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 http://www.bookben.cn/ 书名:强行占有 作者:夏末秋 文案 一句话介绍: 一竹马对青梅强占、强娶的故事 5岁时她说长大后要嫁给他 17年后,他强行索走承诺 宋楚:“离婚吧,别让我更恨你。” 江少卿:“既然恨了也不差这点。” ……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高干 婚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少卿,宋楚 ┃ 配角:罗忱,钟瑶 ┃ 其它: ==================== 01.黑色周五   暗黑的会议室内只有投影仪发出的蓝光。   “国检文化建设是一项系统的工程,需要我们长期不懈的……”屏幕侧前方,一位穿着笔挺制服的美女正在解读着PPT上面的内容,端庄的仪态、甜美的嗓音和优雅的微笑成功吸引了参会人员的目光,也让位于主席台的领导频频点头。   “我真受不了。”   耳旁低不可闻的抱怨唤回宋楚的注意力,她瞥了眼身旁的陈媚,小声问:“怎么了?”   陈媚瞪了一眼台上正在讲解“文化建设年”方案的女人,脸露轻蔑,“你说她这人怎么能这样无耻,这个方案明明是你做的,现在搞得是她的智慧成果一样。”   “这是咱们处所有人的智慧。”宋楚真诚地说。   对于宋楚不以为意的态度,陈媚无奈地叹口气,“你呀,总是这样,苦活累活全你干,露脸邀功的事却被她抢走。”   “工作本来就要分工嘛。”宋楚打着哈哈,“我适合做幕后,何曼娜性格开朗、人又漂亮,适合做台前。”   “切!”陈媚瞄了眼台上精致妆容的女人,不屑地说,“论漂亮,她连你三分之一都不及,不过性格比你开朗倒是不假。你看上至局长,下至科员,她对谁都笑语盈人,可我觉得她越这样越假。”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就这么回事儿。”宋楚感慨道。   陈媚睨了一眼垂下头的宋楚,嗔怨,“你这人,年纪轻轻的却总整些蕴含人生哲理的话,一副看穿红尘的样子,这样不好……”   看破红尘?宋楚苦涩一笑,真看破了才好呢,她就是看不穿,才端出淡然清冷的架子,忽悠别人,却忽悠不了自己。   陈媚小声絮叨片刻,忽然想到前些天老公说的事儿,便停住话头,戳了戳宋楚的手臂,“小宋,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吧。”   宋楚一愣,还没来得及摇头,就听到陈媚开始介绍对方的情况,“小伙子在海关工作,老家是浙江人,刚在朝阳买了房,条件……”   “陈姐。”宋楚打断她的话,波澜不兴地说,“我已经结婚了。”   陈媚怔了一瞬,明白过来时,不禁提高嗓门,惊讶地问出,“什么?你结婚了?”   唰……前排几十双眼睛倏地汇聚到她们这里,处长狠狠地瞪了眼发出不和谐声音的陈媚,严肃地说,“请注意会场秩序。”而后又对着台上的何曼娜笑了笑,“小何,你继续。”   “好。”何曼娜露出甜美的微笑,继续开始讲解,只是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台下垂着头的宋楚——刚才没听错吧,她竟然结婚了?   陈媚见众人又转过头去,才压低声音问,“你真的结婚了?”   宋楚点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都不知道。”她比宋楚还先到局里,按理不会不知道,除非她是来单位前就结婚的,可据她所知,小宋是毕业就分到这儿,总不会是……   “大学。”宋楚的答案应证了她的想法。   “怎么这么早就结婚?”陈媚不解的问。虽然婚姻法规定法定女性结婚年龄是20,但一般情况下,在校期间是不允许结婚的。   为什么?宋楚抿着唇,苦涩一笑,要怎么说?是说自己被强娶,还是说家人朋友联手逼她嫁人?   她轻叹口气,避重就轻,“父母安排的。”   陈媚把宋楚的无奈和哀伤看在眼里,心念一转,难怪自己总觉得这姑娘心事重重,感情是嫁得不如意。哎,听她刚才讪讪的口气,男方怕也不会是什么优秀人才,说不定是个中年发福的土大款……想到一个肥头猪脑,浑身赘肉的男人压在宋楚身上的画面,陈媚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心疼地拍拍宋楚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女人还是要找个爱自己的男人,别什么都听父母的,苦了自己。”   宋楚自嘲地笑笑,他爱她吗?不知道。反正她不会爱他。   冗长的会议终于结束。宋楚刚走出会议室,刺耳的电话铃声就响起来,她皱起眉头,摁下接听键。   “你手机一直打不通。”低沉的嗓音里蕴着不易察觉的焦急。   “在开会,会议室屏蔽信号。”她不带感情的问,“有事吗?”   “今天周五。”电话那头的声音又恢复一贯的冷沉。   宋楚眉头皱得更紧,对呀,她怎么忘了,今天是她最厌恶的周五。   听见她没说话,彼端又传来他的声音,“爸妈都在。”   宋楚当然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就是堵住她想逃避的借口。她深吸口气,吐出胸臆中的烦闷,才说,“我知道了。”   “我来接你。”   “不用。”她拒绝,连再见都没说就直接挂断电话。   回到办公室,陈媚一见着她,便说,“正找你呢,晚上处里聚餐,你快收拾收拾,我载你过去。”   “我不去了。”宋楚放下手上的文件盒,拉下窗帘,关上门,准备上自己的衣服。   “干嘛不去?局长晚点也会过来。”   “要回家吃饭。”她解释。   “哎呀,打个电话回家说一声就行啦。”陈媚说完,又想起了那个肥头猪脑的男人,不禁眉头微蹙,不满地问,“别说他连你在外面吃饭也会不高兴。”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宋楚微怔,歪着头不明所以地注视陈媚。可陈媚却把这种沉默当作默认,心里倏地燃起一把无名火,拽住换好衣服的宋楚,霸气地说,“你今晚还就别回家了,跟着大伙儿去热闹热闹。”   见她要拒绝,陈媚又劝道,“小宋,你是个21世纪的新女性,有学历、有工作、有能力,要有自主能力,别什么都听老公的、父母的。你得为自己而活。做自己想做的事。”   宋楚垂下头,低喃,“做自己想做的事?”   “对呀。我看你也不想回家吧?那就别回去。”陈媚挽起她的胳膊,豪迈地说,“今儿,你就跟着姐姐出去做一回自己想做的事。”   如此激昂的情绪让宋楚也热血沸腾。对,她听话了那么久,今天就任性一回。   “好。”她递给陈媚一个感激的笑。   “这才对嘛。”陈媚挽紧她的胳膊,乘电梯到地下停车场。   车到酒店门口,刺耳的铃声再次响起,宋楚看都没看号码,就直接摁下挂断,可没多会儿,手机就再次响起,并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态势。   陈媚停好车,听着那绵延不绝的铃声,关切地问,“要不让我跟他说。”   “不用。”楚宋拿出手机,把电话调为飞行模式,世界从此安静。   陈媚见状,顿了顿,才由衷建议,“其实,交待一下比较好,免得他们等你。”虽然主张宋楚要勇敢地做想做的事,可交待一下总是好的。   “不用。”宋楚笑了笑,拉起陈媚往包厢走去。   此刻,她不想回家吃饭,不想听到他的声音,不想跟任何人交待什么,更不想见到他,她只想跟同事吃一顿饭,唱唱K,摇摇骰子,喝喝酒……她要过一个属于自己的周五。 02.名门媳妇   质检总局门前,停着一辆黑色的越野车,车内的男人听着电话里传出的机械女声,眉头微微拢起。   怎么会关机?没电,还是故意不接他电话?   江少卿抬眼看向7楼靠东第二间的窗户,漆黑的办公室内显然早已无人,可他苦等两个多小时的人却不见踪影。   不死心地再次拨通烂熟于心的号码,依旧是关机。想来,她是诚心不愿意接他的电话吧。   江少卿看着仪表盘上的时间,长吁口气,拨了另一组号码,“妈,我有点事要迟点回来,小楚到家了,你给我电话。”   这丫头的车还在修理厂,打车到西山肯定会比他慢,要是现在就回去,家人们又该追问怎么没去接她,到时候难免又要闹得不开心,还是等她到家,自己再出发吧。   思及此,他拧开CD,调低椅背。轻扬的爵士乐在车厢内回响,女歌手沙哑而性感的嗓音如低诉般吟唱着,随性自然,有时一段音韵中突然发出个性的语调,让心脏为之一震,深深的被牵引。这是位新晋的台湾歌手,原本以他的兴趣,是不太会留意的,只是有天在那丫头的MSN签名上看到一句,“下雨的天,适合在车厢内听迷宫,最好是一套发烧级的车载音响来播放。”   他依言去搜索了《迷宫》,才知道女歌手叫王若琳,也托了音乐界的朋友,专程从台湾带回了高保真的CD。而现在,外面有雨,车里有世界一流的音响,只是那个扬言要听的人却不知所踪。   江少卿长吁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电话响起时,他才惊觉自己竟然睡着了。把椅背调回正常位置,他接起电话,“妈?”   “少卿,小楚什么时候出发的,怎么还没到家?还有手机也打不通。”   “她手机可能没电了,我打她单位电话试试。”他拂着眉头,安抚电话那头的母亲,“她跟我说过下午有个会,可能还没结束吧。”   “这样啊,那也得打个电话回来说一声啊,你陈姨都做好饭啦,就等你们。”江母话语难掩抱怨。   “她们会议室信号屏蔽的,估计没信号。”他瞥了眼时间,说道,“妈,挺晚了,要不你们别等我们啦,先吃吧。”   电话那头静默了半晌,江母才小心试探,“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   “没有。”他矢口否认,然后生硬地打断母亲接下来的话,“我去接她,晚上我们就在外面吃。”   江母迟疑片刻,才无奈地说,“好吧。”   挂上电话,江少卿眼底闪过一丝阴沉。他原以为这丫头是不想搭他的车回去,现在看来,她是压根就不想回去。呵,这是第一次她敢胆大妄为到公然挑战。不过她也太天真了些,以为关上手机就能躲起来吗?   江少卿冷哼一声,拨通周延的号码,“小六,帮哥一个忙,查查楚楚的手机位置。”   他说完顿了顿,冷声补充,“精确到米。”   电话回得很快,周延报上地名,然后小心地问道,“二哥,你们又吵架了?”   江少卿苦笑地抿唇,看来外人眼里他们就是吵架专业户,谁问都加个“又”字。他叹口气,回答:“没有,她手机没电了,我找不到她。”   周延哦了一声,顿了顿,续说,“二哥,小楚她还小,你……”他想说多担待点,可又觉着江少卿已经做得够多了,最后只能无声地叹息。   好在江少卿明白他的意思,接了一句,“我知道。”   挂上电话,周延盯着屏幕长长的叹了口气,感慨道,“最是情字伤人。”   **   酒店的豪华包厢内,陈媚拉了拉正在应付同事敬酒的宋楚,小声提醒:“差不多啦,这杯就不用喝了。”   宋楚回眸摆摆手,笑呵呵地说,“陈姐,没事儿,我没醉。”   “醉了的都说自己没醉,没醉的都嚷自己醉死了。”陈媚拉她坐下,又朝敬酒的男同事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回去。可这男同事也不知是看不懂她的暗示,还是故意不懂装懂,瞥了她一眼后,依旧纹丝不动地杵在原地,端着酒杯望着宋楚。   陈媚气不打一处来,瞪着男同事嚷道,“回去回去,她都醉成这样了,还敬什么敬?”   男同事也有几分薄醉,听到陈媚的喝令也不恼,反而笑呵呵地说,“不敬也成,可是小宋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陈媚不悦地问。   男同事笑嘻嘻看了眼桌上的人,说,“我这问题是帮大家问的,我们都想知道小宋是不是真的结婚了?”   还真如他所说,这问题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特别是那几个单身男同胞,纷纷屏住呼吸,注视着摇摇欲坠的宋楚。外人都知道,他们质检总局有两朵国门之花,还正巧都在政工处。一个是何曼娜,另一个则是宋楚。   何曼娜外形靓丽,性格开朗,就如一朵娇艳的牡丹,而宋楚清新脱俗、气质淡雅,更似高洁的莲花。两人都漂亮,可男人们却更喜欢看起来我见犹怜的宋楚。暗地里都在行动着,打算摘下这朵国检之花。可下午陈媚那一嗓子爆吼,却让众人心惊肉跳,也疑惑万分,他们的小花儿怎么悄无声息的就被摘走了呢?   宋楚醉眼朦胧地望着提问的男同事,调皮一笑,反问道:“你说呢?”   她本就漂亮,只是平时神色清淡,稍显朝气不足。此刻喝了酒,两颊染上桃红,再加上这娇俏的笑,瞬时就让一干爱慕者看傻了眼。   坐在对面的何曼娜把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放在桌下的手紧紧地握着餐巾。她深吸口气,扬起一抹笑,“宋楚,你老公是干嘛的,怎么结婚了也不告诉我们?”   “他……”   宋楚打了个酒隔,正打算说下去,就被陈媚摁住,“喝点水,你看都打嗝了。”   何曼娜知道陈媚是故意岔开话题,再看陈媚的嫌恶的表情,便揣度,宋楚肯定嫁了个不咋样的,而陈媚怕她被笑话,所以故意不说,也难怪她要隐婚。   她冷哼一声,你越不想提,我偏要提。   “宋楚,你可不够意思,结婚这种大事,你不请其他人没关系,可咱们一个处的,你连我们都瞒着,说不过去啊!”   一听这话,陈媚火冒三丈,蹭地站起来,刚说了句,“小何,人家……”就被开门的声音打断。   她诧异的望过去,看见门口站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男子五官俊逸,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平常人。奇怪的是,她还觉着这人挺熟悉,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坐在门边的同事听到开门声,也扭过头去问,“先生,你找谁?走错包厢了吧?”   男子没有回答,只用眼光扫了一眼在座的人,然后笔直地朝陈媚的方向走过来,可随着距离的拉近,大家才发现,他是朝宋楚走过去的。   男子扫了眼醉醺醺的宋楚,眉头打成死结。   “回家!”他的声音很低,却不容置喙。   歪坐在椅子上的宋楚迎上他深沉的目光,眯着眼摇了摇头,嘟囔,“我还要跟他们去唱歌!”   “回家!”男子克制着不悦的情绪,机械地重复。   宋楚又摇了摇头,不过还没来得及说不,面前的男人就倏地倾身下来,伏在她耳边说,“如果你不介意被同事笑话,那我就把你扛走。”   赤*裸裸的威胁,她却不得不被威胁。真可惜,她还没醉倒不管不顾的地步。   宋楚咬紧牙,连连深呼吸后站起来,端起一杯酒,笑吟吟地说,“对不起,我有事儿先走了,这杯我干了,大家随意。”   话落,她正欲一饮而尽,手就被握住。江少卿对着众人笑了笑,说道,“宋楚喝多了,这杯我来代。”语落,就着她的手,仰头喝完杯子的红酒。   “抱歉,先告辞了。”江少卿放下酒杯,架起宋楚就走。谁料刚走出几步,包厢的门又被拉开了,因为赶另一个饭局姗姗来迟的局长和两位副局长缓步走进来。   打头的王局看清对面的来人,脚步一滞,惊讶地叫了句,“少卿?你怎么在这儿?”问完,视线一偏又看到他怀中的宋楚,更是讶异,“你跟宋楚?”   江少卿将怀里的女人揽得更紧,笑着介绍,“王叔,这是我媳妇儿!”   “你结婚了?”王局扬声。   “快3年了。”他笑道,“她喝多了,我先接回去,过段时间来拜访您。”   王局虽有很多疑问,可瞅瞅合着眼的宋楚,还是点点了头。扬扬手叫他们先走,临末还说了句,“给我向你爷爷带好。”   “好。”   直到关门声响起,一直在搜索记忆库的陈媚才啊的低叫一声,少卿?江少卿?江家的大少爷,真正的钻石王老五啊!难怪她觉着这么眼熟。   老天,宋楚这丫头嫁了这么户好人家,竟然还郁郁寡欢,这啥世道啊? 03.酒精过敏   一出包厢门,江少卿脸上的笑容便顷刻消逝。他垂眸,睨了一眼怀中站都站不稳的小人儿,厉声问,“谁准你喝酒的?”   宋楚看着眼前晃来晃去的俊脸,骄傲地扬起下巴,“我自己准的。怎么,我连喝酒的权利都没有?”   她倔强的样子让江少卿的眉头又拢起几分,他一手托起她的下颚,“楚楚,闹够了就回家。”   她索性闭上眼,拒绝看他,不想面对他那双摄人心神的黑眸,也不想面对他的脸--别人所谓的英俊面孔。他长得好看吗?以前她觉得他很帅,可现在,她恨不得立即让这张俊帅的脸孔消失。   江少卿望着她,冷静自持的表情如斯,但是那道眼神却变得莫测难解。下一刻,修长的腿跨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腕,拖着她直接往路旁边的车子走去。   “你干嘛,放开我。”她恼怒地挣扎,却被抓的更牢,手腕被箍得生疼。   江少卿停下,眼神沉沉地望着她,手仍未松开,“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放开……”她不理会他的警告,奋力挣扎。   江少卿看着她,不再言语,下一秒,他伸手绕到她背后,将她整个人抛到宽肩上,全部的动作,一气呵成。   “啊……”宋楚吓得尖叫一声,头朝下的位置让她感觉全部血液迅速涌到脑袋里,闷闷地胀痛。   “混蛋,你放开我。”她试图挣扎,可这种姿势,她压根就逃不出他的钳制。   “我说过,不介意把你扛回去。”他扛着她,大步往路虎走去。   “江少卿,你这个混蛋,你放我下来……”小小的粉拳,像下雨似的往他结实的背上猛打、乱抓。他却是不痛不痒,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任由她一路拍打尖叫,然后塞进车里,锁车门,再绕到另一边,开门上车。   看见他进来,宋楚便扑过去,企图抢钥匙打开中控锁,不料被他一个擒拿,将手扭翻过来,死死地摁在座位上,“宋楚,别再激怒我。”   手臂剧烈的疼痛终于让宋楚蓄积已久的泪水滑了下来。但是,她却仍是抬高了下巴,怒视着他,一点儿也不肯示弱。   江少卿立即松掉钳制她的力道,黑眸直视她,半晌之后才抬起手来,抹去她脸上的泪,“别哭,我不想伤害你……”他喃喃低语,像在解释,又像在自语。说完淡淡一笑,那笑容看起来竟然有点惨然,让宋楚一怔,心底生出异样的情绪。   她别开眼,望向前方,冷哼道,“你一直在伤害我,不是吗?”   这一次江少卿没有驳斥,只是无言地启动车子。车上环城高速,江少卿打开CD,让爵士乐流转车厢。只是……他瞥了眼歪着脑袋假寐的宋楚,眼皮微微地颤动,长长的眼睫毛上还有泪水的痕迹,没有丝毫欣喜。他苦涩地抿唇,关掉CD。   车行一段时间后停下来,宋楚睁开眼,看了看四周的景物,发现这是不是自己的公寓,不由皱起眉头,“送我回家。”   “这里不是你家吗?”江少卿将车泊进车库,熄火。   宋楚不想跟他讨论自己对家的定义,换了一种说法,“那你送我回我的公寓。”   “太晚了。而且,我刚才喝了酒,有点头晕。”   “屁!”她不禁爆粗口。这男人15岁时就能喝下两瓶五粮液,刚才那杯红酒能让他头晕,骗鬼都不行。   江少卿眉头一挑,失笑地抚上她红嘟嘟的脸蛋,“丫头,你说粗话。”   修长的手指从皮肤上滑过,带着□的刺激,让她打了个冷颤。   宋楚急忙别过脸,躲开他亲昵的碰触,再次重申,“我要回去,你送不了,我自己打车走。”   她说着就推开车门下来,可刚走出车库,就被江少卿堵住。   “我不会跟你上去。”她愤怒地说。   “那你觉得我会让你回去吗?”他眯起眼,直视着她。   他们就这样沉默对视,谁也不肯让步,初冬的风夹着细雨打在两人身上,可当江少卿看见她益渐发紫的嘴唇时,还是败下阵来。   “晚上先将就一晚,明天我再送你回去。”他叹息着说,“客卧有打扫,放心,我对醉鬼没兴趣。”   宋楚想拒绝的,可刚才被冷风一吹,红酒的后劲上头,让她晕乎乎的,胃里也直翻腾,压了几下都没压下来,只得扶着墙一个劲吐。   看她吐出的秽物里只有酒没有食物,江少卿的脸色瞬间冷下来。大手不轻不重地敲打着她的后背,冷声质问,“你晚上没吃东西?”   “不要……呕……”宋楚用手挥开他,又捂着胸口干呕。晚上她的确没吃什么,加上饭局中间已经去卫生间吐过一次,白天吃的那丁点食物早就被吐干净,现在胃里除了酒就是酸水,呛得她眼泪花儿都出来了。   江少卿见她只是干呕,再没吐出东西,便去车内拿出面纸给她擦拭,收拾干净后,不顾她的反抗直接打横抱起她往电梯方向走。   宋楚一路挣扎,抗议,无奈刚刚吐过,头晕眼花,没多少力气,最后只得虚弱地靠在他身上,重复咒骂:“江少卿,我恨你……”   “我知道。”江少卿低哑的说着,语气中带有难以察觉的苦涩,他太清楚她对他的评价了。   进了屋,他直接将她抱进浴室,调好淋浴的水温,又拿出一套崭新的睡衣放在矮凳上,交待完,“不要洗太久”才退出去。   宋楚环视这间几乎全新的浴室,自嘲地笑了笑。这是他们的婚房,可惜她却没住过几天。   褪下衣服走进浴淋浴房,视线落在那套LOCCITANE的沐浴产品上时,宋楚脸上露出鄙夷之色,男人果然是下半身动物。不知怎么的,想到他竟然会把女人带来这里,一股烦躁的情绪莫名的涌上心头,让她不由加快速度,希望赶紧离开这个肮脏之地。   宋楚出来时,江少卿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看到她仍穿着衬衫,眉目间有隐隐的不悦,“怎么不换衣服?”   宋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我睡哪里?先说好,我不睡别人睡过的床。”   江少卿的目色更深沉,他握紧手中的电话,沉吟良久,才开口:“客房没人睡过,我给你换新床单。”   “不用,我自己铺。”她冷声拒绝他的好意,话带讥诮讽刺,“你碰过的,也不知道干不干净。”   江少卿微微皱了皱眉头,一言不发地走进储物间,拿出一套被套放在沙发上,然后转身走进主卧。不过那巨大的关门声还是泄漏出他的怒气有多旺盛。   宋楚看着那道紧闭的门,冷笑一声,走回客卧,铺好床,再和衣躺下来。只是,紧致的衬衫贴在身上,箍得她难受,加上她有认床的毛病,在床上翻来覆去半晌也睡不着,到后来渐渐就觉得后背很痒,她挺身蹭了蹭,却越蹭越痒,甚至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   她坐起来,打开床头灯,褪下衬衫才发现身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红色小豆豆。她一顿乱抓,在身上挠出几条血印子却还是奇痒无比,最后没办法,她只得去浴室冲凉,冷水浇在身上,非但不觉得冷,还有一丝丝清亮的舒服。   她正用花洒冲着灾情最严重的后背,浴室的门霍地被推开,江少卿铁青紧绷的脸进入视线。   宋楚吓得立即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蹲下来,喝令道:“出去!”   可惜,入侵者没有依言听话,反而大步踏进淋浴间,拉开浴玻璃门,动手关上水龙头。在触到那冰凉的水时,他咬牙蹦出,“宋楚,我想掐死你。”   她不理会他身上那股骇人的气息,只尖叫着,“滚出去。”   江少卿置若罔闻,从架子上抽出大浴巾,将她整个人包住,抱出浴室。   “你放开我!”她仍不死心,在他怀里又踢又踹,就是不肯乖乖就范。   咚!卧室的门被踹开来,宋楚被扔回大床上。一旦得到自由,她急忙翻身,可惜他却不肯放过她,单手握住她的脚踝,硬是把她拉回来。   “放开!你给我放开!”她急得用另一只脚踹他。   他不动如山,任凭她乱踹乱踢,一手已经拿起毛巾,逐寸逐寸擦拭她泛红的肌肤。   挣扎了好一会儿,宋楚踢得都累了,却还不见他停手。她终于懊恼的认命。这男人还是跟以前一样,一旦做出任何决定,就不会更改初衷,要他住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累极的她喘息地放弃挣扎,直到他拭干了水,终于松手,她才抓过被子,试图遮掩身子,没想到还没把自个儿包妥,被子又被抽开了。   “你要干嘛?”她惊恐地瞪着他,就像一直被大灰狼吓到的小兔子。   江少卿没有言语,只是伸手扳过她的身子,查看她背上的密布的小红点,“痒吗?”   “跟你无关。”宋楚试图别过身子,却被钳得更紧。   江少卿望着挣扎的小人儿,叹息着起身,离开卧室。   觑了这个空,宋楚立即裹着被子跳下床,准备锁上门。可惜刚碰上把手,就被折返的江少卿挡住。   “你出去,我要睡觉了。”宋楚双手拽住被子,防止春光外泄。   “吃完药再睡。”江少卿冷冷地说。   “什么药?”她不解。   “过敏药,你酒精过敏。”他把药送到她面前,示意她吞下去。   酒精过敏?原来身上的红疹子是酒精过敏,难怪那么痒,她还以为是新床单不干净的关系。   宋楚正欲伸手去接,却发现情况尴尬,她要是放手,被子非掉下去不可。   “你把药放下,我自己会吃。”   “不行。”   她抬起头,狠狠地盯着他,明白自己肯定拗不过他。于是,她拖着被子爬回床上,先把自己裹严实了再伸手来接药片和水。   “这下你可以出去了吧?”宋楚吞下药,把杯子塞到他手里,冷冷地下逐客令。   江少卿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不过却没有依言出去,反而脱掉鞋子爬上床,将她连人带被的搂入怀中。   “江少卿……”宋楚浑身一怔,翻身就想爬起来,却被他用脚压住。   “嘘。”他凑到她耳边,柔声哄着,“别闹,早点睡。”   “我不要跟你睡。”她挣扎。   “我知道。”他轻声说道,宽厚的大手将她搂得更紧。   “知道还不滚出去?”她愤怒地吼叫。   “我不在,你会睡不好。”他低语。   “屁,有你在我才睡不好。”   这一次江少卿没再跟她辩驳,只是更坚定地搂紧她,让两人的身躯之间,除了棉被之外,紧密得没有其他阻碍。   宋楚被箍在他的怀里,丝毫不能动弹,气得不停咒骂,可是他嘴里的混蛋却惬意地贴在她背上,发出均匀的呼吸。   靠,他睡着了!   骂得口干舌燥的宋楚恨不得立即爬起来宰了他,可惜被箍得死紧,压根动不了,只能累得直喘气。她气呼呼地瞪着天花板,在心里又把他骂了几千万遍,才渐渐、渐渐的放松下来。   直到怀里的人儿不再颤抖,气息也从紊乱逐渐转为徐缓时,躺卧在床上的江少卿,才微微启开眼,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04.迷乱的夜   酒精和药物的双重作用下,宋楚陷入深深的梦境。梦里是滂沱的大雨,一个小女孩儿躲在幼儿园的滑梯内,咬着手嘤嘤地哭泣。女孩儿看着手上的照片,想起奶奶昨晚说的话,“楚楚,爸爸一个人不能照顾你,给你找个新妈妈好不好?”   “不好。”小女孩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她不要新妈妈,不要任何人照顾。   可大人们都是骗子,她明明说不好,他们却还是给她找了新妈妈,他们逼她叫年轻的阿姨为妈妈,他们告诉她自己就快有个小弟弟……   画面忽地转换,梦里是极目的红,大片大片的血,她用力地摇头,推开众人飞奔出来,不是她做的,不是……   宋楚拼命地跑,拼命地哭,眼泪仿佛开了闸的水龙头,怎么流都流不完。她刚想抬手去抹,却有一双温柔干燥的大手轻轻擦拭过脸颊,然后冰凉的触感落在唇上。她渴的厉害,贪婪张开嘴,接受甘甜的水源,甚至情不自禁去接触那温暖的源泉。可那阵甘甜似乎很不满她的纠缠,几欲躲避,令她烦躁地睁开了眼睛,目光倏然触及一双沉黑发亮的眸子。   “少卿哥哥。”她眨着眼,委屈地叫唤。   江少卿闻言一震,看清她迷蒙的眼神时立即明白过来,她是烧糊涂了,否则怎么会如此叫他。   “乖,不怕。”他长叹口气,拉高被子盖住她外/泄的春光。   “少卿哥哥,不是我……”她伸手抓住他的衣衫,哭着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推她。”   “嘘,我知道。”江少卿俯下*身子,柔声哄道,“乖,闭上眼睛,再睡一会儿。”   宋楚依言乖顺地合上眼睛,可在察觉到他起身时,她又猛地睁开眼,泪盈盈地哀求,“不要走,陪我。”   江少卿望着身下泪眼汪汪的女人,这是他很久不曾见过的神情,扯得他的心一阵阵痛着,虽知道她是烧糊涂了,他却可耻地想要享受这久违的依赖。   他长吁口气,翻身将她搂进怀里。   宋楚似乎并不满意他合着被子抱住自己,蹙着眉东拉西扯就把他拖进被窝,光*着的身子更是如八爪鱼一样,贴上他炙-热的身躯。   江少卿不断提醒自己她烧糊涂了,绝不能趁人之危,可是当宋楚因为过敏发痒,无意识地在他身上磨蹭时,紧绷的防线终于断裂。   “楚楚。”他拉开她的身子,气息不稳的警告,“别乱动。”   宋楚迷蒙着双眼,委屈地撅起小嘴,“少卿哥哥,你也不要我了吗?”   没等江少卿回答,她已经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贴上他微凉的唇瓣。   突如其来的碰触让江少卿一愣,随即用力拉开她的手,狠狠地推开她。可宋楚却顽固的凑上去,像个小孩子一样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不肯放手,他一次次推开她,无奈他越用力她越执拗地贴上去,有点笨拙的亲着,咬着他的嘴唇,他推开她的力气渐渐越来越小,最后他终于紧紧抓着她的腰,回吻她。   他吻得很急很贪娈,像是要将她一口吞下去,结实的男性身躯,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她惶恐地长大嘴巴想呼吸新鲜空气,他的舌却趁机伸入她口中,拖住她的小舌,纠-缠肆虐。   宋楚在他的唇下如痴如醉,全身微微C抖着,一种奇异的愉悦在体内慢慢升腾,她伸出双手,攀住他的肩背,娇小的身子拱起,本能的摩擦他的身子,嘴里发出难-耐的呜-鸣。   江少卿倒吸了一口气,动作骤然粗鲁,他开始咬她,留下属于他的烙印。   情到浓时,江少卿捧住她烫红的小脸,直视那双蒙眬的眼儿,“楚楚,我是谁?”   “嗯?什么?”她喘~息著,有些回不过神来。   “我是谁?”他极有耐心的问,全身肌肉紧绷著,表情严肃,仿佛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比性命更重要。   宋楚努力睁大迷蒙的双眼,把小脑袋放在他的掌心,像是第一次见到他,好仔细、好仔细的看著他。   江少卿静静等待著,一颗心悬在天堂与地狱之间。   半晌之后,那张清丽的小脸上,绽出甜美的笑。“少卿哥哥。”她仰头又吻他,悬宕在她上面的强健身躯,随著那简单的四个字,变得不再紧绷。   “记着,我还是你的丈夫。”   酒逢甘露,如狂风暴雨的进攻,催促着两人,同时攀上颠-峰。她迎向他的冲、刺,在他的占-有下,一声一声的娇唤。寒夜中,卧室里,缠-绵正浓。   晨光乍现,江少卿低头看着依偎在他胸膛的柔美容颜,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感觉。昨夜,他明知道她是烧迷糊了,意识不清,他还是卑鄙地占有她,甚至不顾她还在发烧,就那样一次又一次,不知餍-足地需-索,直到她哭着求-饶,昏死过去,他才依依不舍地释放。   回想起昨夜她在他身下娇-呼的样子,腿~间的某物又有了反应。他调整呼吸,慢慢平复已然复-苏的躁-动,待那份蠢-蠢欲-动半软下去,他才侧身,用手半支起身子,注视着熟睡的小女人。她的睡颜是如此美丽,粉唇微启,红、嫩如同花、瓣。柔软的身躯蜷卧在旁,紧紧搂着他,就像从前一样,全身心地信任他,依赖他。   只是……江少卿叹口气,小心翼翼地将枕在他手臂上的小人移开,再轻手轻脚地准备下床。   不过,这样小心的动作还是惊醒了睡梦中的人。长长的睫毛翩然掮动,宋楚缓缓张开眼睛,江少卿俊脸的大特写瞬时填满她的视线。   “你怎么在这里?”宋楚霍地睁大睡眼,瞪视着还来不及下床的男人。   她眼底的惊恐如一把利剑刺进江少卿的胸口,他紧了紧拳才压下心底的躁-动,掀开被子下床,然后弯腰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套上。   宋楚见他裸~着身子大刺刺地在面前晃来晃去,不禁一阵嫌恶,刚想指责他不知羞耻,却倏地想起什么。。。   她急忙扯开被子,在确定自己也身无一物时,脸唰地白了。   “混蛋,你……你做了什么?”她扬头,怒视着正在穿衣服的江少卿。   “你认为我做了什么?”他眉目微沉,不答反问。   宋楚咬着唇,抓着被角的手指因太过用力而泛白。虽然对昨晚的事情没有印象,但胸口那密布的红印和私~密处隐隐的肿~胀感已经揭晓了答案。   她竟然跟江少卿上床了!   纤细的十指,把被单抓得更紧,宋楚只觉得一阵晕眩,心中又怒又恼,伸手抓过床头柜上的水杯就往江少卿砸过去,“你混蛋!”   江少卿没有躲,水杯生生地砸到了他的肩膀,掉下来,咚的一声巨响。   看到他躲也不躲,宋楚心底生出一股道不明的闷气,恼怒地将手边能扔的东西统统扔向了他,只可惜后面所有的东西都欠准头,没一样砸中江少卿。   她扔得累了,倦了,烦躁地情绪却越演越烈,不知该如何宣泄,只能裹紧被子,无声地流泪。   江少卿站在原地,看着泪流满面地她,半晌,才移步走过来,将她连人带被拥进怀里,“别哭。”   宋楚没有挣扎。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这个姿势让她想起从前也是这样,每一次她委屈、每一次她无助时他就这样搂着他,任她的泪水浸湿他的衣衫。想到过去,她的眼泪又更快涌出来,怎么也忍不住,像是受尽委屈的孩子,只是用尽了全部力气哭泣。   江少卿看着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宋楚,心疼地将他搂得更紧,轻柔的吻印上她的发顶,“楚楚,别哭……”   如此温柔的举动让宋楚觉得心里发紧,仿佛又有什么地方生疼生疼。她别开头,又一次提出,“我们离婚吧。”   看江少卿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宋楚又说了一遍,“江少卿,我们离婚吧。”   江少卿终于有了动作,他放开她,缓缓站起来,“还不到三年,我说过三年后就放你自由。”   “为什么一定要是三年?”她低声咆哮,“我们现在这样苟延残喘的婚姻有什么意义?”   “苟延残喘?”江少卿倏地俯下身子,捏住她的下巴,语气冷峻,“是谁让它苟延残喘?宋楚,是你!”   宋楚狠狠地别开头,下巴高高地扬起,“好,就算是我,可是它本身就不该存在不是吗?你明知道我不爱你,为什么非要绑着我?”   就算早知她不爱自己,可听到她亲口说出来,江少卿还是觉得苦楚。   “为什么?”他冷笑,“宋楚,难道这么多年你都不明白吗?”   “我爱你,我想做你的丈夫,我想照顾你一辈子。”他低吼着宣誓自己的心意。   爱?宋楚摇摇头,冷哼道,“你爱我?”   “江少卿,如果你所谓的爱我就是强~暴我,然后逼我嫁给你,那我恨你爱我。”   “住口!”江少卿捏住她的下颚,语气森冷,酝酿着风暴即将来临的气息。   宋楚却冷冷地笑了笑,讥诮地说,“怎么,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你……”江少卿收紧手掌,却在察觉到她下巴发红时立即松开了手。   他站起来什么也没说,摔上门,大步走出卧室。   宋楚把头埋在膝盖里大哭,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哭什么,只是声嘶力竭,一直哭到喉咙沙哑,眼睛发疼才疲惫地缩做一团,昏昏沉沉地睡去。   再次醒来时一室昏暗,她探身摁下床头的开关,然后眨着哭肿的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卧室里已被打扫干净,而床边放着一套崭新的天鹅绒休闲服,她伸手拉过来,才发现下面还有内衣裤,全是她喜欢的牌子和颜色。   她柳眉微蹙,挣扎片刻,还是穿上了。   赤着脚走出卧室,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江少卿。背对她坐着,衬衫随意地披在身上,右手搭在肩头。   宋楚缓步走过去,快走近时就被江少卿察觉。他回过头来,睨了她一眼,再若无其事地将衬衫拉好,系上纽扣。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宋楚还是看到了他左肩上的那片红。愧疚夹杂着愤怒涌上心头,这个白痴,为什么不躲?   确定所有纽扣都系好,江少卿才站起来,视线落在她的脚上时,眉头微微拢起,然后一言不发地去鞋柜拿出一双拖鞋,放在她脚边。   “穿上。”他低声命令。   宋楚怔怔地凝视着那双嘻哈猴造型的拖鞋,眼睛润湿。如他准备的外套和内衣一样,这也是她喜欢的卡通人物。她知道他心细如发,知道他对自己好,可是……   “江少卿。”她扬起下巴,“你别对我这么好,没用的……我绝不会爱上一个强*暴我的男人。” 05.狐假虎威   周一的早上,宋楚早早的到了单位,去食堂吃早餐时碰见陈媚,她礼貌地打招呼,却遭到对方冷冷一瞥。她莫名其妙地看着端着餐盘远离自己的陈媚,楞了一会儿,才随便找个角落的位子坐下来。   到办公室时,陈媚已经换好制服,宋楚见她准备去打水,忙放下提包走过去,伸手去拿水壶,“陈姐,我去打。”   陈媚抬眼斜睨她,用力一扯,把水壶抱进怀里,出了门。宋楚皱着眉杵在原地,疑惑不解。如果说早上只是隐约觉得陈媚态度有异,那现在是货真价实地感觉到她的不友善,只是她闹不清楚,自己哪里开罪了陈媚。   “呵呵,陈姐还真是灵光。”忽如其来的女音,让宋楚抬头看向门口,一身长风衣的何曼娜聘婷而立,脸上是意味深长的笑。   宋楚放松紧蹙的眉头,没有接腔,也没有询问何曼娜所指何意。而是神情淡然地去柜子里拿制服,然后走向更衣间。   再次回到办公室时,陈媚已经坐在办公桌前。她走回自己座位,打开电脑和办公网。刚看了两封OA,桌上的座机乍然想起。她和陈媚是共用一个号码,由于分工关系,平时她的电话并不多,所以通常都是陈媚接电话,这次也不例外。   “好,好。”陈媚重复两声。放下电话后,敲了敲桌面,说:“局长叫你现在去他办公室。”   宋楚微愣,哦了一声,抄起个笔记本就走出去。   她前脚刚走,何曼娜就呵呵地笑了两声,“还拿个笔记本,难不成局长还亲自给她安排工作不成?装腔作势。”   “局长告诉你,他不会给她安排工作?”陈媚倏地提高嗓门,不高兴地说。   “这不明摆着吗?”何曼娜勾嘴,讽刺道,“再说,现在谁还敢给她指派工作?她可是皇亲国戚,局长还看她公公脸色呢?”   “小何,我看你脑子平时挺机灵,怎么今天说的话这么没大脑?”陈媚扭过身子,讥诮地看向何曼娜,“先别说王局压根就不需要看谁脸色,就算是要看,也轮不到你这个小兵嘎拉来指手画脚。”   陈媚冷哼一声,认真地说,“小何,古人说祸从口出患从口入,你刚才那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到,传到王局那里,你说你还能风生水起不?”   何曼娜被陈媚不动声色地教训,心里又气又怕,忙赔笑讨好,“哎呀,陈姐,我这不就跟你说说嘛?您还会无聊到去传话不成?再说,我这人你还不知道,心直口快,说话不注意,真要谢谢你提醒。”   陈媚斜视满脸堆笑的何曼娜,对她又多出一份轻视和厌恶。   宋楚乘坐电梯上到局长所在的楼层,敲门前,她先理了理衬衫和领带,确定衣着端正后才叩响门。   “进来。”浑厚的男声从里面传出。   宋楚依言走进去,绕过巨大的屏风,就看到红木办公桌后的王局。她上前几步,端端站直,不卑不亢的说,“王局,您找我?”   王局抬眼看见是她,便放下笔,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站着干嘛,过来坐。”   等她坐下来,他又问,“喝点什么?我这里有滇红,味道不错,要尝尝吗?”   宋楚进局快三年,一直在政工处做个小科员,由于她不像何曼娜一样喜欢抛头露面,在这4、5百人的单位里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喽喽,记忆中,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局长室,她没想到平时严厉的局长大人竟然如此亲民,还想到给她泡茶。   不过,这茶她可一点兴趣都没有。她抬头,礼貌地婉拒,“谢谢,不用。”   只是,貌似王局压根就没把她的话听进去,摁下内线,传秘书,“小柯,泡一杯滇红进来。”   放下电话,他又继续说,“这茶不错,是上次云南局的人送过来的,你尝尝看,喜欢的话让小柯给你装两盒。”   宋楚就算再蠢,听到此话也知道王局可不是她想的亲民这样简单,只是?他为什么突然对自己好?难不成想潜规则她?   不对,她虽有几分姿色,可堂堂一个部级领导要什么女人没有,哪里需要动窝边草?但他的态度的确诡异,宋楚正冥思苦想答案,王局忽然开口说:“昨天和老江吃饭的时候,好好说了他一顿,媳妇放在我这里,连个招呼都不打。”   此话一出,宋楚顿时明白了王局的热情从何而来,她勾唇苦笑,暗嘲自己狐假虎威。   “要不是那天看到少卿来接你,我都不知道你是江家的媳妇。”王局佯装不高兴地说,“你爸和公公都挺有意思,你进局这么多年,他们从没跟我提过你在这儿。尤其你爸,上个月我跟他在党校学习时,问起他女儿情况,他竟然还跟我打哈哈。”   宋楚听着王局的嗔怨,不知该说什么。当初她是参加全国公务员考试,以笔试第一,面试第二的成绩进入总局,由于她刻意要求,所以家里并没有任何人专程来打招呼,进局后每次填家庭资料,她在父母职务一栏都统写公务员,所以没人知道她家世。   那天,要不是江少卿来接她刚好被王局撞见,要不是她喝晕了没能阻止他揭露两人的关系,估计她能瞒很久。   宋楚心思烦扰,王局却还在叨念小时候抱过她,没想到一下子就长成大闺女之类云云。   “对了,那天少卿说你们结婚快三年了,不过怎么我都没参加过婚礼呢?”   宋楚被问得一愣,半晌才说,“我们没办婚礼。”   “没办?”王局讶异,“怎么结婚那么久还不办?”   为什么不办?她该怎么回答。是说当年自己还未毕业就被江少卿强占了身子?还是说自己没签过字就“合法”拿到结婚证?或者直接告诉他,为了不丢宋家的脸,一向磊落的父亲竟用男友的前程来逼她就范?   不,全部都不能说。她只能笑着重复早就杜撰好的说辞,“奶奶和外婆都挺信八字,说这几年没合适的日子。”   王局一听,了然地笑笑,“老人家都想图个吉利,顺着她们为好。先领证后办婚礼也挺好。”   他呷口茶,忽而失笑,“以前江老总说儿孙中,少卿最像他。我那时以为是长相,现在想想江老说的是性格。你看这小子手脚多快,你没毕业就把你定下来,的确有他爷爷雷厉风行的作风。”   ……   王局又说了几句,并交待宋楚,“以后有什么就来找王叔叔。”   从王局到王叔叔,宋楚自是明白个中翻天覆地的变化,可这些变化恰恰是她最不喜欢的。她微微拢眉,道了谢谢,起身告别。   出来时,柯秘书把一个小袋子交到她手里,“王局说给你带上。”   宋楚抬眸,望着脸色平静的柯秘书,没有谄媚的形态,不过她知道自今以后她怕是地位不同寻常了。   回到办公室,陈媚和何曼娜看她手里拎着东西,都没多问,各自埋头干活,不过何曼娜在转头的一刻,还是发出了轻轻的哼笑。   宋楚吸口气坐下来,把茶叶扔进抽屉,再点开电脑继续处理事务。这时,桌上的手机震了两下,是陈媚的短信,“怎么?都不准备给我解释解释?”   这话很冲,不过宋楚明白,陈媚肯发这短信给自己,怕是没有真生气。   她想了想回复,“中午一起吃饭呗,我请你吃泰国菜。”   “别想用一顿美食收买我。”   “那就两顿。”   陈媚回复,“成交。”   临近吃饭时,何曼娜故意笑着叫,“陈姐,咱们下去吃饭吧。”   “不了,中午我和小宋出去吃。”陈媚头也不抬地回答。   何曼娜尴尬得连笑都笑不出来,咬了咬牙,拿起饭卡去食堂。   坐在泰式餐厅,陈媚舀了一勺菠萝饭进嘴里,含糊地说,“哼,何曼娜以为我跟你冷战,想拉拢我,孤立你,去她的,她不知道我最烦她这种小九九的人吗?”   “那你是跟我冷战吗?”宋楚笑着反问。   陈媚瞪了她一眼,“生气是有点,不过我想你不说,肯定有你的原因。”   宋楚咬着勺子,怔怔地盯着那盘咖喱蟹,良久才说,“对,是有原因,因为……我想离婚。”   一句话,差点把正在喝椰汁的陈媚呛死,她咳嗽着拍拍胸口,好不容易才匀过气来。   “你说想离婚?”她问。   “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陈媚的眼睛睁得更大。“为什么呀?江少卿可是真正的钻石王老五,要钱有钱,要权有权,长相学历更是一流,是京城名媛的理想夫婿,你拐到手了,还想跟他离婚?”   宋楚苦笑着摇头,夹起一块鲈鱼放进嘴里。   见她这样,陈媚的眉头也轻轻皱起,心念一想,婚姻这事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江少卿纵是外在条件百般好,可两人独处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样?你看那个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里的男主角,不就是外面衣冠楚楚,背地里把老婆打得不成人形吗?指不定江少也是这样的人呢?   家暴?陈媚想到这儿,不禁臭口气,怜惜地看向沉默忧郁的宋楚,小心试探,“他……是不是对你不好?”   “不,他对我很好。”宋楚毫不迟疑地回答。   这下陈媚更不解,“对你好,那怎么还要离婚?”   宋楚握着筷子,视线望着窗外的车流,良久她才说出,“陈姐,我曾经有一个很相爱的男友……” 06.最爱的人   认识罗忱时宋楚上大二,在校报里做个小记者,每天背着个相机,横冲乱撞、四处挖掘新闻,努力在第一时间把新鲜热辣的新闻呈现在全校师生面前。   所以,在听闻计算机系一男生拿下微软举办的编程金奖时,宋楚连饭都没顾得吃,直接踩着自行车奔至计算机系挖资料。从院办出来,她已拿到新晋冠军的基本资料——罗忱,计算机系大四学生,有名的软件天才,老师对他的印象是聪明、有天赋、肯吃苦;男生对他的评价是有才气、讲义气、很热心;而到了女生嘴里就变成了,很帅、冷漠,可惜不怎么说话。   如此冲突的性格,现在又加上一层光环,她要是不深入报道都对不起翘首企盼的全校女生。   宋楚体内潜在的八卦分子因为这个神秘的罗忱全体复苏。她捏着从计算机学长那里要来的电话号码,暗下决心,一定要拿到罗忱的独家专访。   电话接通的霎那,宋楚立即用她甜美的嗓音企图打动对方,“罗忱你好,我是校报的记者宋楚。”   “你好,有什么事吗?”   低沉浑厚的男中音让宋楚有瞬间的失神,她不敢相信现实中会有这样好听的声音,像是午夜收音机里介绍老歌的男播音员,低沉而缓慢,似乎还带着淡淡的感伤。   第一次,宋楚发现原来声音也是可以有感情的。只是这个有感情的声音的主人没“感情”到了极点。不管宋楚怎么威逼诱哄,罗忱就淡淡地甩一句,“不感兴趣。”气得她连“作为T大学生,你有让全校师生了解真相的义务”这种话也说出来。   “是吗?”罗忱扬声,“我以为新闻自由其中有一点是被采访的自愿和自由呢?”   即使看不到他的脸,宋楚也敢笃定,此刻他一定是唇角挂着浅浅玩味的笑。   罗忱毫不留情的拒绝让宋楚气得不轻,她把资料甩进自行车栏里,跨上车,狠狠地蹬着脚踏板,仿佛她踩的就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罗忱,说不出的解气。宋楚越骑越快,越骑越用力,丝毫没注意前方横路上拐出的另一辆车。等发现时,她再怎么猛捏刹车也徒劳无功,巨大的惯性使她连人带车撞上来车,而不堪虐待的车链子也应声而断。   宋楚跌坐在地上,自行车摔到一旁,车轱辘正悠悠的转着,由于巨大的撞击,她的手臂和膝盖光荣负伤,已经在汩汩地冒血,疼得她直龇牙。扭头想找书包拿纸巾压住时,才豁然看清被她撞倒在地的男子,然后惊讶又兴奋地叫出声,“罗忱?”   罗忱扶起自行车,低头查看自己的伤势,确定并无大恙后,才清冷的扫了一眼宋楚,问:“我们认识?”   “不认识。”宋楚挣扎着想起来,心里有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兴奋。可惜两边膝盖都擦伤了,她刚一动,就疼得呀呀叫唤。   看着那个明明疼得要命,脸上却露出兴奋神色的怪异女人,罗忱终于忍不住伸手搂住她的腰,并好奇的问,“你在高兴什么?”   “见到你当然开心。”宋楚就着他的力量终于站起来,为了缓解双腿的受重,她想也没想就把双手搭在他的肩膀,做自我介绍:“我是宋楚,刚才给你打过电话。”   “是你?”罗忱神色一暗,眉头微微拢起,“你别告诉我,为了采访,你故意撞我?”   对他的质问,宋楚愣了一瞬,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看着怀里眉毛眼睛都笑得弯起来的女孩儿,一种奇异又陌生的感觉袭过罗忱的胸口。他想吸口气,平缓自己的心绪,可环绕鼻尖的清香却让他益发沉沦、迷惑。   直到感觉到某个地方微微的涨疼,罗忱才慌忙收敛心神,难堪并恼火地拉开贴在身上的宋楚,“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嗯。”宋楚双手交叠,捂在嘴上,似是要止住笑,可眉梢和眼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再难破解的程序到了罗忱手里都能迎刃而解,可面对这么一个笑得毫无城府,乖俏可爱的女孩儿,罗忱竟不知到底该怎么办。这种无措和茫然让他生出隐隐的怒气,瘦削的俊脸也因此紧绷。   “你到底在笑什么?”他不耐的问。   察觉到他的愠怒,宋楚乖觉的止住笑,一双乌黑晶亮的大眼静静地凝视着罗忱,似是要考究他为什么而气?她就这样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幽深的黑眸仿佛晕着一汪清水,直望得他仓惶地别开脸,不自觉地推了她一把。   宋楚被推得措手不及,本就带着带着伤的腿哪里还能站得稳,一屁股就跌坐到地上,疼得她直嚷嚷,“你干嘛推我啊?”   “对不起。”罗忱慌忙俯身去搀她。   “你故意的。”宋楚挥开他的手,鼓着腮帮子指责道。   “我……”罗忱失语,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再次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被你撞伤了还不够,你现在还想摔死我?”宋楚瞥了一眼满脸愧疚的罗忱,佯装可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你肯定以为我是故意撞你,进而好采访你。哼,你以为我真那么敬业,为了做个专访,连命都不要,摔得头破血流,你看……”她伸了伸胳膊肘,把伤口展示在他面前,“我就要失血死了,你还怀疑我,推我?”   罗忱的眉头随着她的话深深的蹙起,原本心里那点点不安和愧疚全在看到那带血的手肘时爆发出来。她很白,也很娇嫩,白皙光滑的手臂宛如剥了壳的鸡蛋,可如今那上面却有块大大的伤口和血痕,破坏了鸡蛋的完美,也让他的心突突的刺痛。   这种感觉与罗忱而言是陌生的,陌生得让他精密的大脑不听使唤,鬼使神差地拉过那截藕臂……吻了下去……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却让事件中的两人如触电般,不同的是,罗忱是感觉电流击中心脏,怦然心动,宋楚是觉得电流划过皮肤,让她战栗的甩开他的手,结结巴巴的说,“你……你干嘛?”   察觉到自己举动失当,罗忱面露赧色,可很快他精密的脑袋又恢复运转,脸上也是气定神闲。   “没干嘛。”他神色淡然的扶起宋楚,把她安置到自行车的后座,“先带你去上药,再送你回宿舍。”   “不用了,我随便上点药就好了。”宋楚低着头,还没从刚才的亲昵中缓过劲来。   “不行,我得对你负责……”罗忱斩钉截铁的说。   他对她真的很负责。那天之后,他风雨不改的陪她去上药、并以她腿伤不便为由,载着她去吃饭、上课、借书、参加社团活动……他是学校里赫赫有名的人物,而宋楚也算小有名气,这两人凑在一起就是十足十的重磅新闻。于是风声起、流言蹿,连寝室里熟知真相的姐妹们都忍不住怀疑,“你俩真没什么?我怎么觉得你们怎么看怎么像在热恋呢?”   为了避免流言更猖獗的传播,在宋楚确定自己能“生活自理”时,她终于在他送她进宿舍大门时,大胆提出:“罗忱,明天你不用来接我上课了?”   罗忱扶着自行车,不解地耸耸肩,“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好了啊。”怕他不信,宋楚原地蹦了两下作为证明,“你看,我已经可以活泼乱跳了。”   罗忱淡淡的瞥了她的膝盖一眼,“我知道你已经好了。”   什么?他知道?那还雷打不动的接送她干嘛?   不等宋楚问,罗成继续说,“我接送你,跟你腿伤没关系?”   “什么意思?”这次轮到宋楚迷惑。   “没什么意思。”他把自行车停好,两手插*进兜里,老神在在的说,“我喜欢你,所以愿意接送你。”   “什么?”宋楚惊讶的张大嘴巴,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不过,接下来的事让宋楚不止怀疑自己耳朵不行,简直就是对此时此刻的真实性产生质疑。因为,罗忱竟然扶住她的头,吻上了她…   宋楚瞪着眼,惊恐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他长长的睫毛刷着她的眼皮,又舒服又难受。   “宋楚,你现在应该闭上眼睛。”罗忱咬着她的嘴唇低喃,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态势。他吻得不紧也不慢,先是在唇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撬开牙关。宋楚没想到他会那么做,轻叫了声,瞬间那溢出的声响就被没进了口舌间……   橙黄的路灯下,四周是来来往往的人群,他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吻着她,在静谧而温柔的气息里,宋楚睁大的眼睛终于缓缓地闭上,这是她的初吻,平生第一个吻。   很久以后,宋楚回忆起罗忱霸道而不动声色的追求都会懊恼得直叹气,“哎,我这才叫赔了夫人又折兵,专访没做成不说,还把自己搭进去了。”每一次,罗忱都只是揉着她的头发说,“没事,我把自己赔给你,保证不亏本。”   他所言不虚,跟他在一起时,他总是极尽宠爱,甚至用他的方式创造独家浪漫。当计算机课上,老师的鼠标忽然失效,教室里所有电脑的屏幕突然跳出,“CC,生日快乐”时,宋楚在老师和同学们的尖叫和口哨中幸福得流下眼泪……   “喂,你害我被笑话了。”她娇嗔地给他发短信。   他回复,“这是我现在能给你的,不值钱,不过我一定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够了,你已经给了。”她在心里告诉他,他就是自己想要的一切。   罗忱大她两届,毕业时,他顶着优秀毕业生等一大堆光环顺利进入梦想的公司,并很快得到提升,成为公司乃至行业最看好的新星。不过在大三时,怀抱未来的美好憧憬,罗忱辞职下海,和几个校友开办起软件开发公司,并顺利拿到风投基金,公司业绩一路蒸蒸日上。大四时,他用红利全额买下一套房子,并把钥匙交到宋楚手上,“一切准备就绪,只差一个女主人,你愿不愿意做我家的女主人?”   宋楚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貌似被求婚了,她又哭又笑的点头,哽咽着说,“我愿意。”   然而,幸福来得太快,不幸却让人措手不及。就在宋楚准备在22岁生日这天,提前做罗忱的新娘时,她被强*暴了…… 07.年少承诺   □她的人就是一直宠她、关心她,并被她认为是这世上最疼她的人——江少卿,她的少卿哥哥。   宋楚是宋家唯一的女儿,怀她时,母亲患上妊娠高血压,在明知会搭上命的情况下仍然坚持要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于是她的生日就是母亲的死忌。   虽然没有了母亲,可是家人并没有让她缺失爱,父亲视她如明珠,忙到再累再晚回来都要亲亲她的额头才去休息,而伯伯婶婶们也将她当小公主一样捧在手心里,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宋楚长成了活泼可爱、聪明有礼的小女孩儿,可是……一切都在温馨来后发生巨变。   第一次听到温馨这个名字是在每周的家庭聚餐上,父亲忽然对爷爷说,“爸,我想跟温馨把事儿办了。”   她听不懂“事儿”到底是什么事,但从众人齐刷刷看向自己的视线中,她有些明白,这事儿肯定跟自己有关。后来,在哥哥们同情的语气中她终于知道温馨是父亲的女友,而那事儿就是结婚。自从知道这件事情后,宋楚就变得郁郁寡欢,从小她被灌输就是爸爸很爱很爱妈妈,可是这个深爱妈妈的男人却要另娶她人。   她对父亲再婚的不乐意大伙儿看在眼里却没有人理会她的想法,而她的童年乃至今后的人生也在温馨第一次登门宋家时发生改变。那天她和平常一样,由吴奶奶接她放学。上车时,吴奶奶温柔的告诉她,“楚楚,你爸爸晚上会带温阿姨回家,她会是你的新妈妈,所以你要乖乖的哦。”   5岁的宋楚咬紧唇瓣,将小脑袋别向一边,一声不吭的盯着窗外飞逝的景物,爸爸还是要给她找新妈妈了!   吴奶奶见她犟着脑袋,无奈的叹口气,“你这丫头,脾气跟你妈一样倔。”   “不许你说我妈妈坏话。”宋楚忽然大吼一声,转过头狠狠的瞪着吴奶奶。   “好好,不说、不说。”吴奶奶摸摸她的头,换上亲和的语气,“楚楚,你妈妈已经走了,你爸爸一个人照顾你很辛苦,现在找个新妈妈一起来照顾你,这都是为你好。”   宋楚扭开头,用唇语说了一句,“骗子。”   骗子,大人们都是骗子。他们都说是为了她好,其实都是谎言。她会照顾好自己,她会很乖的穿衣服、吃饭,甚至可以自己去上学,她不要人照顾,更不要新妈妈,她的妈妈永远只有一个。   回到家,宋楚见到了那个叫做温馨的女人,就像海报里的女明星,光艳照人,可是她觉得丑死了,而且身上的味道也很臭。   “楚楚,过来,这是温阿姨。”爸爸向她招招手,示意她叫人。   宋楚把头垂下来,牢牢盯着鞋子,嘴巴也紧闭。   一旁的奶奶忙过来打圆场,“这孩子,怎么还害起羞来。”   “没事的,小孩子都怕生。”温馨笑着抚摸她的头发,“你是……?”   她的话没说完,宋楚就猛地退开一大步,让她伸出的手尴尬的落在原地。   “楚楚,不许没礼貌。”宋一鸣严厉的喝令女儿,“快叫阿姨。”   ……   女儿的沉默让宋一鸣面子全失,他恼火的上前一步,大手抓住宋楚的胳膊,将她拎到温馨面前,重复命令,“叫阿姨……”   父亲的力道很大,被钳着的手臂火辣辣疼着,可宋楚扔死死的咬住唇瓣,即不肯叫人也不准自己哭声出来。   “你……”气结的宋一鸣扬手作势就要打她,却被温馨拉住,“老宋,不能打孩子。她还小,慢慢来吧!”   宋奶奶一把拍开儿子的手,心疼的看着孙女发红的手臂,“没个轻重,看看都红了。”   宋一鸣扫了女儿的手臂一眼,心蓦地软下来,叹口气转过身去。   温馨看了看在场的众人,明白症结是在自己这里。于是决定采用怀柔政策,她半蹲下身子,将带来的那盒礼物塞在宋楚手上,“楚楚,这是最新款的芭比娃娃,还有衣橱,你可以给它换衣服的,看看喜欢吗?”   温馨自认温柔可亲,刚好和宋一鸣的黑脸形成对比。一般情况下,是个孩子都会自然的投向疼她的人,可是她不知道,宋楚不是一般孩子,用宋老爷的话就是,这丫头放战场上就是条硬汉,糖果和炮弹全都没用。   于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宋楚将礼物推还到她怀里,“我不要你的礼物。”小丫头被父亲吼得憋了一肚子委屈,推搡的力道自然用尽全力,加上温馨半蹲着重心不算稳,这一推竟然把温馨推倒在地上,摔了个仰面。   众人见状都倒抽口气,宋一鸣更是气得怒发冲冠,想也没想扬手就给了宋楚一巴掌——啪,巨大的声响回荡在客厅,小小的身子也因为掌力太大直接被扇倒在地。   “楚楚。”宋老妇人惊呼着奔向摔出去半米远的孙女,紧张的将她搂起来查看伤势,“让奶奶看看,有没有头晕,耳朵有没有嗡嗡的?”   脸上是麻麻木木的疼,嘴巴里似乎也有咸腥的味道,可这些都没有心里的疼那么剧烈。她很想哭,这是父亲第一次打她,为了那个女人,为了那个要占据她妈妈位置的女人。可她不能哭,她不会哭给他们看的,外公说过妈妈是个很坚强的女子,她要学妈妈一样,勇敢坚强。   “楚楚,你跟奶奶说说话啊!”宋老夫人看孙女紧闭着眼睛和嘴巴,惊慌失措的摇着她小小的身体,“楚楚,你别吓奶奶。”   屋里的其他人也赶紧围上来,纷纷叫唤着她的名字,可是无论大家怎么说,怎么劝她就是不肯开口。   “一诺,把楚楚抱回屋里。吴嫂,去给医生打电话,请他过来。”人群外围宋老爷子一声令下,众人纷纷行动。   宋楚被伯伯抱回屋子,刚放上床,她便扯起被子把自己卷在里面,奶奶坐下来想拉开她的被子却被制止,“妈,让她自个儿待会儿吧,我们在这儿她哭不出来。”   宋老夫人望着被子里小小的身躯,长长的叹了口气。确定他们都出去后,宋楚才从被窝里钻出脑袋,她下床从柜子里翻出妈妈的照片,紧紧贴在怀里,可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掉过眼泪。   那天之后,宋楚就像变了个人,活泼开朗不在,对什么都木木然。连哥哥们主动带她去玩,她也只是怏怏的跟在后面,不说话,甚至连声音都不发出,安静得就像不存在。   一天哥哥们带她去抓鱼,这是她最喜欢的游戏,可此刻她却安静的坐在河边,拄着下巴,呆呆的看着河岸上的泥土。   “小屁孩儿,你怎么了?”江少卿站在她后面,调皮的拉拉她的小辫。   她回头,淡淡的看了江少卿一眼,啥也没说,又继续埋着脑袋观察地上的蚂蚁。   “是因为你爸要结婚吗?”江少卿坐下来,和她并排着,“这是大人的事,你个孩子操什么心?”   “……”   “你这么憋着算什么事儿?要是真不高兴,就跟你爸说实话,告诉他你不想要阿姨,不想他结婚。”   这一下,宋楚终于抬起了头,她望向江少卿,怯怯的问,“可以吗?他会听我的吗?”   江少卿潇洒的耸耸肩膀,“不知道,不过试试呗,说不定你爸会听你的呢。”   宋楚真的听了江少卿的话,去跟父亲“谈判“。她说自己不喜欢温馨,不喜欢她身上的香水味,不喜欢她虚伪的笑容,说自己能照顾好自己,长大了也会照顾好爸爸,她不需要一个新妈妈。   宋一鸣很安静的听她说完,然后抚着她的头说,“楚楚,爸爸知道了。”   宋楚很开心,第二天见到江少卿时,便兴奋地扑进他怀里,“爸爸说他知道了,谢谢你,少卿哥哥。”   可是,她高兴得太早,就在她以为一切都解决的时候,奶奶告诉她爸爸要结婚了,而且她很快就会有一个小弟弟。   那一刻,失望伴随着被欺骗的愤怒让她冲到父亲的书房对着他大吵大叫,骂他不守信用,骂他是骗子,他们都是骗子……   父亲什么也没说,只叫人把她带回屋子,命令她不准她胡闹,并告诉她,“你可以不叫她妈妈,但我不准你像个没家教的孩子。”   父亲结婚的头天,家里人商量后一致决定不让她出席婚礼,然而让宋家人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当众人准备起身去婚礼现场时,吴妈慌慌张张的冲下来,惊叫,“楚楚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宋老夫人抓住吴妈,“昨晚不是还在。”   “是呀,半夜里我看下雨,去给她关窗户的时候还给她盖了被子,可刚刚我把楼上都找了一遍,就是找不到她。”吴妈气喘吁吁的说,“还有,她经常背的那个小熊包也不见了,她妈的照片也一张不剩。”   话到这里,大伙儿都明白了这孩子怕是离家出走了。   宋老爷最先回神,朝儿子媳妇们吩咐道,“一鸣你先去接亲,一诺你去给亲家打电话,问楚楚有没有去他们哪里,一言你去警卫处调监控出来,看孩子什么时候走的,往那里走了。”   “爸,我留下来找孩子。”宋一鸣焦急的说。   宋老爷白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监控很快就调出来,让大伙又惊又怕的是,这丫头竟然是沿着屋外的下水管爬下去的,看着屏幕上那个从二楼窗户小小移动到地上的身影,众人都后怕得心惊胆颤。   “这孩子连伞都没打,这么大的雨肯定浇感冒了。”宋奶奶望着大雨中的孙女,心跟刀割一般难受。   根据监控提示的方向,宋家派出大批人手去寻找,可找了一个上午还是没找到,急得众人团团转。最后宋老爷只得惊动院里的警卫队,而大院里凡是有空的人也加入了搜寻行列,眼看着天越来越黑,宋老夫人忧心的抓着大儿媳妇的手,“你说,她会去哪里?会不会已经出院子了?”   “妈,警卫说没有人出去,监控上也没看到。”   “警卫、监控。”老太太恼怒的说,“没一个靠谱,她那么点孩子,随便找个洞钻出去,他们这帮人哪里能看到,要是真出去了,万一碰到坏人……”   “妈,你别瞎想。现在大伙儿都在帮忙找,会找到的,不会有事的。”   江少卿学琴回来就看见了院里四处奔窜的人影,他好奇的拉住一个人,“叔叔,这是怎么了?你们在干嘛?”   “宋家的小丫头丢了,大伙儿正帮忙找呢。”   “楚楚?”   “可不是嘛,听说昨儿半夜里从二楼爬下来,到现在还没找到人,再找不到宋家就打算让公安去外面找了,这孩子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跟人间蒸发一样。”   躲?忽地一个念头从江少卿脑子里闪过。他扔掉伞,飞奔到那个废弃的幼儿园的门口。由于迁到新址,这儿已经没人,大门也紧缩着。他往里看了看,黑漆漆的一片,有点阴森森的恐怖。   江少卿一个跃身,攀上铁门,利落的几个攀爬便翻进了院里,然后直奔学校后面的小滑梯。他记得滑梯上有个蘑菇小房子,宋楚曾告诉过他,她每次梦到妈妈时,她妈妈都会带她来这里做迷藏,江少卿觉得她一定躲在那里。   果不其然,当江少卿爬上滑梯时,便看见蘑菇房里蜷缩着一个小人。   蘑菇房太小,他的个子很难钻进去,他只得对着那个小窗口,轻声的唤她的名字,“楚楚,是你吗”   “……”   见没人应答,江少卿又提高声音说道,“楚楚,我是二哥。”   这一次,宋楚总算有了回应,低低的叫了一声少卿哥哥,便开始缓缓的抽噎,低低的哭声在小房子里闷闷的响着,江少卿忽然觉得胸口也闷起来。   “楚楚,别哭。你先出来好不好。”   “妈妈不要我了,爸爸也不要我了,他们都不要我了……”   “傻瓜,他们怎么会不要你。”   “爸爸要给我找新妈妈,还要给我生小弟弟……他把妈妈忘了,以后也会把我忘了。”   “不会的……”江少卿耐心的哄着,“就算他们把你忘了,还有我呢。”   “你?”软软的声音带着怀疑。   “对呀,我。”江少卿说,“我不会忘了楚楚,只要你愿意,我会永远陪你玩儿,照顾你,给你买好吃的、好玩的。”   “真的吗?”   “当然。我保证。”   “可是……”宋楚摇摇头,沮丧的说,“你以后也会像爸爸一样结婚,有小孩,你就会像他一样把我忘了。”   “不会,我绝不会忘记楚楚。”   宋楚歪着脑袋思考着这话的真实性,忽而心念一转,想到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要不,我做你的老婆吧,我和你结婚,生小孩,这样你就不会忘记我了。”   12岁的江少卿被这话倏地击中心脏,一股暖流缓缓滑过心间,说不出是舒服还是什么感受。   见他沉默不语,宋楚以为她不答应,嘴一瘪就又呜呜的哭出来。   “楚楚,不要哭,我答应。”   “真的吗?”宋楚从蘑菇房里里探出脑袋,将小手伸到江少卿面前,晶亮的大眼睛专注的凝视着他,“那么,来打勾勾,你要等我长大,做我的新郎。”   “好。”江少卿勾住她的手指,与她紧紧按住。   哭得泪儿的小女孩因为这个许诺,破涕而笑,接着,她迅雷不及掩耳的吻上他,水嫩红唇印上薄唇,还啾啾的连亲数下,加强契约效力。吻里混合了她的眼泪,这个青涩的初吻,尝起来有点儿咸咸的,一如他们的爱恋。 08.守护骑士   很多年后江少卿仍然忘不掉那个雨夜,12岁的他抱着软软小小的宋楚坐在幼儿园的屋檐下,腿上是毛绒绒小小的脑袋,黑亮的头发乱糟糟的贴在脸上,眼睛又红又肿,那样子就像童话里落难的公主,而他就是前来拯救她的骑士。江少卿就这样温柔的抱着她,轻轻拍抚她仍在颤抖的身子,重复低喃:“别怕,有我在。”   后来,警卫在第二轮地毯式的搜索中终于找到他们。大人们赶来时看到的就是一位清俊少年搂着小花猫般的宋楚,画面说不出的和谐,以致于很多年后宋奶奶都会感慨,“那晚看到少卿和楚楚就觉得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江家大人叫醒儿子,宋一鸣也俯身去抱熟睡的女儿,不料轻微的动静让宋楚突然醒来,死死拽着江少卿的胳膊,说什么都不撒手。“楚楚乖,先跟你爸爸回家。”江少卿摸了摸她的头哄到。宋楚眨眨哭肿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楚楚不乖,我不要回去,我要跟你在一起,我们拉过勾勾的,你也忘了。”   眼看她又红了眼圈儿,眼泪嘀嘀嗒嗒掉下来,江少卿心疼不已,伸手擦干她脸上的眼泪,眸子里是极尽的宠溺,“我没忘,我们打过勾勾的,不会忘记的。不过,你看好晚了,楚楚先回去睡觉好不好,明天我来看你。”   “明天就会见到你吗?”她瘪着嘴,泪眼朦胧。"恩,明天你睁开眼睛就能看到我。""那我等你"宋楚抽抽噎噎的说。   世事难料,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个明日之约竟被延长了7年。   楚家在得知宋一鸣为了娶新夫人竟然气得外孙女离家出走后勃然大怒。   “既然你们照顾不好孩子,那我们领走就是,我楚家养外孙女的钱还是有的。”楚老夫人冷傲的扫了眼客厅里的宋家人。   “妈,这是意外,不会有下次。”宋一鸣着急的解释。   “意外?”楚夫人狠狠的瞪向宋一鸣,讥讽的问,“你跟姓温的也是意外?”   她顿了顿,冷哼道,“你真以为楚菁不知道你跟那女人的龌龊事?你以为她为什么拼上命也要生下楚楚?”   宋一鸣瞪大眼,不置信的摇头,“不?不可能?她怎么会知道?”当年他酒后乱性跟温馨上了床,事后他懊悔不已,温馨也懂事并没有死缠烂打,连他要她打掉孩子她也照做了。他自认处理得很干净,妻子怎么会知道?   “不可能?”楚夫人嘲讽一笑,“你们瞒这么辛苦,倒是希望她永远不知道。怪就怪她太通透,一眼就看穿丈夫跟下属偷情。还傻得把温馨流产的责任怪到自己头上,说自己身体不能受孕害你无子承欢,还害你连亲生骨肉都拿掉,笨得主动提出离婚,想成全你们……”   宋一鸣听到这儿身形一晃,原来当初妻子坚持离婚是为了成全自己。这个傻瓜,难道不知道在他心里她才是独一无二的珍宝吗?有没有孩子有什么关系?懊悔和愧疚就像两只手一左一右箍着宋一鸣的心脏,令他连呼吸都紧迫得发疼。他红着眼眶,问出他早已知道答案的问题,"她是因为我不肯离婚,所以想给我个孩子,让我完满?"   楚老太擦了一把眼泪,厌恶的瞪向宋一鸣,“她是因为傻才会连命都不要,只想给你留个血脉。我们也眼瞎,让她嫁给你。”   “好了,别说了。”楚秦扶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妻子,朝着一直不吭声的宋征说,“老宋,咱俩是从一个战壕里出来的,楚菁的事儿已经过了,多说无益。如今一鸣娶温馨,而楚楚也不能接受她,与其大家不愉快,不如让我们把楚楚带回去吧。”   “不行,楚楚是宋家的孙女,就算她不喜欢温馨,还有爷爷奶奶、伯伯婶婶可以照顾。”宋老夫人第一个出来反对。   “照顾?”楚夫人哼笑,“你们要是能照顾好,会让孩子从二楼爬下去,能让孩子丢了?这么高的楼,万一……”一想到可能出现的意外,楚夫人就忍不住哭出来。   “楚阿姨,那是意外。”宋家大儿子宋一诺赶紧保证,“以后我们会更注意。”   “以后,不用以后了。温馨肚里不是又怀了孩子,以后你们家就要有小孙子了,哪里还能管楚楚啊?”   “不会的,我们……”   “够了,不要再争了。”宋征霍地怒吼一声,成功制止争吵不休的两队人。   他拄着拐杖站起来,朝着端坐在沙发一头的楚家夫妇深深鞠了一躬。“爸……”“老宋……”众人惊呼出声,却见宋征举手示意他们安静。   “老楚,小菁是我看着长大的,自她小,我就盼她做宋家的媳妇。当年一鸣一时糊涂,做了对不起小菁的事儿,可我们真不知道她是为了给宋家留血脉才舍命要这个孩子,否则说什么我也不会让她任性。不管如何,都是我们对不起你们。”宋老爷扫了眼垂首失神的儿子,继续说,“大错酿成,弥补不了,既然你们坚持,那就把孩子带走吧。”   “不行……”   老夫人还欲反对,却被丈夫喝令,“我说带走就带走。”“不管带去哪里,她始终是我老宋家的孙女。”宋征冷声宣告。   就这样,当夜宋楚便从西山别墅被接到了外公外婆家,那年春节过后,宋楚的舅舅楚正元调任G省做书记,由于担心父母身体,他执意将外甥女一同带到了G省。   或许是出于逃避,宋楚很不愿意回宋家,甚至不愿意回北京。潜意识里她认定自己是被父亲和宋家遗弃的孩子,特别是在获知父亲与温馨做过的龌龊勾当后,她便把母亲的死归咎为他们。她可以答应外公外婆不恨他们,却不能化解她对他们的厌恶,厌恶到不想再见到。   时光飞逝,转眼间当年的小女娃已经上了初中。由于舅舅楚正元一直强调要把孩子培养得不娇惯,所以楚楚从幼儿园、小学一路到初中都是在普通的学校,她跟所有同年龄的孩子一样,迷王菲、花痴F4,看到隔壁班的帅哥会偷偷脸红……她以为自己能无忧无虑的在这南方的城市悠闲的生活下去,不料一纸病危通知书却打碎她宁静惬意的梦。   舅舅告诉她奶奶重病,那个每年假期都会飞到G省来看她的奶奶病了,想见见她。   宋楚从G省赶到北京,才发现老太太病得其实没有描述的那么重,不过是想她想得紧,寻了个法子将她框回来。因为正值暑假,宋楚也就听话的留下来陪奶奶“养病”。也因为这样,她见到了阔别多年的伙伴,还有江少卿。   那时的江少卿已经是个19岁的大小伙儿,拿了牛津的全额奖学金念建筑设计。看到宋楚时他有瞬间的怔愣,反倒是宋楚热情洋溢,猛地扑进他怀里,甜甜的叫了声:“少卿哥哥。”   江少卿将怀中的小女孩拉开些,吃惊的问,“你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宋楚斩钉截铁的回答。在她模糊的童年记忆力,江少卿的画面比任何人都多。她记得他偷偷塞给正在蛀牙的自己一块巧克力,并小声叮嘱:“别吃太多,吃完记得刷牙。”她记得他站在树下对调皮爬上树却不敢下来的自己说,“你跳下来,我接着你。”然后,当人肉垫子缓冲她的落地……   虽然只是短暂的重逢,但这并不影响宋楚与江少卿的感情的增温。   她英语不好,江少卿就每周从英国给她寄回一封长信,潇洒飘逸的英文书写,全是他的笔记。   她中考前紧张,他就每晚给她打越洋电话,尽挑有趣的事情来说,每一次都是她睡着了他才挂掉电话。   她在视频时,给他看自己偷拍的校草,带着几分炫耀和得意告诉他,“这男生向我告白了,不过我没答应他,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江少卿嘴角含笑:“你喜欢哪一类型?”   “你这样的啊!”她答得理所当然,视频对面的大男孩笑得一脸甜蜜。   高考前,她迷茫,打电话问江少卿自己该去哪所学校?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会儿,才缓缓的说,“回北京吧,我在等你。”   她听从他的建议,以G省文科第7、英语单科第一的成绩考入T大念自己最喜欢的法学。   她给他打电话,说结识了一个叫罗忱的男孩,从开始时喋喋不休的抱怨他狂妄自大,到后来羞羞答答的吐露“他亲了我”……   和罗忱确定关系的第三天,宋楚下楼时就看见了一身风尘的江少卿。她像从前一样,飞扑进他怀里,兴奋的问:“你怎么回来了?”   “我来审审你的王子。”他拂开她额前的刘海,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复杂难辨。   她给他看和罗忱的合照,让他请自己和罗忱吃饭。晚餐时,她看出他眼底的不悦和挑衅,于是在罗忱明显醉倒后,执拗的要跟他喝个痛快,然后生气的骂他是坏蛋,又捶又咬的替罗忱报仇,最后醉死在他温暖的怀里。酩酊大醉后醒来,手机里只有他的一条短信:“我走了!”   稀疏平常的三个字就像一盆温水浇过心脏,回想起他昨晚说的那句“公主找到真命王子,骑士隐退”,眼泪夺眶而出。那一刻,宋楚觉得有的东西仿佛在他们之间消失了。   那天之后,他们渐渐断了联系,可宋楚还是从很多途径获悉了他的近况,他拿下全英建筑设计新人奖,他的第一个作品在香港投入建造,他在国外高薪诱惑下毅然选择回国创业……   直到他再次站在宿舍楼下,手里拿着电话向自己挥手,说,“丫头,我回来了。”宋楚才发现原来跟江少卿恢复邦交是她最开心的事情。   他们又成了无话不说的关系,他鼓励她按照理想去考公务员,给她提供小公寓让她安心备考,在接到录取电话那天,宋楚兴奋不已,拉着他逛了一天的街,买性-感内衣和避-孕-套,然后偷偷告诉他自己的精心准备的献身大计。   然而,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在她准备把自己的第一次给罗忱,作为成人礼时,江少卿会半夜闯入她的公寓。 09.绝望记忆   “少卿哥哥?你怎么来了?”宋楚从床上爬起来,把枕头抱在胸前惊讶的问。     “我有钥匙。”江少卿倚在卧室的门上,神色冷凝,黑眸亮得有些不自然。   “那你也不能私闯我的卧室啊!”宋楚嘟起红唇,不悦的瞪他。    没有理会她的不满,江少卿缓缓走过来,哀伤的俯视她,“你真的决定了?” 11.父亲逼婚   站在女儿房门口,宋一鸣揉了揉发胀的眉心,不过推门进入那刻,脸上的疲色和那丝淡淡的忧伤瞬间消失殆尽,开口时更是恢复往日的冷凝和霸气,“罗忱的情况我已经了解,我不同意你和他在一起。”   “凭什么你不同意我就得听,现在讲求婚姻自由,你干涉我自由恋爱就是触犯婚姻法。”宋楚毫不畏惧的顶嘴。   “法?你给我讲法?”宋一鸣冷嘲道,“我看你是平民日子过久了,忘了自己身份吧?”   “你……”宋楚憋红一张脸,半晌才骂道,“蛮不讲理。”   “你要讲道理是吧?那我就来给你讲道理。”宋一鸣端出一副谆谆教导的样子,“我是你父亲,我希望自己女儿能嫁个好男人。可他能给你什么?五环外两居室的房子?几百万的贷款?天天睁开眼就茶糜油盐酱醋的小市民生活?他同你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要的,他给不起。”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宋楚不客气反驳,“只要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每天咸菜馒头我也愿意。”   “你现在是被爱情冲昏头脑,你以为生活是小说,你以为爱情可以当饭吃?房子、车子、孩子读书,老人看病,哪样不要钱?”   “我们有双手,会去挣。”   “可我不愿意你为了挣钱吃苦。”宋一鸣缓了缓语气,“楚楚,你是我们宋楚两家的小公主,我们怎么能让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为了钱去拼命工作?”   “你的生活不应该是每天围着钱打转,不该是为了半毛钱跟菜饭讨价还价,你应该跟院子里其他姑娘一样,买喜欢的衣服,用最好的化妆品,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你怎么知道罗忱他给不了我这些,他的公司……”   “他的公司现在面前资金困难,就快倒闭了。”宋一鸣截断女儿的话。   倒闭?宋楚惊恐的睁大眼,“你胡说!”   “你自己看吧。”宋一鸣将一叠资料扔在女儿面前,“他这人好高骛远、夜郎自大,基础市场都没坐稳,就盲目扩张,学人家搞什么资金募集,现在项目运转不动,募资的人又来要债,我看他撑不了多久。”   “楚楚,爸爸是为你好,我不能让你跟着他吃苦……”   宋楚此刻已完全听不进父亲的话,她心里只有一个疑问,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罗忱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宋一鸣见她沉默不语,以为自己的话引起了她的思考,想想说的已起了作用,也不再多说,“你好好想想吧。”   关门声响过很久,宋楚才从那团纠结的思绪里抽出身。她慌忙从床头拿过手机,翻出号码拨过去,"蔡师兄,我是宋楚……"   电话讲了半个小时,宋楚从蔡斌那里终于知道罗忱面临的困境远比父亲描述的还要严峻。   “罗忱把你们的婚房都抵押了,再找不到资金,不禁公司倒闭,估计你们结婚都悬。”蔡斌如是说。   “怎么会这样?你们不是一直都发展得很好吗?”   “哎,怎么说呢?”蔡斌为难的开口,“罗忱坚持要开发打折网,投入了大量人力财力,为了让商家加入,他还倒贴人家利润,我们公司盘子那么小,怎么有这么多资金?”   “不过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他,虽然有异议,但项目启动时我们也是同意的……”   蔡斌的话已经越飘越远,宋楚满耳朵里只有“打折网”这个新名词。原来是她害了罗忱,如果当初不是她信口胡诌,“你说要是谁能开放个网站,专门提供打折信息和优惠券,那该多好?”相信罗忱也不会冒险跨界。现在,不禁连累了罗忱,还害得蔡斌他们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   蔡斌听电话里忽然没了声音,暗叫一声不好,他怎么一时嘴快,把罗忱的交待忘记了?刚想出言缓和几句,就听到宋楚问,“师兄,你们欠了多少钱?”   “没多少,没多少。”蔡斌打着哈哈。   “师兄,到底要多少?”宋楚严肃的问。   蔡斌静了一瞬,声音极轻的答道,“两千多万吧。”   平常人家听到这数字都会惊讶的叫声“怎么这么多?”可宋楚只淡淡的说了句“我知道了。”便挂电话。蔡斌本想让罗忱去安抚下,但一想最近大伙儿都忙着筹集资金,哪有心思处理感情问题?再说,若宋楚因为罗忱快破产就嫌弃他,那这样的女人不要也罢。   宋楚握着电话发了一会儿呆,随即就套上大衣冲到父亲的书房。   宋一鸣望着赤脚站在门口的女儿,不悦的拢起眉头,“进来也不敲门?鞋也不穿?”   宋楚往前两步,直直的站定在父亲面前,眼神里带着祈求,“你帮帮他。”   “去把鞋穿上。”宋一鸣温言命令。   宋楚不动脚步,又道,“他搞打折网都是我的注意,你帮帮他吧。”   宋一鸣冷着脸站起来,绕过书桌大步跨出书房。宋楚以为他要走,心神一慌连忙跟上去,却在看到他进入自己房间时怔住,刚想跟进去看个究竟,就见宋一鸣已经出来,手上拎着她的拖鞋。   “穿上!”宋一鸣将鞋子放在地上。   宋楚乖乖穿上鞋,是错觉吗?她怎么觉得脚上的热度慢慢传到心里,暖暖的,很舒服。   宋一鸣领着她走回书房,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再慢慢问,“你想我怎么帮他?”   “帮他筹集资金。”   “条件呢?”宋一鸣含笑说,“他跟我非亲非故,我凭什么帮他?”   宋楚咬着唇,娇嫩的唇瓣泛出青紫的颜色,柳眉紧紧蹙在一起,像是在做一个重要决定,良久她才艰涩吐出,“我答应你不跟他在一起。”   女儿聪明识相让宋一鸣非常满意,不过他还有更高的要求,“不仅如此,我还要你答应跟少卿结婚。”   宋楚蹭的站起来,捂着杯子的手骨节发白。她惊愕的看着父亲,似乎不敢相信他怎么会提出如此荒谬、无耻的要求,刚才心里那点点温暖顷刻荡尽。   “我不会答应。”她摇着头,身子不自觉往门口退,“我绝不会嫁给一个强-奸犯。”   “你猜罗忱还能撑多久?”宋一鸣拿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他妈妈有抑郁症,你说要是知道儿子因为民事罪坐牢,她会有什么反应?”   “你无耻!”宋楚狠狠瞪着书桌前那个温文儒雅的男子。这就是那个口口声声为她好的生父?竟然用官场上的手段来威逼她嫁给强-暴自己的男人。对了,她怎么忘了,江家实力雄厚,江父身居要职,江爷爷的叔辈兄长更是个大人物,这样的家庭是最好的联姻对象吧?   她望着父亲,讥讽的笑了笑,“江家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卖女求荣?女儿被人家强-奸,你不帮忙讨公道,还笑脸盈盈的打包送过去……”   宋父也不解释,只缓缓说出,“你舅舅和外公也同意。”   “不可能。”宋楚连连摇头,就算舅舅迫于江家的势力低头,可一向最疼她的外公是个刚正不屈的男人,绝不会因为权势而弯腰,选择牺牲她的幸福。   “你要不信,我现在就派车送你过去问。”江父起身,微微俯视着女儿,继续说道,“反正条件我已经提了,答不答应随你,但我要提醒你,时间就是金钱。”   宋楚几乎是以狂奔的速度冲下楼。父亲的司机已经等候在那里,见着她立即拉开门,车子快速开到西山别墅。佣人对于她的到来没有意外,只将她引进楚秦的书房。   “外公,为什么?”她失望的问,“为什要我嫁给江少卿,他们同意我可以理解,为什么你也会同意?”   楚秦望着明显消瘦的外孙女,轻轻叹口气,“楚楚,少卿会是个好丈夫。”   “可他强-暴了我。”她吼出,“我怎么能嫁给强-奸我的男人?”   楚秦从椅子上站起来,语重心长的说,“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有感情,有思想。少卿为什么会失去理智做错事,我想你比谁都更清楚。”   “当然,冲动不是借口,他的确是犯了错,可你问问自己他对你的感情是假的吗?”楚秦缓步走到宋楚身边,轻抚她的头,“孩子,放下自在!外公相信少卿会用一生去弥补你心里的创伤,外公也希望你能嫁一个他爱你多过你爱他的男人,而不要像你妈妈,爱得倾尽全部,甚至生命。”   离开西山时,宋楚耳边一直回响外公的话,“对于这桩婚事我不反对,至于你同不同意,那是你的选择,外公不会干涉。”   选择?她还有得选吗?她只能选择屈服于父亲的逼婚。   她告诉罗忱自己的真实身份,并向罗忱提出分手,说出的理由残忍无比,“我这样的家庭是不能容忍我嫁给一个没钱没权没背景的男人?”   “你能给我一张无上限的卡吗?你能让我买东西不用看标签吗?你能带我世界各地到处飞、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旅游吗?”   “罗忱,我不否认对你有点喜欢,但那种喜欢好比吃惯了人参的人忽然吃到萝卜,觉得新鲜而已,可我不能一直吃萝卜。”   她狠狠的给他一巴掌,“你不要再来缠着我,我最厌烦男人哈巴狗的样子,还是你想在我这里捞什么好处?”   他红着眼盯着她,她倔强而又高傲得仰起下巴与他对视,最后他败下阵来,愤怒转身,一步步走出她的生命。   ****   陈媚听她讲完,轻轻递上一张纸巾,心疼的问,“为什么不告诉他?他也许不会介意。就算你爸封杀他,你们也可以去外地啊,天大地大,还怕没容身之处?”   宋楚怔了一瞬,摇摇头。她不能这么做,她一副残花败柳怎么配得上他,又怎能自私的剥夺他和伙伴们的前途、梦想。   “哎。”陈媚叹口气,劝道,“背负过去只会让你不开心,既然江少卿是真心实意对你好,你何必要对往事耿耿于怀?”   见她不说话,陈媚继续问道,“小宋,这么多年,你对江少卿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我不会喜欢一个强-暴自己的人。”宋楚强调。   “当年的事他固然有罪,可就像你外公说的,这些年他肯定做了很多来治愈你的创伤,多到连你都会肯定地说他对你很好……”   “陈姐,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他。”宋楚打断陈媚的话,不知是想重申立场,还是要让自己铭记住那份恨。   陈媚注视她一会儿,长长喟叹,“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放下?宋楚苦笑的自嘲,每个人都叫她放下,真的能放下吗?她的恨与怨,她的不甘与反叛,统统都能放下吗?不,不能!   吃过饭宋楚便和陈媚回局里。中午没睡觉,回忆往事又伤神,一个下午她都昏昏沉沉的,临近下班时间,她才想起忘了去4S店取车,看来,今天又得打车回家。   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换好制服,宋楚慢悠悠下楼。这会儿是下班高峰,他们单位周边集中了好几个行政单位,出粗车并不多。她正考虑要不要走到前面路口的超市拦车,就见那辆熟悉的黑色越野缓缓驶过来,准确无误停在她身前,车窗缓缓降下来,一张她不想看见的俊脸跃入视线。   “上车。”他沉声说。   宋楚白了他一眼,一甩包,绕过车头,大踏步往马路上走,谁知还没走出几步,手臂就被他捉住。   “楚楚,你是想让我在你单位门口上演一次扛娇妻吗?” 12.意外受伤   宋楚侧过头,恶狠狠的瞪着江少卿,而后者却似笑非笑的迎上她的目光,“怎么?要试试吗?” 宋楚咬着牙,败下阵来,甩开他的胳膊,径自往路虎走去。虽然极不甘愿,可她不想像上次一样,被他当成麻袋扛上车。   江少卿望着那倔强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嘴角扯出一抹苦楚的笑。   “4S店说你没去取车,我怕你不好打车。”江少卿一边倾身为她系安全带,一边解释自己会在这里的原因。   见她沉着脸不说话,他又问,“先去吃饭吧?”   “送我回家。”宋楚冷声命令。   “回家也要吃饭啊,朝阳那边新开了家粤菜馆,茶点做得不错,我们去试试,好不好?”   他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可怜巴巴的样子让宋楚胸臆蓦地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怪异的情绪竟让她狠不下心来拒绝他的要求。可要她亲口说好,那更不可能,左右纠结之下,她索性别开脑袋望着车外。   江少卿见她不吭声便当是默认,于是启动车子,缓缓像朝阳方向驶去。车到目的地,他偷偷打量仍僵着脖子的小女人,唇角荡起浅浅的弧度。   这粤菜馆虽是新开,却小有名气,他们到的时候正是饭点,店外早就排起等候长队。宋楚扫了一眼看不到尾的队伍,皱着眉头不耐烦的说,“人这么多,不吃了。”   “别,来都来了。”江少卿拉住她的手,劝道,“再说,他们有给我留位子。”   宋楚刚想甩开他的手,就见一个经理打扮的人从店里疾步来到他们面前,稍稍欠身,打着招呼,“江总,您来了,包厢已经预备好,请跟我来。”   “看吧,我都说有位子。”江少卿朝她笑笑,那笑容就像押对了考题的学生,兴奋中又带着些许得意。   宋楚被这笑容晃得失神,呆了两秒才别开眼,不高兴的问,“还吃不吃?我都饿了”   经理闻言连忙在前面带路。谁知排队的人群里有人眼尖,见他们大摇大摆的进去,便不服气地冲到派号台前,指着宋楚和江少卿,大声质问,“喂,有没有搞错,你们不是说不接受预订吗?他们怎么就可以不排队进去?”   其余人一听有人插队,顿时炸开了锅,纷纷涌上去将负责派叫号的两个女服务生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质问怎么可以让人插队。   经理看门外乱成一锅粥,急忙停下脚步,面色难堪的望着江少卿,“江总,您稍等,我去处理一下就回来。”   江少卿睨了一眼门口喧闹的人群,微微点头,“去吧。”   经理诶了一声,小跑奔至门口,朝众人举举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开口解释,“大家听我说,我们店是不接受任何预定,刚才那两位是我们店的老板,他们是来视察工作的……”   “这店是你开的?”宋楚惊讶的问。   “你喜欢吃粤菜。”江少卿答非所问,而后也不等经理回来便领着她熟门熟路进了包厢。直到他替她拉出椅子,宋楚才惊觉从刚刚到现在,自己的手竟一直被他握着,而她居然没意识到……焦躁的情绪油然而生。   “我点了些,你看看还想吃什么?”江少卿将菜单递给她,好心情的开着玩笑,“随便点,反正不用给钱。”   不过,显然他的玩笑引不起宋大小姐的兴趣,只见她扫了一眼餐单,嫌恶的扔出三个字,“暴发户!”   对于她的恶语相向,江少卿早已习惯,既不反驳又不解释,只按下呼叫器,叫来服务员下单。   “对了,给我一壶祁门红。”江少卿吩咐道。   “对不起,我们这里没有祁门红茶,要不给您换一壶普洱……”   服务员的建议还没说完,就被匆匆赶回来的经理打断,“江总,祁门红是吧?我这就去给您沏。”   服务员诧异的望着一起退出包厢的经理,他们店里什么时候有祁门红茶了?还有经理不是说这包厢不接待客人吗?那两人怎么能进去?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收银台拿老板的茶叶?”经理着急的低吼解释了所有。   经理亲自送上泡好的红茶,布好菜才欠身退出门,心道:这可是开张那么久,老板第一次来吃饭,不小心伺候着怎么行?   宋楚望着桌上丰盛的点心,虾饺皇、蟹黄烧麦、萝卜糕……全是她最爱吃的点心,就连这祁门红茶也是她情有独钟的茶叶,若换做从前,她一定会兴奋的嚷嚷,“少卿哥哥,还是你最了解我。”   可如今?宋楚抿着唇苦笑,夹起一个虾饺放进嘴里。   “怎么样?好吃吗?”江少卿注视着她,紧张的问。那样子就像参加完考试,等待着成绩孩子。   “还不错。”她淡淡的说。   “那就好!”江少卿轻轻松口气,夹起一块萝卜糕放进她碗里,“试试这个,看有没有你们学校门口的和记好吃?”   宋楚望着那块煎得金黄的萝卜糕,思绪万千。记得高二时,江少卿从英国回来,特地转飞到广州来看她。当时,她见离转机时间还有六个小时,便兴冲冲的说要带他去尝尝校门口和记的萝卜糕,谁知到时,她发现他早就睡着了。宋楚这才想起他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又受时差影响,肯定累得够呛,她没有叫醒他,只吩咐司机在原地等候。   她下车去买了四块萝卜糕包在纸袋里带上路,又让司机绕着学校开了一圈再回机场,到机场时,她叫醒他,递上早已凉透的萝卜糕。他愧疚只顾睡觉没陪她,许诺下次来时一定要亲自陪她去和记。后来,他真的遵守诺言,每一次到广州都必带她去和记吃萝卜糕,吃到后面她开始抱怨他没创意,老请她吃萝卜糕,他才换了地方。   只可惜,物是人非。宋楚摇摇头,将思绪从过往里拉回来,夹了一小块萝卜糕进嘴里,油而不腻,萝卜爽脆,咸中带着微甜,跟和记比毫不逊色。   “很好吃。”她如是说。   得到她的肯定,江少卿似乎更高兴了,又接连给她夹了好几道点心,要她品尝。一顿饭下来,宋楚光是应付他送来的食物就撑饱了肚子。在他吩咐再上一个甜点时,她终于忍不住抱怨,“你当我是猪啊?”   “哪有你这么瘦的猪?”江少卿笑着反问。   “我真的吃不下了。”宋楚蹙起眉头。   “那我叫经理打包一份芝麻糊,这个是用石磨磨的,加了你喜欢的陈皮,味道很不错,你带回去当夜宵吧。”江少卿提议。   “随便吧。”宋楚也懒得跟他争辩,用湿毛巾擦完手正准备起身,就被江少卿叫住。   “嘴上还没擦干净。”他说着俯身过来,伸手要给她擦嘴。   宋楚只觉温热的鼻息渐渐靠近,眼看他的手就要靠近自己的脸,她一激动,挥手拍向他的手臂,“别碰我!”   啪!巨大的声音在密闭的包厢里格外清晰。   望着江少卿滞在空中的手,宋楚手足无措想往后退,想尽快逃离这种尴尬的气氛,谁知动作太大竟拉扯动桌布,茶杯和那烧水的茶壶哗啦全倒下来。   “小心!”江少卿倏地倾过身子,眼疾手快的捞起茶壶,并用左手将她往外推了一把。   尽管如此,还是有几滴开水溅到她的手背上,疼得她直咧嘴。不过,跟江少卿相比,自己这点烫伤算什么?刚才她眼睁睁的看着哪壶开水全浇在了他的右手上。   没心思顾忌手背的痛,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抓起他的右手,心急的说,“快用凉水冲一下。”   江少卿却反手捉住她,紧张的问,“你有没有烫到?”   他语气里的惊慌和那红透的手,让宋楚不争气的红了眼眶。她吸吸鼻子,拖住他就往包厢里的卫生间走,到了后,直接打开水龙头,让冷水淋下来。   大约淋了十几分钟,宋楚见手背没那么红,才关上水,说道,“必须去医院看一下!”   “不用,买只烫伤膏涂一下就好。”江少卿说。   听他毫不在意的语气,宋楚气不打一处来,仰起脖子朝他吼道,“什么不用?你的手还想不想要了?”   江少卿这才发现她发红的双眼,心里划过丝丝喜悦,但又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最后只能小心翼翼的问,“楚楚,你在担心我?”   “谁担心你!”宋楚死鸭子嘴硬,“刚才是我害你烫伤的,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说完又赌气的问,“你去不去?不去我走了。”   “去。”江少卿唇角一勾,回答,“当然要去。”   他嘴角的笑容让宋楚又一阵烦躁,拿起他放在桌上的车钥匙猛地冲出包厢。   一路上宋楚油门踩得又急又狠,江少卿看她连连超车,忙忧心提醒,“楚楚,我不是很疼,你开慢点。”   宋楚没吭声,只狠狠的剐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不过车速却稍稍降了下来。   到医院时,宋楚直接挂了急诊。直到医生做检查时,她才发现他手背上已经起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水泡,可这一路上他却笑盈盈的安慰自己,没有大碍,只是小伤。这个白痴,装什么英雄,早知道他起了泡,她该再开快些的。   “二度烫伤,得把水泡挑破才能上药。”医生一边说,一边吩咐护士去拿消毒剪和针。   “医生,是不是很严重?会不会感染,还有会不会留疤?”宋楚心急的问出一连串问题。   “水泡不算大,不是特别严重,至于会不会感染,那要看护理得好不好。”   “那要怎么护理?需不需要每天来换药,还有,是不是要忌口,不能吃酱油和生姜,对了,海鲜……”   “楚楚。”江少卿打断她喋喋不休的提问,用未伤的左手握住她,“乖,不要紧张,我没事,让医生先处理伤口,其他的晚点再问。”   年轻的大夫感同身受地看了一眼江少卿,那眼神的意思是,哥们儿,女人就是爱瞎紧张!殊不知,江少卿却很享受这种感觉,看她纠着眉头,一副很着急、很担心的样子,他心里跟喝了蜜一样甜滋滋的。只要楚楚还关心他,别说是留疤,就算这手废了也值得。   那边江少卿开心,这边的宋楚却心绪不宁。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那么紧张他的伤?她怎么会担心一个自己恨得咬牙的人?对了,一定是内疚,是她害他受的伤,她只是不好意思,所以才会送他来医院,才会担心他的伤情。对,一定是这样!   医生包扎好伤口,又开了些消炎止疼药,并向宋楚交待了注意事项:“如果不是疼得太厉害,止疼药就不要吃。另外,这伤口不能碰水,饮食方面要注意忌食腥辣易上火的食物,以清淡为主。”   宋楚颔首,一一记下。   医院出来,宋楚又一个人走在前面,快到车前,她忽然转过身对江少卿说,“我送你回院子吧,陈姨会照顾人。” 13.兜头冷水   兜头一盆冷水,将江少卿刚刚燃起的希望全然浇灭。他望着宋楚,表情依然平静,但眸光中却清晰蕴着黯然,静默良久,黑眸沉下,口气淡淡的说,“随你。”   宋楚仓惶别开眼,不敢去看他眼中显而易见的失落。垂着头绕到他身前,替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待他坐进去后,她回到驾驶座,启动车子离开。   回去的路上江少卿一直闭目假寐,宋楚知道他没有睡着,因为只要她的车速发生变化,他的睫毛都会轻轻裔动一下。密闭的车厢内只有空调吹出的风声,宋楚被这种近乎窒息的氛围压得有些喘不过气,趁等红绿灯的空挡,她随手摁开CD,女歌手沙哑低沉的嗓音瞬间流泻在车厢内。   很有特色的音质,很熟悉的旋律,是她喜欢的一位台湾女歌手。这歌手作品不多,专辑多为翻唱,加上唱风偏爵士蓝调,所以粉丝并不多。没想到江少卿竟会喜欢她的歌,倒是跟他以前的爱好大相径庭。   唱片放完一遍,宋楚正好开到大院门口。江少卿平时不住这里,车上没有贴出入证,警卫自然将他们拦下。宋楚瞥了瞥紧闭的铁门,不得已碰了碰阖着眼的江少卿,“少……那个,你证件在哪里?”她险些脱口而出叫少卿哥哥。   江少卿缓缓睁开眼,打开中央扶手,从里面拿出门禁卡递给她,警卫查过后,敬礼放行。   佣人陈姨开门看见他俩时明显吃惊,愣了好会儿才兴奋的朝客厅嚷了一句,“少爷和少夫人回来了。”   话落,客厅立即传来江奶奶不敢置信的声音,“是少卿和楚楚吗?”   “奶奶,是我。”站在宋楚身后的江少卿越过她的身子,应声往客厅去。   “今天不是周五,你怎么回来了?还有,楚……”余光瞄到玄关处那抹倩影,江奶奶适时噤声,话锋一转,朝宋楚招招手,“楚楚,快过来,让奶奶看看。”   宋楚缓步走上前,乖乖地叫“奶奶!”   老太太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疼惜地问,“怎么又瘦了?”   “有吗?”楚楚摸摸自己的脸颊,浅笑道,“可能最近太忙了。”   “再忙也要注意身体,知道吗?”老太太叹口气,柔声道,“有空就回来吃饭,要是不想和少卿一起就自己来,我让陈嫂给你做好吃的。”   宋楚有些许尴尬的垂下眼。虽然他们恶劣紧张的关系早已众所皆知,不过被这样大刺刺的挑明她还是有些不舒服。   江奶奶见她敛起眼不说话,暗自叹息,多好的两个孩子,明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却阴错阳差闹成现在这样?貌合神离,生疏冷淡的样子哪里像夫妻?刚结婚时,两人还在人前装装样子,可如今,他们早就听说宋楚搬出新房,而少卿也常年住在原来的公寓里,这段关系不过是名存实亡而已。   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对人,作为长辈本该劝和不劝分,可老太太却私心希望两个孩子能分开,各自开始新生活。只是……她斜睨了一眼面色阴郁的孙子,无奈的摇摇头,这孩子太执着,明知没有结果却偏偏如飞蛾扑火一头栽进去。哎,当初应了他去求这门亲事,真不知道是成全了他,还是害了他们?   老太太叹口气,吩咐陈嫂,“把车厘子拿些出来,楚楚爱吃。”   “陈姨,不用了。”宋楚摆摆手,将提着的药袋子递给奶奶,“这是少卿的药。”   “药?”老太太惊慌的看向孙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奶奶,我没事,就是烫伤了点手。”江少卿轻声安抚。   “烫伤?”老太太的声音更大,一低头才发现孙子包着纱布的右手,小心翼翼的执起来,紧张的问,“怎么会烫到?严不严重?”   “奶奶,是我……”   宋楚刚想解释,就被江少卿出言打断,“我自己不小心打翻了水壶。”   老太太好歹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孙子这点小把戏她怎么会不明白,想必又是为宋楚受的伤。   她意味深长的睨了一眼宋楚,再侧眸埋怨孙子,“别人不爱惜你,自己还不知道疼惜自己。”   “奶奶,我没事,烫得不严重,医生说休息两天就好了。”江少卿怕奶奶出言让宋楚难堪,忙出声安慰。   “不严重包起来做什么?肯定起大水泡了是不是?”老太太瞪孙子一眼,厉声训道,“你别忘了你奶奶我以前可是护士,这烫伤最好就是让伤口通风散气,除非起了大水泡,挑破后怕感染才会用纱布包起来。”   江少卿佯装无奈的耸耸肩,笑着恭维,“奶奶你最厉害,什么都瞒不过你。”   “你呀!”老太太嗔怒的点了点他的胸膛,长长叹口气,“你先上楼休息,我去厨房让陈姨给你烧点绿豆汤,下下火。”   “谢谢奶奶。”见奶奶进了厨房,江少卿一旋身也朝楼上走,留下宋楚杵在原地,留也不对,走也不是。思想斗争到最后,还是倒了杯水走进江少卿的房间,并自我说服她这是不想欠他的人情。   进门时发现他已经和衣倒在床上,宋楚走过去,干巴巴的说,“把药吃了再睡。”   江少卿微微抬起头,接过药片和水,一仰头吞下去。吃过药,他身子一歪,又陷进床垫里。因为隔得近,宋楚一眼就留意到他皱得死紧的眉头,还有额头上浮着的那层豆大汗珠。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么痛苦的神色,她本来该快慰才是,可是看着他难受的样子,她心里竟完全高兴不起来,甚至有微微的揪疼。   压住心底异样的情绪,她瞥开目光,僵硬的问,“是不是很疼?要不吃颗止疼药吧。”   “不用,我熬得住。”江少卿此刻还不忘嘴硬。   宋楚实在看不下去他难受的样子,竟鬼迷心窍地进卫生间拧来湿毛巾替他擦汗。毛巾触上他的肌肤时,江少卿的身子明显一僵,他缓缓睁开眼,黑沉的眸子里先是些微的惊讶,而后变为炙热的火焰。   宋楚被他盯得发毛,心慌无措地从床沿边站起,可惜还没等她站稳,手腕就被他一把抓住,“楚楚,留下来。”   宋楚看着他疲倦又期盼的神色,迟疑间已被他用力拽回怀里,他紧紧抱着她,埋在她颈间小声说,“别走,留下来陪我!”   还没来得及回答,湿热的吻已经落在她光洁的脖子上,那触觉让宋楚瞬间清醒。本能反应就是手肘往后一顶,撞开他的胸膛,在他措手不及时成功脱离他的拥抱。   “江少卿,我说过不要碰我!”狠绝地抹了抹他吻过的地方,宋楚将毛巾摔在地上,愤然离开。   望着她决然离去的身影,江少卿眸色渐渐冷却下来,回忆她嫌恶擦拭的动作,手臂不由狠狠砸向床垫,剧烈的痛楚立即从伤口处传来,可怎么都抵不过心底的疼,噬人心扉。   老太太听到关门声便猜到是宋楚走了,她叹口气,端着绿豆汤上来看孙子,谁知一进门就看到江少卿正死死握紧双拳,直挺挺的躺在床上。   “你这手不想要了,是不是?”老太太疾步上前,拍拍孙子的右手臂,示意他放开拳头,再看那已经染血的纱布,她急得大声叫陈嫂,“快给刘医生打电话,就说少卿烫伤手,出血了!”   刘医生来得很快,后面还跟着在大院医院实习的宋博彦。老太太这会儿正不高兴宋楚又害得孙子弄伤手,见到宋博彦,脸色也不好看,后者叫她奶奶时,她也只是抬抬眼,算是听到了。   刘医生是是院子里的大夫,从小看着江少卿这群孩子长大,所以说话也带着几分长辈的严厉,“医生没交待你不能用力吗?烫伤了还折腾,这只手不想要了是不是?”   江少卿用左手压着头,闷闷地说,“留着也没什么用。”   “什么?你说什么?”刘医生气得大叫,“既然没用,还治什么治?让它烂掉算了。”   一旁的宋博彦见刘医生发火,忙出来打圆场,“师傅,二哥跟您开玩笑呢?您这个大国手在这里,哪能让他的手烂掉?”   刘医生白了宋博彦一眼,打开药箱给江少卿处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后,沉着脸说,“这次再伤就别找我。”   江少卿没说话,宋博彦却连连保证,“不会,不会再伤了。”   刘医生再次递给他一记白眼,问道,“你是要留下来,还是跟我回去?”   “师傅您先走吧,我晚点自己回去。”宋博彦帮他收好药箱,恭敬的递到他手里。   刘医生扫了眼床上闭着眼睛的江少卿,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不要碰水,不要用力,另外如果发烧要记得通知我。”   直到宋博彦送刘医生出门,江少卿才开口,“刘叔,麻烦你了。”   宋博彦送师傅下楼后又折返,他先关上门,再小心翼翼的试探,“二哥,你怎么伤了?是不是我姐?”刚才江奶奶看自己的态度让他不得不怀疑是宋楚惹了祸。   “跟她无关,是我自己不小心烫到的。”江少卿淡淡的说。   “那你是不是又跟我姐吵架了?”宋博彦继续问。哎,其实不需要答案,这世上只有一人能让一向冷静自持的二哥失魂落魄到这般模样,那就是他的堂姐——宋楚。   江少卿没有回答,沉吟良久才苦涩的反问,“老四,在你们心目中,我跟楚楚是不是就是个错误?”低哑的嗓音折射出一份全然的痛。   “二哥,其实我们怎么看并不重要,关键是你。”宋博彦顿了顿,鼓足勇气说,“你真的觉得这样坚持下去有结果吗?你们这 14.关于他的   江少卿始终闭目不语。宋博彦看他抿着唇,无力的叹口气,“我姐脾气是出了名的倔,当初二叔再婚,她才5岁就能干出爬窗户,离家出走的事儿。后来因为那件事,二叔失手打了她一巴掌,她就七八年不回家,到现在还不肯叫二叔一声爸爸。”   江少卿睁开眼,凌厉的看着宋博彦,“那件事跟楚楚无关。”   啧啧,伤他再深也还要维护她,真是没得救了。宋博彦忍不住翻白眼,“二哥,我的意思是,我姐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他稍停,缓缓试探,“要不,你们还是分了吧,对大家都好。”   江少卿闭着眼,沉静的脸庞被灯光覆上一层黯淡的光,过了好久他才低声回一句,“分不开!”   短短三个字却像一记拳头,捶在宋博彦的胸口,闷闷的、压得难受。他长长的吐口气,说出困惑已久的疑问,“那为什么要跟她定三年之约?”   江少卿淡雅的脸庞上划过深沉复杂的神色,他再度睁开眼,直直盯着着雪白的天花板,仿佛过了一古,才徐徐说出,“我以为三年的时间长得足够让她原谅我。”   “我看够呛,感觉她对你还是……”宋博彦适时噤声,实在不忍心打击这个身心受伤的男人。   “我知道她还恨我。”江少卿替他补上原话,苦涩低哑的嗓音折射出的是一份全然的痛。   宋博彦也被这种苦楚感染,轻声低喃,“既然知道,又何苦……”   “老四,我不会放开她。”江少卿打断宋博彦的劝解,“她很倔,可我等了她17年,不在乎继续等下去,三年不够那就六年,六年不够就一辈子……我不信她永远铁石心肠。”   “那如果是呢?”宋博彦大着胆子泼他冷水,“万一她一辈子想不通,都不原谅你呢?”   江少卿嘴角微微扬起,语音淡雅的蕴着几分痴迷,“那我就陪她一起下地狱。”   宋博彦一怔,无奈的摇摇头,大家都说宋楚执着,可谁又看到,在这段纠结的感情里,偏执的何止她一人?   从江家出来,宋博彦步行回医院,一路上脑子里始终盘旋着江少卿说的那句话,“老四,我知道你们觉得我疯了,可我十二岁时就认定她是我的妻子,这么多年下来,我已经不会再爱其他人了。”   这是江少卿第一次在他面前吐露对宋楚的感情,当年他们的婚事曾引起全院轰动,众人都知江少卿为了让楚老爷子点头,在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冻成了肺炎,皆以为是楚老爷子舍不得外孙女有意刁难,只有宋江楚三家的人才知道个中原委。   其实,当年知道江少卿把宋楚强了,他一点都不震惊,因为在他看来,二哥要真是把楚楚拱手让给那个男孩子才真是脑子有病。   宋楚比他大半岁,按理他这里宋家老幺是最得宠的,但事实上由于二婶早故,家人几乎把最大的宠爱给了她,而他和堂哥一样,担任起守护小公主的重任。只是,小时候的宋楚一点不让人省心,爬树、下河,越是不让她做的事儿,她越热衷,连累他们挨了不少揍。因此,他们并不愿意带她出门玩,只有江少卿对她极有耐心,她步子小,他就放慢脚步;她走不动,他就蹲身让她爬到背上;她想爬树,他就让她踩在肩膀上去看鸟蛋;她不会游泳却非要下水,他就自制了一个小游泳圈,并小心守在她一尺范围内……   他还记得宋楚被楚家接走的第二天,江少卿拿着棒棒糖来家里找她,明知她被带去西山却坚持要坐在门口等她回来,直到太阳下山,才被江伯父硬给抱走。曾经,他以为儿时的感情会随着时间冲淡,可当那个暑假,宋楚又像小跟班一般黏着江少卿时,他才明白有些情谊如美酒,越酿越醇香。   只是,他始终不明白宋楚怎么会喜欢上别人?那年,江少卿忽然从英国回来,见过宋楚后就喝得酩酊大醉。他们几个发小轮番问他怎么了,怎奈他嘴巴跟蚌壳一般,死都套不出一个字,后来还是钟帅在他的梦呓里听到了楚楚的名字。   要怎样深沉的爱才能选择17年的默默守候?自己守了17年的女人,忽然要嫁给别人,换了是他,肯定做得比江少卿还要激烈。   17年,人生有多少个17年?宋博彦抬头望着璀璨的星空,发出悠长的叹息,这两人都是执拗的性子,一样隐忍的性格,一人拼命逃,一人傻傻等,这么耗下去,就算耗到头发白了也不会有进展。或许,得给他们点助燃剂……虽不知结果是点燃希望,还是焚身灭亡。但无论如何,好歹燃了一把,是死是活都是个解脱。   回到医院,宋博彦就给宋楚打电话,装模作样的说,“姐,二哥烫伤了。”   “我知道。”宋楚淡淡的回答。   “哦,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刚才江奶奶叫刘叔去给他包扎,我看他伤得挺严重的,烫伤的地方好像裂开了,全是血……”   “怎么会出血?”宋楚打断他的叙述,“还有,不是早就包扎好了吗?”   她话语中流露出的关心让宋博彦眼睛一亮,顿觉看到希望的曙光,继而夸张的说,“刘叔说是用力过度,好像还挺严重的,可能会感染,要是感染他这手可就废了。”   听话筒里没声音,宋博彦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的试探,“姐,你有空去看看二哥呗,好歹你们……”   “我没空。”宋楚生硬打断他的话,连再见都没说就切断通话。   宋博彦握着手机,呆了几秒,挫败感油然而生。哎,话说他真的很佩服二哥,竟然能在堂姐这种态度下熬了三年。   **   宋楚将电话扔在床头柜上,拉高被子,像困惑的小兽蜷卧在床上,怎奈辗转反侧都不能寐,最后只得翻身仰躺看着屋顶晦暗的光线。她不是傻子,自然猜得到宋博彦来电话的目的,原本她该恨江少卿奸诈,利用外人来哄自己回去,可想到他受伤的手,心房竟酸胀难耐,她用力甩甩头,摒弃掉那些夺人心神的画面,似乎怕一想起就会万劫不复一般。   失眠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着,醒来时一看闹钟竟8点一刻。她暗叫一声“迟到了”,翻身爬起来,冲到卫生间洗漱一番,再随便往脸上拍了点爽肤水就抓起个外套急匆匆地出卧室。   站在玄关处换好鞋,刚想关门,一抬眼就看到鞋柜上昨晚打包回来的芝麻糊。   她握着钥匙,愣在原地……她曾经有多任性,高考前夜跟他通电话嚷着要吃九门小吃的芝麻糊,他笑着应好,并许诺明天她考完就能吃到。北京到广州几千公里的距离,她原本以为他只是哄哄自己,可当第二天,当考完语文走出考场,看到校门口那个单手插兜,老神在在的男人时,她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她坐在学校门口的餐厅里,笑得眉眼弯弯,舀一勺陈皮芝麻糊在嘴里,绵绵腻腻的香味在舌间磨化,明明没加糖,却浓得如化不开的蜜。   这些年,他总是这样惯纵着她,那样深厚的情谊,怎么可能忘得一干二净?   宋楚忽然想到陈媚那天的话,“小楚,爱与恨只在一念之间,他爱了你那么多年,做了那么多事,难道你就没动过心,还是你喜欢过他而不自知?”   当时她恼羞成怒的否认,并强调,“我对他只有恨。”可是那个“恨”究竟是用来告诉世人,还是欺骗自己?   深吸口气,宋楚换上鞋匆匆带上门。好在运气不错,出小区门口就拦到出租车,报了地点,宋楚靠在椅背上看窗外飞驰的景物,眼见过了红绿灯口就到单位,她摸出钱包,瞟向计价器,就这样看见了斜前方那辆黑色亚光的揽胜。   她滞了一瞬,心脏不由紧缩。这款车的这个颜色是极特殊,也是极好看的。记得当初陪他去买车,一眼就被4S展厅里的揽胜吸引,指了指车说,“就买这辆吧,我喜欢这颜色。”   销售经理夸她好眼光,说这叫亚光黑,全B市就这么一辆,是厂商推出的限量款。物以稀为贵,唯一的颜色,价格自然不便宜,足足比同款其他颜色贵了好几个零。那时他的公司刚刚上轨倒,花这么多钱买辆车实在不值,她委婉的说再考虑考虑,他却拉住急欲走人的她,笑眯眯的开了支票,“千金难买心头好,你喜欢最重要。”   听说江伯父为了此事还骂了他几句,大意是这车太过招摇,有违他低调内敛的性子。如今,这颜色依旧稀少,只是不少车主用贴膜的方式把颜色改过。乍看下没区别,仔细看还是能区分山寨与正版,前方那辆想必就是山寨。   怎么又想起他?宋楚咬着唇,有些惊慌失措,这两天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何总陷入有他的记忆?是因为跟陈媚吐露压在心中的往事勾起回忆,还是因为那个……失控的夜晚?   认真算起来,那一晚应该是他们的第二次吧?刚结婚时,她坚持不跟他同房,他也由着她,主动搬到客房去睡,后来她到单位报道,索性申请了宿舍,搬出那她一刻也不想待的地方。   那天早上她气急败坏的骂他“混蛋”,可这两日,每当夜阑人静时,一些破碎的画面就不断闪出来,即使她不愿意承认,但那一晚失控的确实不仅仅是他。。。   “小姐,到了。”   出租车司机的提醒唤回宋楚的思绪。她敛起心神,掏钱付了车费,打开车门,迈出的左脚却滞在了半空,最后生生拉回来。   司机见她又合上门,疑惑的问,“小姐,你掉了东西?”   “没有。”她否认,然后说出一句自己也意想不到的话,“师傅,去南苑。” 15.摔伤入院   “南苑?”师傅片刻惊讶后抱歉的摇摇头,“小姐,哪里我不去。”   “为什么?”宋楚疑惑不解。   “那里太偏了,我拉你过去,得空车回来,要亏死的。”师傅说完,暗自感慨:开玩笑,那一带远离市区,是有名的别墅群,住的人非富即贵,谁会打车。   宋楚正想说“那我给你双倍车钱”,司机却已明确开口,“你还是另外找车吧?”   宋楚垂下眼,当初热烈想要去看他的热情因为司机的拒载瞬间灰飞烟灭,刚才的一切举动不过就是一种冲动,司机将她拉回现实,理智也恢复。   她下了车,没有再拦车,而是转身踏上单位的台阶。原本她还担心会胡思乱想影响工作,哪想刚坐下就接到处长的指令,要她在晚上前拿出一个党建活动方案。一天下来,她找资料、联系各级党支部,又与分管领导开会讨论活动主题、流程,实施步骤,等好不容易赶出方案时,早就过了下班时间。把方案再仔细过一遍,确认无误后,宋楚将文件正式成文,下发到各省分局。忙完一切,出单位时已是华灯初上。望着路上的飞驰的车辆,她一拍脑门,哎,又忘了拿车!   摸摸干瘪的肚子,宋楚决定去附近的居民街买些小吃带回宿舍。这一带集聚了很多老旧居民楼,楼内大多是外地来的租住户,所以摆摊设点的也特别多。路过水果店摊时,她看香梨不错,就挑了几个,付完钱她继续往前走。她记得陈媚提过这边有家山东煎饼做得很好吃,可走了好远都没见到。   算了,还是问问陈媚吧!宋楚拿出电话,正准备拨号,肩膀忽然就被人撞了一下,她还没反应过来,左肩的手提包已经被人从后面抓住,随着摩托车刺耳的轰鸣,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包往前扯,也把她拉倒在地上。   肩膀落地那刻,宋楚清晰听到身体与地面碰撞的声音,还有旁边路人的尖叫,“抢劫、有人抢包啊!”   手迅速地麻了一下,几秒钟之后刺骨的疼痛顺着肩膀绵延到全身。宋楚侧倒在地上,试着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后背是僵硬的,腰和双腿更是酸软无力。   她蓦地想起那些摔跤伤了腰椎、脊椎的案例,心突的慌了,她不会那么倒霉,摔成残废吧?   见她久久起不来,路人迅速围过来,一个卖凉皮的大妈蹲下-身子作势要扶她,却被宋楚喝住,“别动,我可能伤了腰,帮我叫救护车。”   被她这一说,大伙儿还真没胆子敢碰她,大妈悻悻地收回手,朝卖水果的大汉说,“你有手机,快给叫下救护车。”   大汉连连应好,掏出手机打了120,并简单介绍了宋楚的情况。   冬天夜晚,地上是彻骨的冰凉,恐惧和忧虑夹杂着寒风令宋楚冷得直发抖,水果摊的老板见状忙拿起自己避寒的毯子盖在她身上。其实,宋楚有点洁癖,若换作从前早就因为那毯上的异味嫌弃作呕了,但此刻她却感受到那是一个好心人的温暖。   “谢谢。”她微笑着。   救护车来得很快,简单询问过她的症状后,救护人员将她抬上车。然后,拍了拍她的脸,“能听清我说话吗?”   “嗯”   “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家人或朋友的联系方式是什么?”   宋楚一一回答了前两个问题,可到第三个时,她愣住了。家人?该联系谁?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显然都不合适,父亲更不合适,想来想去最后想到了宋博彦。   “我手机里有一个宋博彦,他是我弟弟。”宋楚虚弱的说。   救护人员按照她的提示翻出宋博彦的号码,“请问是宋楚的家属吗……”   宋楚只注意到他的嘴唇在翕张,他的声音带着嗡嗡的回响,可她却听不清楚。她十分努力地想要听清他在说什么,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闷闷沉沉地直压过来,突来的晕眩感强烈地涌上额际,下一刻,便像失去了意识般陷入一片全然的漆黑之中。   醒来的时候耳朵里犹有蜂鸣声,她睁眼望着床边正在看CT的大夫,从吼间溢出低-吟,“医生……”   “醒了?”医生转过身,“你家人来了吗?”   宋楚还没回答,旁边的护士已接过话来,“急诊那边联系了,说是正在赶来,应该快到了。”   护士话刚落,病房的门就被猛的推开,宋博彦神色慌张的面庞出现在众人面前。   视线触到宋楚,他一个箭步冲上来,着急的问,“姐,你摔倒哪里?没事吧?”   宋楚摇摇头,将目光转向医生,“他还没告诉我。”   医生拍了拍宋博彦的肩膀,问道,“你是病人家属?”   “嗯,我是她弟弟。”宋博彦如是说。   “那请你跟我出来一下。”   宋楚和宋博彦皆是一愣,宋楚的心咯噔顿了一下,莫不是她病情太糟,医生都不愿意告诉她?   正欲开口询问,却被宋博彦安抚的拍了拍手掌,“姐,你别怕,我出去下就回来。”   宋楚反手拉住他,语气带着乞求,“老四,不管有什么都不许瞒我。”   “我知道。”宋博彦轻声允诺。   房门关上那刻,宋楚的心也飘忽了。身上的擦伤已经被消毒处理,但腰还是钻心疼,最可怕的是,她的脚至今还不能动。不会真的残废吧?要真残废了可怎么办?   正乱七八糟想着,房门又被推开来,她艰难的抬起头,望着神色凝重的宋博彦,紧张的问,“老四,我是不是会残废?”   宋博彦缓步走过来,递给他一记白眼,“你别瞎想,没事的。”   “我到底怎么了?”宋楚一着急,不由低吼,“你说过不会瞒我。”   “姐,你别激动,别再弄伤腰。”宋博彦急忙摁住她的肩膀,阻止她乱动。   腰,果然是腰。宋楚深吸口气,努力让情绪平静,“好,我不激动,那你告诉我是不是腰椎断了?”   宋博彦无奈的笑笑,“哪有这么严重,只是尾骨碎了,小问题。”   “小问题?”宋楚怀疑的看向他,“那我的脚为什么那么软,一点都不能动?”   “因为有一块碎片压到了神经。”宋博彦如实说。   “那怎么办?会不会残废?”宋楚焦急的问。   “别担心,我刚刚看过片子,碎片很小,而且只压到一部分神经,只要开刀取出来就好了。”宋博彦安慰道,“我已经给家里打了电话,晚点就把你转到301,让高时江教授给你做,他是这块的权威……”   看宋楚白着脸不吭声,宋博彦乖觉地停下话头,替她拉了拉被角,低声说,“你先睡一会儿。”   宋楚不想睡,可是她的止疼药里有安定成分,渐渐的眼皮就耷下来。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中,她只觉脸上传来温暖的抚触,还带着些许水汽,隐约间闻到一股干净的带有淡淡薄荷香的味道沁入心脾,熟悉又陌生……   缓缓睁开眼,天花板上的灯亮得刺目。她眨了眨眼睛,适应光线后,她才发现周围环境好像有些不同,正暗自讶异,耳旁就传来温润的男声,“醒了?”   宋楚循声扭过头,对上江少卿近在咫尺的脸,他面色发白,满额的清汗,因为隔得太近她竟能听到他微微急喘的气息。   “很疼是不是?”他深深的凝视她,声音尽量镇定。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好垂下眼帘去,下意识想挣扎着坐起来。却被他止住,“你别动,医生说你伤了尾骨,不能乱动。”   话虽如此,他却还是托住她的肩膀,小心护住她的腰,将她轻轻移上来些。拖来枕头将她的头垫高,似是明白她心中的疑问般,江少卿小声解释,“这里是总军,刚才趁你睡着就把你转过来了。”   宋楚环视病房,偌大的房间内只有江少卿和她,她清了清嗓子,语带干涩,“家里人都知道了?”   江少卿低低嗯了一声,转身给她倒了杯水,来回荡了荡,确定不烫嘴后才喂到她唇边,“少喝点,润润嗓子就行。”   宋楚就着他的手呷了一小口,倚着他的手臂靠回去时,视线一偏就发现了他染血的纱布,这才想起他的手受了伤,不能用力,心口某一处好像被人偷偷抽动了一下,关心的话脱口而出,“你的手……”   “没事,刚刚开车过来有点碰伤了,医生看过说不严重,不需要重新包扎。”他轻描淡写的说着。   开车?先不说他伤的手不能用力,就是这一只手开车就够危险啊。宋楚惊诧又愤怒的瞪着他,久久才低喃,“我看你连命都不想要了。”   她话中的怨念让江少卿心底闪过一丝欣喜,可却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只得转开话题,“你爸去上海开会,正在赶回来,爷爷和外公那边,我怕他们担心,暂时把消息压下了,等高教授会诊后再告诉他们。”   他的顾虑很周全,爷爷和外公年岁已高,在她病情不清的情况下,的确没必要让他们操心。   两人正说着话,病房的门被推开,一群穿白大褂的人走进来,很有秩序的围在她床边,走在最前面的老头见着江少卿微微颔首,视线落到她身上时,面色格外和善,“你是楚楚?”   宋楚轻轻点头。   “比小时候更漂亮了,上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6岁,才这点高,一转眼就长成大姑娘,还结了婚。”老头边说边在床边比划着高度,脸上的笑容真挚热烈,甚至带着丝丝幸福和满足感,仿佛他很欣慰宋楚长大成人一般。   听他提起自己小时候,宋楚便猜到他应该是家里的世交,可怎奈实在想不起对方的身份,正踌躇该怎么接嘴,边上的江少卿及时插-进话来,“高叔叔,我给她喝了点水,没事吧?”   很突兀的问题,让众人觉得好笑,可唯有宋楚明白他是在给自己提示,他终究是最了解她的人,心酸酸的,喉头似乎也发紧得厉害。   被称为高叔叔的人温和的笑了笑,“手术排在明天下午,晚上还可以少量进食。”   宋楚听她提到手术,忙紧张的问,“高叔叔,我的伤得很严重吗?”   “不算严重,只是个小手术。”高时江安慰道。   “真的吗?”宋楚扫了眼床周围白压压的人群,不敢确定的问,“那我还能走?”   “恢复好了,想蹦想跳都行。”高时江开着玩笑。   “可我的腿很软,根本动不了。”   高时江了然的点点头,再从另一个医生手中拿过胶片举到宋楚面前,耐心地指了指一处阴影,“这里有个小碎片,看到了吗?”   等宋楚嗯了一声后,他又继续说,“就是这个小东西压到你的神经,所以你的腿会酸软无力。”   “可我的腰也很疼。”她补充道。   “严格意义上那不是腰,而是尾骨。”高时江将片子还给助手,然后掀开宋楚的被子,一边将她轻轻侧翻过来,一边说道,“我还要给你做个检查,会有点疼。”   他还没说完,宋楚就哇哇叫起来,钻心刺骨的疼从尾骨处蔓延至全身,冷汗倏地就密布额头。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紧了她,“乖,再忍一忍。”江少卿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握她的手里也有薄薄的汗。   尽管高时江已极尽轻柔,但宋楚还是疼得浑身冒汗。凝视着那张苍白的脸,江少卿觉得心被狠狠揪起,不由紧蹙眉头问道,“高叔,还要多久?”   高时江侧头睨了眼面色凝重的他,嘴角轻轻扬起,调侃道,“不错,知道心疼老婆。”   看他轻松戏谑,江少卿脸色愈加难看,“您快点,她最怕疼。”   “我看你比她还疼。”高时江揶揄道。   江少卿还想反驳,左手却被扯了一下,低头就看到宋楚满脸泛白的望着他,“我忍得住,你别打扰医生工作。”   拢起的眉头挑得更高,他目光锁着她,更加用力的回握她的手,脸上的痛楚丝毫不比她少半分。   高时江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唇角露出欣慰的笑容。检查结束,他并没有将宋楚翻回去平躺,而是吩咐一旁的护士长,“多拿些枕头垫住背,尽量让她侧睡。”   说完转头对江少卿说,“晚上你留下吧,她不会睡得太安稳。” 16.谁比谁傻   如医生所言,宋楚睡得极不安稳,持续侧躺的睡姿让她很不习惯,止疼药效果又并不明显,前半夜她还能断断续续勉强睡上一会儿,到后半夜腰间的伤便开始闹腾,锥心的疼络绎不绝的袭击着全身,四肢百骸如凌迟般痛着。   听见那几不可闻的呻-吟,病床旁的江少卿猛地睁开眼睛,探过身子,修长白净的手掌覆上她汗湿的脸颊,“很疼是不是?”   “嗯。”宋楚咬紧唇,低低的应声。   他皱着眉,拇指拨开被她咬得泛青的唇瓣,无比心疼,“疼就咬我,别咬伤自己。”   宋楚别过头,躲开他伸到嘴边的手,可剧烈的疼痛还是令她开口乞求,“你去问问医生,能不能给我再打一针止疼药。”   “乖,你明天要手术,今晚不能用太多止疼药。”他将她的手包进掌心,温柔哄着,“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宋楚的心轻轻颤了一下,他的好再次浮上心间。备战高考的日子,她神经绷得如欲断的弦,所有人都劝她放松,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可高考倒计时牌上日渐缩小的数字、家人的刻意迎合,课桌里那厚厚的练习册……无时不刻都在营造大考逼近的压抑,无处不在的紧迫气息让她开始烦躁、失眠、一戳戳的掉头发。身体疲惫不堪,大脑异常活跃的矛盾让她痛苦不堪,她打电话给江少卿,握着话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只是安静的听着,然后轻轻地说,“我给你讲故事吧?”从格林到安徒生,一夜又一夜,跨越半个地球,在无线电波的传递下,他低沉饱满的嗓音为她恹恹的夏日灌入一丝清凉……   英国与中国时差8小时,江少卿打电话给她时大多是在宿舍,好几次她都能听到那头室友的调侃,“江,你又在做安徒生爷爷吗?”   她曾经问过他,“你怎么总对我那么好?”   他但笑不语,被逼得紧,才沉吟一句,“傻瓜!”   是呀,她就是傻瓜。一个男人对女人这般宠爱,怎么会是单纯的兄妹之情?可他又何尝不是傻瓜?得不到任何回应,却一如既往,甘之如饴。   宋楚抬起眼,在橘黄的床灯下怔怔注视着他,细蓝条纹衬衫外罩着米色v领毛衣,翻出的领口衬着他的脸部线条越发冷峻迷人,下颏因为薄唇抿紧显得曲线有些僵硬,眉头高高的拢起,仿佛在忍受巨大的疼痛。   细看之下,她才恍觉他似乎比印象中瘦了许多,深邃的眉眼下有浓浓的乌青,眼底的疲惫和憔悴显而易见。他不该是这个样子,记忆中的他总是冷静优雅,跟她在一起时,唇角总是挂着温柔的浅笑,如沐春风般和煦,可如今?宋楚仔细端详着他的脸,眼睛越发酸涩,嘴巴也漫出苦味,一种闷钝的痛楚从心口传来,像是巨石缓慢碾过心脏,鬼使神差地她就伸出手覆上了他冷峻的下巴。   江少卿怔住了,呆呆愣在那里不敢动,直到她小手抚上他紧蹙的眉心,作势要熨平整,心中排山倒海的狂喜和悸动才奔泻而出。   他捉过她的手贴在唇边,黑眸认真而虔诚的望着她,颤声重复,“楚楚、楚楚……”   有些事情,你清醒过来都不会明白自己怎么会做得出来。宋楚被他重复低哑的呢喃惊得心一颤一颤地,像是受了什么牵引,与他静静对视着,不知过了多久,她竟然拖住他的手枕在脸下,调整脑袋,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后,柔声嗫喏,“我要听海的女儿!”   江少卿目光紧锁她平静的小脸,幽深黑眸里涌动着莹润的光。他清了清发紧的嗓子,徐徐讲出烂熟于心的童话,“在海的远处,水是那么蓝,像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同时又是那么清,像最明亮的玻璃。然而它是很深很深,深得任何锚链都达不到底……”   贪婪地望着呼吸渐渐平顺的小女人,江少卿唇角勾起浅浅的弧线,虽然知道她极有可能是因为受伤脆弱才依恋他,但他觉得已经满足,就像他对宋博彦说的,他等待太久,不在乎继续等下去,只要她尘封的心肯泄漏一丝丝缝隙,属于他的阳光就会照射进去。   受伤的右手小心翼翼的拂开她贴在额前的刘海,夹带着势在必得的决心,他宣誓,“楚楚,我绝不会放开你。”   **   许是昨晚闹腾得太晚,宋楚这一觉竟睡到了9点。看到头顶灰白的天花板,她怔愣了几秒才记起自己受伤进了医院,就在这一瞬间,背脊的疼痛也随着记忆复苏。咧着嘴苦叹,尼玛,还真是睡觉了就不疼了!   脖子稍转,宋楚一眼就瞧见了立在窗边与高教授低声交谈的江少卿。单人病房里暖气太足,他已经脱下毛衣,只留条纹休闲衬衫,优雅的侧面在晨光下显出几许沉郁,一缕柔软的黑发覆在额际,在眼睫处印下一片阴影。   他专注做事的侧面真的非常好看。从前她最喜欢杵着下巴静静看他全神贯注画图的样子,他总是习惯抿着唇,左边眉毛轻轻挑起,午后的阳光打在脸上,将俊帅的轮廓映照得更加分明。   那时,他常常会抓到她的偷看行为,揉着她的头发揶揄,“淑女是不能这样直勾勾看人的?”   她总是仰起下巴,回答得理直气壮,“切,我才不做淑女,再说,谁叫你长得那么好看?”   属于他们的回忆,随便拉一件出来都有满满的甜意,原来外公和陈媚说的都对,但凡她放下过去,用心去感受,怎么会发现不了江少卿的好,可是……真的能放下吗?   宋楚抬眸望向那个爱他的男人,不期然就撞上他的视线。看到她醒了,江少卿快步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还很疼,是不是?”   宋楚望着他乌黑的眉眼,轻轻摇头,“还好,不是特别疼。”   “那饿不饿,高叔说可以现在还可以吃点东西?我叫陈姨给你做了鸡粥,你吃一点?”   “好。”   他似乎因为她爽快的应答心情大好,兴冲冲地从茶几上拎来粥,想要舀给她喝。只是他伤了右手,保温壶的盖子又被拧得太紧,旋了好几下都没打开。宋楚见他欲用右手去抓杯子,下意识就想扑上去阻止,谁知这一动就拉到后背,疼得她“啊”地叫出来。   江少卿吓得扔了保温壶,俯下身焦急的问,“疼?扯到了是不是?”说完带着几分愠怒,“你要做什么叫我就好,我说过你不能动。”   宋楚疼得直冒汗,吸着气等那阵钻心的疼过去才狠狠地瞪了他受伤的手一眼,“好心没好报。”   江少卿愣了一瞬,明白过来后眉眼里全是笑意,“那我让高叔叔帮忙打开?”   站在一旁看戏的高时江这才上前两步,拎过桌上的提篮,用力拧开,鸡粥的清香瞬间四溢。   “好香。”宋楚和高时江不约而同的赞叹。   “高叔,要不你也来一碗?”江少卿倒出一小碗粥递给他。   “不了,我吃过早饭了。”高时江笑笑,抬手看了看表,叮嘱,“隔手术还有4个小时,不要吃太多。”   “就这一小碗,行吗?”江少卿问。   “可以。”高时江点头,“吃完后叫护士,她们会过来给她做术前准备,我先去看看别的病人。”   江少卿起身相送,刚走到门口,病房门就被人推开,风尘仆仆的宋一鸣与他们碰个正着。   江少卿敏锐地察觉到身旁的高时江微微一震,刚才还温煦的表情瞬间化为彻骨的寒冷。   “哼。”他从鼻子轻蔑地冷哼一声,“宋部长可真是日理万机,女儿受伤入院一整晚才来看她,你怎么不干脆等她出院时才来接呢?”   “高医生真是医者仁心,连家属探不探病这种小事都要过问。”宋一鸣毫不客气的顶驳回来。   “小事?”高时江嗓门一高,“楚楚的事怎么会是小事?你这个做父亲的怎么可以把女儿的事当作小事?”   “我与女儿怎么相处是我的家事,用不着高医生操心,你要是有这个闲心,不如去研究研究怎么治病救人。”   “你……”   病房里的其他人都嗅到了浓浓的火药味,高时江还想骂回去,就被跟在宋一鸣身后的宋博彦挽住胳膊,“高教授,我有个病例正想跟你请教呢。”   “你是心胸外科,有什么病例能跟我神经外科探讨?”高时江不留情面戳穿宋博彦蹩脚的谎言。   “还是、有的。”宋博彦干干的笑着,灵机一动,手指着宋楚,“喏,就我姐的手术方案,想学习学习。”   很神奇,提到宋楚,高时江的情绪迅速缓和下来,他不屑地斜睨宋一鸣,负手走出房门。走了两步,看宋博彦没跟上来,他转过身不悦的低吼,“不是要看方案吗?还不过来?”   “哦!”宋博彦朝江少卿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快步跟上去。不过,当他两眼放光地看着那近乎完美的手术方案时,他立即改变了刚才壮士负义的想法,由衷感慨,高时江不愧为神经外科的权威。   高时江走后,宋一鸣也恢复如常,他信步走至床前,睨了一眼宋楚背后的几个枕头,问道,“就这么侧躺睡了一宿?”   见宋楚有吭声,江少卿赶紧接过话,“嗯,医生说侧躺对尾骨压力最小。”   宋一鸣似乎也不恼火女儿的沉默,兀自坐下来,端起床头柜上的粥,舀了一勺递到宋楚嘴边,“少吃点,术后很久都不能吃东西。”   宋楚别开头,不屑父亲难得的温情和慈爱。从5岁起,她就离开宋家,父亲对她而言是个陌生又痛恨的词,她没有忘记他对母亲的背叛,也没有忘记她对自己的欺骗,他说过得不会给她找新妈妈,可是还是娶了伤害母亲的那个女人进门;他说过无论她在哪里长大,都是她最疼爱的小公主,可是他却狠狠地闪她巴掌,怒骂道,“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女儿?”   那一年她16岁,因为江少卿的劝阻决定尝试去接受父亲,接受那个女人,可是……   高时江说得对,他根本不配做自己的父亲。   江少卿望着宋一鸣滞在半空的手,无力的摇摇头,他的楚楚有最柔软善良的心,却也有最执拗强硬的性子。   “爸,我来喂吧。”他拿过宋一鸣手中的碗,放在柜上,再舀起一小勺,轻声哄道,“张嘴。”   看女儿乖觉地启开双唇,吞下江少卿喂过去的粥,宋一鸣惊得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他知道楚楚恨自己,对江少卿更是过犹不及,这三年,他们糟糕的夫妻关系他是一清二楚的,他也找江少卿谈过,请他放彼此自由,可江少卿却斩钉截铁,“不,我会让她原谅我。”   看来,滴水能穿石,楚楚这傻丫头总算不是铁做的心。屈指轻触鼻翼,宋一鸣凝视着两人,唇角漾起浅浅的弧度。   手术定在下午一点半。一点时,宋楚便被接走。江少卿一路握着她的手从病房跟到手术室门口,直到护士提醒该进去了,他才眷念不舍地放开她,轻轻俯下-身,在额上印下一个吻,“别怕,我在外面等你。”   手术室的门打开又合上,过了一会儿,门上的灯啪的亮起。宋一鸣拍了拍直直立在门前的江少卿,“坐会儿吧,没那么快结束。”   “我知道。”江少卿呢喃,“我只是想隔她近一些。”   宋一鸣没再劝阻,而是跟他一样,垂手紧贴手术门站着,半晌后他才徐徐地问,“你们都没有告诉她实情?” 17.复杂手术   “楚楚胆子小,又爱胡思乱想,不确定的事情,我不想让她太担心。”江少卿侧眸睨望宋一鸣,“爸,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是我的妻子。”   宋一鸣颔首扶住他的肩头,长长叹口气,“少卿,我曾不止一次问过自己,把楚楚嫁给你到底是对还是错,但今天,我坚信当初的选择是对的。希望她能平安出来,你们也能冰释前嫌,重新开始。”   “一定能。”江少卿答得斩钉截铁,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他都一定会让它实现。昨晚,望着宋楚惨白的睡颜,他一夜未眠。静谧的病房太适合思考,也让他体会了什么是人生太无常。的确,他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消弭隔阂,去乞求她的原谅,可是他不愿意再浪费时光去虚耗。她是他遗失的肋骨,今生今世他们必须在一起,即使代价是她的恨,他绝不会放开她。   注视着他凝重的脸,宋一鸣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高时江在里面,不会让她出事的。”   宋楚曾在电视上看过无数次手术室的场景,可真进来才发现压根不是那么回事儿。也不知是近视看不清的关系,还是过道的灯光太昏暗,长长无菌通道竟有种深宫景深的晦暗,令她止不住打了个冷颤。   护工将她推进一间房,宋楚待了一会儿,才发现里面竟全是等候手术的患者,有跟她一样躺床上的,还有没事儿人一般拉着边上的病友天南海北神侃的。护士似乎见惯不怪,但笑不语地忙碌着,只是在核对她手上的名字牌时,惊讶地叫了声,“宋楚?你就是宋楚?”   那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呼让宋楚莫名其妙,不过还是礼貌回答,“对,我就是。”   听到她的回答,护士脸上的笑容似乎更甜,替她扎针的动作也格外轻柔,“这个针比普通针要粗,会有点疼,忍着点。”   挂上点滴,宋楚才被推进了真正的手术室。转动脑袋看了看四周,的确跟TVB医生剧里的场景一样,医生还没有来,只有几个护士和助手在忙碌着,当冰凉的心电检测仪贴上她胸口时,宋楚不禁抖了一下。   “害怕?”正在给她接仪器的护士温柔的问。   宋楚尬尴地点头承认,“嗯,我没做过手术。”   “不用怕,只是一个小手术。”护士将她的长发挽起,塞进无菌帽里,玩笑道,“今天这台手术不仅汇聚了我全院最好的人马,高教授还请来外院的专家做二刀、三刀,你这待遇比部级领导还高。”   宋楚偷偷翻了个白眼,干呵呵笑了两声。这护士,不就暗示她杀鸡焉用宰牛刀吗?   护士准备就绪后打电话麻药师,“罗主任,您可以下来了。”   宋楚听到给她麻药的也是个主任,也同意了护士的话,她这待遇的确好。哎,话说她这种算不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对,准确来说,他们家得道的人可多了,她这只小麻雀随便沾点光都能安逸享福。   这罗主任是个50多岁的女人,见到宋楚时满脸慈和,“楚楚是吧?长得真快,一晃都这么大了。”   这开场白让宋楚愣了一瞬,无比好奇,她自小也没怎么跑过医院啊,可这医院里怎么尽是看着自己长大的熟人?   罗主任也不再多言,转而解释麻醉过程,“待会儿,我会给你做全身麻醉,手术期间,你不会有任何知觉,另外手术结束后我会给你用止疼泵,这样你会睡得好一些。”   “手术要多久?”宋楚抓紧时间问。   “这个得问金教授。”罗主任晃了晃手中的针筒,笑道,“我只管麻倒你。”   正说话间,就听到护士们恭敬地叫,“金教授”。宋楚趴在床上,看不到门边的情况,但听脚步声好像进来了好多人,过了几秒,戴着口罩的高时江便蹲在她面前,笑盈盈的问,“怎么样,怕不怕?”   “他们说这儿全是高手,我没必要怕。”宋楚用护士的话回答他。   高时江哈哈大笑起来,大手揉了揉她的头,感慨道,“楚楚,这是咱们第二次在手术室见面。”   “第二次?”宋楚诧异的瞪大眼睛,她不记得自己做过手术。   “你是我看着出生的。”说完这话,高时江的眸色忽然晦暗,仿佛陷进了痛苦不堪的记忆里抽不出身。   这一次宋楚没问,倒是边上的小医生好奇了,“高教授,您以前还做过妇产科?”   噗,罗主任没品的笑出来。她看了看高时江,意味深长地说,“他那次既是医生,又是家属。”   一些奇妙的想法快速划过宋楚脑袋,她怔怔地凝视高时江,小心试探,“你认识我妈妈对不对?”   这个问题似乎让高时江更痛苦,只见他久久地垂着头,呼吸缓重得宋楚想忽略都难。正想说点挽回的话,高时江倏地抬起头,没事儿人一般,笑眯眯地望着她,“我们的故事很长,你想听吗?”   宋楚忙不迭点头,清幽的眸子里写满渴望和期盼。丝毫没注意到高时江与罗主任的眼神交流。   手臂突地刺疼,一股液体缓缓注入她的血管,不消几秒,浑身就疲软下来,进入黑暗前,她听到高时江在她耳畔低语,“故事太长,等你醒来慢慢讲给你听。”   无影灯啪地亮起来,一切准备就绪,高时江握着手术刀却迟迟没有落下,手术室内不知情的小年轻们都面面相觑,这场景绝对千年难见,高医生是外科界有名的快刀手,动作干净利索,绝不拖泥带水,今儿怎么迟疑了?   “老高,要不还是我来主刀吧?”与他对面的李斌开口道。   “不用,我想亲自给她做。”他的话语极轻,可任谁都能听出里面蕴含的坚定。   李斌在口罩后悄悄叹气,尔后故作轻松地调侃,“怎么,怕我技术不如你?”   “师兄你见笑了。”高时江真挚地说,“你这个院长同意给我做助手,我感激不敬。”   “我们何必谈这些。”李斌垂眸瞥了一眼已经消毒完毕的手术位置,喟叹,“我就是怕你关心则乱。”   “不会。”高时江低下头,宣布,“手术开始。”   银色手术刀缓缓落下的瞬间,李斌也听清了高时江呢喃的承诺,“25年前我救不了你,今天我一定会救楚楚。”   在手术镜下看到碎骨时,高时江和两位副刀不约而同的抬起头。   “我们判断得没错。”李斌的话里没有猜到病情的欣喜,反而隐约含着烦扰与叹息。   高时江没有接话,只是转头吩咐护士,“叫外面通知病人家属,手术时间将延长。”   **   接到消息时,江少卿的身子微微晃了一下。身后的宋博彦忙走过来扶住他的肩膀,“二哥,你去坐一会儿吧。”   “对呀,楚楚出来还要你照顾,别把自己累垮了。”闻讯赶来的周延也加入劝解。   见他还是不动,宋博彦又劝道,“别太担心,手术虽然复杂,但是高叔、李院长、林教授都在里面,他们是国内最顶尖的神经外科医生,一定不会让我姐出事的。”   宋博彦说得异常坚定,但作为一个医生,他却知道这样的安慰多立不住脚。师傅曾表扬过他是注定的医生料,并不是他医术多高明而是他对病情的研判非常敏锐。   当初他赶到医院看见片子时就直觉压住神经的碎骨绝不是主治大夫说的那么简单,因此,他坚持放弃黄金手术时间,将宋楚转院到301,并请来高时江来诊治。结果,高时江的诊断与他不谋而合,那块碎骨不是一块完整的骨片,而是由众多骨粒组合而成。   昨晚他看过高时江的手术方案,一套是怀抱期望,希望他们判断错误,碎片是完整的,那取出的时间不会太长;而另一套则需要漫无止尽的等待。现在高时江请人通知他们手术时间将延长,无疑是情况不乐观。要知道与神经相比,再小的骨粒都是致命伤害,而且碎粒过多,每吸取一次都极有可能碰上神经,后果难以想象。   想到这里,宋博彦的心更沉重了。抬眼看着立在手术室前面的江少卿,那笔直的身躯给人有天塌下来还有他扛住的安全感。   宋博彦还记得自己委婉地告诉他,“二哥,我姐的伤可能会让她以后都不能走路”后他的答案。   他说,“走不了,还有我。我会背她走一辈子。”   他曾以为学医学得心脏早已麻木,可江少卿的话竟结结实实地让他为之一振,心脏某个位置轻轻悸动。他没谈过恋爱,但他觉得一定不能比对方爱得深,否则太疼了!   凌晨,手术室的灯还未熄灭。等候的人却越来越多,同样从外地赶回来的江母盯着一动不动的儿子心疼得直叹气,“少卿,你站了这么久,去坐一会儿吧。”   江少卿呆了两秒,回头扫了眼椅子上疲倦的几位长辈,说道:“妈,我没事,你们别等了,回去休息吧,有什么我通知你们。”   “我们没关系。”江母拍拍儿子的肩膀,叹息,“倒是你,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别楚楚没出来你先倒下了。”   “你妈说得对,去坐一下,吃点东西。”江韵武凑上来,语气不容置喙。   接着,所有人都加入了劝说行列,仿佛他才是最让人担心的那个。   于是在站了10多个小时后,江少卿终于坐下来。   江母赶紧把蛋糕塞到他手上,“多少吃点,你还得留力气照顾楚楚。”   江少卿木然地咬下一口蛋糕,视线丝毫没偏离手术室的红灯。嘴巴里的蛋糕如同嚼蜡,毫无味道,他把蛋糕还给母亲,表示实在吃不下去。接过父亲递来的水,他仰头灌下一口,干涩的喉头终于得到润泽,冰凉的液体滑过食道进入体内,仿佛心也被浸在寒流涌动的水中,隐隐发胀发疼,他从不怕她瘫痪,只怕她出不来。   噔,红灯熄灭的瞬间,江少卿猛地站起来,蹿到手术室门口,其他人也围上来。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道紧闭了12个多小时的门才缓缓启开,一群医生相约而出,为首的正是高时江。   “高叔,怎么样?”江少卿一个箭步上前,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高时江摘下口罩,脸上是重重的疲色,“手术很成功,所有碎粒全部取出,神经也没受到影响。”   “那她什么时候会醒?”江少卿又问。   “麻药过后就能醒。”一旁的李斌看高时江已有气无力,忙接过话来。   “李院长、林教授,谢谢你们能赶过来给楚楚做手术,辛苦你们了。”宋一鸣上前一步,握住两人的手道谢。   “老高是主刀,他最辛苦,亏得他心细胆大,手术才能这么成功。”林教授如实说。   宋一鸣抿抿唇,转过身子朝着高时江,诚恳地说,“老高,谢谢你。”   高时江白了他一眼,“别谢,我这么做全是为了小菁。”   宋一鸣被呛得脸微白,不过终究是官场上的人,眨眼的功夫就恢复如常,唇角一勾,呕气的话也冒出来,“那我替小菁谢谢你。”   眼看两人又要顶上,江韵武忙上前一步巧妙地横在他们之间。“时江他们也很累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站了十几个小时,高时江确实累得够呛,便不再跟宋一鸣纠缠,带着众人乘电梯离去。   他们前脚走,后脚宋楚就被推出来,麻药还没过,她又是趴伏着,看不到脸。直到过床时,江少卿才看清那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小脸,心也如针扎般,细细密密的疼。   护士将宋楚安顿好后,低声交待,“麻药的药效晚上就会过,但用了止痛泵,应该不会太疼。”说完转头看了看把病床围得严严实实的家属,建议,“她应该不会那么早醒,你们可以先回去休息,留下一个人就好。”   “你们都先回去吧,我留下来陪她。”江少卿说。   江母刚想劝儿子,却被老公拉住,“随他吧,劝不走的。”   等大伙儿都走光了,江少卿才端张凳子坐在床边,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抚摸着宋楚柔软的长发,黑眸中慢慢逸出一丝笑意。   他的宝贝,安然无恙,真好! 18.从头开始   宋楚中途醒过一次,但在江少卿的安抚下,很快又睡过去。再次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俯卧的姿势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不过伤口倒是疼得不算厉害。   试着转动了下脑袋,江少卿低沉的声音便从上方传来,“醒了?”   “几点了?”听到那破锣嗓子般的声音,宋楚不悦地蹙起眉。   只是一个细微的举动,已让江少卿紧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伤口很疼吗?”   他一连串提问让宋楚眉头拧得更紧。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桌上的水瓶,“我想喝水。”   江少卿闻言立即在水杯里插上吸管,再将吸管递到她唇边,叮嘱,“慢慢喝,别呛着。”   连着喝了几口,直到嗓子眼没那么干燥,宋楚才放掉吸管,将头往里挪了挪,“够了,不要了。”   江少卿放下水杯,伸手将她的长发理到耳后,轻声说,“手术很成功,也没有后遗症,医生说过一周左右,你就可以出院了。”   “那我什么时候能躺着睡?”宋楚问出最关心的问题,不怪她,实在是这趴着太难受,再说她胸本就不大,别趴更平了。   “伤口在腰上,躺着容易裂,再过两天等伤口愈合了,才能让你平躺。”   “那还要多久,我趴得快投不过气来了。”宋楚抱怨道。   她眉心间深深的折皱让江少卿的眉头也打起结,但出口的话仍是耐心十足,“我叫小六去给你买那种俯卧的枕头,晚点换上就不会难受了。”   他边说边用手梳理她略显凌乱的头发,温柔的动作就像在抚触初生的婴儿,令她焦躁的情绪渐渐得到平复。   看她安静下来,江少卿情难自禁地俯下头在她发顶落下一个吻,感觉到她身子明显一僵,他眼底闪过苦涩,埋在她的头发里,贪婪地汲取属于她的味道。   宋楚被头顶热热的呼吸扰得心烦意乱,“你在干嘛?快起来,压到我了。”   江少卿没有依言抬头,反而是将脑袋埋到她颈间,沉缓的气息带着隐忍的压抑叩击她的耳膜,“楚楚……我不求你马上接受我,但求你别抗拒我。”   这样谦卑的语调,这样沙哑的嗓音,让宋楚心口某一处好像被人偷偷扎了一下,刺心之悸!她惊慌地别过头,留给他一个后脑勺,不是铁石心肠,她也希望自己能理智清醒,不挣扎不矛盾,放下过去接受他,可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天堑,岂会是说放下就放下。   江少卿迟疑着掰过那倔强的脑袋,不顾她的僵持生硬与她额头相抵,沉沉的目光带着几分乞求,“楚楚,离三年之约还有5个月,我们能不能在这5个月里好好相处,从头开始?请你给我、也给我们一个机会。”   宋楚望着近在咫尺的俊脸,他的目光担心却又坚定,亦带着永不退缩的勇气,那样的勇气险些诱惑她爽快的答应,可最后还是迈不过那道坎,选择了漠视——不拒绝,不接受是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决定。   不过,在江少卿看来,她没有直接拒绝就是默认同意,接下来的日子他似乎得到应允般,真正把“从头开始”解释得淋漓尽致:第一天,他战战兢兢地亲她的额头;第二天,他小心翼翼地吻上她的脸;第三天,他大着胆子将她的手指含进嘴里,羞得她只差没一枕头将他拍死……宋楚不是没反抗过,怎奈人躺在床上用不上力,偏偏他还“看不懂”她的怒气腾腾的眼神和明显的拒绝,开口骂他,却被他死盯着红唇,一副急欲扑上来啃咬的急色样。   相识多年,宋楚从不知道江少卿还有这么无赖痞性的一面,反正就是脸皮比城墙厚,任你明示暗示他照做不误。   不过,当他拿着便盆要给她接小便时,宋楚忍无可忍了,“你出去,叫护士来。”   “乖,护士都在忙。”江少卿撒谎不打草稿。   “那我等她忙完。”宋楚咬着牙,死死拽着被子不撒手。   “憋着不好。”江少卿唇角含笑,“再说,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正在气头上的宋楚完全忽略掉“夫妻”这个词,狠狠地剐他一眼,“我不管,我要护士。”   见她对夫妻二字既不反驳又不生气,江少卿笑意更深,也顺了她的意思,去叫护士来帮她。   看她别扭地命令他转过头去才肯让护士脱下裤子,江少卿露出狡黠的笑。没事,他有的是时间让自己再次成为她的习惯。   **   宋楚的伤口愈合得很好,术后10天,高时江给她做完检查便批准出院。她还惦记着手术室内他的承诺,便趁其他人都出去后,拖着他的医生袖袍,小声提醒,“高叔叔,你答应过给我讲你和妈妈的故事。”   “很想听?”高时江问。   “嗯。”宋楚用力点头,只差没把脖子点下来。   高时江敛起笑意,自嘲地说出开场白,“很老土的故事,我爱你妈妈,可你妈妈爱宋一鸣……”   果真是老土的故事,他爱她,她却爱着别人,简单到没有辜负,因为她于他连半分承诺都不曾给予,但他却愿意为她默默守候,孑然一身,至今未娶。   宋楚被高时江的深情感动得泪水涟涟,她忽然觉得母亲很笨,怎么想不明白嫁给一个他爱你胜过你爱他的男人会更幸福,如果当年母亲不是那么任性、不是那样死心眼地守着父亲这个初恋,那她一定会看清高时江的心,看清这才是最爱她、最会珍惜她的男人,也就不会为了要给有外遇的丈夫一个孩子,丢了性命。   宋楚红着眼仰头望着高时江,这个从没有得到许诺的男人可以为母亲生死守候,而反观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父亲,却在母亲死后第二年就再次爬上另一个女人的床。   多么可笑讽刺,不知道母亲泉下有知会不会悔不当初呢?只是他的守候太浓重,母亲怕也不会希望他如此。宋楚吸吸鼻子,哽咽道,“高叔叔,妈妈若是天上有知,一定希望你找个伴。”   “丫头,不用劝我。”高时江释然一笑,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比你更懂你妈妈。倒是你,学着顺从自己的心意,少卿是个好爱人、好丈夫。”   直到高时江走了很久,宋楚依然愣在那里,见她久久回不过神,江少卿伸手搂住她,温柔地问,“怎么了,还在难过?”   宋楚摇摇头,将脸埋进他的胸膛,低喃,“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我们总看不清自己的心?”   心里好像一根弦被触动,江少卿执起她的手贴在心脏的位置,一字一句地说,“傻瓜,心不是用来看的,是要用这里来体会。”   手掌下强劲有力的心跳,让宋楚觉得胸臆间似乎也有东西在发酵,带点酸、带点甜、还有微微的涩。   **   知道宋楚不喜欢太吵,江少卿便拒绝了亲朋好友接她出院的盛情,只叫来宋博彦帮忙。离开医院那天,两人走到住院部一楼,宋楚才想起高时江临走前交待她去护士站拿一盒药。   “你一个人待在这里,我去拿。”江少卿拍拍她的头,不放心的叮嘱,“不许乱跑,人太多,我怕撞到你。”   “知道了。”宋楚不耐烦的抱怨,“比老头子还要啰嗦。”   江少卿笑着捏了捏她小巧的鼻翼,佯装不满地威胁,“敢嫌弃我,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宋楚听着他话里的笑意,再看他眼底璀璨如星海的亮光,忽然有些心跳加速。他虽然温和,但甚少像现在这样眼角眉梢都是开心的模样,像个单纯的孩子。   孩子?宋楚抿着唇,腹诽自己真是被帅哥迷了眼。他虚长她7岁,早过了而立之年,30老几的人怎么都跟孩子不沾边。   垂下头,掩住眼底可能泄露的情绪,宋楚推着他催促,“快去吧,老四还等着呢。”   在外等候的宋博彦停好车见他们久久不出来便想来帮忙,一进门就看见坐在轮椅上发呆的宋楚,他小跑过去,气喘吁吁,“二哥呢?怎么你一个人在这里?”   “我忘了拿药,他上去拿了。”宋楚淡淡地回答。   “那我先推你去车上。”宋博彦说。   “不要。”宋楚下意识阻止,仰起头望着弟弟,“我答应他在这里等,他待会儿看不到我会吓死的。”   宋博彦像看怪物一样打量着宋楚,嘴角是若有似无的笑,那诡异的表情把宋楚看得头皮发麻,抡起拳头就揍他肚子。   “笑什么笑?”她不高兴地问。   “我为二哥开心。”宋博彦摸着鼻子蹲下来,正色道,“姐,你知不知道二哥多爱你啊?你在里面12个钟头,他就不吃不喝地在外面站了12小时,你麻药没醒的时候,他连眨眼都不眨,就那么直直的盯着你,看得我都心酸。还有,知道你可能会瘫痪,他却说会背你一辈子……”   宋楚起先还被说得胸口酸胀不已,忽然听到他说瘫痪,眼睛一亮,抓住宋博彦的手就问,“我瘫痪了?”   宋博彦一愣,忙摇头解释,“不是,现在已经没事了,是当初情况很危险,有可能会导致截瘫。”   “你们不是说我没事吗?”宋楚气急的问。   “那个……”宋博彦讪讪地摸着后脑勺,视线一偏,忽然指着正步出电梯的江少卿,转移话题,“哎呀,二哥回来了。”   “你怎么不在门口等?”江少卿将手中的行李袋递给他。   “我怕你东西拿不了。”宋博彦不敢再看宋楚,拎着袋子就往外冲,“我去把车开过来,你们慢慢走。”   望着他仓惶逃跑的背影,江少卿微微挑眉,诧异地问,“他跑什么?”   宋楚仰起头,眯着眼直视着江少卿,冷幽幽地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江少卿滞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所指何事,缓了缓气,认真回答,“当时情况并不确定,不想让你担心,所以就没告诉你。”   “借口。”宋楚不相信地瞪着他,口不择言,“你们总是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来伤害我。”   江少卿眉头微微拢起,他神色冷峻地俯视着宋楚,一字一顿的说,“如果真是为你好,我不惜伤害你。”   宋楚坐在轮椅上,身子矮了一大截,他居高临下的审视和语气里的狠绝让她渐渐气弱。于她而言,这又是一个陌生的江少卿,从前不管她多无理,多任性,多胡闹,只要她一撅嘴,他就会放下原则、放下身段来迁就她、哄她,哪有像今天这样横眉冷对的?   从大厅到门口,宋楚越想越委屈,于是在江少卿弯腰要来抱她上车时,她一扭轮椅,朝着宋博彦伸开双臂,赌气地说,“老四,你来抱我,我们回爷爷家。” 19. 宋博彦被姐姐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手足无措,一脸无助地望着江少卿,“二哥,我……” 宋楚见他迟迟不肯动手,还一副看江少卿脸色办事的样子,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嘴角一瘪,问道:“你抱还是不抱?” “他不敢。”站在身后的江少卿替宋博彦说出心声。接着,不等宋楚反驳,他倏地弯下腰,一手托住她的背,一手穿过膝盖弯,稍稍用力就将她从轮椅里抱起来。 宋博彦立马识相地拉开后排车门,并极力忽略掉老姐嗜人的眼神。开玩笑,跟二哥相比,他当然是得罪老姐比较可靠! 眼见亲人倒戈,宋楚气结,拍着江少卿的胸口就吼,“不许你碰我,你放开。” “不准胡闹,你伤还没全好,小心再拉你回去开一刀。”江少卿一边冷言威胁,一边小心翼翼把她放上座位,刚想关门却见她居然将手横门框上,大有看你怎么办的架势。 她幼稚的举动让他无奈地扶额,“把手拿进去。” “不要,除非你答应送我回家。”宋楚仰起下巴,挑衅地望着他,话刚说完,又突然想起什么来,忙补充道,“我说的是宋宅。” “我不信你想回去看到温馨。”江少卿笃定地说。 “那你送我回外公家。”他没说错,她的确不像见到那个女人。 “外公外婆身体不好,你回去谁照顾?”江少卿诚心劝道,“乖,跟我回去。” 其实,宋楚也知道他的话有道理,但潜意识里就想跟他闹别扭,于是说,“那就请保姆,保姆会照顾我。” 看他蹙起眉头深深叹气,宋楚以为自己抗争胜利,刚想再要他做出保证会送自己回家,却见他忽然低下-身子,吻上她的手,湿滑的舌头舔-过她的每一根手指,□又暧昧。 如同被烫到般,宋楚猛地收回手,嫌恶地在衣服上擦了几下,怒嗔,“你干嘛?恶心死了!” 挡在门上的手乖乖缩回去,江少卿却不急于关车门,反是凑到她耳边轻呢,“怎么不多挡一会儿,还没舔-够呢!” 轰,宋楚的脸顿时烧得能滴出血来。她愤怒地瞪着江少卿,半天才憋出一个词,“流氓!” 江少卿失笑,大手揉乱她的长发,一本正经地说,“专家都说不流氓追不到老婆。” 什么狗屁专家,她才不信呢。不愿与他再纠缠,宋楚干脆将头别开。可江少卿却像没玩够似的,含笑拉着门特绅士地问,“那我可要关门了?” 这男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比无赖还无赖。她从前怎么没发现他还有这么恶劣的一面。 宋楚称奇,在一旁目睹整个经过的宋博彦更惊讶。话说,二哥不是从不违逆老姐想法吗?怎么……他望向走到右边车门的江少卿,唇角微扬,这才对嘛,对付宋楚这种胆小龟,必须强势霸道,再耍点小无赖。虽然刚才的举动太那啥,不过,也许专家说得对,不流氓追不到老婆。(ps:宋小四好单纯,真相信江二少的胡诌是专家的话,还把他做追女宝典,结果……) 宋楚见江少卿坐进来,立即把脸扭向另一边,发誓绝不理他,可眼见着车子笔直开向他们的新房,她端不住了,伸手拍了拍宋博彦的肩头,“喂,我说了要回外公家。” “姐,你受伤这事咱们都瞒着四位长辈,你这一回去不就穿帮了吗?”宋博彦认真的劝道。 “那你把我送回宿舍,我自己会请保姆来照顾我。”宋楚又说。 “这……”宋博彦从后视镜里看着神色淡然的江少卿,为难地劝道,“你还是跟二哥回去吧。” “你……”宋楚咬着牙,很铁不成钢。谁让她现在行动不便,只能任人摆布呢?转头瞪着罪魁回首,却见他双目微阖,脸上无一点表情,只有那唇角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在嘲弄她正在演的闹剧。 那种嘲弄让宋楚恼羞成怒,抡起拳头就捶向他肚子,刚想再捶几下解气,手就被他稳稳接住。 “怎么那么冰?”平静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波澜。他拉过她的手放进大衣里,蹙眉吩咐宋博彦,“老四,把空调开暖和些。” 宋楚胸臆的火就因为这小小的举动,偃旗息鼓了。罢了,再闹下去,她都觉得自己有点像为了玩具赖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孩子。只不过,她想要的玩具是他能像从前一样顺着自己。其实,她仗着的不就是他对自己的爱吗?被偏爱的人,果真有肆无恐。 江少卿见她拧着眉头沉默不语,以为她在生闷气,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大手揽过她的肩膀,柔声哄道,“别气了,要是真不想去我那里,我就送你回江家,让陈姨照顾你,好不好?” 他主动服软,宋楚本该高兴,可事实是心里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反而是有股胀胀的酸意,连带着喉头也紧得厉害。 见她还是不肯吱声,江少卿脸上浮出浓重的失望,暗自叹口气,“老四,回江家。” “啊,都快到了。” “调头回去吧。”江少卿沉声吩咐。 宋博彦不甘愿地哦了一声,正打算并道到左边找路口调头,却听见宋楚别扭地叫道,“到都到了,这么麻烦做什么。” 话没明说,不过车上的两个男人还是立即明白了她的妥协,宋博彦抿着嘴暗自偷笑,继续把车开向公寓,而江少卿则是神色复杂地望着宋楚,直看得她发毛,耳朵都发红了,他才笑着吻了她的鬓角,“楚楚,谢谢你。” 车到海天悦,江少卿将宋楚抱出来,也不用轮椅,而是大踏步往电梯走。 “你放我坐轮椅吧。”宋楚建议。 “别担心,我抱得动。” “谁担心你,我是怕你把我掉下去。”宋楚嘴硬。 江少卿失笑,“傻瓜,我怎么可能摔了你?” “……”宋楚无语。 就这样,他从地下车库一路抱到客厅的沙发。宋博彦将行李放下,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江少卿将东西简单收好,又去厨房倒了杯水过来,递给她,“喝点水,早上钟点工过来烧的。” 宋楚接过杯子随意喝了一口,这才打量起这间新房:很现代的装修风格,简单的黑与白因为设计师巧妙地注入了玫瑰金、米色、等点缀显得并不冷硬,精致的摆件、柔和的窗纱,令整个房间顿时活了起来。 见她东瞅西瞅,江少卿好奇,“在找什么?该不会怕我藏了个女人吧?” 宋楚递给她一记白眼,“我是在看这装修还不错,设计师用了很多功夫。” “那你喜欢吗?”江少卿蹲在她身前,小心地问。 “还行。” 能得到她的肯定,让江少卿格外欣慰,“喜欢就好,这可是我唯一的室内装潢设计。” “你设计的?”宋楚不敢置信地问。 “怎么,怀疑?”江少卿点点她的额头,带着些许得意说道,“别忘了,我可是剑桥建筑设计的硕士,这装修能难倒我?” 她当然没忘,可是他那时不应该肺炎入院吗?怎么有时间来做装修。 似是看穿她的疑问,江少卿笑着理了理她的头发,“图纸是在医院画的,前期开工找了公司里的建筑师来监督,后期就全是我在跟。” 他说得云淡风轻,宋楚却听得胸臆酸涩。刚结婚时他们也住在这里,可那时她对这儿的一切都充满厌恶,别说用心去体会设计传达的理念,就是连多看一眼都嫌弃。 怕她胡思乱想,江少卿忙转移话题,“累不累,要不进房间休息下?” “好!”她的确需要平缓下这接二连三的心悸。 他将她抱起来,径直走进主卧,轻轻放在床上后,解释:“客卧的床垫太软对伤口不好,而且你也需要人看护。” 宋楚哦了一声,没有异议。 江少卿动作轻柔地替她脱下外套和毛衣,盖好被子,又将手机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我就在外面,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不知是药物作用还是受伤后本就疲惫,宋楚原本只想躲在床上平复情绪,谁知没多会儿就被睡神造访。不知睡了多久,在一阵浓郁的饭菜香中,她缓缓睁开眼睛。 屋子里拉了遮光布,看不清外面的天色,伸手拿过电话,竟快8点,她睡了快四个小时,难怪肚子那么饿。 播下他的号码,江少卿很快进来,拧开床头的灯,温柔地注视她,“醒了?饿了吧?” 灯光一亮,宋楚看他竟然带着围裙,不由噗嗤笑出来。 “怎么了?”江少卿被笑得莫名其妙。 “你戴着这个干嘛?”宋楚拉了拉那印着嘻哈猴的可爱围裙。 “做饭啊,难道你想不吃饭,成仙?” “你会做饭?”她怀疑地问,“能吃吗?” “起来尝尝就知道了。”他笑着给她套好衣服,再把她抱出去坐在餐桌边,“你先等下,我灼个菜心就能吃饭。” 他动作很快,不多会儿就端出一盘绿油油的广东菜心,再一样样翻开扣在盘子下的菜,蟹黄豆腐、糖醋里脊,还有一锅香浓的鲜虾粥,荤素代配,色香俱全,宋楚很没出息地咽了口口水。 她虽是北方人,却从小在广州长大,更习惯广式粤菜,江少卿深知她的口味,做出来的菜全是她喜欢的。 宋楚舀了一口粥放进嘴里,粥头熬得很筹,虾肉结实饱满,姜丝和葱末的味道有效中和了虾的腥味,吃起来只剩咸香。她又夹了一块里脊,同样是地道,可是,“这些真是你做的?” 江少卿点点头,“不相信?那明天你亲自看着我来做。” “你什么时候去买菜的?”她不解,虽然他睡着了,可感觉他没离开过家。 “笨蛋,现在有跑腿公司,你想要什么他们都会帮你买来。”江少卿舀了一勺蟹黄豆腐在她碗里,“这蟹子不算好,下次我去挑,烧出来会更鲜。” 都说想要拴住一个男人先要拴住他的胃,宋楚觉着,女人亦然。一顿饭下来,她惊奇感觉到心里有奇异的涌动呢? 吃过饭,江少卿独自去收拾好厨房,出来时将水和药片递给她,“该吃药了。” “能不能不吃这个。”宋楚指了指那颗硕大的白色药片,那正是高时江最后给的进口药。 “不行,这个是帮你恢复尾骨的,必须吃。”江少卿不容置喙地说。 “可是这种很苦,而且这么大根本吞不下去。”她皱起眉头。 江少卿微微叹口气,将药片掰成了两半放在她手心,“这样能吞下去了吧?” 宋楚瘪了瘪嘴,不甘愿地将药片含进嘴里,仰头灌下水,哪知一半下去了,一半还留在喉咙里,苦得她快呕出来,连连灌了几口水才将那药片化下去,可涩苦的味道已侵袭她的口腔。 “都是你,掰成两半干嘛,好苦。”宋楚嘟着嘴抱怨道。 “很苦吗?”江少卿盯着那香艳的红唇问。 “废话,要不你去试试。”宋楚递给他一记白眼。 “好啊!”他唇角一勾,如猎豹般迅猛地俯下头,覆上那渴望已久的娇-嫩唇瓣…… 20. 宋楚僵直不动,眼儿睁得圆圆的,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坏了。男性的气息与炙-热将她彻底包围在其中,她无法动弹,甚至无法呼吸,只觉脑中是一片白花花的颜色,空白得做不出反应,只能任他为所欲为掠夺她的生涩与芬芳。 宋楚先是全身僵硬,但随着他极有耐心的啃-吻,她紧-绷的身子也逐渐一点一滴的软化。见她没有反抗,江少卿眉梢含笑,贝齿轻咬她的唇肉,没有半分试探,迳自长驱而入,热-烫的唇-舌勾缠着嫩嫩的舌尖,肆意吸-吮,格外狂热。 三分钟后,他从她口腔退出,满意的舔了舔薄唇,眼中是不容错过的邪气笑容,“果然有点苦。”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即使他已经结束了那个吻,宋楚依旧维持著石化状态,听到他戏谑的话,她想反击,可脑子里乱烘烘的,压根说不出话。 看她不吭声,江少卿得寸进尺,拇指轻抚她的唇,笑道,“你不是叫我试试看吗?”他的声音暖得像煨了火的丝绸,粗糙的指抚著她细嫩如脂的唇瓣,那勾唇浅笑的无赖模样,让宋楚的心又是一阵的紧缩。 “你……”宋楚张口结舌。 “还是,你觉得不够?”他狡黠地笑,还故意舔-舔嘴角,像是在回味刚才的甜美。 宋楚憋红脸,伸手想去推他,却被他捉住手,坏坏地说,“如果不够,我可以再……”剩下的话堙没在唇瓣上,灵活的舌再次探入她口中,翻搅柔嫩的舌,汲取她的香甜。 宋楚的脑子更乱了,酥-软的感觉如潮水一般蜂拥到全身,令她只能无助地被他吻得迷迷糊糊,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嘤咛, 而这声几不可闻的低-吟无疑是给他最大的助燃剂。 他腾出一只手拖住她的后脑,肆意加深了吻,掠夺一般,越来越用力,那样子就像一只饥渴太久的狼,终于找到了垂涎已久的食物,急着拆吃入腹。 直到她快喘不过气来,江少卿才眷念不舍地放过她,把她的头贴在胸口,气息不稳地呢喃她的名字,“楚楚……” 心脏强健的跳动带着些许急促,噗通、噗通地钻进她的耳朵,有力的节奏让她觉得自己胸膛的那颗东西也跑到了脑袋里面蹦跶个不停,闹得喉咙一阵阵发紧,她清了清嗓子,尴尬说道,“我想喝水。” “好。”江少卿端起吃药剩下的水喂到她嘴边。待她摇头说不要了,才将杯子放好,打横将她抱进卧室。 将她安置在床上后,他转身进卫生间拧来毛巾,细心地替她擦过脸和手,再把遥控器交给她,“你先看会儿电视,我去洗个澡。” 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宋楚有些坐卧不安,他们不是没独处过,可今晚却有异样的情愫在蔓延,好像连空气都变得稀薄难耐,是因为那个吻吗?距离上一次接吻已太久远,久远到她都想不起当时的感觉,但刚才他亲吻自己时,那擂动的心跳已经说明了一切,她对他并非没有感觉,只是有感觉和完全接受,根本是两回事。 甩甩头,摒弃掉那些烦人的事情。宋楚随手打开电视,胡乱地转着台,结果100多个频道被她循环转了三四圈,也没找到要看的节目,反倒是浴室里的水流声渐渐停歇,江少卿打开门走了出来。 宋楚不自觉地转过头去,然后惊得目瞪口袋。他竟然只裹着一张浴巾,遮住重点部位。褪尽衣衫,他反倒不像平日那么斯文,出乎意料的显得精壮结实。刚洗的头发还微湿,水珠一滴一滴的滚落发梢,沾湿他厚实的肩膀,再顺着性-感的胸膛一路往下溜,造成强烈的视觉冲击,能让所有女人口干舌燥,心跳加快。 她是女人,所以亦不例外。 心跳急速的加快让宋楚慌忙移开眼,两颊微微发红地命令,“把衣服穿好。” “头发还没干。”他一脸莞尔,“要不,你帮我吹?” 宋楚故作冷淡地别开脸,将视线调回电视屏幕,脑子里却依旧在回放那秀色可餐的画面。 “这种广告也看,我应该不会需要。”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让宋楚一震,回神看清电视正在播放的男性补肾广告时,递给他一记狠狠的白眼。 他却仿佛没看到一般,依旧半弯身悬宕在她上方,迟迟没有离开,那双黑眸巡回过她纤巧身子,除了笑意之外,还带著某种让人不安的灼-热。 宋楚被他盯得浑身燥-热郁结,于是娇蛮地将遥控器塞进他手里,嘀咕,“你需不需要我不知道,但我现在需要睡觉。” 她的羞赧成功取悦了江少卿,只见他噙着笑,凑到她耳边说,“你以后会知道的。” 打不到,骂没用,还逃不了,眼下的宋楚除了连连吸气,强迫自己镇定,就只能继续装漠视。 幸好江少卿还算识相,没再逗弄她,只托着她的背将她放平,并牵来被子替她盖好,再掖了掖背角,“你先睡,我还有事没做完,得去书房干活。”也不等她回答,他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将灯关上。 直到关门声响过很久,宋楚才慢慢睁开眼睛。漆黑的屋子很适合睡觉,但她的脑袋里装了太多东西,满胀得隐隐发疼,那个问题一直盘旋在脑海,他们真的可以如江少卿所言,重新开始吗? 这三年尽管她做着鸵鸟,不闻不问不想,可他的等待和守候她又何尝不知。而如今,他不再默默等候,而是选择步步紧逼的方式,攻城略池,她的心防能抵御多久?那份恨和不甘又还能坚持多久? 深深叹口气,宋楚转动了下脑袋,看到门与地缝间隐约照进来的光线,眉头微微拢起。这些日子,受伤的是她,但最辛苦的却是他,手术后的前两天,她常常因为不舒服的睡姿自言自语地嗫喏,可不管是深夜几点,她稍稍有动静,他就会凑上前嘘寒问暖。 单人房里有陪护床,可这十多天她好像一次也没见他睡过,都是端张椅子坐在她身边,累了时就靠着打盹。好几次半夜里醒来,见他耷拉着脑袋,眼睫下尽是淤青,她都会失神半天,她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又岂能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动。 视线再次看向那束偷溜进来的光,良久,她叹息着拿过手机,发送短信,“早点睡。” 短信没有回复及时回复,但不久房门就被轻轻推开。江少卿缓步走到床前,就着书房的光亮端详着她,眼底是晕不开的动容与温情。 他们都没有说话,亦没有调开视线,只是静静地凝视,好似从眸子望进对方的心。 仿佛过了一古,江少卿才起身去书房关掉灯,再回到床上,将她整个人都抱进怀中,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也不说话,就那么紧紧地抱着她。 听着耳蜗里那鼓点般的躁动,宋楚挣扎着想要脱离,却被他牢牢抱住,“楚楚,让我抱一会,就一会儿。” 那口气听上去不若平时有力,像是累了的人很需要一个怀抱,宋楚原本推他胸膛的手就这样停下来。江少卿见她不再挣扎,手上就卸了劲道,闭着眼睛,整个人放松地靠在她身上。 鼻端是他沐浴后的清香,耳畔是他短促的呼吸,好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捕获。 “那就……试试吧。” 她听见自己说。 紧贴的身躯一僵,随即将她抱得更紧。她说得有些犹豫,不过江少卿对此已经知足,她愿意尝试,这就说明很多问题,其余的事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强求不得。 江少卿安心地舒口气,有种抗战胜利、尘埃落定的喜悦。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随后落下一个吻,“谢谢。” **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相处融洽。为了照顾她,江少卿把所有公事全搬回家。他买来一张贵妃榻放在书房,白日里他工作,她就窝在榻上看书、玩游戏,互不干涉,协和宁静。十多年的感情让他们既有默契,常常是一个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看她一直在往窗外看,江少卿放下图纸走了过来,“怎么,想出去?” “嗯。”她点头,她的伤口虽然拆线,但摔伤的尾骨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因此受伤来她大约快一个月没出门了。 “那我们出去逛逛?”江少卿提议。 “好呀。”宋楚兴奋地放下书,可忽然又拉下脸,“算了,你不是要赶着定方案?”刚才她“不小心”听到他与下属的通话,貌似是有个什么方案急需要今天定下来。 “没关系,出去一下再回来。”他揉揉她的头,说道:“大不了,晚上回来加班。” “不好吧?”宋楚犹豫。 “有什么不好,你比什么都重要。”他认真地说。 冬日的北京难得有晴好的天气,可江少卿还是把她裹得严严实实才推着她下楼,看他要去车库,宋楚忙拉着他大衣的下摆摇头,“不用太远,我们就在小区里逛逛吧。” 江少卿知道她还顾虑着自己的工作,不由失笑,低头在她小巧的鼻尖吮了下:“都听你的。” 他推着她在小区里慢慢走着,大约逛到一半,忽然听到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大叫,“大师兄、江师兄!” 江少卿好奇地扭过头,看到来人时,浅浅笑了笑,“小师妹,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他们师哥师妹地叫着,宋楚心里很不是滋味,就像吞下一颗青柠,酸涩难当。扭过头看到女人相貌和穿着时,她不由蹙起眉头,撇撇嘴,切,装什么淑女,这大冬天的要不要穿超短裙啊?可不得不说,人家的确是貌美又洋气,对比自己这臃肿的一身,简直土到家。 都怪江少卿,非给她在羽绒服外还搭个棉大衣。宋楚没好气地瞪向江少卿,却发现他的注意力全在那位小师妹身上,压根把她忘了。 “我和别人合租了这里的房子,刚刚搬过来。”小师妹笑盈盈地回答完才发现轮椅上的宋楚,迟疑地问,“师兄,这是?” “这是我妻子。”江少卿大方的回答。 眼见小师妹脸上闪过一丝讶异,还有重重的遗憾和同情,宋楚立即明白,感情人家是把她当成伤残人士,为江少卿惋惜呢。 把头奋力别向另一边,宋楚做了一件很没风度的事情,她拉了拉江少卿的衣服,不耐地问,“到底还走不走。” 美女脸上的同情更深了,得,这下人家不禁是把她看成残.障,还把她列为因残导致精神失控的悍妻。 江少卿看她脸一阵红一阵白,不禁莞尔,微微侧过身子跟美女说了声,“再见,改天联系。”,便推着她离开。 走过转角,确定看不到美女身影时,宋楚才一扭头对他说,“不逛了,我要回家。” “为什么?刚出来一会儿,再逛逛吧。”江少卿佯装不明白地说。 “要逛你自己逛,我要回去了。”她噘着嘴。 修长有力的手臂突然由身后将圈住她的脖子,低低的笑声沉吟而出,“楚楚,你在……吃醋?” 第 21 章   宋楚一怔!为他的动作,更为他话中的那个“吃醋”!   “谁吃醋?”她恼羞成怒。   江少卿把头埋在她颈窝里,佯装嗅了嗅后揶揄,“那怎么这么大的酸味?”   被戳中心思,宋楚尴尬得说不出话,只红着耳朵,讪讪地说,“懒得理你。”可刚说完,脖子上就传来一阵钝疼。   她不敢置信地扭过头,龇牙咧嘴地吼道,“你疯了,干嘛咬我?”   “因为开心。”他清冽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楚楚,我很高兴你会在乎。”   宋楚不想与他纠缠这个问题,绷着脖子嗔怨,“疼死了。”   “很疼吗?”他低低沉沉的嗓音带着灼热滑进她的发,“那我给你亲亲。”话落,微凉的唇开始慢条斯理地磨着刚才被咬的地方,他吻得很轻很柔,就像在膜拜最珍贵的宝贝。   一股奇异的感觉瞬间爆发并迅速传达到四肢百骸,不是疼,不是痒,却比两者更折磨人,逼得她几乎要呜咽出声,娇小的身躯冷不丁打了个颤。   “冷?”感觉到她的异样,江少卿替她紧了紧围巾,提议,“要不,我们上去吧?”   宋楚嗯了一声,把脑袋垂得更低。天寒地冻,可她一点都不觉得冷,甚至还有隐隐的燥热。   **   宋楚完全能下地走路已是一个多月后,望着日历上的数字,她不禁感慨时光如梭,哎,他们的五月之期一晃就少了一月。   这些日子他们朝夕相处,她对江少卿的感觉也越来越奇怪,常常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每一次心底都会有微微的悸动,而他一日日的宠溺深情也让她的心越来越热。他仿佛在她的胸口放了个铜炉,慢慢温暖了冰封的心。   这些天,她经常在醒来时发现自己缩在他怀中,不知是因为冷还是习惯。   习惯?惊觉到这点时,宋楚着实被吓了一跳。她似乎真的已经渐渐习惯有他的日子,开始学会依赖和眷念,可这感觉又好像跟从前不同,不是小妹妹对兄长的依恋,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一个人时,她无数次问自己这种感觉是否代表已经原谅江少卿,但答案依旧不肯定。   她答应试一下,却不知道该怎么试?而从头开始,又应该从哪里开始?瞥了眼日历本,宋楚忽然有些恐慌,如果5个月后她依旧放不下,那江少卿会怎么做?是继续试下去,还是绝望放弃?一想到他会放弃,她的心就像被蜇了一下,狠狠刺痛。   江少卿步出书房,就看见站在客厅里对着日历本蹙眉的宋楚。他疾步走上前,关切地问,“怎么了不舒服?”   宋楚抿唇摇摇头,随意找了个借口,“没有,只是有点累。”   “那还傻站着?”江少卿带着几分责备说,“伤筋动骨100天,你以为能走了就没事儿了?”   “可我都快呆烦了。”宋楚抱怨道。   江少卿眉头轻挑,虚搂住她的腰,迟疑试探,“要不,晚上我们回爸妈家里?”其实她伤后,父母就一直要求把她带回去疗养,可他舍不得这难得的二人时光,宁愿把公司事物缓一缓也要守着她。   目前看来,效果很不错。虽然她没说,可他知道她的心在慢慢软化。她没有像从前那样仇视他,也不会排斥他对她的好,对他的亲昵举动反应也越来越自然,不再明显抗拒和挣扎,甚至有时候还会弱弱的回应,这对他而言已是最大欣慰。   将她翻转过身,江少卿亲了亲她的额头,“爷爷奶奶一直挂念你的伤,他们怕我没把你照顾好。”   “那你告诉他们我快被你养成肥猪了。”宋楚嘟着嘴说。   江少卿失笑,一双大手不规矩地在她腰和小腹上游弋,调侃道,“是胖了点,不过……”   他咬住她的耳垂,邪邪地说,“胖点摸起来更舒服。”   宋楚的脸嘭地爆红,咬着唇,半天才负气地问,“不是要回家吗?还不走?”   江少卿也不再逗她,只在她侧脸上啄了一下,“我去关电脑,你去换衣服吧。”   宋楚换下家居服,套上羊绒衫,伸手去抓呢大衣时,江少卿不容抗辩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穿羽绒服。”   “都在车上,又不冷。”她执意将大衣取下来,准备让出衣帽间给他,却在擦身过时被他抓住手臂。   “乖,伤了骨头要做好保暖。”   他的语气柔了几分,像是在哄不听话的小孩子,这让宋楚十分不爽,故意跟他唱反调,“我一直都不乖。”   江少卿被驳得无言,无底的黑眸静静凝视着一脸得意的小女人,下一瞬间,他伸出手,勾住她的头,狠狠稳住她的唇。   宋楚被吻得措手不及,眼睛瞪大半天才想起要挣扎,小手猛捶他的胸口。只是,早已习惯他抚触的身子,却因为他的气息、他吻她的方式,逐渐逐渐的酥软无力。   好不容易,当他终于松开她时,她满腔的怒火老早全都烟消云散,只能巴巴地望着他,气喘吁吁的质问,“你、干嘛?”   江少卿挑眉,拇指抚过她被吻得微肿的红唇,“惩罚你不乖。”   “你……”宋楚满脸通红,张着嘴却不知该怎么接下文。   瞧她一副哑口无言的模样,江少卿嘴角一勾,低首蜻蜓点水的又偷了她一个吻,大手轻捏着她的下巴,霸道又无耻地宣布,“记住,以后不乖都这么罚你。”   宋楚还没回神,江少卿已转身进入衣帽间,拿出羽绒服递给她,也不吱声,只把手指随意地搭在那性感的唇瓣上,暗示他会言到必行,那邪魅的眼神说不出的诱人。   只消一个眼,宋楚便觉得心跳比刚才接吻时还要快。她抿了抿唇,一把夺过羽绒服,仓惶逃离衣帽间,留下他闷闷的笑声在后面。   冲到厨房灌下一大杯凉水,宋楚才抑制住浑身狂乱的燥热。放好杯子出来就看见从楼梯上缓步而下的江少卿,今天的他穿得十分休闲,卡其色衬衫外套着藏青色的圆领羊绒衫,麻色大衣随意地搭在手腕上,眉眼英俊帅气。很早以前她就知道他是个俊雅非凡的男人,读书期间,那张斯文和善的脸,和嘴角的温柔微笑不知揉碎多少女人的心。   她兀自望得出神,江少卿已走到她身边,勾起唇角,绽放出一朵无声的笑,“是不是觉得我很帅,所以看呆了。”   宋楚回神,递给他一记白眼,“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那这次见到了?”他一本正经的回答。   “……”宋楚深深吸口气,决定不再理会他。这男人真是一天天刷新无耻耍赖的下限,她怎么早没发现他还有这么痞性十足的一面呢?   幸好江少卿算识趣,不会一再纠缠,莞尔一笑后就牵住她的手往外走,到车上时他才给母亲打电话,“妈,我们今天回来吃饭。”   “好啊。”苏木清爽快应诺,可过了会儿又小心地确认,“楚楚也来吧?”   “来啊。”江少卿黑眸异常温和地睨了一眼宋楚,继续交待,“她刀疤还在长新肉,不能吃生冷的,叫陈姨给她煮点汤吧。”   “好好、那我叫陈姨赶快去买点菜,晚上我给你烧最爱吃的土豆牛腩。”见这对孩子有和好迹象,苏木清心情也格外愉悦。挂了电话,她立即吩咐陈姨去买菜,又上楼换衣服亲自下厨。   在外面散步回来的江奶奶进屋发现媳妇在厨房忙活,不由好奇,“你今天怎么想到做饭。”   “少卿和楚楚回来吃饭。”苏木清打着鸡蛋说。   “楚楚也来?”江奶奶惊讶的问。   “是呀。”苏木清笑着说,“少卿还叫我给她熬点汤。”   “那可真难得。”老太太感慨道,“这可是他们第一次主动说回来吃饭,那咱得好好准备下。”   老太太说着也加入了做饭阵营,两人正忙活着,苏木清忽然呀了一声,自言自语,“应该把韵武也叫回来吃饭。”说罢,擦了擦手出屋给老公打电话。   **   江少卿一边开车,一边往她这边瞟,宋楚被看得发慌,不由抱怨,“你干嘛呢?专心开车。”   “楚楚,你是不是紧张?”江少卿迟疑地问。   “紧张?我干嘛紧张?”宋楚轻笑,“又不是不认识,我紧张什么劲?”   “也是。”江少卿佯装了然地颔首,心里没说出的话却是,“你要是不紧张怎么一直在摸手指?”从小到大,但凡她做错事或者紧张时就会习惯性地摸自己的食指。不过既然她不肯承认,他也不再追问,趁着等红绿灯的档口,他将王若琳的唱片放进CD机,沙哑低沉的嗓音倾斜而出。   缓慢的音乐节奏让宋楚的紧张的情绪缓和下来。刚才她嘴硬不肯承认,其实当车子开出小区,当她意识到这是自己跟江少卿第一次和和美美的家后,她就开始局促不安,大有一副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   江少卿见她垂着头柳眉微蹙,暗暗叹气,巧妙转移话题,“这CD音质如何?”   “很好啊。”宋楚随口答完,蓦地又想起问他,“我一直以为你只听古典音乐,没想到你还喜欢听爵士”。   “因为你喜欢听。”他云淡风轻的说。   “我?”宋楚诧异。   “对呀。”江少卿侧眸望她,“我记得你在MSN签名上提过喜欢她的歌。”   他的答案让她更惊讶,“你有我的MSN?”   江少卿但笑不语。心念,你的一切我都知道。   车到大院,江少卿将车停好,锁好车门绕到她那边,一握上她的手就笑了。这丫头就是嘴硬,还说不紧张,这手心里全是汗。不过他也不点穿,只牵着她的手往院子走。可没走几步就被她从后面拉住。   江少卿转过身,噙着笑看她,“怎么了?”   “那个……”她吞吞吐吐地说,“那个我该怎么叫你爸妈?” 第 22 章 江少卿的心因为她不确定的语气和微红的脸热起来。这小妮子会紧张、会考虑该怎么叫父母,那说明她是把自己的身份定位为他的女人。 他的女人?呵呵,怎么听起来这么顺耳呢? 宋楚见江少卿只顾盯着她,脸上还有不明所以的笑,以为他是在笑话自己,气上心头,“你笑什么?我不去了。” “别、别。”江少卿一把将急欲转身的小女人拉回来,牢牢圈在怀里,温柔哄道,“好好,我不笑。”话虽如此,脸上的喜悦却藏都藏不住。 看他辛苦憋笑,宋楚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再笑我不理你了!” 毫无杀伤力的威胁却透着小女儿的娇俏可爱,听得江少卿心里跟涂了蜜一般,甜腻惬意。不过,小猫再可爱,惹毛了也会挠人,还是要顺着点好。 将头抵在她的额头,江少卿主动道歉,“楚楚,我错了,别生气。” “哼。”宋楚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江少卿被她俏皮的样子逗得心痒痒,不由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低语道,“我是希望你叫爸妈,可是……”他顿了顿,继续说,“我怕你还不适应,还是跟以前一样,叫伯父伯母吧。” 看她还呆呆地站在原地思考,江少卿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好了,进去吧,外面冷。” 江母看他们手牵手进来,笑得合不拢嘴,语气也异常亲热,“楚楚,快过来坐会儿,等你爸回来就开饭。” 宋楚笑了笑,别扭地叫了声,“江伯母” 出乎意料,苏木清没有为这见外的称呼不悦,反而将她从江少卿身边拉过来,疼惜地说,“哎呀,做手术就是伤元气,你看都瘦了?” 被抢走老婆的江少卿不悦地凑过来,双手自然搭上她的腰,说道:“看看,还怪我把你养成小猪,人家还嫌弃你不够肥呢?” 宋楚递给他一记白眼,伸手想去掐他不规矩的手,却被他反手捉住,包进掌心里,细细把玩手指。 苏木清将二人的小动作看在心里,眼角眉梢止不住上翘。望了一眼笑容满脸的儿子,她欣慰感慨,哎,她的傻儿子总算苦尽甘来。 宋楚不是第一次来江家,但因为和江少卿关系的微妙变化,此次回来的心境全然不同以往。好在江少卿很了解她的情绪,主动说些好玩的趣事,聊着聊着也就放松了神经。 几人正聊得火热,门口玄关处忽地传来鞋柜合上的声音。宋楚扭过头,看着信步而入的江父,轻声叫了句,“伯父。” 江韵武微微颔首,待妻子接过大衣和公文包后才侧过身子,望着宋楚笑道,“本来晚上有个饭局,但你妈给我下命令,必须回家吃饭。” 视线扫到儿子放在她腰上的手时,江韵武唇角弧度扬得更大,“骨头还会疼吗?” “好多了,就是站久了会有点疼。”宋楚如实道。 “要注意休息,有什么事叫少卿去做。”江韵武交待。 宋楚脸红地嗯了一声,没好意思说自己现在基本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正聊着,陈姨就招呼大家去吃饭。三个女人烧饭速度就是快,才不多久功夫,桌上已摆满了10几道菜,宋楚是知道江家奉行勤俭节约,这么大的排场怕是为了招待她吧。 吃饭时,奶奶和江母不停地给她夹菜,宋楚望着碗里堆得像小山的食物,悄悄在桌下拉了一下江少卿的衣摆,待他看向自己时,她微微朝着碗里努了努嘴。 江少卿立即明白,先失笑地将她碗里的菜夹出来一些,又对殷勤的奶奶和母亲说,“妈,你们别给她夹太多,她这人一看东西堆着就没胃口。” “这样啊?”苏木清的语气里明显有失望,“那你自己喜欢吃什么就夹什么,多吃点。” 一顿饭吃得很是融洽,饭后几人围在客厅聊天、看电视,说起他俩小时候的趣事儿,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9点多。 江韵武看母亲已经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便体贴提议,“也不早了,晚上早点睡,少卿你们就别回去了,让陈姨把你房间打扫一下,晚上就睡这里。” “都已经收拾好了。”陈姨接话道。 江少卿睨了眼宋楚,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便欣然同意。由于他们结婚时就提出要搬出去住,所以江家并没有专门给他们准备卧室,晚上入住的也只是江少卿从前的房间。 宋楚刚进门一种熟悉感油然而生,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瞟到书架上那副城堡造型的国际象棋时,身子蓦得僵住。她扭过头,试探地问,“这是?” “还记得?”江少卿搂住她,下巴搁在她肩膀上。 宋楚点头,她怎么会不记得,这幅棋是舅舅出访德国时,一位华侨赠送的礼物,是舅舅的心头好。奥地利水晶打造,棋身是按照著名的天鹅堡造型设计而成,每一颗棋看似不同,但拼凑在一起就会成为一个小天鹅堡的模型。 江少卿6岁学棋,并拜大家为师,下得一手好棋。宋楚求了舅舅很久,才拿到这副棋,并打算在他29岁生日时将这份独一无二的棋子送给他做礼物。谁知,在这之前就发生那件事,她愤怒之下将一副千金难求的水晶棋全数倒进了大院的喷水池里,可是,“它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 只消一句话,宋楚便明白了原因。氤氲的热气窜进眼里,胸口也充斥着难言的情绪,胀得有些疼。 江少卿怕她多想,连忙巧妙转移话题,“先去洗澡,你今天也累了。” 宋楚嗯了一声,木木地走进浴室,再木木地脱下衣服、打开花洒,直到洗完关水时才发现一个严峻的问题:刚才她条件反射地把内衣裤顺手搓洗,可她压根没有换洗的衣服,难不成要光着出去。 抬眼看了看空置的浴巾架,宋楚更加懊恼地拍了一下脑门,哎,刚才陈姨貌似把新毛巾都放在床上,自己竟忘带进来。 看来,只能让江少卿拿进来。咬了咬唇,宋楚鼓足勇气,连名带姓地叫唤,“江少卿。” 脚步声很快传来,紧随而至的还有他急促的呼吸,“怎么了?” “我没拿毛巾,你帮我拿一下。”宋楚不好意思地说。 江少卿迅速跑回卧室抓起一张大浴巾再跑回来,敲了敲浴室的玻璃门,“给……” 门微微拉开些,一只白皙的藕臂从里面伸了出来,白皙光滑的皮肤上未擦干的水珠缓缓落下,江少卿的喉结也跟着滑动了一下。深深吸口气,他命令自己别开视线,可视线一偏却看见那磨砂玻璃后隐隐绰绰的曼妙身影,他只觉浑身燥-热,仿佛全身的血液急速向下-腹涌去。 把毛巾塞到她手里,江少卿强迫自己迅速转身,以免一冲动,吓坏这小妮子。可还没逃出两步,就听到身后咚的一声巨响,那是硬物撞上玻璃的声音。他急忙回身一看,发现原本还站着的影子矮下去了一半,慌得他想也没想就拉开了浴室的门。 两个人同时楞住了,女性姣好的身体就那样袒-露在他眼前,让他不由看痴了,呼吸越发沉重。 室外的冷气随着寒意从敞开的房门流窜而入,吹得宋楚身子一冷,才想起该捡起掉在地上的浴巾遮住外泄的春光。 “你进来干嘛?”她把浴巾胡乱绑在身上,气得哇哇大叫。 “我……”江少卿难得结巴,“我、我听到声音,以为你摔倒了。” 宋楚一跺脚,娇嗔,“谁摔了,我只是手不小心撞到玻璃。” 江少卿哦了一声,理智告诉他该转身立即离开,可身体却不受使唤,视线更是流连在那呼之欲出的小兔子上,那些久远的记忆倏地清晰起来,全然唤醒他沉睡的渴-望,可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了欲-望。 咽了咽口水,江少卿压下心底的躁-动,哑声说,“把衣服穿上,别感冒。” “那个……”宋楚吞吞吐吐,“那个,我没带换洗衣服。” 江少卿一愣,黑眸扫过她挂在架子上的内衣裤,火焰又更热了几分。老天,这丫头是来要他的命的吧? 连连深呼吸,江少卿才克制住扑上去将她就地正法的冲动,沉声说,“那我去问下有没有新的。” 他回来得很快,不仅拿了内衣裤,还有一件赞新的睡袍,宋楚赶紧套上出来,本想跳上床,蒙上被子躲避这尴尬的氛围,可却被他拉住。 “头发还是湿的。”他不悦地蹙眉,“不吹干,明天要头疼的。” 他将她摁坐在飘窗上,又去浴室拿来吹风机,就这样面对面对帮她吹头发。呼呼的热风夹着他的气息拂过宋楚的发丝,竟让她一阵软软的麻痹,不自觉地扬起了脸,望进他幽暗的眼底,然后,没等她搞清他眼底的晶亮到底是什么,他已擒住她的薄唇。 他一开始吻得很急,可渐渐却慢下来,薄唇厮磨着她的唇肉,以难以抵抗的魔力让她心跳加快、口干舌燥。无意识地溜出粉舌想润润干涸的唇,没想到却碰上他的。 理智的弦崩断,江少卿低吼一声,大掌放置在她的脑后,灵活的舌探入口中,翻搅柔=嫩的舌,汲取她的香甜,双手更像铁条般,紧紧将她囚禁在怀中。 陌生的情绪汹涌而来,让宋楚眩惑、低-吟,一种奇异的感觉填满她的胸口,淡化了脑子里冒出头的害怕,小手也不自觉攀住他的颈项,用生嫩的舌学他一样的亲吻。 她的主动回应无疑是最好的催-情剂。江少卿一把将她从飘窗上抱起,大步往床走去,这一路上,他始终以吻折磨她、诱=惑她,吻得她全身无力,失去思考能力,连他的手已经解去她的睡袍都浑然不知。 “楚楚。”他靠在她耳边,低沉的叫唤,热-烫的呼吸灌入她耳中,“我要你。” 他迅速将彼此的衣服褪尽,修长强健的身躯笔直压向他,充满了侵略性。 只是匆匆的一眼,宋楚已被那耸立在丛林中的怪兽吓得摇头,“不、不要。” “嘘,别怕。”他衔住她的耳垂,温柔地哄道,“跟着我,我会让你舒服。”湿-热的唇舌蜿蜒而下,啃-过细致的颈-项,滑上柔软的丘陵,再顽劣地将粉红色的殷桃纳入口中,或轻或重的吸-吮。 强烈的刺激让宋楚嘤-咛出声,难-耐的拱起纤腰,双眼缓慢睁开,却柔-媚迷蒙,微张的红唇吐不出完整的句子。 “舒服吗?”他轻咬着她的肌肤,每一下轻咬,都换来她一声低呼。他的呼吸好烫,灼-热的滑过白嫩的皮肤,又酥又痒。 宋楚攀住他的肩膀,不知道该推开他,还是抱紧他。两人紧贴的姿势让她清楚感觉得到他腿间灼热的欲-望正不怀好意的抵着她,并隔着薄薄的底裤,逗-弄柔软湿-嫩的花-瓣,引发她连连喘-息。察觉到他身体下压时,宋楚本能的想夹紧修长的双腿,低嚷,“不要。” “要。”他强硬地掰开她企图闭合的腿,手指更是挑开底裤边缘,探入早已润-湿的花-径,先是缓慢移动,接着逐渐加快加重,直到确定她足够湿-润,他才抽出长指,将灼-烫的坚-挺挤入她的紧-致。 “啊……!”突如其来的撞击让宋楚簇紧眉头。 “疼吗?”他悬宕在她的上方,牙关紧咬,吸气忍耐那天鹅绒般包覆的舒畅。 宋楚狂乱的摇头,难耐的拱起身躯。 仿佛得到应允一般,江少卿更加狂野,律-动由慢而快,每一下都是几乎完全抽离再凶很的刺入最深处,激烈的贯-穿她的身子,随着他沉重的撞击,她娇小的身躯都快被她推到床头。 “楚楚、楚楚……”他粗声唤着她的名字,饱含火焰的黑眸锁着她,将欲-望深埋进她体内。 宋楚张开唇,咪呜低鸣,一浪大过一浪的刺激将她推上高峰,凝聚到最高点,如烟火般爆发。而与其同时,他也抵在最深处释-放出精华。 汗湿的男性体魄颓然压下,她疲惫的低-哼一声,又被他翻了过去,贴在他的胸口上,体贴的不压疼她。 宋楚喘息着,努力想调匀气息,抗拒运动后的疲累,可没多久就感觉到腿间他复苏的欲望。 “你……”她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江少卿的嘴角绽开邪笑,“我们再来一次。” 第 23 章 第二天,宋楚是肚子咕咕的叫声中醒来的。因为拉着窗帘,卧室里一片昏暗,看不清天色,也不知道几点了。 眨了眨眼睛,待适应昏暗的环境后,宋楚翻转身子想去看床头的闹钟,却不想一个小小的动作竟引起全身强烈的酸疼,呻-吟无意识泄出红唇。天神,身上怎么会这样疼,那感觉就像大二军训时被魔鬼教官拉去急行军10公里后的反应,仿佛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她的过度使用。 忍着拉扯的酸疼,宋楚小心翼翼的将身子翻到另一边,待看清指针指向的数字时,怔住了,不是吧?她竟然一觉睡到12点多,难怪肚子饿得直叫唤。不过,也不怪她贪睡,昨晚她可是彻夜未眠,江少卿央求的“再一次”不知道变成了多少次。她只记得,每一次刚从极致的欢愉中缓过来,他就重装待发,拉过她又是一番折腾……起初时她还能弱弱反抗,但到后面,她脸抗议的利器都没有,只能倦极地躺着,任他摆弄出羞人的姿势,直到天蒙蒙亮时才在他餍足的低咆中得到解放。 意识模糊间,她察觉到他轻柔地给自己擦拭腿间的泥泞,想到他大刺刺地望着自己的私密,宋楚觉得羞耻极了,无奈身子累得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得闭着眼压抑喘息,没多久就进入黑暗梦乡,一觉睡到现在。 拥着被子坐起来,宋楚一低头才发现白皙的胸前错落的吻痕,火辣煽情的记忆立即蹿进脑海,他温柔的爱-抚、他情-欲激狂时的啃-吻轻-吮,他霸道悍然的冲刺一幕幕重演……羞得她红着脸,咬紧牙关直懊恼,当初明明只是一个吻,怎么就发展到后面的地步?而他们这样的进展会不会也太快了点? 这边宋楚纠结,那边的江少卿也忐忑不安。在他的计划里,并没有想过这么早就要她,可是昨晚的她那样美好,诱惑他极想尝一口。他告诉自己,就吻一下,可碰触到娇嫩的唇瓣时,计划尽数打乱,浅尝辄止变为狂热占有,沉睡多年的欲望全然苏醒,如万马奔腾般叫嚣着,让他不顾她的求饶,一次、又一次进入她,带领着她共奏曼妙舞步。 情到浓时不自知,待今早醒来,望着胸口上趴伏的小脑袋,江少卿的理智才恢复,他开始害怕,害怕她醒来后像上次一样哭着骂自己是禽兽,又怕他们好不容易破冰的关系再次破裂……于是他做了很孬种的事情——躲。 他借口去外面给她买换洗衣服,开着车逃了出来。可一路上他越想越觉得不得劲,想到最后还是决定要勇敢面对她,去向她道歉,请求她的原谅,而这一次,不管她怎么打骂,他都不会再给她机会逃离。 尽管做了充足的心里准备,江少卿还是拿着衣服在门口踌躇了半天才推门进屋,一进去就看到宋楚抱着被子发呆,他心一沉,握了握拳,慢慢挪过去,艰难开口,“楚楚,我……” 被打断思绪的宋楚抬头木木地望着他,语带不解,“怎么了?” 她平静的样子让江少卿蓦地舒口气,但还是不敢逾越,只小声说,“昨晚、对不起。” 听他提起昨晚的事情,那些好不容易甩掉的画面又重新浮现。宋楚霍地红了脸,别开头,喋喋抱怨,“干嘛说这个,我不要听。” 江少卿滞了一瞬,随即便被喜悦浇了满头。她语气虽不善,但情绪却与上次截然不同,这一次她似乎是因为害羞,所以别扭。 悬在江少卿心上的石头终于落地,他噙着笑,坐下来,连着被子将她揽进怀里,“好,我不说。那你饿不饿?” “很饿。”宋楚撅起嘴,抱怨道,“快被饿死了。” “那穿衣服起来吃饭。”江少卿将手中新买的内衣裤递给她,“早上去买的,是你喜欢的牌子。” “我不是有?”宋楚不解。 江少卿唇角一勾,凑到她耳边低语,“根据昨晚我的测量,那不是你的尺寸。” 测量?他什么时候拿尺子给她量过?等等,该不会是……宋楚抬头,望着他嘴角的坏笑时候立刻清楚,果真是她想的答案,这下她连身子都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了。 “流氓!”她咬着唇,嗔骂。 江少卿笑容更深,大手滑进被子,一把握住她的丰盈,邪魅地说,“我还可以更流氓。”语毕,他竟然趁她呆愣之际,拉下她遮体的被子,头一低便衔住了粉红的殷桃,如婴儿般,慢慢吮吸。 “啊!”宋楚尖叫一声,刚想用力推开他,却不想他已乖觉地撤离刚才的位置。 推搡的手落了空,宋楚气结得说不出,“你……” 因为生气,她半-裸的身子微微发红发颤,一对雪白的高-耸招摇挺立在他面前,看得他下腹一紧,某种炙-热席卷而来。真想压下她,再吃一次,可惜还是担心她身体吃不消,不舍地揉揉她的头,转移话题,“不是饿了吗?快起来吃饭。” 看她仍旧嘟着嘴,气鼓鼓地瞪着他,江少卿唇角一挑,斜斜地笑,“不饿?那要不你先喂饱我?” 宋楚就算再笨也知道他的“饿”别有所指,再看他一幅迫不及待将她拆吃入腹的样子,她决定不吃眼前亏,连连吸气压住怒气,“谁说不饿,我快饿死了。” “那起来吧,陈姨给你炖了花胶。” 江少卿等了半天,却不见她动作,便诧异地问,“怎么不起来?” “你不出去我怎么起来?”她低吼。 江少卿一愣,忽而哈哈大笑。伸手勾过包在被子里的她,揶揄,“看都看过了,还害羞?” “你出不出去?”宋楚横眉盯着他,不和他争辩。 “好,我出去。”江少卿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语带无奈。没办法,好日子才刚开始,不能把这小妮子逼急了。 ** 直到关门声响起,宋楚才掀开被子起床。去卫生间洗漱时,望着身上大大小小的吻痕,她不禁皱眉腹诽,这男人可真粗鲁,弄得她一身的印记。 收拾妥当,宋楚把头发随便抓了个髻便往外走,谁知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过道里奶奶和江少卿交谈的声音。 “楚楚起来了?” “嗯,刚起来。”江少卿回答。 老太太貌似迟疑了片刻,才说,“她伤刚好,你悠着点,别可劲折腾。” 轰,门板后边的宋楚脸蓦地通红。昨晚她被江少卿挑逗得理智全失,破碎的□和哭饶止都止不住,非但如此,他还使坏慢研细磨,引诱她说,“乖,叫出来,我喜欢听你的声音……” 5555,这下可好,自己那些羞耻的叫唤肯定传遍整个家,一想到这么多人听到,宋楚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更恨不得一手掐死那个罪魁祸首。 后面的话,宋楚不敢再听进去,只模糊听到江少卿保证会注意分寸,不会累坏她。过了一会儿,确定奶奶已离开,她才拧开门。一见到杵在门口的江少卿,就猛地扑上去,狠狠地咬住他的肩头 江少卿微愣,却没有推开她,反是大掌托住她的后脑,声音里有微微笑意,“乖,下次换个地方咬。” 宋楚朝天翻了个白眼,得,比下流,她自愧不如。 下楼时,奶奶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那玩味的笑容足以让宋楚羞愧到死。吃过饭,江少卿就拉着她告辞,奶奶本想挽留,却被江少卿以过二人世界为由拒绝了。 江奶奶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拍了拍孙子的屁股,交待,“加把劲,奶奶等着抱重孙。” “奶奶,这个随缘。”江少卿扔下一句话,笑着拖起宋楚的手离开。 上了车,他在替她系安全带时,随口一问,“都回来了,要去看看爷爷奶奶吗?” 宋楚微楞,心念江少卿还真是了解自己。她的确很久没见过奶奶,也挺想他们的。她抬眼看了眼中控台上的时间,这个时候,父亲和温馨都在上班,应该不会碰到吧? “那就去看看吧。”她说。 宋家二老见着他俩回来甚是吃惊,宋奶奶眼睛尖,一眼就看见他们交握的手,惊奇过后不禁喜上眉梢,又是切水果、又是翻出陈年普洱给他们沏功夫茶。 宋老爷子年轻时带兵打仗不喜言语,看老太婆左一句右一句地跟宋楚聊着,他也插不进话,索性就逮了江少卿去书房下棋。 宋奶奶见江少卿走了,才拉住孙女的手,小心试探,“楚楚,你和少卿没事了?” 宋楚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老太太闻言,两手合住宋楚的手,嗫喏,“那就好、那就好。” “少卿是个好孩子,他是真心喜欢你的,你要好好珍惜,懂吗?” “奶奶,我知道了。”宋楚应着。事到如今,她怎么又不会知道江少卿对她的好呢? 祖孙俩聊得起劲,丝毫没注意大门被打开,直到一声突兀的“呀!”他们才发现站在门口女人。 宋楚扭过头,打量着聘婷而立的温馨。天蓝色的羊绒衫外面套着剪裁合体的藏青色大衣,明暗搭配,既不死板又不失端庄,她个子高挑,齐小腿的大衣穿在她身上尽显风姿。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在这个年龄段里,温馨绝对算得上美女,50多岁的女人面容保养得很好,身材更是上凸下翘,一双含水的黑眸给人楚楚可怜之感,不难想象年轻时有多少男人想做她的护花使者,这等美貌气质,也难怪父亲会跟她偷腥,并在母亲尸骨未寒时再次跳上她的床,最后还不顾爷爷反对,娶她进门,还硬逼着自己叫她妈。 真是滑稽,她何德何能,可以做自己的母亲?宋楚唇角一勾,露出嘲讽地笑,然后转过头继续跟奶奶聊天。 不过,温馨并不满意这样的见面模式,只见她莲步轻移,一边将围巾和大衣脱下来递给保姆,一边笑吟吟地说,“楚楚,你可来了,你都不知道爷爷奶奶多想你,成天念叨着……” 她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只让宋楚觉得虚伪恶心,想也没想就嫌弃地打断她的话,“他们想我会告诉我,用不着你来说。” 温馨被驳得面上一僵,不过几秒过后,表情就恢复常色,还主动去厨房剥了水果拿出来,放在宋楚面前,小声说,“这是浙江那边送过来的文旦,你尝尝看,挺甜的。” 果然,这故作低小的姿态成功骗取了旁人的同情。只见江奶奶扯了扯宋楚的袖子,用眼神示意她要适可而止,不要太为难温馨。 宋楚暗吸口气,心里冷笑,这女人演戏功夫越发炉火纯青,不去拍电影真是可惜了。 “妈,算了。”温馨端出那副楚楚可人相,“可能她不喜欢吃呢。” 那受了委屈却强装欢颜的样子着实让宋楚倒尽胃口,再也无法忍受她惺惺作态的表演。宋楚猛地站起身,生硬地说,“奶奶,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宋奶奶看孙女脸色乌青,忙跟着站起来,劝道,“吃完晚饭再走吧,我都叫张姐去买菜了。” 宋楚还没来得及说出拒绝的话,就被温馨截断。 “楚楚……”她面色为难的看着宋楚,仿佛用尽全部力气才说出,“那件事我没再怪你,你也不要老放在心上……” 第 24 章 宋楚提防地望着温馨,不明白时隔多年,她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看她不说话,温馨继续佯装宽容的说道,“当年的事是意外,我早就不怪你了。” 瞧瞧,这女人不但演技了得,说话水平也是一流,都涉及到怪不怪罪她,又怎会是意外? 宋楚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反问,“难道你敢说不是意外?” 温馨仿佛被她问得僵住,半晌才红着眼眶嗫喏,“对,对,是意外,所以我不怪你。” 宋奶奶不忍看见媳妇委屈求全的样子,可也不舍得再为了这件事说孙女,想来想去,只有转开话题。她拍了拍温馨的手,劝道,“哎呀,都这么多年的事了,还提它干嘛?” “妈,不是我想提。”温馨的眼眶更红了,连话语里都带着哽咽,“我只是不想因为这件事,让他们父女关系不和。” 老太太看媳妇梨花带泪,忙扯了纸巾给她擦眼泪,“别哭,你气管不好,待会儿又该不舒服了。” 温馨却仿佛吃秤砣铁了心不听劝,只见她一把拉下婆婆的手,“妈,有些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你就让我说出来吧。” 话落,不等老太太反应,她望向宋楚,语气里尽是苦涩,“楚楚,你爸嘴上虽不说,可我知道他很爱你,你不要因为不喜欢我,就把你爸也疏离了。当年的事情,我早就忘了,也不怪你,你不用内疚……” “内疚?”宋楚冷哼,“我为什么要内疚,你孩子没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跟你没关系,是他没福气,是我没保护好他……”温馨话没说完,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哗哗流下来,那份失子之疼足以让旁人动容。 对了,当年她也是这样,用哀怨地眼神看着父亲和众人,捂着肚子痛苦地说,“不怪楚楚,不怪她。” 那一刻,宋楚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杀人不见血。因为她欲盖弥彰,故作大方的表演,那个号称会用生命去爱她的父亲竟扬手就甩她一巴掌,怒骂,“畜生,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儿,你给我滚。” 宋楚捂着脸直视那个虚弱中仍不忘责备丈夫不该打孩子的女人,多贤良淑德的后母,难怪这么多家人,竟没有一个相信她是无辜的,连最疼爱她的奶奶也责备,“楚楚,你怎么能这样任性?” 任性?她要是真任性,就不会伸手去拉温馨。 时隔多年,宋楚仍然清晰记得当时的每一个细节。那一年,她十六岁,从广州回北京过春节,本来再听说温馨又怀孕时她是不想到宋家拜年的,可抵不过奶奶的软磨硬泡,最后她还是不情愿的去了。 吃过饭,家人围在客厅看电视,宋楚因为要去房间拿小时候的照片,所以上了楼,就这样碰到了温馨。宋楚一如既往选择对她不理不睬,可这一次温馨却主动叫住她。 “楚楚,我很早就想说你了,你对待长辈的态度很有问题。”温馨拦在她面前,摆出一副家长的样子,教训道,“怎么说,我都是你爸的妻子,就算你不叫我一声妈,也尊重我是你阿姨吧?” “什么阿姨?我不记得我妈有姐妹。”宋楚扬起小脸,嘲讽道,“再说,我爸都没吱声,你有什么资格教育我?” “你爸不说那是他舍不得,可我不能让人家觉得我们宋家没家教。”温馨严厉地说。 “那你可以不把我当宋家人。”宋楚白了她一眼,决定不再跟她废话,可就在她准备侧身越过她时,温馨用力拽住了她的胳膊。 “你这是什么态度?”温馨瞪着她,愠怒地说,“你就算不想做宋家的女儿,可外人眼里你还是宋一鸣的种,我可不想让人觉得你没了妈连管教的人都没有了。” 一直以来,宋楚都不愿意与温馨起争执,可听她毫不忌惮地提到母亲,她胸中的怒火蹭地窜起来,“闭嘴,不许你说我妈。” “怎么,不高兴?”温馨冷笑,“不高兴我说,那就表现得识大体些,你母亲可比你有教养多了。” 她冷嘲热讽的表情让宋楚很不是滋味,却找不出半句话来反驳,郁结了半天,最后决定甩手走人,不予理会。 温馨正教训得爽快,见她又一声不吭就走,伸手就想把她拖回来,谁知重心一偏,人猛地往前扑去。 宋楚吓了一跳,慌忙想去抓她,怎奈力气小,又只抓住了她的衣袖,没抓稳,就眼睁睁看着她滚下楼梯。 听到尖叫赶过来的众人看到的就是,躺在地上,□正在冒血的温馨,和站在楼梯上,手还滞在半空的宋楚。 很巧合的一幕,加上温馨刻意的引导,所有人都认定她是残忍推后母下楼的刽子手。温馨被紧急送到医院,不过那个8个多月大的胎儿却胎死腹中,而温馨也因为大出血,伤到子宫,导致终身无法生育。 宋楚知道情况后,一开始有些内疚,她觉得如果自己没有跟温馨吵架,她就不会摔倒,如果她拉住温馨、那孩子就不会流掉……可是当她站在病房门口,听到温馨抱着父亲痛哭,指控是自己推她下楼时,宋楚才明白什么叫“蛇蝎心肠”,也体会了百口莫辩和不被信任的滋味。 回忆当年,胸中还是有隐隐的苦涩。深吸口气,宋楚望着仍在哭泣的温馨,无力地笑了笑。罢了,如今再去争个是非对错又有什么意义? 侧头望向一脸为难的奶奶,她平和地说,“奶奶,我先走了。晚点再来看你。” 宋奶奶看气氛搞成这样也不好挽留,便吩咐张姐,“去把少卿叫下来。” 江少卿很快就下来,看到垂首玩手指的宋楚和哭得妆都花了的温馨立刻明白了什么。他伸手拉过宋楚的,轻声问,“要回去吗?我们现在走吧。” 宋楚低低的嗯了一声。 “那奶奶,我们先走了。” 江少卿刚跟宋老太太告别完,就被温馨叫住,“少卿啊,刚才我提到流产的事情,可能让楚楚不舒服了,你回去劝劝她,我……” “温阿姨。”江少卿生硬的打断她的话,“我绝不会相信楚楚会推你下楼。” 感觉到掌心的小手微微一颤,江少卿紧了紧手指的力量,将她握得更紧。 “我了解她的为人,别说她不屑对你动手,就是想要对你不利,也不用她亲自动手,多得是人帮忙解决。”江少卿直直地盯着温馨,唇角一勾,冷笑道,“所以,收起你那些把戏。” 不等温馨反应,他继续说,“楚楚是我的妻子,也是宋家的女儿,回来跟家人聚天伦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如果有人故意让她不好受,那我也不会让这人好过。” 被一个年轻小伙子威胁,温馨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指着江少卿你了半天,硬是没憋出一句话,幸而老太太出来打圆场,“哎呀,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少卿你们不是有事吗,赶快走吧。” 江少卿话到此也不再多说,跟奶奶点了点头,就牵着宋楚离开。直到车子开出大院,他才揉了揉宋楚的头,劝道,“别为不相干的人不高兴。” 宋楚侧过头,凝视着他,半晌才问出,“你真的相信不是我做的?” “当然。”他斩钉截铁地回答。 “为什么?”她不解。 江少卿唇角浅浅扬起,意味深长地说,“因为你不会,我爱的楚楚绝不会做那样的事。” 心轻轻被抽动,闭了闭眼,眼底酸涩一片。这个男人,每次她最脆弱的时候,有他在她身边,她就不再孤单,不再无助。 “谢谢。”她轻声说。 ** 那天的事情宋楚很快就抛在脑后。在家又修养了一周,她实在待得无聊,便提出要回单位上班,江少卿当然是不同意。 “不行,你还没好利索。” “怎么没好利索,医生都说我现在可以正常工作生活啊。”她反驳。 “能正常那昨晚干嘛一直嚷腰疼。”他一本正经的反问。 宋楚的脸霍得爆红,递给他一记白眼,娇嗔,“那又不是伤口的原因。”还不是他一直拉着自己的腰冲刺,才让她觉得腰快断了。 “那也证明你体力还没恢复啊。”江少卿继续强词夺理。 宋楚翻翻眼,拜托,这根体力有什么关系,遇上个饿狼,是个人都不能应付吧? 知道再争论下去也没意义,宋楚正苦思办法,忽地心念一转,收起刚才强势的模样。嘴一瘪,佯装委屈的说,“我都快待发霉了,真的、真的、很想去上班。” 明知她是做做样子,可看着那微红的眼眶,江少卿还是软了心。大手一捞,将她抱坐在膝盖上,哄道,“傻瓜,我只是不想让你太累了。” “我不会太累,我保证重活累活全不干,行不行?”她将手环住他的脖子,头在他肩窝上蹭着,“你就让我去吧,好不好?” 软香在怀,江少卿不禁心猿意马。好不容易稳下心神准备拒绝,唇上一暖,娇嫩的唇肉已然贴上他的嘴低语,“少卿哥哥……” 第 25 章 这久违的称呼比她的主动献吻更令江少卿激动,放在她腰上的手蓦地收紧,唇缓缓开启,品尝着这生涩的吻。 她虽属于生手,但技巧方面的不足反倒显出纯真的诱惑。她环绕着他的颈项,慎重的吻他,丁香小舌却不敢伸探。 这样的诱惑,让江少卿的理智崩解,被动化为主动,他低吼着掌握了控制权,大掌放置在她脑后,灵巧的舌抵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拖住她的小舌用力翻搅,汲取美好的甜蜜。 激-情逐渐加温,骨节分明的大手探入她的衣衫,和着内衣包住浑-圆柔嫩,肆意揉-捏,拇指更是探-入蕾丝的边缘,拨-弄着那已挺-立起来的红梅……宋楚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他越发急促的呼吸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环绕在耳边,当他略显粗糙的拇指滑过敏-感的红-蕊时,她发出一声惊喘,被强烈的刺激摆布得微微颤-抖。 这喘-息让江少卿更加狂热地轻啃她的红唇,灵活的滑倒后背,找到内衣的扣子,手指一捏一放,罩住她的小可爱轻而易举便被解开。他趁势撩起她的单衣,将头钻进里面,看清那团嫣红时,黑眸的火焰更旺了。 宋楚望着高高耸起的衣服,又羞又怕,推着他的脑袋抗议,“你在干嘛,快出来。” “楚楚。”低哑的声音透过衣服里传出更显暗沉,如包裹丝绒的匕首,柔和而又杀伤力十足。 热烫的呼吸拂在宋楚的胸口,痒得她不住喘息。她颤抖着,粉颊更红,“嗯?” “我想吃你。”他的话,大胆而直接。下一秒,不等她的答案,他已经贯彻言道必行的精神,如蛇般的舌滑过她的肌肤,引发她的呻-吟。 被拆吃入腹之前,她还在争取缓刑,“等一下,现在是白天,晚上好不好?” “不好。”江少卿徐缓的回答,唇舌从舔=舐变为了轻轻的啃-咬。 “那换个地方行不行?”宋楚垂死挣扎。 “不行。”他坚决反对,并将她的臀往下压,隔着裤子磨蹭她。 “楚楚。”他往上挺了挺腰,邪魅地笑,“它等不及要检验你的美人计了……” 衣服在最短的时间被剥个精光,当强健的身躯将她压向沙发时,宋楚终于清楚地明白啥叫赔了夫人又折兵,自己明明只是想撒撒娇,怎么就连把色相也搭了进去,真是亏大发。不过,好在江少卿还算道义有道,没吃完了就不认账。第二天咨询过医生,确定她可以上班后,就准许她回单位。 周一的上午,江少卿起早送她去单位,到了大楼门口,宋楚拉开车门就要下来,却被他拖住,不满地问,“就这么走了?” “那要怎么样?”宋楚疑惑不解。 江少卿翻了翻白眼,指着自己的脸,“怎么都该有个goodbyekiss吧。” 宋楚哦了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脸上啄了一下,正准备撤离,却被他扯回来,热烫的唇铺天盖地下来,啃咬搅弄得她喘不过气,才念念不舍地放开。 “去吧,晚上来接你。”他在她额头蜻蜓点水的落下一吻。 宋楚匆匆下车,一路捂着发烫的红唇进入大楼,刚走到电梯口,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转过头去,陈媚入沐春风的笑容跌入视线。 她指了指嘴唇,贼兮兮地说,“我都看到了哦。” 宋楚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顿时血往脸上涌。 陈媚看她红了脸,笑得更戏谑,“是你老公吧?挺缠绵的。” 宋楚嗯了一声,心里把江少卿骂了好几遍,都怪他,不分场合就亲热。 “这就对了,两个人和和睦睦多好。”陈媚挽住她的胳膊走进电梯,“你住院的时候我看他把你照顾得无微不至,又细心又体贴,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没处找,你可要学会珍惜,懂吗?” 宋楚莞尔颔首,"陈姐,我会的,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你这傻丫头!" "谢谢你之前劝我要放下啊!"宋楚笑道。 电梯到七楼,两人相携而出,到办公室时看何曼娜在擦桌子,宋楚客气地打招呼,"曼娜,这么早?" 孰料,何曼娜只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一声不吭地拿着毛巾去了卫生间。 陈媚见她冷冷淡淡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把包重重往桌上一放,嘀咕道,"拽什么拽?不就找了个富二代吗?这还没嫁进豪门就学会斜眼看人,什么心态啊!” 咋闻何曼娜找了富二代,宋楚一惊,讶异地问,“她男朋友不是在海关?” “早吹了,现在又换了一个。”陈媚把清楚的小道消息悉数告诉宋楚,“现在这个据说是王局带她去吃饭时候认识的,男的是高干子弟,自己投资房地产,东城几个商业楼盘都是他开发的。” “那挺好的。”宋楚由衷地说。“呵呵,是挺好,她不是一心想嫁进豪门吗?这下有机会了,就是……"陈媚顿了顿,喟叹,"就不知道对方是真想娶她还是玩玩。" “她以为男人舍得花钱给她买名牌包包、奢侈手表就是真爱?依我看,真爱你的人送的是心思不是钱。”陈媚说完又感慨道,“哎,其实何曼娜各方条件都挺好,就是虚荣心、好胜心太强。” “好胜心强也不是坏事儿。”宋楚如实说。 陈媚摇摇头,“好胜没关系,可她总想跟你比,你看她这些年做什么都想压着你,也就你性格好,不跟她争,不过……”她顿了顿,笑道,“现在她怕是知道争不过你了。” 宋楚微楞,浅浅一笑,“跟我有什么好比的,我倒是羡慕她风风火火的性格。” 陈媚还想说什么,门口就传来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一听脚步就知道是何曼娜,于是她便闭了嘴,拿起衣服去更衣室。 宋楚一个多月没来上班,工作上压了很多活,一个早上都忙着处理OA里的文件和邮件,直到陈媚提醒她该吃饭了,她才拿起饭卡去楼下食堂。同事们见着她都特别亲切,关心询问她的伤,又叮嘱她要注意休息,宋楚一一言谢,安静地排着队,眼看快轮到她,手里的电话却忽然想起。 她垂头扫了眼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嘴角轻轻扬起。摁下接听键,江少卿低沉性感的声音就从话筒里传来,“吃了吗?” “在排队打菜,你呢?” “正准备去餐厅,不过没什么胃口。” 宋楚听他语气有些低落,不禁关心,“怎么了?工作不顺利?” “没有。”他闷闷地说,“只是很想你。” 突如其来的甜言蜜语让宋楚面色赧红,幸好她听筒声音不大,否则被周围的人听了去,她可不要活了。 江少卿听她不说话,步步紧逼,“你呢,有没有想我?” “嗯。”宋楚低低应一声。 “嗯是想还是不想?”他得寸进尺地追问。 宋楚瞅了瞅周围的人,可没胆量当众说这么肉麻的话,便嗔怪道,“懒得跟你说,快轮到我了,先挂了。” “等等……”江少卿叫住她,沉吟片刻,彼端传来mua的一声闷响,还有他蛊惑人心的表白,“老婆,我爱你。” 一句话让宋楚如被点穴一般,呆愣在原地。虽然这些日子他们已经非常亲密,可这却是他第一次叫她老婆,很俗气的称谓,可从他嘴里吐出竟有种骚动人心的魅惑,让她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也被他勾了去,直到后面的人推了推她的背,才回过神来。 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宋楚脑子里一直盘旋着那个亲昵的称谓,那种渴望见到他的想法从未有的强烈,扰得她一个下午都不在状态。好不容易撑到下班,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到更衣室,不过推门而入时才发现竟有人比她还着急走人。 望着穿衣镜前已经换好衣服的何曼娜,宋楚微笑颔首,而后者只是抬了抬眼,继续对着镜子化妆。见她化得认真,宋楚不禁多打量了几眼,今天的她穿得特别隆重,大衣里面竟是套青草绿的小洋装,端庄又不失灵性,很是漂亮。宋楚一向不是八卦的人,但看她盛装打扮,也不禁好奇,“曼娜,你晚上有约会?” 何曼娜头也不回,只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这不冷不热的态度让宋楚暗叹口气,忽然想起陈姐早上说的话,感情这何曼娜是找了有钱男友,连带眼睛都高到头顶了。 得,人家不理她,自己也没必要舔着脸贴冷屁股。将柜门轻轻锁上,她礼貌地跟何曼娜道别。 等电梯的功夫,江少卿的短信就来了,“老婆,我车停在路边。” 她收起手机,抿唇笑笑,“好,我就下来。” 走出大楼,宋楚一眼就看见路边那辆熟悉的黑色亚光揽胜,而车旁站着的就是她想了一个下午的男人。只见他单手插兜,老神在在地靠在车头,一件黑色立领大衣被他穿得熨帖帅气。 香车帅哥,格外养眼,看见几个女同事偷偷打量他时,宋楚竟有些骄傲,呵呵,这么养眼的个男人竟然爱着她,想着都能从心里笑出来。 她忽然就想让大家知道,这男人是她的。一阵小跑冲到他面前,小手环上他的脖子就在他脸上啵了一口。 难得她投怀送抱,江少卿自然不会客气。大手搂住她的腰,笑问,“遇到什么开心的事儿了,这么开心?” “没事儿就不能高兴了?”她嘟着嘴。 “没事儿高兴那是傻乐。”江少卿宠溺地捏了捏她皱起的鼻子,“上车吧,外面冷。” 车驶出大路,江少卿忽然想起早上周延提的事儿,便侧过头问宋楚,“对了,晚上雷子请吃饭,你想去吗?” “他怎么想到请咱们吃饭?”宋楚诧异。 “不只我们两,还有其他人。这不,他新开了个会所,说让我们去尝尝菜。”江少卿看她眉头微挑,赶紧说,“你要是不想去,我推了就是,反正也没答应。” “没事,我去。”宋楚笑笑,“我也挺久没见过大伙儿了。” 江少卿捏了捏她的手,薄唇微微扬起。 两人到时,周延、老五和宋博彦已经在玩扑克,看到他俩手牵手走进来,三人脸上都挂起暧昧的笑。 “咱玩麻将吧,让二哥也来。”周延莫名其妙地提议。 “靠,就你那大小相公都分不清的水平还跟二哥玩?”宋博彦调侃发小,“你是钱多了,想送他不成?” 周延也不恼,笑嘻嘻的摇头,“老四,我说你不懂吧,二哥现在是情场得意,这赌场肯定就失意,咱此时不把以前输给他的钱赚些回来,那还要等什么时候?” 宋楚递给周延一个白眼,这帮家伙,变着方打趣他们。 江少卿笑着将她揽进怀里,低头轻语,“老婆,咱今天就让他们知道啥叫情场赌场双丰收。” “咦……”三人佯装打了个冷颤,笑话道,“二哥,你可真肉麻。” 几人正闹着,包厢的门蓦地被打开,宋楚回过头去,看到了雷厉领着个女人步入,她刚想叫“雷子哥”,却在看清紧随而至的女子长相时,生生把话卡在了喉头。 怎么会是她? 第 26 章 宋楚做梦都想不到何曼娜的富二代男友会是雷子。 显然,和她一样震惊的人还不在少数。左手边的周延就小声跟老五嘀咕,“老大这是唱哪出?” “谁知道?”老五扫了一眼门口十指交握的两人,试探地说,“莫不是要定下了?” 这边众人疑惑不解,那边的雷厉却眼尖地发现紧挨在一起的江少卿和宋楚,眼底惊讶之余似乎还有痛楚一闪而过,不过开口时却已笑语盈人,“难怪少卿最近心情大好,原来是有人热炕头?” 对于他的调侃,江少卿倒也大方,捉住宋楚的手在唇上亲了亲,“那是,这大冬天的两个人睡总暖和些。” 如此秀恩爱让宋楚又羞又闹,生气往他手上掐一把,低声嗔骂,“满口胡言乱语!” 江少卿失笑,反手擒住她,凑到她耳边低语,“谁乱说?昨晚是谁说好热的?” 宋楚郁结地瞪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江少卿,一张小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那些火热的画面如电影般一幕幕回放,昨夜他极尽挑-逗把她弄得浑身燥-热难耐,可他却只肯抵在入口磨-蹭,迟迟不肯进入,直逼着她开口求他进来,才将她的腿扛在肩上,凶狠冲刺,她被折腾了好几次,满身是汗,入睡时连嚷太热,不肯盖被子。 这家伙,竟然拿闺房里欺负她的事来揶揄自己,哼,看她晚上怎么修理他。 宋楚肚子里盘算着收拾江少卿的点子,坐在她对面的周延却故意逗她,“二哥,你到底说了什么悄悄话,让楚楚姐的脸都红了?” 被人点名,宋楚面色更红,瞪着笑得暧昧的周延,“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懂不懂?” 周延刚想再打趣她,某人已经出来保护老婆。江少卿伸手揽住宋楚的肩膀,含笑说,“好了,审我们改天。今天主角是雷子和这位美女,雷子,不给大家介绍下吗?” 对江少卿转移话题的把戏,雷厉笑而不语。侧身将何曼娜牵上前一步,介绍道,“这位是何曼娜。” 没有明确介绍她的身份是女友,但众人都心知肚明。雷子花名在外,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人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女伴不计其数,但能带来今天这样的聚会,地位绝对不一般。 想到这里,宋楚不由多打量了几眼正在盈盈微笑的何曼娜,跟那人完全不同的风格,雷厉的口味变化得倒是很快。 介绍完毕,雷厉便招呼众人坐下,一顿饭吃得倒算融洽,只是宋楚见雷子频频夹菜给何曼娜,把她当小孩子一般照顾,心里很不是滋味。 江少卿看她只顾埋着头吃饭,便在桌子下捏了捏她的手,轻声问,“怎么了?不舒服?” “感觉有点腻。”她蹙着眉回答。 “腻就不要吃了。”他放下筷子,给她倒了杯铁观音,“先喝点茶,解解腻。” 雷厉心细,看他俩都停下筷子,咬耳朵低语,便问,“怎么了?菜不合胃口?” 江少卿摇了摇头,揉着宋楚的头发解释,“这丫头多吃了几块八宝鸭,被腻住了。” “哈哈……”雷厉大笑,忽而眼睛一亮,迟疑地问,“油腻?该不会是?原来潘……”他倏地住了嘴,原本笑容可掬的脸瞬间铁青。 众人听到那个潘字都是身子一僵,再看他脸色暗沉下来,全默契地选择静默。唯有何曼娜不明所以,笑嘻嘻地接过雷厉的话,“楚楚,你该不会是怀孕了吧?我嫂子刚怀孕时……” 啪,银制筷子重重落在桌面上,生硬打断何曼娜的话。 何曼娜明显被吓了一跳,愣了半天,才怯懦地望着雷厉,“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雷厉的脸如六月的天,瞬息恢复常色。他笑着拍了拍何曼娜的手背,安慰道,“我手滑,筷子掉了,把你吓着了?” 说完,又主动夹起一块排骨放到她碗里,“你不是说喜欢孜然排骨,我特别请了个善于烧烤的厨师,你尝尝,好吃不?” 明明是一副宠爱有加的样子,可宋楚却怎么看怎么别扭。 吃过饭,男人们端着酒杯聊着国事天下事,宋楚听得无聊便借口去上厕所溜出去透气。洗手间刚出来,就碰到何曼娜。宋楚淡淡一笑,算是打招呼,刚想走人却被她叫住。 “宋楚。”她顿了顿,迟疑地问,“雷厉刚才为什么生气?” 宋楚一怔,暗叹这女人还不算太傻,分得清虚情和假意。只是,他们的事,还轮不到她来插嘴。 “你想知道就去问他自己呗。”她打着哈哈,“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他气什么?” 听出她的敷衍,何曼娜抬眼瞥她,尔后轻蔑地笑,“没事,我总会知道。” 她志在必得的语气让宋楚微微摇头,想到那个与她截然相反的人,心里竟有点同情起何曼娜来。 ** 回去的路上,宋楚还想着何曼娜的事儿,以至江少卿连叫她好几声都没听见,最后还是他摇了摇她的手臂,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她侧过头问。 “我才想问你怎么了?”江少卿没好气地抱怨,“从上车到现在你就没看过我一眼,跟你说话也不搭理。” “不好意思。”她赔笑地握了握他的手臂,“我在想雷子的事儿。” “潘辰?”江少卿一针见血。 宋楚嗯了一声,转眸凝视他完美的侧脸,喟叹,“你说,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寡情?爱你的时候可以为你死,可一旦不爱了,连提都嫌腻味?” “也不一定。”江少卿抿了抿唇,“有时候不是不想提,而是不敢提。” 宋楚不解地望着他,“什么意思?你是说雷厉反应那么大,是因为对潘辰还有感情?” 江少卿眉毛微微拢起,思考半晌,才回答,“不知道,但我觉得真正爱过,不会那么容易放下。” “那他怎么不去找她?”宋楚不高兴地反问,“别说他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多苦?还有,他要是真爱她,干嘛把她逼上绝路。” 看她皱着眉头,愤愤不平,江少卿忙扣住她的手劝慰,“哎呀,感情的事情,外人哪里说得清楚。” “可是……” 宋楚刚想继续说,就被江少卿打断,“对了,有人邀请我月底去法国,你想不要出去逛逛?” “去干嘛?” “我一个设计拿了奖,去领奖。”江少卿答得云淡风轻。 “你拿奖了?什么奖?国际的吗?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宋楚激动地问出一串问题。 江少卿看她兴奋的样子,唇角漾起微笑,“我怕你对这些不敢兴趣,再说,只是个小奖,没必要大张旗鼓宣传。” 宋楚切了一声,瘪起嘴,“谁说我不感兴趣,以前你画的图不都先给我看吗?” 江少卿的唇角的笑意更深,紧了紧她的手问,“那你跟我去领奖吧。” “好啊,我还没去过法国呢。”宋楚爽快地回答。 看她兴致盎然,江少卿也格外开心,回到家立即给主办方回复邮件,确定自己会携伴出席颁奖仪式。 因为考虑到她是第一次去法国,江少卿特意在会期前两天飞抵巴黎。入住的酒店是巴黎最好的星级酒店,办好手续,他便带着她到处游玩,凯旋门、埃菲尔铁塔、卢浮宫……他是学建筑设计的,这些名胜古迹经过他的讲解分析,顿时变得鲜活,富有生命和灵气。 一天下来,宋楚不得不承认法国是个浪漫、热情的城市,街头随处可见相拥亲吻的情侣,她一开始见到会不好意思地垂首,可渐渐却被这种氛围感染,以至于在夜游塞纳河时,忍不住主动贴上江少卿的唇。 河风微凉,他的唇却热烫无比。热-辣缠绵的一个吻足足持续了五分钟,分开时她气息不稳地靠在他的颈窝里直喘-息。 正匀称着呼吸,突然听到有人在背后说话,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扭过身子看过去,发现是个摄影师。那人递给他们一张即拍得的照片,画面里正是他俩甜蜜拥吻的一刻。 江少卿笑着答谢,摸出零币要给他,对方却摆摆手,笑着将照片递过来,然后用英文告诉他们,“我只拍有生命的照片,你们的爱意感染了我,这个留给你们做纪念。” 宋楚伸手接过照片,唇角微微扬起。摄影师说得对,只消一眼,就能看出照片里的两人眉眼间满满的幸福甜蜜。原来,跟江少卿在一起时,她的笑是那样迷人…… 船到终点,两人牵手沿着塞纳河畔走回酒店,到门口时宋楚忽然想喝刚才在船上喝过的饮料,江少卿抬眼看向不远处的便利亭,吩咐,“你站在这里,我去给你买。” 宋楚点头,站在原地等他回来。正兀自望着来往的行人发呆,突然身后传来拗口的英文,“小姐?你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一个人吗?需不需要我陪你?” 宋楚好奇地转过身,蹙眉望着面前金发碧眼的帅气男子,正待开口,肩膀处一只手臂轻柔地环上,有人从她身后紧紧搂住——熟悉的薄荷味! “抱歉,她只能由我陪。”低沉冷慢的语调,很纯正的法语。 她从那短暂的愣怔中回神,不由轻笑道,“你速度可真快。” 江少卿垂下头,在她颈项处轻轻咬了一口,咕隆着,“自己的女人被搭讪,能不快点回来吗?” 说完,他站直身子,优雅的跨出一步立到她身侧,并且很顺势的抓起她垂在一旁的左手,五指滑入相握,淡雅有礼地对法国男子笑笑,“失陪。” 言毕,拉着她疾步走进酒店大堂。宋楚被拖得险些踉跄,拽了拽他的手,揶揄,“走这么快做什么?怕他追上来?” 脚步停下,江少卿霍然转过身,黑沉的目光紧紧锁住她,脸庞有些忧闷,过了片刻,轻轻溢出一声叹息,“老婆,我好有危机感,你竟然那样看别的男人!” 宋楚一愣,回想自己刚才的打量男子的眼神应该只是纯粹的欣赏,不是这样也吃醋吧?不过他郁结的样子让她心底很爽,于是故意做出花痴的样子,称赞道,“那个法国男人真的很帅啊,身材也好!” “帅?”某人面色微沉,阴云逐渐密布,“身材好?” “不好吗?”宋楚沉吟片刻,不怕死地回答,“我感觉他应该有六块肌,不知道摸起来……” 缪赞的话没说完,一阵天旋地转,她已被江少卿一把扛上肩头,头朝下的位置,吓得她哇哇尖叫,“喂,快放我下来,你要干嘛?” “干嘛?”江少卿邪邪一笑,流氓气十足地回答,“干、你!” 第27章 江少卿扛着宋楚,一路大踏步进了房间,直到把门关好,他才将她放下。 脚一沾地,宋楚就哇哇抱怨,“讨厌,你把我头都搞晕了,好想吐。” 江少卿噙着笑,视线落在她的小脸上,眸光转为深浓。那样的眼神,让宋楚陡然醒悟,粉脸顿时嫣红。她已经太过熟悉这眼神代表的含义,也清楚明白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但是长途飞行后又逛了一整天,她早已累得够呛,此刻只想洗澡睡觉。 “那个……”她赔着笑,“我很累了,睡觉好不好?刚才是开玩笑的,你别……”话还没说完,江少卿已将她压在门板上,高大的身躯传来强悍的力量。 “玩笑吗?”他贴着她的唇,厮-磨呢喃,“可是,我当真了。你不是想摸摸吗?来,试试看……”他一边说一边拖着她的手探入温暖的腹部,可只有片刻的停留,便压着她的手往下游走。 掌心贴上那硬-热时,宋楚倒抽口气,负隅顽抗,“等一下……我真的很累。” “那你不要动。”他含笑回答,接着不等她抗议,一把托起她的臀,将她抱到房内的书桌上。这房间是复古设计,书桌上贴了大理石,冰冷的台面透凉彻骨,而紧压在身上的男性体魄却灼-热如火。她被压在桌子上,无处可逃,身子又冷又热,想挣扎,却被他强势挤入双腿间,迫使她的腿只能悬挂在他的腰上。 一眨眼的功夫,身上的衣衫已被全数褪尽,宋楚不知所措地瞪大眼睛,等一下,他不是打算在这张书桌上把她吃了吧?虽然他们已经很亲密,可是这地方也太放-浪形骸了吧。 “不行,这里不行……”她扭着身子抗议。 “怎么不行?”他陡然握住她的足踝,将她分得更开,火热的视线紧紧盯着某处,邪魅的说,“高度刚刚好!”语落,他倏地扯下她的底裤,头一俯,热烫的唇舌便覆上了私密,软软滑滑的舌头更是大胆探进那神秘源地。 宋楚哪里承受过这种事,那燎原的野火从他啃吻的地方烧上来,惊得她猛地直起身子,想逃脱却被他压住。仿佛是为了惩罚她的抗议,火热的唇舌更加放肆舔-弄,直逼得她呜-咽出声,频频颤-抖,他才缓缓起身,脱下长裤,释放为她而灼-热的男□-望。 “低下头。”他嘶哑的命令。 “不……”她闭眼颤抖着,敏锐的察觉他的巨大正威胁的抵着她的温热。 “楚楚,我要你看着我怎么要你。”他的口吻不再是诱哄,而变为蛮横的催逼,大手也勾下她的脖子,令她不得不看。 狰狞的怪兽在丛间叫嚣,宋楚被这景况吓得连抗议都忘了,只能眼睁睁注视他的强悍一寸寸进入她,望着那雪白与小麦色的交叠,形成最煽-情、最惊世骇俗的震撼。 江少卿似乎也被这放-浪的画面刺激,眼眸中的烈焰更旺,动作也突地狂野,双手捧着她的粉臀猛力一送,探进最深处。 这样的姿势将她撑到极限,入口处甚至有些拉扯的疼,她仰起头低-泣一声,双手陷入他强壮的肩膀,“轻点,好疼。” “我也疼。”他啃着她的红唇,吞咽她的娇-吟,猛烈的起落,以狂乱的激情浇灌她的柔-嫩。 房内热战正酣,门外突然传来轻敲,还有服务员纯正的英语,“晚上好,请问需要需要夜床服务吗?” 宋楚被吓得一缩,原本酥-软的娇躯蓦地变得僵硬,她惊恐地攀住身上的男人,慌乱地想要挣脱,可反被他钳得更紧,下面的动作也更快、更强烈。 她又怕又急,担心服务员会开门进来,忙抓住他的手,结结巴巴地说,“她、她要进来了。” 因为太过紧张,花-径频频收缩,绞得江少卿直吸气,差点就破功。他拢起眉头,将她的腿拉得更开,咕哝着命令,“别动。”然后托住她的臀,将她抱离桌面,再侧过身子摁下书桌边“请勿打扰”的按钮。 敲门声乍然而止,可宋楚却被吓得不敢再泄漏什么声音,只能咬着他的肩膀,忍住口中的婉转娇-吟,哀怨的看着他。 房内只亮了一盏夜灯,昏暗的光线下,江少卿深沉锐利的目光专注的凝视着她,不错过任何反应,那双黑眸看著她喘息、看著她娇-吟、看著她哭-喊、看著她躬身到达顶峰…… 这一晚,某人用一次又一次的热烈来证明没有六块腹肌照样能让她小死n回,筋疲力尽睡去时,已到凌晨。 第二天,宋楚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时差加上夜里折腾太久,醒来时她赖在床上根本不想动。江少卿看她眼底尽是乌青,有些心疼地亲了亲她的额头,“要不今天别出去了,我们在房里休息。” “好,可我想洗头、洗澡。”昨晚一进门就被他拆吃入腹,结束后也只是随便擦了擦,这会儿醒来,她觉得浑身都脏得难受。 “行,我抱你去。”江少卿直接抱起她,走进浴室,放了一缸温热的水,倒了精油,调节好水流模式才将她放进去,交待,“别泡太久。” 宋楚嗯了一声,将身体浸在按摩浴缸里,玫瑰精油的清香和震动的水流让她全身松懈下来,没有多久就昏昏欲睡。 江少卿出来就打电话叫客房服务,餐点送过来时,他看看墙上的挂钟,叹息着走进去,把光溜溜的她从浴缸里拎出来,拿了大大的浴巾,包住她□的身子,仔细的擦干。 轻柔的动作舒服得宋楚直打呵欠,靠在他宽阔的肩头,觉得莫名安心舒适,就想去会周公。 见她昏昏欲睡,江少卿拿来吹风气,吹拂她柔软的发,“先把头发吹干,然后吃点东西再睡。” 宋楚发出单音节的哦,睁大眼睛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可眼皮却不肯合作,他的拥抱、他的心跳以及那叫人安心的气味都在诱惑着她进入梦乡。 吹风机的轰鸣声还在继续,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吹好头发,低头一看才发现她早已软趴趴的窝在怀里睡着了。视线睨向餐车上的佳肴,江少卿微微叹口气,将她抱回了床上,而他也脱掉外套躺下来,大手一捞,紧紧环抱住她娇小的身子,无关情-欲,只有无尽的宠溺与温柔。 ** 在酒店休息了一整天,宋楚精神有所恢复。颁奖典礼当日,她醒了个大早,不过一睁眼却发现枕边人早没了踪影。 揉了揉眼睛,她随手抓起睡袍套在身上,视线环绕卧室一周,仍旧没看到江少卿的影子。正兀自诧异,突然听到卫生间传来嗡嗡的声响。她赤脚走过去,拉开门,看见她要找的人正对着化妆镜刮胡子。 看到她时,他咧嘴笑了笑,不过视线触及她光着的脚丫时,语气就严厉起来,“怎么不穿鞋?别着凉了。” 宋楚看他关了剃须刀要出来,再看他下巴上还有青色的胡渣,不由着急提醒,“那里没刮干净。” 江少卿用手摸了摸她指的地方,又打开剃须刀重刮了一次。 “不对,再上面一点。”她指示。他移上去了一点,但是仍然没有刮到她看见的地方。 “再上去一点。”她凑上前。他还是没刮干净。 性急的宋楚,终于忍不住一把抢过还在嗡嗡叫唤的刮胡刀,将他按坐在马桶上,然后顺著他的脸庞,慢慢的、仔细的刮,一下又一下,刮去脸上的胡渣。 她是第一次干这活,由于觉得特别好玩,所以拿着电动刀慢条斯理地在他脸上游弋,从优雅的脸庞到方正的下巴,再到脖子,玩得不亦乐乎,丝毫没注意到对面的男人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凝望她的眼神也变得帜-热异常。 当她终于大功告成,关了开关准备自吹一番,他猛地抚上她的腰,将她拉坐在大腿上,薄唇如猎豹般,迅猛贴上她的唇。 晨间的接触,带著异样的刺激。宋楚跨坐在他的腿上,迷乱的攀著他强壮的肩背,任他吸-吮著她的舌,爱抚她的丰-盈和背脊。 理智即将崩解之际,外面霍地传来刺耳的电话铃声。 江少卿颓败地低吼一声,不舍地离开她的唇,将头埋在她的胸口上,待气息匀过来,才将她抱起来,无奈地说,“早上有个研讨会,时间不够。” 宋楚怔愣片刻,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过了几遍,才明白他说的时间不够是啥意思,不由面色微赧,一把推开他,“那你还不快点。” 江少卿笑着拍了拍她的背,问道,“你是跟我去会场,还是?” “研讨会太专业,我去了也听不懂。”她瘪着嘴,“要不,我自己在附近逛逛。” “也行。”他揉了揉她的头,歉意地说,“老婆,对不起,不能陪你。” “哎呀,公事要紧。”她拉下他的大手,“再说,我又不是小屁孩,丢不了。” “那好吧,不过不要逛太晚,晚上还有颁奖典礼和宴会,你得做我女伴。”他交待。 “知道了,啰嗦。”她不满地推着他去换衣服。 江少卿收拾妥当,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嘱咐完“电话联系”才眷念不舍地离开。 等他走后,宋楚洗漱一番,换上套保暖的运动服便出门。从酒店出来,她没有叫车,只是沿着法式花园小道慢慢踱步,本想一路走出去,可清晨的巴黎安静得过分,寒风一吹,她不禁打了个寒颤。紧了紧身上的披肩,宋楚决定向天气低头,躲回客房,钻被窝里看美剧去。 身子一转,刚想原路返回,一抬眸就望见迎面走来的一对男女,看清男子长相色瞬间,宋楚如被人点穴般,呆愣在原地——呵呵,原来真的会“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第 28 章 宋楚木然地愣在原地,对这种电视剧里的狗血情节不知该做何种反应。她奇怪的举动也引起对面男女的注意,他们诧异地抬头,看到她时,男子的脚步明显一滞,脸上有稍纵即逝的复杂情绪,不过片刻已恢复常色,只见他亲昵地牵起女伴的手,神色泰然地迎面朝她走来。 一步、两步……眼见距离越来越近,宋楚的喉头却愈来愈紧,心仿佛跳到嗓子眼,可就在他担心它会蹦出来时,男子却与她擦身而过。 没有寒暄、没有招呼,仿佛她是毫不认识的陌生的路人。傻傻的怔在原地,听着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宋楚舒口气,胸口塞满惆怅。分开的这些年,不是没想过有天会遇见,也知道当初自己伤他太深,只是她没想到他连一句“好久不见”都吝啬给予,不过,这样也好,他们之间的确不能也不该有任何交集。 唇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宋楚深深吸口气,拖着灌铅的双脚慢慢往酒店挪去,没走出几步,她还是忍不住回头,视线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时,心仿佛被蛰了一下,微微刺痛。 心神恍惚地回到酒店,刚打开房门,包里的手机便响起。她摸出一看,熟悉的名字在屏幕上闪跃。她还未从刚才的情绪中释放,接电话时,语调有些低沉,“喂?” “老婆,你在哪里?”彼端传来他轻快的声音。 “房间。”她懒洋洋地回答。 “房间?”他有些许疑问,“我替你叫了早餐,可服务员说敲门没人应。” 宋楚哦了一声,悠悠解释,“我刚才本来是要出去走走,结果太冷又回来了。” “外面是挺冷的。”江少卿附和道,接着温柔嘱咐,“那你乖乖待在房间里,我叫餐厅再把菜给你送上来。” “好。”她答得有气无力。 电话那头的江少卿敏感察觉到她的异样,放低声音,试探,“楚楚,你情绪好像不高?” 宋楚一愣,为他敏锐的观察力。她暗暗吁口气,随便扯了个借口,“冷风一吹,头有点难受。” “要不要紧?”江少卿紧张地问。 “没事,我喝点热水就好了。”她敷衍道。 江少卿轻轻嗯了一声,可想了想又不放心,“算了,我还是先回来。” “别……”宋楚高声阻止,“我真的没事,喝点热水、睡一觉就好了。” “你不是说这次研讨会请的都是国际建筑大师吗?别把这么好的交流学习机会浪费了。”她继续劝阻。 彼端的江少卿似乎还在犹豫,宋楚接连保证会好好照顾自己,并威胁他回来她就生气,他才勉强同意。 “那好吧,你吃点东西再睡,有什么一定要给我打电话。”他千叮万嘱。 “好。” 放下电话没多会儿,服务员便送来了早餐。宋楚坐在餐桌边,望着盘子里精致诱人的点心却怎么都勾不起食欲,大脑更是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幕幕关于罗忱的画面,那些深埋的记忆一点点发酵,积累成致命的毒藤,从她心底深处蔓延出来。 江少卿开门进来看到的就是呆坐在椅子上的宋楚,看到餐桌上一动未动的食物,剑眉倏地上挑。 “不是答应会好好照顾自己吗?怎么不吃饭?”他站在桌旁,居高临下的俯视她。 头顶传来的声响让正在发愣的宋楚身子一僵,明显被他的出现吓了一跳,“你、你怎么回来了?” 江少卿半蹲□子,将她的手包进掌心,眉头拢得更高,“手怎么这么冷?” “不知道啊!”宋楚想笑,可嘴角连弧度都扯不起来。 她低落的情绪让江少卿躁郁不安,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问:“头还疼吗?还有没有其他地方不舒服?” 宋楚抿着唇,摇摇头。 “那吃点东西去休息下,好不好?”他耐心地哄着。 宋楚轻轻颔首,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牛奶。很纯正的奶香,可却让她作呕。一把将正打算喂她蛋糕的江少卿推开,她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狂吐。 随后而至的江少卿眉头紧拧起,一个箭步上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等她再吐不出东西来,才将她扶起来,接了温水给她漱口。 宋楚缓过劲来,抱歉地望着他,“不好意思,我吃不下。” “不想吃就别勉强。”他搂着她,面上净是忧色,“我带你去医院吧。” “不用,我真没事。”她拉住他,疲惫地说,“我想睡一会儿。” 江少卿凝视着她,反复思量了很久,才缓缓点头。侍候她睡下,他也躺下来,连着被子将她抱进怀里,大手一下下轻抚她的背脊。 宋楚本想劝他回去继续开会,可实在舍不得他温暖清冽的气息,也就任性一回,将他拖进被子里,像条八爪鱼一般缠住他的身子。贴得太近,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跳,那节奏让她心安,也驱走了蔓延至全身的痛。 这一觉睡得特别安慰,她在朦胧中觉察到身边的位置突然空荡,吓得猛地睁开眼睛,一回头便看见衣柜边站着的男人,一套银灰色的手工西服穿在他身上说不出的沉稳庄重。 大脑迟缓地转了一圈才记起来,他晚上要参加颁奖典礼,她半撑着身子坐起来,她清清嗓子问,“几点了?” 正在系袖扣的江少卿回过头,缓步朝他走来,淡淡的薄荷香充斥在她鼻腔。 他低下头用鼻尖碰触她的,像两只小蜗牛亲昵地对着触角,“我吵到你了?”低沉的嗓音略带沙哑,却有着说不出的性感。 宋楚摇头,反问,“你怎么不叫醒我?” 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唇上,“你不舒服,晚上就不用去了。” “那怎么行?”宋楚激动地推开他,“我说好要陪你参加的。” 江少卿噙着笑,理顺她凌乱的头发,“其实我也不想去,不过我答应主办方会做作品讲解,如果不去……” “当然得去,而且我也要去。”宋楚打断他的话,兀自掀开被子爬起来,一边往衣柜走,一边絮叨,“人家把礼服都准备好了,你竟然不让我去。” “可是……”江少卿杵在床边,仍然迟疑。 “没有可是。”宋楚扭过头,高高扬起下巴,眯眼道,“我得去看着你,免得你结识金发大波美女。” 江少卿哑然失笑,从后面搂住她的腰,“大波?你觉得我喜欢?” “男人不都喜欢胸大无脑的吗?”她不屑地说。 江少卿垂首衔住她小巧的耳垂,一双大手不规矩地游进她的睡衣,隔着内衣罩住她的丰盈,戏谑,“我喜欢一手能掌控的,你、刚刚好。” 他大胆地行径让宋楚霍地脸红,可羞涩过后,一回味他的话越发觉得不对劲,什么叫一手能掌控?他是暗喻她的胸小吧? “江少卿!”她连名带姓地叫他,在他怀里转过身,气愤地质问,“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嫌我小?” “嗯……”他故意做出认真打量的样子,“不算小,但肯定不是大波。” “你……”宋楚气结,手指戳着他的胸口,愤愤不岔,“看吧,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他捉起她的手,含进嘴里。 湿漉漉的感觉让宋楚急得想抽回手,怎奈却被他牢牢握住,还过分地模拟着某个动作,缓缓滑动。 宋楚的脸嘭地爆红,又羞又恼地抱怨,“你、你干嘛呀,脏死了!” 她的羞赧取悦了他,从嘴里抽出她的手指,他俯下头吻上她的嫩唇,肆意揉弄,直到她喘不过气才满意的收手。 “楚楚,我只喜欢你的。”低沉暗哑的声音,如佳酿般醇厚浓郁,简简单单的话也让她的心释然,雀跃。 “晚上带领结吧。”她眉眼含笑的建议。 “好,都听你的。”他宠溺的说。 宋楚从衣柜里挑出一根黑色丝质领结,小手勾下她的脖子,吩咐,“把头低下。” 他轻笑,手臂往前圈着她的腰往上一提,让她踮在自己脚面上,这样的高度刚好让她毫不费力地替他系上领结。旁侧的全身镜映着他们的模样,仿佛是融成了一体。 待他收拾妥当,宋楚才拿了礼服进卫生间,约莫过了20分钟,卫生间的门打开来。 江少卿回头一看,瞬时七魂丢了三魄。他一直都知道她漂亮,可是今夜的她尤其迷人。以前她总是素颜,今天化了妆以后竟如此性感,长发被高高盘起,露出白皙修长的颈项,一袭黑色小礼服衬托出她漂亮的锁骨,胸前深v的设计毫不遮掩地勾勒那挺翘的丰-盈,事业线若隐若现。 想到她要把这样性-感迷人的模样展示给众人,江少卿不觉蹙眉,只想把她私藏起来,谁都不给看。 宋楚看他望着自己发呆,忽地没了自信。她少有化妆,所有化妆技术全是跟寝室里的老大学的,莫不是已经这妆容已经落伍了? “很奇怪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不。”江少卿摇着头,将她拉进怀里,孩子气地说,“很漂亮,漂亮得我都不想把你带出去。” “真的?”她怀疑,可话里已经有深深的笑意。 “相信我,你一定是今晚最迷人的女嘉宾。”他在她颈上轻轻吻了一下。 宋楚不敢保证自己是最迷人的,但她能肯定江少卿绝对是今晚最吸引眼球的男人。 直到主持人念出他的名字时,宋楚才知道他拿到的居然是全球年度最佳设计,这个无数设计师梦寐以求的殿堂级荣誉,竟被他说成是小奖。 她惊讶又崇拜地望着身边的他起身,先朝着大家微微欠身,再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最后信步走上舞台,从颁奖嘉宾手上接过奖杯,周围掌声雷动。 “江,能不能给我们讲讲你设计的初衷?”主持人将话筒递到他嘴边。 江少卿浅浅一笑,纯正的英语透过麦克风传出来,“这部作品的名字叫楚恋……” 楚恋?宋楚咀嚼着这名字,也琢磨出个中含义来,胸臆间有隐隐的悸动,一股暖流滑过心田。 主持人又连续问了几个问题,江少卿幽默睿智的回答不时博得阵阵掌声。话题即将结束时,主持人忽然起了八卦之心,笑问,“江,我这个问题是代表所有女性问的,请问你是否单身?” “我很爱我太太。”他一句话道尽所有。视线穿过层层叠嶂锁住她,笑得十分迷人。那笑容里仿佛蕴藏了无数的甜蜜,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欢欣起来。 现场开始轰动,众人循着他的视线轻易就找到了落座在嘉宾席里的宋楚,闪光灯噼里啪啦闪个不停,连摄影师也将镜头对准她,及时,一张精致小巧的脸出现在舞台的大屏幕上。 成为全场焦点的宋楚只怔了一瞬便表现出大家闺秀的范儿来,她对着镜头露出淡淡地笑。 主持人似乎很兴奋,嚷着要请宋楚上台,却被江少卿制止,“no”他无尽宠爱地说,“我不想吓到我的小妻子。” 颁奖典礼结束,他们毫无疑问成为全场的焦点,宋楚挽着江少卿的手接受众人的祝贺和八卦,半场不到就累得够呛。 江少卿看她笑得脸都快僵了,捏了捏她的手,“是不是很累,我们先走吧。” 宋楚刚想说不用,身后突地传来一声叫唤,“师兄。” 江少卿回身,诧异,“小师妹,你怎么在这里?” “我代表公司来的。”女孩笑着回答。 宋楚好奇地望着那女孩子,觉着特别眼熟,可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正想询问,那女子却忽地跑开,然后拉回一个男人,介绍道,“师兄,这是我男朋友,罗忱。” 第 29 章 看见罗忱宋楚才想起为何觉着这女子眼熟,除了清晨酒店外的狭路相逢,早在数月前她们就在小区楼下碰过面。她偷偷睨了一眼面色阴冷的罗忱,暗叹,地球果真是圆的。 在这老外云集的宴会上,这四个相貌出众的人凑在一起,成功吸引了众人眼球,不过大家更好奇的是这四人迥异的表情,三个人神情凝重,唯有那穿鹅黄色礼物的小女子脸上闪着兴奋的光。 “师兄,这是?” 江少卿敛神,略略侧了侧身,揽住僵硬的女人,嘴角微勾,“我介绍一下,这是我太太宋楚,这是我剑桥的学妹,陈怜霜。” “你太太?”陈怜霜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可是我们上次在小区碰到时……”她望着宋楚修长的双腿,尴尬地不知该怎么说。 江少卿从他的眼神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解释,"上次她摔了腿。" 陈怜霜哦了一声,又问,"你什么时候接的婚?我问了师傅和其他师兄,他们都说不知道,你怎么也不请我们喝喜酒?" 江少卿浅浅一笑,“我们结婚三年多了,那时候你应该还在英国。” 在江少卿说出三年这个数字时,一直垂首不语的宋楚敏锐察觉到凌冽的目光直盯自己,那样迫人的射线,似乎要在她身上灼出一个洞来。不用抬头,她也知道那道射线的来源,罗忱一定是愤怒她在分手后就立即结婚吧?在他看来,自己是不是玩弄感情的女人? 手掌握得太紧,指甲深深扎进肉里。疼,但不及心底蹿起的那股苦涩。她把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锁骨里。这样低微怯懦的姿势自然引起了正对面的陈怜霜的主意,她打量了眼宋楚,歪着脖子,小声试探,“师兄,嫂子……” “她没事,只是有点感冒。”江少卿揉了揉宋楚的头,有点无奈,“硬被我拉来,有点不高兴。” 他宽厚的大掌停留在她的头上,夹着无限温柔,让她起伏的心蓦地安定下来。他在给自己找台阶,她又怎么能让人家说他娶了个见不得世面又公主脾气的妻子呢? 暗暗吸口气,她反手握住放置在背后的手掌,抬头时,已是甜甜的笑,“我才不是为这个不高兴呢?”她嘟起嘴,佯装耍性子。 她的反常让江少卿愣怔,还没来得及配合她“演”下去,一旁的陈怜霜已八卦地问,“那大嫂为了什么不高兴?” 宋楚侧过头,仰起下巴,先斜睨江少卿,再回头抱怨似的反问陈怜霜,“要是你结婚了,大家都不知道,你会高兴吗?” 陈怜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便跟宋楚站在同一阵线,申讨江少卿,“师兄,这就是你不对了,你又不是什么名人,干嘛隐婚呢,这样会让女人没安全感的。” “他就算昭告天下已婚,我照样没安全感。”宋楚气鼓鼓地接上一句。 江少卿就算再迟钝,也明白了宋楚的心意。他凝视着腮帮子红彤彤的她,那样子真的像极了正在吃飞醋的小妻子,让他躁郁的心灌进一丝清凉的风,吹散了他克制不住的慌乱。 唇角绽开笑,他将她搂得更紧,用额头轻敲她的脑袋,委屈地说,“老婆大人,我还不能给你安全感?我对你可是一心一意。” 宋楚含笑推开他,嗔怨,“少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老婆,你这指责太重了吧?”江少卿哀怨地凝视她,“你问问怜霜,我跟谁传过绯闻,我可是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是有家世的,特别洁身自好……” 陈怜霜捂着嘴吃吃地笑,恨不得掏出手机把江少卿这幅“妻奴”的样子拍下来,发给大伙儿,让大家看看这“冷酷王子”也有这么萌的一面。 “嫂子,这倒是真的,师兄在学校的时候,很多女孩子倒追他,他都没动心。” “哦?”宋楚眯起眼,歪着头端详江少卿,“有很多人追?” “没有的事。”江少卿矢口否认,并丢给陈怜霜一个白眼。 陈怜霜也觉得越解释越混乱,于是在江少卿的警告下乖乖闭了嘴,这男人狠绝起来不是人,她可不想得罪他,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宋楚的命。 观察了下情势,宋楚觉得再演下去就该变烂俗剧情,适可而止为好。收起醋意大发的样子,她斜了江少卿一眼,“回去再审你。” 孰料,话刚落,一直静默不语的罗忱忽然冷笑一声,讥诮,“呵,我还不知道你这么爱吃醋?” 此话一出,刚才还有说有笑的谈话氛围瞬间冷却。宋楚挂在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撤去,那笑和眼底的黯然伤痛构成天大的讽刺。 “你从前不是说吃醋是对自己的不信任吗?”罗忱咄咄逼人。 陈怜霜望着一脸闪躲的宋楚和神色阴郁的江少卿,倏地明白了什么,继而苦涩一笑。原来,罗忱并不是被她的执着打动,愿意接受她,而是为了做给宋楚看,原来她激动了一天的爱情,只是人家老情人之间斗气的产物。 陈怜霜望着被江少卿紧紧护在怀里的宋楚,胸臆间泛起酸涩和浓重的嫉妒。是的,嫉妒,尽管她非常不想承认,但她十分清楚那种不甘夹着憎恨的感觉就是嫉妒。其实,长这么大,她从没嫉妒过任何人,因为在她看来嫉妒就是承认自己不如别人,她家世、相貌、智慧、能力一样不缺,几乎算得上上帝的宠儿,可此刻她却对一个叫宋楚的女人产生了这种陌生的情愫。她想不通,更不甘心,自己喜欢的人怎会都与她扯上关系?这一刻,她恶毒地希望宋楚真的是残疾,至少她的嫉妒不会如此旺盛。 埋首不吭声的宋楚突然感觉盯着她的灼热视线多了一道,她疑惑的抬头,不期然就撞上陈怜霜的目光,那眸光复杂难辨,可宋楚却清晰地感受到了寒意,一种被敌人瞪视的恶寒。 身子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江少卿立即揽紧她,低声问,“冷?那我们回去吧。” 宋楚点点头,随着江少卿往前挪动步子,可就在与罗忱擦身而过时,手臂蓦得被箍住,力道很大,就像当初分手时那样,好似要捏碎她,疼得她直皱眉。 只是这一次,不用她甩开他的手,已有人上前劝阻。 “罗先生,请你自重。”江少卿捏住罗忱的手腕,一个擒拿就将他的手翻离宋楚的手臂。 罗忱显然没料到江少卿还有这一手绝活,他吃痛地抚了抚几欲脱臼的腕子,冷哼道,“宋楚,这就是你的人参?” 江少卿不懂他话中的含义,本碍着还在会场,不想闹出太大动静,牵着宋楚就想离开,可视线落在她发红的手臂时,他霍地满身戾气,“我劝你最好闭嘴。” 罗忱不以为然,嘲讽地望着江少卿,可叫地却是宋楚,“楚楚,你就不想告诉你丈夫我是谁,我跟你……” 江少卿左眉微挑,猛一咬牙,电光火石间一拳挥去,正中罗忱颧骨,骨骼撞击发出闷声,罗忱话未说完已经中招倒地。 江少卿动一动疼痛的指关节,低头看向罗忱,淡淡说,“我不管你跟她以前什么关系,但,你记住,她现在是我的妻子,也是我最爱的人,我、决不允许任何人让她难堪。” 这边的骚动自然引起众人的注意,敏感的记者第一时间冲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闪光灯四起。 江少卿揽过宋楚,将她的头护在怀里,不等记者发问,先声夺人,“对不起,各位。我从不崇尚暴力,但这位先生企图羞辱我的妻子,我绝不能容忍。” 这个城市从不死板教条,一个为保护妻子不惜动手打人的男人,他们是绝不会责备的,相反这骑士的行为非常值得赞赏和肯定,更何况骑士还是刚刚宣示很爱自己妻子的新晋得奖人呢!人群里不知是谁吼了一句,“well-done”,话落竟有人带头鼓掌。 江少卿朝着大伙儿歉意的笑了笑,然后拥着宋楚快步离开会场。回酒店的路上,宋楚望着漆黑的夜,不禁流下泪来,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其实她一点都不怪罗忱的恶语相向,只是些许失望,可那眼泪又不仅仅是因为失望。 江少卿凝视着腮边挂满泪珠的女人,心思沉底。却终究狠不下心,将她拉进怀里,“别哭。” 靠上他坚实的肩膀,宋楚犹如累极的人终于找到了避风的港湾,她将脑袋深埋进他的颈项,眼泪鼻涕流在那件昂贵的手工西服上。 江少卿没再劝她,只是用手轻抚她的背脊,让她渐渐放松、安定下来。 哭得太久,鼻子不通,眼睛也很疼,肿胀得不想睁开,宋楚本只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可却慢慢进入了梦乡。 ** 宋楚醒来时,跌入眼帘的就是坐在床沿上一瞬不瞬凝视着她的江少卿,那样清冷忧伤的眼神如一把利剑直插她的心脏,疼得难以自已。 轻轻抬起手,她覆上那紧皱的眉头,轻声呢喃,“别皱眉,我不喜欢。” 他捉住她的手,贴在唇边,良久才低哑地问,“早上,你见过他,是吗?” 第 30 章 明明暖气十足的屋子里,好像有冷冷的风穿堂而过,吹得宋楚打了一个寒噤。 “我……”她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笨拙的反应无疑是最好的答案。江少卿微微仰头,露出一个艰涩的笑容,“难怪你会伤心。” 同样是他招牌式的浅笑,可这笑容里多了一丝忧伤、彷徨甚至恐惧。宋楚望着他眼中隐隐的失落和受伤,心狠狠地抽了一下。 “不是这样的。”她紧张地坐起身,用另一只手覆上他修长的掌,慌乱地摇头,“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似乎怕他会打断自己,宋楚连珠带炮,“早上我是见过他,心情的确受了影响,但我没有伤心,只是……”她抿着唇,思忖着词汇,最后吐出,“只是有点不舒服。” 江少卿依旧沉声不语,屋内静谧得让人窒息。宋楚怔怔地注视着他,说不出话,也听不到周遭的声音,唯一能听到的是胸腔里的心发出轰隆隆的跳跃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措直直插入胸臆,恐慌如一只手攥紧她的心脏,令她喘不过气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是怕失去?还是惧拥有? 他们都没有说话,沉默像一个魔鬼,扼住了两人的咽喉。 最终,还是宋楚按捺不住,她抿着唇,摇了摇江少卿的手臂,“对不起。”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可此时,除了抱歉,她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着她氤氲水雾的眼,江少卿长吸口气,扯出一抹笑,“傻瓜,干嘛道歉?” “那你怎么不说话?”她问得小心翼翼。 江少卿淡笑,揉着她的脑袋,轻轻叹口气,再开口时已语调明快,“我没事,刚才有点心不在焉而已。” 宋楚不相信地直视他,抿了抿唇,鼓足勇气问出,“你是不是怕我跟他……” “不。”他打断她的话,沉吟良久,平静地说,“我只是怕我们的时间不够。” 宋楚挪了挪身子,将头靠在他身上,沉默了一会儿,才徐徐地说,“如果要论时间,我们相识25年,如果要论感情,没有人会比你对我更好。少卿,我不是木头人,我能感受到你宠我、爱我……” 她顿了顿,抬起头,用手捧住他的脸,认真而坚定地说,“所以,你得对我有信心,对自己有信心。” “给我时间,让我像你爱我那样爱上你。”她一字一句地承诺。 清亮的眸子直视着他,毫不闪躲,更没有一丝犹豫。这样干净的眼神让江少卿心里一片温暖。他一把搂紧她,几乎要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面。今晚在宴会上她的表现已说明她的心是向着自己的,只是,他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尽管她没有承认爱他,但他不贪心,这已足够他耐心地等待承诺兑现的一天。 宋楚被他勒得浑身痛,却没有提醒他,只是抬手环住他的背,感受着强烈的拥抱。 江少卿紧紧圈她在怀里不言不语,直到她快呼吸不过来,他才低低地唤她的名字,“楚楚?” “嗯?” “谢谢。” 宋楚没有吱声,只从他怀里仰起头,贴上那微凉的唇瓣,一下下轻啄。不知道第几下时,江少卿倏地接过主动权,轻柔而坚定地吻着她,轻咬舔-吻着她柔-嫩的唇肉,并趁着她轻喘之机,舌头溜进温湿的口腔与她纠缠。 同先前每一次一样,这个吻美好得让人眩晕,在他深情的拥吻中,宋楚只觉世界瞬间安静下来,脸周遭的空气都停滞,她只听到彼此心跳加快的声音。 热吻持续著,宋楚昏昏沉沉地接纳着江少卿的需索,放任那热烫的掌推高睡衣,扯下薄薄的蕾丝内衣。 柔软圆润的丰-盈瞬时暴露在空气之中,江少卿望着那雪白的肌肤上衬著的一点玫红,险些无法呼吸。他毫不犹豫地低下头,衔住粉-嫩的蕊,肆意舔-弄,直到她躬身,发出难耐的低-吟,他才放开那可怜的红梅。 “楚楚,给我好不好?”他贴著她的红唇低语。热烫的舌再次滑入她口中,模仿□的舞步,吸-吮与冲刺,挑-弄著她的情-欲。 “少卿……”宋楚无法抗拒,只能无助叫唤他的名字。 “乖、叫老公。”他温柔地诱哄,语气里有浓浓的期盼。 宋楚咬着唇,眼里一片水雾。可那两个字就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吐不出来。 “楚楚……”他的声音里有挫败,心微微发凉。不过这一次,他异常执着,耐着性子跟她磨,非得从她嘴里得到肯定才善罢甘休。 他不再催逼她,只让灼-热的吻沿着小腹一路下滑、来至神秘的三-角地时,江少卿猛地分开她的大腿,一口咬住那最柔软的幽谧的润湿。 浓浊的呼吸声打在敏感的皮肤上,惊得宋楚本能的反抗。可她刚动了两下,就被他摁住大腿-根,腿被掰得更开。湿-热的唇舌大力地吸-吮,舌头更是伸进里面用力刺探。宋楚哪里承受得住这样色-情的挑-逗,没多会儿就湿得一塌糊涂,静谧的空间里响起啧啧水声,眼看她要达到顶峰,他却在那最高点的前一刻停下。 江少卿重新爬上来,捏住宋楚的下巴,狠狠地吻她,并含含糊糊地逼问,“我是谁?” “少卿。”她囫囵回答。 “还有呢?”他将手指刺入她的润泽,毫不温柔地扣-弄。 “少卿哥哥?”宋楚缩着身子,企图逃离这迫人的折磨。 “还有呢?”他再加入一指,两指并用,在那紧-致的束缚快速移动。 “唔……”宋楚呜-咽出声,睁大的眼睛里泛起水汽,白皙的肌肤已微微发红,薄汗密布全身。 “说!”他低嘎的命令,手指律-动的速度更快、更猛。 强烈的刺激逼得宋楚快哭出来,她奋力挣脱出被压制的手,抓住他捣乱的手掌,求饶,“不要了,好难受!” “那告诉我,我是谁?”他眯着眼,执意要一个答案。 她抬身,迎向他的刺探,答出他满意的答案,“老公!” 江少卿得尝所愿,抽出湿漉漉的手,三下五除二就褪尽彼此的衣服,然后狠狠冲进了她体内,大起大落地撞击起来……(此处省略若干字,请各位亲自行脑补。) 这一夜他反反复复地进入她,把她折成各种羞人的姿势,直至快天亮时才尽兴地释放出热情。宋楚被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只听见他在耳边一遍遍霸道地宣布,“楚楚、你是我的。” ** 巴黎回来,宋楚总觉得江少卿有点不对劲,他非但没有因为偶遇罗忱吃醋生气,反而是对她更好,好得她都有些抗不牢。 比如,他会在寒冷的冬夜,穿越大半个城市去给她买一碗燕菜馄饨,只因为她在欢爱后,随口说了句,好想吃;比如他会冒着挨鞭子的危险,打着江爷爷的名号请国宴师傅给她做豌豆黄;比如他会近乎偏执地把她的名字蕴入他公司的每一个设计……而最最让宋楚无法接受的是,他那自称已经非常节制的需求和繁多的招式、花样。 周五,吃过中饭,陈媚看她连连打着哈切,再联系她最近常常眼底乌青、无精打采的模样,忍不住关心,“你和江少是不是闹矛盾了?” 宋楚哭笑不得地摇头,难为情地暗示自己是晚上运动过度。 陈媚早把她当自己妹妹,一听江少卿那需索无度的频率,心疼地直摇头,“你可真是的,身体再好、再年轻,也不能这么胡闹吧?你如果想早点要孩子,可不能这么乱来。” “为什么?”宋楚好奇。 陈媚翻了翻白眼,凑到她耳边一顿嘀咕。 宋楚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问,“真的啊?” “我还能骗你?”陈媚没好气地说,“你忘了我妈可是全国有名的妇科专家。” 宋楚了悟地点头,可没多会儿就犯难了,“可他不听怎么办?” “你傻呀,他也老大不小的了,总想要小孩儿吧,你把我说的告诉他,看他还敢不敢成天缠着你。”陈媚支招。 “那我晚上跟他谈谈。”宋楚若有所思,陈媚说得对,江少卿大她7岁,30老几的人,的确该做父亲了,想到他抱着孩子的温馨模样,她就止不住嘴角上扬。 当她不好意思地向陈媚讨教生子秘方时,宋楚才恍然,也许自己有点爱江少卿。一个下午,陈媚以过来人和专家女儿的双重身份,传授了许多备孕知识,把宋楚听得一愣一愣的,原来这怀孕还有那么多学问,测体温、推算排卵、吃的、用的,连这OOXX的时间都及其讲究,得挑在排卵期,这样才有机会受孕。 宋楚被灌了满脑子的备孕知识,又听从陈媚的意见从网上买了一大堆备孕物件,忙得过了下班时间,她还没知觉。 手机咋响,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名字,宋楚才想起晚上约了江少卿回家吃饭。她忙接起电话,一边说,“不好意思,我还没出门。”一边手忙脚乱地关电脑、收拾包包。 “没事,你慢慢来,我在你楼下。”他温柔地说。 “楼下?”宋楚握着鼠标惊呼,“你不是说下午陪客户打球,直接回去吗?” “我看时间还早,所以来接你。” 他答得轻描淡写,可宋楚知道从球场到她这里,至少得两小时,他必定是谈好事情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哎,这个傻子。 收拾好东西,宋楚匆匆跟陈媚告别,一阵小跑冲到他车里,看他还穿着打球的衣服,就知道自己没猜错,嘴上忍不住责备,“也没说回去洗个澡,待会儿别感冒了。” “不会,我擦过汗的。”他发动车子离开。 “我又不是没车。”她嗔怨。 “可我不想你开那么远。”他答得理所当然,“而且,我想你了。” 宋楚丢给他一个白眼,嘴里嘟囔着肉麻,心里却跟喝了蜜一样,甜滋滋的。 回到江家,晚餐依旧丰盛。大人们看他俩越来越好,乐不可支。席间江妈妈不断用谁家媳妇儿又生了来暗示自己想抱孙子的念头,宋楚但笑不语。吃过饭,大伙儿坐在客厅看电视,聊着聊着话题又扯到生娃上来。 “楚楚,这生孩子呀要趁早,年轻时生完,恢复得好,院里张部长的女儿就是生得早,你看那身材恢复得跟小姑娘似的。”江妈妈说。 宋楚赞同地点头,本想说出自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要小孩,谁知江少卿忽然□话来,“妈,我们暂时还不想要小孩。” 第 31 章 一听儿子暂时不想要孩子,苏木清立即不高兴,“为什么?” “我们还没准备。”江少卿说。 这下,苏木清没吱声,倒是老太太接过话头,“这生孩子要做什么准备?我当初生你爸的时候你爷爷还在援疆呢,我天天跟着农一师下地干活,还不是照样把你爸生了?” “奶奶。”江少卿语音微微上扬,有些撒娇的味道,“您那时候跟现在怎么一样?再说我可不想让人破坏我们二人世界。”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苏木清丢给儿子一个白眼,教训道,“生孩子就会破坏二人世界?那照你这么说,我和你爸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少卿,你妈说得对。”江奶奶也想抱重孙,于是忙不迭声援儿媳妇,“这繁衍后代可不仅是你们小夫妻的事,关系到社会责任的问题,如果大家都像你们这么想,那社会不是乱套了?” “可不是吗?”苏木清跟婆婆一唱一和,“这孩子啊是一个家庭的未来,有了孩子,家庭才算完整,要不然……” “妈,你那是老旧思想,我看丁克就不错。”江少卿打断母亲的长篇大论。 “丁克?”苏木清拔高嗓子,“你还想做丁克?” 刚刚从书房忙完出来的江韵武一下楼就看到气得声音都变了的妻子,再一听她尖叫的内容,顿时明白这是在讨论什么。眉头轻轻挑起,他大步走过去,把手搭在妻子肩头,“孩子们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做主吧。” “你知道他说……” “我知道。”江韵武打断她的话,带着话题到此为止的暗示,“这事儿咱急也急不来,少卿心里有数。” 夫妻多年,苏木清看丈夫凝重的神色,纵有千言万语也乖觉吞下肚子。她扫了一眼儿子与丈夫的眼神互动,那默契悠然的样子,让她胸口跟咽了一个鸡蛋,堵得慌。 宋楚全程都抿着唇没说话,余光悄悄睨向江少卿,她猜他应该是顾忌自己,所以才跟婆婆唱反调?这傻子,真当自己是深情骑士,什么都为她着想。 算了,看在他这么体贴的份上,那就用实际行动给他一个惊喜吧,到时候直接把怀孕单甩在他面前,让他傻死! 联想到他呆愣得像个傻子的样子,宋楚嘴角不由上翘,怎么办,自己好像也有点傻了? 接下来,江少卿被父亲叫到书房,说是工作上的事情要跟他讨论下。苏木清看儿子老公一走远,便朝宋楚挨了过来,准备做媳妇的思想工作。 “楚楚,你看妈也不是想催你们,但这生孩子吧,真的得趁早,产后恢复得快不说,危险性也小,对宝宝发育也好。” 宋楚赞同点点头。 看她没过激反应,苏木清接着说,“以前你们感情基础不深,不要孩子我们可以理解,可现在……你看,少卿也32了,也是时候要个孩子。妈也不是一定要你们现在就生,但不要孩子……” 眼看婆婆红了眼眶,宋楚忙不迭出声表明态度,“妈,你放心,我肯定会生。” 这是宋楚第一次叫苏木清为妈,老太太愣了半天才激动地抓着她的手,结巴,“你、你叫我什么?” 被如此煞有介事的一问,宋楚哪好意思再重复一遍,可瞧着婆婆期待的样子,她吸了口气,鼓足勇气低声叫,“妈。” “诶!”苏木清回答得又响又亮。 ** 晚上,江少卿坚持不留宿,宋楚看婆婆失望的表情,于心不忍。便拉了拉他的手,“挺晚了,你今天开这么久车也累了,晚上就别回去了。” 苏木清听宋楚这么说,赶紧附和,“对对,晚上开车也不安全。” 江少卿握着宋楚的手,暗吁口气,这丫头真不知好歹,他可是考虑到她一换床就睡不安稳才提出要回去的。不过看她小鹿斑比的样子,他也只能答应。 一家人又坐在楼下聊了会儿天,因为宋楚已明确表示会尽快生孩子,苏木清也不再逼催,聊到9点多大家才各自回房休息。不过还真是被江少卿猜中,宋楚睡得极不安稳,在她第N+1次翻身时,江少卿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低笑,“睡不着?” “嗯。”她挫败地回答。 他把下巴顶在她的头顶,轻轻磨蹭,“要不要我给你讲故事?” “不用,你睡吧。”她轻轻推他的肩膀,实在不忍心让他陪自己失眠。 江少卿没有立即反对,只用手拖住她的腰,一个巧力将她翻到自己身上,“既然睡不着,那做点运动如何?” 宋楚就算脑子再笨,也知道此运动非彼运动。小手气恼地捶上他的胸膛,想起早上陈媚跟自己说的话来,“人家专家说这种事不能太频繁?” “专家?”他的手沿着背脊一路滑下挺翘的臀部,轻笑,“这事儿专家说了不算。” “你懂什么?”她反手捉住那不规矩的大手,把陈媚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他,“这精-子生成是有周期的,太频繁了,质量不好,影响受孕,也不利于优生优育。” “那周期是多久?”他故作虚心地请教。 “三到五天吧。”她如是答。 “那就是要3-5天才能一次?”他眯起眼,望着近在咫尺的脸, 认真地说,“不行,时间太长。” 宋楚刚想给他传授安全期、危险期的知识,却听见他忽然说,“楚楚,孩子对我而言不重要。” “你说什么?”她睁开他的手,倏地坐起来,“什么叫不重要?” 小女人跨坐在敏感地位的香-艳姿势让江少卿的心思活络起来,他好整以暇地将手枕在头下,笑道,“因为我不想为了孩子,没了性-福。” “就为这个?”她气结,腹诽男人果真是精虫上脑,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这个很重要啊!”他不怕死地继续,“性*生活和谐是夫妻……” “江少卿!”宋楚杏目圆瞪,气得说不出话,“你……你自己和谐吧。” 语毕,她腰一扭就要从他身上下来,哪知,脚还没跨过来,就被他钳住腰,往下一拉,两具身体便紧紧贴在了一起。 “讨厌,放开我……”她奋力挣扎。 江少卿眉头微挑,带着她的腰,一用力就将她翻过来,压在身下。看出她是真动了气,他连连啄她的唇,安抚道,“老婆,别生气,我开玩笑的。” 宋楚哪里肯听劝,一边用力挣脱他的钳制,一边低骂,“哼,晚上你跟妈说暂时不想要孩子,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我,结果就为了满足兽-欲,你简直就是……” “唔唔……”更多骂人的话被他堵了回去,醇冽的男性气息瞬间侵入了她所有的感官。他用力地吻着她,缠着她的舌头,至确定她没力气反抗,才松开已然红肿的唇肉,然后用头抵着她的,一字一句地说,“楚楚,我只是舍不得你吃苦。” 宋楚还在热吻的余温中,思绪有点跟不上他跳跃的节奏。怔愣间,他已再次开口,“怀孕很累,我不想你累。”他顿了顿,眼底浮现一丝尴尬,“另外,我觉得我们才和好,不想多一个人来分散你的注意力。” 宋楚睁大眼睛。话说,这是什么理由……原来他居然是担心别人分了她的爱? “笨蛋!”她骂着,却也笑着。 ** 尽管江少卿已开诚布公说明顾虑,但宋楚还是打定主意要给他一个惊喜。而且,她觉得江少卿在怀孕这事上属于门外汉,因为他嘴里虽然说着不想要孩子,可他压根就没做过避孕措施,而以前之所以没中招,估计是因为错过了最佳受孕期。 为了找准最佳时机,宋楚把买来的排-卵试纸放在单位,大姨妈过后就规规矩矩地开始监测,测到快排卵的几天,她就极尽挑-逗,弄得江少卿火烧火燎,翻来覆去地折腾她。 连续三天主动后,江少卿也忍不住好奇,完事后抚着她的背脊问,“老婆,你这几天怎么这么热情?” “不好吗?”她有气无力地回答。 “好,当然好。”江少卿笑盈盈的说,“多多益善!” 看她耷拉着脑袋,一副要睡着的样子,江少卿又有些心疼,“不过,这种体力活,下次还是我来。” 宋楚嗯了一声,趴在他的胸口昏昏欲睡。 江少卿轻柔地拍抚着他,一下又一下,忽然想起件事儿,手上的力道不由加重,“哦,对了,想不想回学校?” 她瞌睡虫被拍掉了一半,嘟囔,“T大?” “嗯。你们学校请我明天去做演讲,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他解释。 “好!”宋楚一口答应,只想赶紧睡觉。 看她头又垂下去,江少卿宠溺地亲了亲她的鬓角,低喃,“睡吧。” ** 第二天,宋楚被江少卿从被子里挖起来,没睡够的她直嚷嚷,“讨厌,昨晚欺负我那么久,现在又不让我睡觉。” 江少卿失笑,一边抓来衣服给她套上,一边揶揄,“我欺负你?我怎么记得是有人跟山寨大王似得,扑上来就扯我衣服?” “那是前面,后面呢?”她不服气地反问。 “后面?”他将她从床上抱起,胸膛贴着她的背,做了个挺身的动作,邪笑,“原来想要后面,那下次我们试试。” 宋楚的脸嘭地爆红,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流氓!” 江少卿被她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轻轻在她发顶落下一个吻,交待,“快去洗脸刷牙,打扮漂亮些,今天要见学弟学妹。” 由于宋楚坚持要吃学校的小吃,江少卿便比约定时间早到T大。周末的校园特别热闹,宋楚循着记忆一路找美食,什么都想尝一下,什么都想买一点,结果她倒是没关系,却弄得江少卿拎了满手的食物。一身休闲西装的大男人拎着这么多油滋滋的食品袋其实很有碍观瞻,不过到了江少卿这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儿,好比那红蓝相间的袋子扛民工身上就一分尸袋,可到了国际名模身上就成了流行。这不,人家拎着食物袋照样清俊挺拔,英气逼人,引得路过的女生频频注目。 宋楚讪讪地扯了扯他的袖子,扔出一句,“下次别穿那么帅。” 江少卿心领神会,把奶茶递到她嘴边,佯装妻奴模样,“是,都听老婆的。” 两人在学校里逛了一会儿,江少卿的电话就响起来,是建筑学院的教授,问他到哪里了?需不需要派人来接一下? 江少卿侧眸看了眼宋楚,笑道,“不用,我太太是T大毕业的,她熟路。” ** 他们到达学术报告厅楼下时,工作人员已站在门口等他们,见着江少卿都开心地迎上来,寒暄热络,宋楚默默的跟后面,直到电梯到达9楼,她才拽了拽江少卿的衣服,“我进去找个位子,待会儿散会联系。” 接待的人连连说不用,“我们嘉宾席有座位。” 宋楚抵不过对方的热情,只能选择折中,她和他们分别进去,因为,她可不想被齐刷刷行注目礼。 进入会场,宋楚才发现,能容纳千人的学术报告厅已经挤满了人,连过道上都被堵塞。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她在前排中间的位置坐下来,没多会儿就听到主持人开始介绍江少卿的身份、履历,并宣布演讲即将开始。 宋楚在下面玩着手机,忽地,观众席上沸腾开了。她急忙抬眼,仰望着已站定在舞台上自信挥洒的男人,修长的身姿、英俊的五官,浅浅的笑,天生的王者优雅。他演讲的题目很普通,被人讲滥了的“中国建筑设计的现状与展望”,不过他视角独特,分析有力,一点都不陈词滥调,睿智幽默的语言风格让他的演讲与众不同。加上他是国内同时问鼎法国、意大利和新加坡三大国际设计大奖的设计师,他对设计的理解和权势更是让台下学子激动不已。这还不算,他还偏偏长了一副迷死人的脸,以至于这帮高材生中也不乏花痴的,这不,坐在她背后的几个姑娘显然已被他的风采和魅力迷惑了。 “哇,他好帅啊,就算老点我也认了。”甲说。 “什么老,人家才32好吧,黄金年龄啊。”乙纠正道。 “不知道他有没有结婚啊?”丙担心地问。 宋楚听着他们的讨论,黯然失笑,男人太帅果真是祸害。 演讲结束,主持人站出来告诉大家,接下来江少卿将回答五个问题。观众席上立即举起数百只手,主持人随机抽着幸运提问者,连续几个人问的都是专业题已引起女生的强烈不满。 身后的几个女孩子开始愤恨抱怨,“有没有搞错,干嘛问这些,我想了解他的情史啊?” 宋楚噗嗤一笑,刚想给江少卿发个短信调侃一下,忽然被身后的姑娘拍了一下,“同学,你也举个手啊,咱们这一片还没被抽到过呢,举的人多,主持人才能看到。” “我?”宋楚回头望着一脸着急的女孩子,笑了笑,“我对他没什么好问的啊?” “哎呀,没问题也举一下。”乙女子更急,直接拉起了宋楚的手,并兴奋地说,“快、快,主持人看向这边了。” 宋楚哭笑不得的举着手,然后听到身后女生的尖叫,“啊,真的抽到了。” 她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几个女孩子扯起来,说,“这里,3排6号在这里。” 看着工作人员走近自己,宋楚才明白自己竟然被点中了,可是……她抬起头,望着台上含笑凝视她的男人,茫然失措,要她问什么啊? 后面的女孩子们七嘴八舌地给她出着注意,叫她问这问那?宋楚握着话筒,还没分辨清楚她们在说什么,就听到台上的江少卿温柔地笑,“请问,你想知道什么?” 宋楚咬了咬牙,深吸口气,问出,“那个……你喜欢什么?” 第 32 章 宋楚话音刚落,后面的女生便仰天长啸,“有没有搞错,这是什么问题?” 对呀,她到底提了个什么破问题啊?宋楚不好意思的垂下头,耳边环绕着女生们叽叽喳喳的声讨,瞬时明白了啥叫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台上的江少卿望着面色赧红的妻子,唇角一勾,露出人畜无害的浅笑,“这位同学,你这问题很宽泛,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过,如果你要问我最喜欢什么人,那我会告诉你,我最爱的人是我太太。” “不知道这个答案,你满不满意?”他似笑非笑地凝望她,声音带着沙沙的质感,又饱含甜腻,性感得一塌糊涂。 宋楚的脸开始发烫,忽然明白:江先生正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调情。如此大胆,她能不满意吗?只是,在他高调示爱的同时,宋楚也听到了台下一干女生心碎的声音。 主持人见江少卿大方示爱,不由多嘴,“江先生,能否告诉我们您太太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江少卿挑了挑眉,两道含笑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宋楚的脸,“我跟T大比较有缘,是T大的女婿。”灯光下,他脸色柔和,目光含笑,任谁都看得出他有多爱自己的妻子。 虽然没有明确答案,但足以让观众沸腾。要能上T大的,又有几个不是优秀学子?何况,这钻石级别的男人也能被T大女征服,那说明T大的女生还是很有市场和潜力的嘛。 主持人在收到主办方暗示后,乖觉地止住了问题,然后以华丽的辞藻来总结这次演讲,并请大家以掌声欢送江少卿离去。 宋楚坐在教室中间没法一下子走出来,只能随着大流慢慢挪动。快到通道时,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江少卿的短信:“老婆,人太多,我在四楼综合办公室等你。” 她回复了个好,收起手机,继续往前移动。好不容易被推搡到门口,肩膀忽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她回过头,一张熟悉的脸庞撞入视线。 “宋楚,真的是你?”拍她的女人显然很激动。 “师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宋楚的兴奋不亚于那女子。 女子把她往门边拉了几步,确定不会挡道后,才笑着说,“我老公是建筑系的讲师,我过来听讲座。” “你跟吴学长结婚了?”宋楚记得许静的男友吴斌以前就是建筑系的。 许静含笑点点头,无奈却又幸福地说,“跟了他那么久,不嫁他嫁谁?” “恭喜你们。”宋楚真心祝福。 “谢谢。”许静眉眼弯弯,忽而想到,“对了,我还没问,你怎么在这里?刚才我看那提问的人是你,吓了一跳?” 宋楚羞涩地笑了笑,“我跟我先生来的。” “哦,原来你也结婚了?”许静的语调渐弱。 宋楚自是明白她语气中的失望来自何处。许静比她高两届,是校报的社长,读书时对她照顾有加,宋楚也把她当大姐一般尊敬。当初,她和罗忱因为采访结缘,也算校报的一段佳话,加上许静的男友吴斌跟罗忱是高中校友,所以他们四个时常在一起玩,她和罗忱的那些事情,许静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记得当年,自己执意要分手,许静曾来找过她,像个姐姐一样关心,“楚楚,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我不相信你是他们说的那种玩弄感情的人。” 她是怎么回答的?她说,“人生本来就是在吃苦。”回忆起来都觉好笑,年纪轻轻哪能参悟出佛家的哲理。 宋楚吁口气,想舒缓下情绪,怎料她叹气时,许静也在哀叹,长长的两声叹息逗笑了两人,也打破对旧时回忆的尴尬。 “对了,你不是说跟老公来的吗?怎么就一个人?你老公呢?”许静问。 “他……”宋楚顿了顿,决定还是说实话,“他在四楼综合办等我。” “你先生也是我们学校的老师?”许静惊呼。 宋楚摇摇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要太骄傲,“他是过来演讲的。” 许静怔了一瞬,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说,“江少卿?你先生?” 宋楚颔首默认。 “天哪。”许静捂着嘴,惊讶之余送上真诚的祝贺,“楚楚,恭喜你,找了这么好的老公。” “他对你挺好的吧?”许静又问。 “很好。”宋楚如是道。 许静了悟地哦了声,揶揄道,“也是,人家可是当着这么多人向你表白呢。” 宋楚难为情地笑笑,转移话题,“对了,吴师兄呢?” “巧了。”许静笑嘻嘻地说,“他也在综合办,跟你老公在一起。” “走吧,咱俩一起下去。”许静亲热地挽起她的胳膊,往电梯去。 两人进入综合办,一番介绍后,主办方看他们互相认识,便张罗着要去吃饭。宋楚不爱热闹,可架不过大伙儿的热情,只好答应。 一行人去了学校附近的酒店,江少卿是今天的主角,又有个T大的老婆,酒自是免不了,宋楚看他跟几个老师聊得开心,又自知他的酒量,索性也不劝阻,只端了杯茶和许静躲进包厢里的小客厅,聊着这几年彼此的生活。 “我看他对你真的很好。”许静扫了一眼正在被灌酒的江少卿,“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邻居,从小就认识。”宋楚避重就轻。 “青梅竹马?”许静调侃道。 宋楚歪着头想了想,回答,“算是吧。” 许静看她满脸幸福里的样子,实在不忍破坏,可自见面后就冒出的疑问堵在心口,如鲠在喉。她忍了忍,最终还是问出,“楚楚,有件事我很想问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许静认真的样子让宋楚心里一咯噔,直觉自己一定会很介意。只是许静并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问题已抛了出来,“你跟罗忱分手是不是因为他?” 不等她回答,许静又笃定地说,“我不相信你会移情别恋,你不是那种人。” 宋楚抿了抿唇瓣,努力扯出一抹笑,“师姐,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再提也没什么意义。” “怎么会没意义?”许静语气激动,“你知不知道分手后罗忱过的是什么生活?” 宋楚抬眸,呆呆注视许静,半晌才低声问,“他、过得好吗?” 许静叹口气,答道,“一开始很不好,不过现在好些了。”她想了想,决定把一些东西告诉宋楚,“你们分手后不久他因为投资失败,公司被查封了。由于没钱还债,债主把他告到了法院,最后资不抵债,他被判坐了一年多的牢。而他妈妈也因为债主反复上门逼债、刺激过度,加上接受不了罗忱坐牢的事实跳楼自杀了。” 许静的话像一把尖刀直插宋楚的胸口,搅弄着她的五脏六腑,疼得她连呼吸都困难。 她睁大眼,颤抖地问,“坐牢?怎么会?我爸不是帮他融资了?” “你说什么?你爸帮他融资?”窥探到事实的真相,许静那肯放松,“你当初是因为这个才决意跟他分手,对不对?” 宋楚没有回答,她所有的思绪仍旧停留在罗忱破产坐牢的震惊中,她不住摇头,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不,不会的。” 她这副样子,答案已了然于胸。许静将宋楚的手包进掌心里,长叹口气,“你这个傻丫头。” 傻?宋楚苦涩一笑,她是挺傻的,否则怎么会相信父亲能言而有信去帮助罗忱。她不尽傻,还没有心,否则就不会只顾着伤心,压根没有想到该去问一问事情有没有解决,罗忱又有没有度过难关? 宋楚绞着手指,紧咬着唇瓣。痛恨自己的害人不浅,如果当初不是她提议搞什么打折网,罗忱就不会欠一屁股的债,如果不是她轻信父亲,而放弃了向舅舅或者其他人求助的机会,那他就不会因为没钱去坐牢,而他的母亲更不会被逼死。 这一切都是她害的。难怪在巴黎时,罗忱会用那样愤恨的眼神看她,还故意给她难堪,这都是她该得的,她欠他的不仅是一段没有交代的感情,还有事业、前途、光阴和……一条命。 接下来许静还说了什么她一句都没听进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脑袋就像被抽空了一般,眼前只有极目的白。江少卿看她一路沉默不语,以为她是因为喝了点酒不舒服,回家后便贴心地伺候她睡下。 是夜,宋楚躺在床上,望着漆黑的夜和身边睡熟的男人,凄然一笑。上天何其不公,她这个罪魁祸首如今生活婚姻幸福美满,而无辜的罗忱却闹得如此下场?捂着持续抽疼的心脏,宋楚想,如果真的有报应,那也该她来扛。 翻身从床头拿过手机,她从通讯录里调出晚上问许静要来的号码,选择发送短信,可手指久久地停在屏幕上,打不出一个字。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她才艰难地摁下,“我是宋楚,你什么时候有空,方便见一面吗?” 第 33 章   手机攥了一个通宵,宋楚依旧没等到罗忱的回复。   第二天起来,江少卿见她眼底乌青,亲昵地从后面环住她的腰,问:“昨晚没睡好?”   “嗯。”她知道自己憔悴的神情骗不了人,索性大方承认,并扯个借口,“可能喝酒的缘故,头一直不舒服。”   江少卿用下巴在她肩窝上蹭了蹭,歉意十足,“都怪我,不该给你喝酒。”   宋楚望着镜子里相拥的身影,心里像塞了一团棉花,软绵绵的却又堵得慌,她稍稍挣开他的身子,浅笑,“不早了,洗脸刷牙去吧,要不该迟到了。”   见她兴致不高,江少卿略挑眉,亲了亲她的鬓角,决定留些空间给她,“你先去刷牙,我去给你做早饭。”   **   吃完早饭,江少卿送她去上班,到单位楼下时,他俯身过来替她解开安全带,“晚上来接你,我们去吃粤菜。”   “你开的那家?”她努力扯出一抹笑。   “是我们开的。”他纠正。   一个白天,宋楚都惦记着许静说的那些事,开会时也连连走神,最后还是陈媚用手肘她,提醒,“发什么呆?领导在给你布置工作呢。”   宋楚吃痛回神,忙拿起笔记录。会议结束,陈媚边收东西边问,“出什么事儿了?在等电话?”   宋楚惊诧地抬头,不明白她怎么会知道。   “你今天一天都在看手机。”陈媚无奈地叹息。   “我……”宋楚张张嘴,撒了个小谎,“我在等快递电话。”   这么蹩脚的理由,陈媚显然不信。但也再不追问,只抱起桌上的资料离开会议室。宋楚叹口气,拿起笔记本回办公室,正爬着楼梯,一直攥着的电话忽然震动,垂眼看到那个她等待已久的名字时,宋楚紧张得心都快蹦出来。   想也没想,她快步就往楼上跑,一口气跑到顶楼天台处,确定不会有人来,才接起电话,气喘吁吁,“喂,你好。”   电话那端似乎没料到她会这状态,静默了好一瞬,才响起低沉黯哑的男音,“你说想见我?”   “对。”明知道他看不到,宋楚仍点头如捣蒜,“你什么时候方便?”   话筒那边又静了一会儿,半晌才听到他回答,“今晚吧。”   “今晚?”宋楚想起与江少卿的约会,有些犹豫。   “怎么?不行?”罗忱语调微扬,话里有隐隐的嘲讽。   “不、不,没问题,那就今晚。”她忙不迭地追问,“那时间、地点呢?在哪里你比较方便?”   “7点,舍得坊。”罗忱说完这几个字,毫不留恋的挂掉电话。   冬日的风凛冽刺骨,却不及罗忱的态度寒冷逼人。双手捂住被吹得通红的脸颊,宋楚长长地舒口气,这都是自己该得的,不是吗?   **   舍得坊。   宋楚凝望着对面的罗忱,心隐隐作疼,那日巴黎偶遇她没来及观察,今日一见才发现他瘦了很多,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服衬得他更加清瘦冷峻。明明眼角眉梢都有成熟的痕迹,可她却固执的觉得还是记忆里的那个他,那个毫不设防对他灿然一笑,那个会霸道亲她,跩跩宣布“我就是在追你啊!”的男生。   想来她的目光太肆无忌惮,引起罗忱不悦,只见他眉头一皱,出口如放枪子,“宋小姐,你找我出来不会就是想跟我干坐吧?”   宋楚立即摇头,“不是的,我、我……”   罗成眉头稍松,面露讥诮,“宋小姐不是一向伶牙俐齿吗?怎么几年不见,说话都说不利索?”   宋楚紧咬一侧唇角,沉吟良久,起了话头,“你的事,我都听许静说了……”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声冷笑打断,“哦,原来是来看我笑话。”   “不是的。”宋楚急忙否认,“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来发扬你的同情心,又或者你觉得有愧与我,良心不安?”   罗忱句句带刺,蛰得宋楚浑身都疼,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嘴里不断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他猛地抬头看向她,周身散出一股阴森的冷意,“你做了什么需要向我道歉?我又该原谅你什么?”   “宋楚。”他叫唤她的名字,从牙缝里蹦出,“你知道吗?蔡斌告诉我你早就知道我破产的事,说你受不了苦才会跟我分手,我听了以后非但不怪你,还特别庆幸,庆幸你跟我分手的理由并不是你所谓的玩玩。可是……”   “当在巴黎,当我知道你已经结婚三年,我他妈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逼,被你玩完甩了,还给你找借口和理由,还在愧疚自己没能力给你安逸的生活和幸福。”他仰起头,冷冷地笑,“宋大小姐,能不能告诉我这个大傻-逼,你今天约我出来又想怎么玩?”   宋楚放在桌上的手已绞得发白,可此刻除了说对不起,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够了。”罗忱打断她喋喋不休的道歉,不耐烦地说,“如果你要道歉,那我告诉你,我不会接受。”   “那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她解释不清楚当年的事,可她想弥补,虽然她自己也不明白该怎样做。   “原谅?”罗忱嘲讽反问,“我原不原谅对你来说有什么影响。”   宋楚抿了抿唇,肯定地说,“有的,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吃了很多苦,你妈妈她……”   “不准提我妈,那只会让我更恨你。”罗忱神色蓦地阴郁,他瞪视着她,似乎下一秒就会扑上来将她撕碎一般。   “对不起。”宋楚垂下头,又是一句抱歉。   她如此怯懦的姿态让罗忱升起怒火,他霍地倾身过来,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对自己对视,“宋楚,许静告诉了你多少?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自责,很内疚?”   不等她回答,罗忱又阴冷地问,“她一定没有告诉你,我母亲是因为被要债的人□,不堪侮辱才自杀的吧?你也一定不知道,为了让我不坐牢,我母亲宁愿去求我爷爷,求他们让我认祖归宗,求他们能念在我是何家血脉的份上,帮我这个野-种免去牢狱之灾。”   宋楚惊恐得瞪大眼睛,声声质问入心,如无数把剪刀片片削割着宋楚,每一个疼都带动整个大脑一起震动。他说得对,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才是一个傻-逼。   “收起你那茫然和同情的嘴脸。”罗忱愤愤甩开她的下巴,慢慢坐下,双手环胸,背脊直挺挺地靠在椅背上,如一只进入战斗戒备的毛,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他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呷了一口茶,“我没有跟你说过,我母亲也跟你一样,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年轻时因为痴爱一个男人,不顾家里反对,宁愿放弃牛津国王学院的奖学金也要跟那男人私奔,他们逃到上海,住弄堂,倒马桶,为了一毛钱、三滴油跟同楼七姑八姨吵个不休,生活生生把她从一个千金小金磨成了市井俗妇。而最可笑的是,那个男人却因为吃不了苦,偷偷服从了父母的安排,娶了另一户门当户对的小姐,扔下我们孤儿寡母。”   “我母亲一生桀骜,即使最苦最难的日子里都不曾低过头,但为了我这个不孝子,她宁愿长跪在何家门口,求他们救我这个野-种。可还不止这样,如果不是为了这个野-种,她就不会被那群禽-兽轮-奸,更不会死。”   一想到那个梦魇的夏日,罗忱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客厅里被撕裂的衣衫,抱着床单浑身是伤的母亲,还有空气中令人作呕的味道。他忘不了母亲空洞绝望的眼神,忘不了她把自己关在卫生间不停冲刷的声音,忘不了她摸着自己的脸说,“忱忱,人这一辈子总要遇到很多挫折,跌到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站不起来,你是妈妈的骄傲,你一定不能让妈妈失望。”   罗忱记得她全程都在笑,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告诉自己要坚强、要勇敢,可最不坚强的就是她,她选择从9楼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苦难的一生。   母亲自杀的时候,罗忱正在街口买她最爱吃的生煎包,当他提着热气腾腾的包子汗流浃背地跑回来时,只看到了小区里围观的人群,还有脑浆迸裂的母亲。   他的母亲是个极其讲究的女子,即使在最穷困潦倒的时候,也绝不会像那些上海女子一样穿着睡衣、及着拖鞋就出门。可她却选择了这样一种死相最难看的方式来了结屈辱。   罗忱的话一字一句,如寒冰压在宋楚心口,她觉得喘不上气来,更觉得寒冷蚀骨,好像掉进了冰窖里,手脚麻痹,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对不起,我不知道。”她声音打着颤,胸口是那么疼。   “我说过不要说对不起。”罗忱生硬地打断她,自嘲,“再说,要怪也只能怪我,你不过是玩弄了我的感情而已,投资失败这件事,怪不到你头上。”   “不是的。”宋楚蓦地低吼,“都是我的错,如果当初不是我乱出主意,你也不会出现资金问题,而如果不是我爸给银行施压,你就能带到款,不用坐牢、你妈妈也不会……”   “你说什么?”罗忱瞪着她,阴森地问,“你爸给银行施压。”   宋楚死死咬着唇瓣,防止哭声溢出,却掩不住眼底氤氲的热气。她吸了吸鼻子,鼓足勇气说出真相,“当初我之所以跟你分手,是因为我爸拿你的事业要挟我,他说只要我答应跟你分开,他就帮你融资,帮你度过难关。”   罗忱睁大眼睛,好像灵魂都被抽去了未知的境地,沉吟良久才问出,“所以,你嫁给他也是你父亲的意思?”   宋楚哽咽着颔首,“我不想你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而且我知道阿姨身体一直不好,我也不想你出事后刺激她,但我没想到我爸会骗我,他根本就没帮你,害得你们……”   罗忱咬着牙,额角的青筋一根根凸起。他沉默的听着,揣在裤兜里的手指却用力蜷了起来。他深爱过、愤恨过的女子在背后做了那么多事,受了那么多委屈,他却像个白痴蒙在鼓里,然后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提醒自己去忘记她,恨她,还处处羞辱她。   罗忱,你他妈就是一混蛋加孬种。连累了自己的母亲,连最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   望着哭得像个泪人儿的宋楚,罗忱痛得心脏都痉挛起来,甚至无力呼吸,眼角的泪终于滑了下来,他深吸口气,沉重而绵长地问,“楚楚,你还爱我吗?” 第 34 章   宋楚咬着唇,一语难发。她沉默地望着窗外,正是这个城市夜色繁华到极点的时候,一盏盏流动的车灯,汇成流淌的银河,静静蜿蜒向前,一束束光顺着街的弧线,瞬息不见。可惜,爱情不是光点,不会转瞬即逝,曾经那么爱过的人,怎么会说不爱就不爱?   宋楚的沉默让罗忱难过,他蓦得伸出手压在她的手背上,哑声问,“有那么难回答吗?”   房间里明明开着暖气,他的手却冰冷有力。宋楚被冻得一颤,想抽回手,却被他压得更紧。他注视着她,眼睛里有热烈的期盼,“跟我说实话,你、还爱不爱我?”   他颤抖的声音一下子击溃宋楚的防线,泪水迅速涌进了眼眶,她想回答爱,心底里却有个声音在警告她不要乱说话,要想想自己的身份。   喉头的酸涩更浓,一滴泪珠落进面前的茶杯里,宋楚语不成声,“罗忱,有的、东西回不去了。”   “我不想听这些。”他生硬地打断她的话,直逼问,“你只需要回答爱还是不爱。”   她泪眼模糊地凝望着他,俊朗的眉眼此刻深深地拧在一起,揪着她的心隐隐作疼,面对这样的期盼?她怎么能忍心说出决绝的话?牙齿渐渐放开唇瓣,想说出让他满意的答案,可就在嘴唇启开的一霎那,她想到了温柔浅笑的江少卿,想到了那个笑语盈人,亲热挽着罗忱胳膊的女孩子,“爱”生生卡在了喉咙里。既然回不去,改变不了,又何必给他一个海市蜃楼的憧憬,害人害己?   更用力的握紧拳,她抽出被他压住的手,放置在桌下,徐徐说,“罗忱,我爱过你。”   多出一个字,天壤之别,顷刻间将罗忱打回残酷的现实。   宋楚没有再看他,而是将视线投向窗外的夜色,很慢,但是很坚定地说,“我曾经很爱很爱你,但那已经过去。现在我只希望你能幸福。”   罗忱深深地注视着她,忽然间,轻轻一笑,把身子靠进椅子里。他用手揉了揉额角,自言自语一般,“幸福?你觉得我还会幸福吗?”   “会的。”宋楚斩钉截铁,“你一定会幸福的。”   “你凭什么断言?”罗忱讥诮反问,“因为你现在过得幸福,就认为所有人都能生活在天堂?”   等不及她回答,他继续咄咄逼人,“宋楚,我不是你,我的爱不会那么短暂,不会说放就放,不会轻易忘记过去种种。”   宋楚透过泪雾看着那张充满失望落寞的脸,心弦抽紧,她死死地咬住唇瓣,忍受他一句句刺心地指控。   视线紧锁她越来越低的头,罗忱轻笑,“呵,我都在想,当初到底是你爸逼你嫁,还是你压根就喜欢你的江哥哥?”   他的指控像一只手攥住宋楚的心脏,令她呼吸都车着疼,她抬起头,嘴角浮出一丝苦涩的笑,“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水性杨花、玩弄感情的人,对吧?”   “事实如此。”他冷笑,“你敢说你丈夫不是你口口声声强调只是哥哥的人?”他顿了顿,嘲讽道,“哥哥?我他妈那么蠢才会相信你们没什么,还让你住进他的家。怎么?到后来,哥哥变丈夫了?诶,我挺好奇,你是叫他哥还是老公呢?你就不觉得这样有乱……”   哗,一杯茶泼到罗忱脸上。宋楚站在那里,手握着茶杯,隐隐发抖。她直视着满脸茶水的男人,失望痛心,他怎么可以这样冤枉自己,怎么可以口不择言说出如此伤人的话?   “罗忱,你怎么变成这样?”她捂着嘴,泣不成声,心上某个地方也在寸寸冷却。   “变?”罗忱用手抹尽脸庞的水,落寞地笑,“我真希望自己能改变,或者宋楚,你教我,怎样才可以喜欢上另一个人?”他的声音放得很低很低,眉眼间是无限哀伤,“真的,教教我吧,怎样才可以像你一样绝情?”   宋楚扭过头,不敢看他,胸口因急速的喘息而起伏不断。   可惜,她不看,却阻止不了罗忱。“三年了,我以为一定可以忘得了你,我用尽方法、甚至把所受的磨难全归咎与你,想要恨死你,但我恨不起来。我一边警告别人不准提起你,可一边又可耻地去回忆那些甜蜜,然后发现自己根本就忘不了你!”   他看着她,冷冷地笑,“宋楚,你有没有试过绝望?试过在最无望的时候还在想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那你试过被人强、暴,还要被家人逼着嫁个强、暴自己的人吗?”宋楚咬着手指,哽咽地说,“罗忱,我知道你很苦,但我又何尝好过……发生那件事的时候,我很怕,怕你会因此嫌弃我,但又坚信你不会,我想告诉你,希望你能接受我。可是,我等到了什么?蔡斌告诉我你欠别人2000万,我爸和家里人以你的生意和你妈的健康联合起来逼我与你分手,逼我嫁人,你知道那种感觉吗?被全世界遗弃和背叛的感觉?”   罗忱像被抽走灵魂一般愣在原地,聂诺,“强、暴?你说他强……”   “混蛋。”他一拳狠狠砸向桌面,力道太大,震得杯子弹了几下,茶水溅了一地,“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他哀伤地望着她,呢喃,“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又能怎样?”她别开头反问。   是呀,能怎样?他那时自身都难保,又有什么能力去保护她?他把脸深埋在手掌里,指缝间传出呜咽的声音,肩膀一抽一抖,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一样,压抑哭泣。   这是宋楚第一次看到他哭,即使在分手时他也只是红了眼眶,用如血的眸子瞪着他,硬是没有让眼泪溢出来。   她知道自己必定伤到他,如果他真的还爱自己,那他的痛不会比她少半分。   她的疼,他懂,她亦然。   他们就这样静默着,良久,罗忱抬起头,泪眼模糊地望着她,"楚楚,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   "罗忱。"她打断他,"不开心的事情我们就忘记吧。"   "好、好,不提。"因为经历过母亲的死,他更能体会那件事对女性的伤害,他也不希望宋楚沉湎于噩梦中。手指拭去眼角的泪,罗忱转移话题,"你现在在什么单位?"   "我考上公务员,在质检总局。你呢?"她顿了顿,试探,“我听许静说你坐牢。”   “我没有。”罗忱牵强地笑,“法院判了,但后来我上诉成功,所以并没有服刑。”   “因为你爷爷的关系?”她问得小心。   “嗯,他们帮我把钱还掉了,对方诉讼不成立。”罗忱淡淡地说。   “那你现在呢?还在开公司吗?”她问。   “没有了,也许我不是做生意的料,我现在在IC做技术总监。”   宋楚想问一句“你过得好吗?”可又怕得到否定的答案,最后只能选择沉默,手指百无聊赖地敲打着茶杯。   时间飞快的流逝,他们静默不语,周遭的空气也仿佛静滞,直到宋楚的手机震动起来,才打破了宁静。   她拉开包,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闪耀的“老公”两个字,有瞬间的失神,最后还是选择摁下拒绝键。   世界又恢复宁静,罗忱斜睨着她,淡淡地问,“是他吗?”   宋楚嗯了一声。   罗忱噤声,想起巴黎相遇时,宋楚与江少卿调笑的画面,咬牙问,“你、爱他吗?”   敲打杯子的手指蓦地一滞,宋楚怔怔地注视射灯晕在桌面上的光圈,也问自己,爱吗?她爱江少卿吗?她只敢向他保证会有一天会爱上他,但她却不敢肯定,这一天有没有到来。   看她蹙眉犹豫,罗忱眼里升起希望的火焰,他倏地倾过身,抓住宋楚的手,帮她回答,“你不爱他。”   他的手很烫,宋楚直觉就像抽走,却被他握得更紧,“楚楚,不要骗自己,你不会爱上一个□你的男人。”   宋楚瞅着他,泪眼凝注,沉吟良久,她陈述一个事实,“他对我很好。”   “那又怎样?他这样的禽兽根本没资格对你好。”罗忱愤怒地吼道,“我恨不得杀死他。”   他眼中的愤恨让宋楚打了个冷颤,她皱着眉劝道,“罗忱,你不要冲动,我们不是说过忘掉过去吗?”   “对、对。”罗忱忙不迭点头,他拉过她的手,贴在唇边,“楚楚,我们忘了过去,重新开始好不好?”   宋楚惊恐地瞪大眼睛。不,她的忘掉只是为了新的开始,但却不是跟他。她用力地摇头,“罗忱,我们不可能了。”   “为什么?你明明不爱他。”罗忱愤愤地问。   宋楚语塞,半晌才说出,“爱情不是婚姻的全部,而且,你值得更好的女孩子。我看得出来,陈怜霜是个好姑娘……”   “我不喜欢她。”罗忱生硬地驳斥,“更不会要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   不等宋楚反驳,他又说,“我不逼你现在就做决定,但我可以告诉你,无论你经历过什么,在我心里你永远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他包住她的手,真诚地说,“请你一定要看清自己的心,离开他,让我来照顾你。”   说完这番话,罗忱果真依言放开她的手,说,“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我自己有开车。”宋楚下意识的拒绝。   “你现在这样开车,我不放心。”他固执地坚持。   宋楚最后也没有拗过他,他开她的车送她回公寓,停好车,罗忱把钥匙递给她,“上去吧,我等你好消息。”   宋楚站在她面前,低低的和他说再见。   刚想转身,却被他猝然拉进怀里,在那大厦的阴影中,他猛地俯下头,贴上她的唇。冰凉的唇瓣贴上来时,宋楚的脑袋一片空白,愣怔了几秒,她惊慌地推开他,往后退开一大步,连再见都没说便落荒而逃。   电梯上行一路,宋楚耳边只剩下自己放大的心跳声,到家时,她颤抖着手打开门,才跨进客厅就一眼看到独自站在落地窗前的江少卿。看到她进来,他转过身,缓步走近她,伸出手来,托起她的下巴,审视着她的脸和眼睛。   被他那么安静的注视着,好像那幽沉的视线都看进了心底去,窥伺出她最真实的想法。就像做错事的孩子,宋楚急忙移开眼,两颊微微发红,心跳好像也越来越快,隐隐有些细微的疼。   倏地,一个念头闪过,刚才的那个吻,他一定看到了。宋楚大眼睛等待着愤怒的风暴,但是,他只是凝视着她,脸上是忍耐的神色,半晌他放下手,眼底掠过痛楚和苦涩,“为什么哭?” 第 35 章 江少卿的温柔让宋楚心下一颤,闭了闭眼,心底酸涩一片。仿佛沉默了一古,她才清清嗓子,低喃,“我很累,想睡觉。”刚才有一刻,她想过解释,解释刚才的吻,告诉他那不是自己的本意,告诉他今晚失约的原因。可是,她终究什么都没有回答,她的脑子很乱,不想说实话,可更不想撒谎。 江少卿注视着她,无力吁口气,“那去洗个澡。” 站在花洒下,温水一直冲,对面水汽蒙蒙的镜子里那张面孔木然无神,可惜呆滞的脑袋并未放空,反而塞满了乱麻。 罗忱的话萦绕在耳:“离开他,让我来照顾你”、“那个禽兽没资格对你好”……不,宋楚摇头,不该是这样。她不该一激动口无遮拦把那件事告诉罗忱,更不该让他误会自己过得不幸福。 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宋楚问自己,你想要什么?出乎意料,答案竟那么轻易而出,她想要好好过日子,和江少卿一起。 想通这一点,宋楚的心也轻松起来。她关了花洒,边擦头发边走出浴室,一开卫生间的门就看见独坐在床沿发呆的江少卿,房间内只看了一盏床头灯,暖黄的灯光下,他的背影看起来落寞、孤寂。 宋楚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她吸口气,缓步上前,半跪在他脚边,将头靠上他的大腿。 江少卿愣怔片刻后,自然地接过她手上的毛巾和吹风,替她吹干头发。宋楚像个乖顺的小猫,服帖地半靠在他怀里,听着吹风机嗡嗡的叫声,嗅着那淡淡的薄荷香,哑声说,“少卿,我有事想跟你说。” 靠着的身子蓦地僵了一下,吹风机的风口明显偏离了几度。 “先把头发吹干,要不会感冒。”他婉言拒绝,可在吹好头发后也不打算给她开口的机会。 一杯牛奶递到了嘴边,他不容置喙,“喝点牛奶,早点睡。” 宋楚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他点住唇,哄道,“乖,有话明天再说,你今天太累了。” 他的声音很低却透着坚定,宋楚暗叹气,认同他的观点。今天她太累了,的确需要休息。接过杯子,她乖觉地喝完温牛奶,然后听话地躺下,由他拉好棉被,在额上轻吻一下,“睡吧,什么都不要想。” 宋楚点头,慢慢闭上眼睛,并在熟悉的气息和温柔的拍扶下逐渐进入梦乡。 匀称低缓的呼吸声响起,江少卿才拿着牛奶杯,走出了卧室,独自坐在阳台的躺椅上,一直到天亮,整夜未回房。 许是真的累了,原以为会睡不着的宋楚竟一夜无梦到天明。睁眼看了看窗帘缝内透出的光,她伸手去摸床头的闹钟,看到十点半时,吓得从床上弹起来。 惨了,迟到了! 她猛地掀开被子下床,鞋也没穿就直奔浴室,正满口泡沫,主卧的门被推开来,阳光倾洒而入。她扭过头,望着一身休闲装扮的江少卿,嘟囔,“你怎么不叫我?” “我给你请了假。”他边说边走到床边,拾起拖鞋又走近她,“穿上。” 宋楚难为情地笑笑,抬脚由他帮忙穿好鞋。 “说了多少次,刷牙要轻些。”他扫了一眼水池里带血的泡沫,俊美微挑。 “知道了。”宋楚咕哝一声,喝水冲掉嘴里的泡沫。 江少卿无奈叹气,转身回卧室整理好被褥,再拿了她换下的衣服,走出房间。 宋楚洗好脸,戴上隐形眼镜,看清楚镜中的脸庞时,失声惊叫,“天呀,怎么会这样?”因为哭得太凶,她的眼皮肿得发亮,大大的黑眼袋挂在眼脸下,脸虚浮肿胀,哪里还是以前的瓜子脸,南瓜子还差不多。 连喷了十几下修复水,又擦了一层紧致面霜,镜子里憔悴的模样才稍有好转,不过,临出去前,她还是摘下了隐形眼镜,换了框架的。 从房间出来就闻到餐厅里浓香的蛋饼味,她疾步过去,用手捻起盘子里刚刚出炉的饼皮,忍烫放进嘴里,嚼了没几下,身后就有一片阴影。 “小馋猫,也不怕烫。”他浅笑,在她头上给一记暴栗。 宋楚侧头,看着戴着围裙的男人,眯起眼开心地笑,“老公,我有没有告诉你,你穿围裙最帅?” 江少卿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把手中的碗放到桌上后,才用手臂虚搂住她的腰,调笑,“我不是不穿最帅吗?” “少恶心了。”她戳了戳他的胸口,忽然想起昨晚未说完的话。忙敛起笑,仰头注视他,“对了,昨晚的事还没告诉你呢?” 腰上的力量蓦地一紧,宋楚诧异地望着脸色瞬间变暗的江少卿,“你怎么了?” 他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控,稍稍松了气力,可面色依旧暗沉,声音也冷冷的,“先吃饭吧,有事晚点说。” 前后两次被支开话题,宋楚就算再迟钝也明白他是有意逃避,不由心头一紧。她强硬地扳过他的脸,专注地望他,肯定地问,“昨晚,你看到了对吧?” 不需要回答,他更加阴沉的表情已说明一切。 宋楚吸口气,毫不闪躲地直视他,“那不是我本意,我有推开他。” 见他转开眸子不说话,宋楚继续说,“昨天是我约的他……” 手上捧住的俊脸倏地挣开,江少卿紧绷的声音响起,“不用说了,我不想听。” “不行,我一定得说。”她固执地扭过他的肩膀,霸道宣布,“你也必须听。” 不等他拒绝,宋楚连忙接下去,“之前许静告诉我他的一些事情,我觉得他被告到坐牢、妈妈被逼自杀我要负很大责任,我约他出来只是想知道他现在有没有摆脱困境,需不需要我帮忙,而我能不能再做一些补救,没有别的意思。” 看他面色无异,宋楚顿了顿,继续说,“见面后我才知道他比许静描述的还要惨……” “所以你就心疼他了。”江少卿打断她的话。 浓浓的醋味让宋楚哑然失笑,一拳捶上他的肩膀,故意说,“是呀,心疼死了。” “你……”他愤然转身,却被她从后面一把抱住。 “生气了?”她用脸蹭蹭他的背,喟叹,“少卿,他毕竟是我爱过的人。” 巨大的力量在掰扯她放置在他腰上的手,宋楚还未反应过来,江少卿已甩开她的手往前走。她一怔,继而愠怒,“江少卿,你站住。” 他还真依言停下脚步。 宋楚挑眉,快步走到他面前,没好气地说,“你都不会听重点吗?我说的是爱过,过、懂不懂?” 她刻意的强调点醒了江少卿,眼底滑过一丝欣喜,他杵在原地,结结巴巴试探,“你、现在……不爱他了?” “不知道。”宋楚一扬下巴,不给他好脸色。 “那你、爱我?”他问得小心翼翼。 “臭美吧!”风水轮流转,这次转到她这里了。 欣喜累积为兴奋,江少卿一把抱起眉眼含笑的小女人,激动地转了几个圈,像个疯子一样,反复嗫喏她的名字,“楚楚、楚楚……” 宋楚被转得头晕,慌忙拍打他的肩膀,“快停下,别转了,我快吐了。” 闻言,江少卿才惊觉自己的失控,忙不迭放她下来,环她在怀里,紧张地道歉,“不好意思,我开高兴了……” 宋楚压住胃中翻涌的感觉,递给他一记白眼,“高兴个屁。” 江少卿但笑不语,噙着笑将她扶到桌边坐下,倒了杯水给她,“喝点水吧。” 宋楚灌下一大口水,恶心的感觉才慢慢消去,饥饿感悄然袭来,抓起一块鸡蛋饼塞进嘴里,她由衷感慨,“真好吃。” “真的?”江少卿盯着那一张一合的红唇。 宋楚眨了眨眼睛,用手撕下一小块递过去,“你自己尝尝看呗。” 江少卿注视着她的唇,然后蓦地将她扯到近前,牢牢握住她的下巴,修长的身躯朝她俯过来,薄唇准确封缄她的小嘴。 宋楚瞪大双眼,错愕得完全不能动弹。 薄唇热烈的揉擦她,发狠地在他唇上厮磨,狂暴得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吞下去。 “疼。”她推着他的肩膀,不满地抗议,却换来他更狂暴的啃咬,牙关被抵开,舌尖喂了进来,灵活而又霸道的舌舔遍她口内的柔软,吸吮着她的小舌,纠缠玩弄,直教她颤抖不已。 直到宋楚快要窒息,他才眷念地放开,拇指拂过已然红肿的唇瓣,呢喃,“味道的确不错。” 一语双关?气得宋楚直跺脚,伸手勾过那张偷腥成功后餍足的脸,张嘴就在他唇上咬了一口,然后学着他的口吻,嚣张地说,“是很不错。” 江少卿扶额大笑,在她洋洋得意的表情中,忽然俯身,牢牢捧住她的脸颊,狠狠吻上去,礼尚往来。这是一个几近凶残的吻,仿佛一只猛狮在袭击猎物,更准确的说是在撕食。 宋楚被他弄得疼,待他放开时,小手在他胸膛又捶又敲,“疼死了,人家才咬你一口,你干嘛咬我那么久?” 江少卿捉住她挥舞的柔荑,贴在唇上轻轻吻了下,然后吐出两个字,“消毒。” 消毒?宋楚一怔,消什么……脑子里倏然闪出昨夜的画面。 她噗嗤笑出声,这男人不是一般小气! 当然,笑话某人的直接后果就是消毒工作从唇上蔓延至全身,最后从上到下、从外道里,彻底被吃了个遍。 被抱回卧室时,累极的宋楚睨了一眼桌上丰盛的早餐和那张承受过他们两人重量的餐椅,长长叹口气,这男人不仅小气还很流氓。 一觉睡到下午,宋楚在饥肠辘辘中醒来,一偏头就看到熟睡的男人。唇角微微上扬,她轻手轻脚的翻过身子,刚想去看闹钟,就发现床头的手机屏幕亮起来。 她拿过一看,10几个未接电话外加一大堆短信,全部来自一个人。有些烦躁地点开最近的一条,“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不回短信,但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不见不散。” 第 36 章 宋楚瞥了眼枕边睡得像个孩子一样的男人,身子往外挪了挪,回复短信:“我今天没空,你不要等,改天吧。” 信息刚发出,手机就开始震动。盯着屏幕上的名字,宋楚皱起眉头,毫不犹豫摁下拒绝。正编写着信息,又进来一条短信,“我打电话到你单位,他们说你生病了,哪里不舒服?没事吧?” 宋楚失笑,把信息框里编好的“我在开会”一字字删除,只是不等她删完,罗忱的消息又来了,“你在家吗?我想来看你。” 虽然是征求她的意见,但宋楚能看得出他语气里的不容拒绝,眉毛拧得更紧,她偷偷睨了一眼江少卿,确定他不会醒来才轻轻掀开被子,拿起手机蹑手蹑脚的走出卧室,进了书房,拨通罗忱的号码。 电话只嘟了一声便被接起,罗忱焦急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楚楚,你在哪里?” “我在家。”她如实回答。 “你是不是生病了?我来看你。” “不用。”宋楚立即反对,“我没事,只是有点头疼,你不要过来。” 彼端静默了片刻,才听到罗忱说,“他也在家,对吧?” 宋楚自是感受得到他话中的失落,可自从昨晚想通后,她觉得不能再让罗忱误会下去,于是狠下心说,“嗯,他一直陪我。” 话筒里又是长长的静默,静得宋楚都开始怀疑手机信号是否出现了问题,她清清嗓子,试着叫了声,“罗忱?” “我在。”他的声音发紧,似乎被人扼住了喉咙,“既然不方便来看你,那你出来吧。” “罗忱……”宋楚抿了抿唇,“昨天有的话我可能没说清楚,其实……” “那你就出来说清楚。”他生硬打断她的叙述,“我在昨天那里等你,不见不散。”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你不来,那就我来。” 说完不等宋楚开口便啪地挂掉电话。 听着话筒里传出的嘟嘟声,宋楚无力叹口气:哎,这事儿好像越来越复杂了。握着手机发了会儿呆,她还是决定换衣服赴约,毕竟她不想罗忱和江少卿直接面对面,那样会更糟糕的。 换好衣服,她轻轻来到床边,看着仍在安睡的男人,唇角微微扬起。昨晚他一夜未眠,今天运动量又那么大,显然是累坏了,否则依照过往,她半夜起床上个厕所都能把他惊醒。俯身在他额上投个香,她刚想离开,手腕就被抓住。 “老婆,你偷吻我。”他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懒懒的、绵绵的,性感得一踏糊涂。 宋楚转过头,望着他睡眼朦胧、撅起嘴装委屈的样子,不由失笑,这男人偶尔孩子气的模样总能戳中她的萌点,让她恨不得捧着他的脸蛋,狠狠亲上一口,喊一句“宝贝,你真可爱”,好像有些本末倒置,可她越来越发现,只要想起他,嘴角就会止不住上翘,或许真的如江少卿所说,她已经爱上他! 她兀自发呆,床上的男人却有了动作,一个用力,将她拉到床上,贴住她的唇问,“你怎么起来了?” “我有点事,要出去。”她抵着他的额头,考虑要不要和盘托出。 被她这一说,江少卿才察觉她身上的衣服不是家居服。半眯的眼睛完全睁开,他支起身子,靠在床头,“你要出去?去哪里?” “单位有点事,得去一趟。”几乎没有思考,她便撒了谎。 “哦。”江少卿不疑有他,迅速翻身起床。 宋楚见他开始套裤子,忙问,“你干嘛起来,再睡会儿呗。” “我送你去。”他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穿上。 “不用、不用。”她连连拒绝,“我自己开车去就行。” 江少卿听她慌张的语气,微微拢起眉头,瞟了一眼窗外,“刚下过雪,路上打滑,还是我送你吧。” 宋楚看他坚持,是真急了,可又怕他看出什么端倪,只好采取迂回战术,“老公,你别去了,我很快就回来,你在家给我烧点好吃的呗,早上都没吃饱。” 江少卿静静凝视着她,半晌才叹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发,“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八个字,大赦令。宋楚高兴得在他脸上啄了一下,承诺,“晚饭前一定赶回来。”然后抓起外套,小跑出卧室。只是,她走得太快,没有看到江少卿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和失望。 ** 宋楚到舍得坊时,罗忱果然已经等在那里。见到她,他立即起身,替她拉开了对面的椅子,又帮忙挂好外套。 “外面冷吧?先喝杯热茶。”他倒了一杯大麦茶递给她。 宋楚接过来,抿了一小口,润了润嗓子后说,“罗忱,我来是想……” “这里的玉米烙很好吃,你不是最喜欢这个吗?我给你叫了一份。”他岔开她的话。 宋楚无奈地嗯了一声,寻找再次开口的机会,只是罗忱似乎打定主意不给她机会,从玉米烙上来开始,他就一直在讲这些年的经历,说自己认祖归宗还去见了外公外婆;说外公很疼他,不准他改姓,也对他照顾有加;说他老人家对母亲的死耿耿于怀,觉得当年把女儿逼出家门才让她受了那么多苦;说当初他肯见母亲,她也不会去求何家,更不会死…… 宋楚看他提到母亲时几度红了眼眶,怕他沉湎于过去拔不出来,忙安慰道,“都过去了,别再想了,伯母要是知道,肯定也不希望你一直不开心。” “其实最对不起我妈的不是外公,是我。”罗忱掩面,仿佛用尽力气才说,“如果当年不是我盲目自大,听不进蔡斌他们的劝阻,执意要在风投金没到账前就去借民间资金,就不会因为利息太高造成资金链断裂,也不会欠债,她更不会……”他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一滴眼泪砸到大理石的台面上。 “民间资金?是高利贷吗?”宋楚惊诧的问。 罗忱悔恨地点头,“是温州那边的民资,利息是银行的6倍。” 6倍?宋楚惊得睁大眼,暗叫一句mygod!当年的事情她知晓得并不多,她以为他只是投资失误造成亏损,没想到他竟为了扩张去借高利贷,这些年在质检总局,听多了因为民间借贷导致大企业破产的案例,那玩意儿说好听点是救命钱,可更是索命符,利滚利,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吗?不到万不得已怎能随便碰? 她想说几句责备的话,可看着罗忱痛苦自责的样子,她又说不出半句指责,只能听着他呢喃,“都怪我太自大,以为只要风投的资金一到就能把钱还上,结果……是我对不起我妈。” 他捂着脸,不再发出声音,但肩膀抑制不住的抽动证明他在哭。宋楚的心微微颤动一下,终究还是不忍心看他这样。她从手提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他,“都过去了,伯母不会怪你的。” 伸出的手滞在半空,就在她以为罗忱是不好意思擦眼泪时,手猛地被握住。宋楚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想往后撤,却被他抓得更紧。 “罗忱。”她吃痛地看向她,眼神里写着希望他能放手。 罗忱看懂了她的意思,却丝毫没有减轻力道,反而捏得更紧,然后摇着头说,“楚楚,我已经失去了我妈,不能再失去你,这一次我决不放手。” 他的话铿锵有力,透着浓浓的执着,让宋楚听得心惊。这是她最不想见到的局面,她已经看清自己的心,如果纠缠于罗忱,只会伤害三个人。 咬了咬牙,她抬起脸,认真而又坚定,“罗忱,你听我说,我和你不可能了。” “为什么?”他的不解里带着愤怒,“为什么不可能?” “我已经结婚了,这对你不公平。”她尽量不把话说得伤人。 “我不在乎,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你永远是我最爱的人。”他执拗地说。 “可是我在乎。”宋楚严肃地说,“我并不想离婚,更不想跟你在一起。” 如此直接的拒绝狠狠打击了罗忱,他握紧拳头,双眼猩红,“不要告诉我你会爱上这种人?” 不等宋楚回答,他又步步紧逼,“你忘了他对你的伤害?”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宋楚试图挽救江少卿的名声。 “那是怎样,你敢说他当初没有强迫你?”他反唇相讥,“还是你编了个故事来骗我?” 罗忱的咄咄逼人让宋楚心烦意乱,再一次后悔把那些不堪回首的事情暴露在他面前。她咬了咬唇,说出的理由毫无说服力,“他不是故意的。” “呵呵。”罗忱甩开她的手,仿佛她是带菌体一般,冷笑道,“不是故意?” “宋楚,你是学法律的,刑法对强-奸的定义里有没有不是故意这一说?”他轻蔑地看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是非不分,逻辑混乱了?竟然去考虑一个强-奸犯的主观意图?他要是不想,会强迫你吗?” 他一口一个□犯让宋楚心里很不是滋味,护犊子的情绪油然而生,“罗忱,他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十恶不赦。” “那他为什么强迫你?难不成你当初是自愿的?”罗忱紧抓着强占这个点不放。 注视着一脸偏执的男人,宋楚终于明白啥叫肠子都悔青了,她昨天怎么就那么冲动,把这么私密的事告诉他了呢? “楚楚。”罗忱忽然又拉住她的手,哀伤地说,“我知道他做了很多事来弥补这个错误,也知道他对你好。可是你问问自己,难道你真的不介意他对你的伤害,真的能忘记对他的恨吗?” 37为防盗小番外,就不贴出。 第38章 真的能够放下吗?这个问题宋楚夜问过自己无数次。早些日子她觉得遗忘很难,但现在她觉得忘记和放下都很容易,只要她用眼睛去看,用心去体会就会发现江少卿的好和对她的爱。 古希腊谚语里有句话:“为爱而爱,是神;为被爱而爱,是人。”这些年,江少卿没有条件地爱她,即使她态度最恶劣的时候都不曾放弃,他能做一个神,她最起码该为他做一个人吧。 想通这点,宋楚豁然开朗,面对罗忱时,也更坦然。她抬起眸,一字一句地说:“罗忱,我曾经跟你想的一样,觉得他毁了我,发誓要恨他一辈子。” “他知道我的恨,也答应我三年后就跟我离婚,放我自由。前两年,我们的婚姻名存实亡,我对他也是恨之入骨,可不管我怎么对他,不管我态度多恶劣,不管我说了多少伤他的话,做了多少刺激他的事,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爱我,对我。” “不过,即使他坚持了两年多,我仍旧没有原谅他,直到我摔伤了腰。”她顿了顿,嘴角漾起浅浅的笑,“医生说我伤了神经有可能会残废,但他说就算我瘸了,他也会做我的腿,背我走遍世界。” 见罗忱抬头要反驳,宋楚举起手,示意他听自己说。“这些话不是他对我说的,是那位医生伯伯告诉我的,相反他什么都没说。” 宋楚抿了抿唇,“罗忱,我的心不是铁做的,我受伤入院的日子,他衣不解带地照顾我,我怎么能不感动。而这些年,他在背后默默做了那么多,就算我有再多的恨都被他的爱磨平了。” 罗忱凝视着她,泛起苦涩的笑容,“楚楚,这些我也能做到。” 宋楚赞同地颔首,“对,我相信如果是你,你也能做到。我承认,当年我有错,错在不够坚持,轻易就放弃你,放弃我们的感情。可不管什么原因,错过就是错过......我们回不去了。” 罗忱一瞬也不瞬的望着宋楚,总算了解她话里的意思,不禁苦笑,“原来如此。” “对不起。”宋楚垂下眼帘,眼里闪烁着泪光。 罗忱仰起脸,平复下心境,“楚楚,他真的有那么好吗?好到你可以原谅他的罪行?” 这一次,宋楚没有犹豫,而是坚定地回答:“是!” 罗忱不再说话,只是捧着茶杯沉思,宋楚夜默契地选择配合,扭着头看向窗外的夜色。仿佛过了一古,罗忱才放下茶杯,徐徐说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自己有开车来。” 她的委婉拒绝让罗忱心下一颤,脸上尽是受伤的神色,“楚楚,即使做不了情侣,我们也还是朋友。” 宋楚立即摇头,“罗忱,我不是那个意思......”她顿了顿,最后选择把钥匙递给他,“那你帮我把车开回去吧。” 宋楚跟着罗忱出了包厢,正低头系大衣的纽扣,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她,“楚楚?” 她扭过投,看见雷厉惊讶的表情,还有一旁神色黯然,明显哭过的何曼娜。 “大哥。”宋楚大方地打招呼。 雷厉扫了一眼斜后方的罗忱,眉头微微一皱,“你怎么会在这里?少卿呢?” “我跟一个朋友聊事情。”宋楚避重就轻。 “谈完了吗?谈完了我送你回去。”雷厉挑起左眉,那是他生气的前兆。 宋楚为难地看向罗忱,迟疑道:“那个......你送曼娜吧,我有开车。” “车停在这里,明天叫人来开走。”雷厉不容置喙地命令。说罢,不等她开口,直接大步上前拖住她的手臂就往门外走。 宋楚一愣,本能地反抗,手臂上的力道却更紧,疼得她皱起眉。 “放开她。”罗忱拨开雷厉的手,将宋楚拖到身后,语气不善,“先生,我不管你是谁,但楚楚并不想跟你走,请你不要强迫她。” 雷厉冷哼了一声,斜眼眯着罗忱,“你算老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 眼见两人剑拔弩张,宋楚生怕再起争执,忙拽了拽罗忱的衣角,低声说,“别跟他吵,他是我哥哥。” 雷厉见不惯两人凑到一块低语的样子,不悦地问:“楚楚,你是走还是不走?” 宋楚鼓起勇气摇了摇头,“大哥,今天真的不用你送我,我自己能走。” “你......”雷厉的眼神在她和罗忱之间穿梭了几遍后,扔下孺子不可教的表情,愤然离去。 看着他远逝的背影,宋楚没来由地心慌,就连罗忱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反应过来。 “楚楚。”他只得摇了摇她的手臂,唤回她的注意力。 “怎么了?”宋楚茫然地看他。 罗忱眉头一挑,微叹:“没什么。走吧,我送你。” 宋楚有些担心上次的亲吻事件重演,所以这一次她坚持只让罗忱送到小区门口,然后自己把车停回了车库。 停好车,路过自家的另一个车库时,她瞄了一眼里面的亚冠揽胜,总觉得怪怪的,却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 回到家,一进客厅就闻到饭菜香,她脱下鞋子,三步并作两步窜到厨房,从后面抱住正在切菜的江少卿,“老公,我回来了!” 江少卿没有转身,手上的动作亦没有停止,只淡淡地问:“你已经吃过了?” “没有啊。”她伸手从砧板上捻起一块西红柿塞进嘴里,“我不是说过要回来吃晚饭,你不会没准备我的份吧?”她瞟了眼流理台上的食物,那量不像是他独食的啊。 听出她话里的抱怨,江少卿这才放下刀,转过身子,视线扫到她的赤脚,不悦地皱起眉头,“说过......” “哎呀,我错了,这就去穿。”不等他责备,宋楚赶紧认错。 江少卿无奈地叹气,“我去帮你拿,别跑来跑去的。” “老公,你真好。”宋楚开心地在他脸上啵了一口。 “我真的那么好?”他忽然认真的问。 “当然。”宋楚头也不回地说,然后洗干净手帮忙切菜。 江少卿凝视着她的背影,神情复杂难辨。 吃过饭,两人窝在沙发上看老电影,宋楚就像个没长骨头的猫,把整幅身体的力量全靠在他身上,不时还蹭蹭,寻找最舒服的姿势。 电影是原声版的《乱世佳人》,改自她最喜欢一部小说。高傲任性的郝思嘉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卫希礼,忽视了白瑞德对她做的一切,直到白瑞德在绝望中离她而去,她才终于明白了自己真正的所爱。电影延续了小说开放式的结局,也是宋楚不喜欢的地方,她总觉得,郝思嘉那句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是自欺欺人,一个被耗尽了爱的男人,真的还能再挽回吗? 剧终,宋楚在忧伤的片尾曲中感慨,“郝思嘉真的很笨。” “你也不聪明。”江少卿应和,眼底落寞,苦涩。 ** 第二天,宋楚回单位上班,因为请了一天假,积压了好几项工作,处理完OA里的待办事项,她才抽空去卫生间。 从格子间出来。宋楚被站在洗手槽前的何曼娜吓了一跳,只见她倚在洗手槽上,直勾勾地瞪着自己,那眼神像是要把她撕了一般。 咽了咽口水,宋楚小心问:“曼娜,你找我有事?” “潘辰是谁?”何曼娜开门见山。 宋楚一怔,反问:“你问她做什么?” “她是雷厉的前女友,是不是?” 如此咄咄逼人的气势让宋楚很不舒服,她绕开何曼娜,走到另一个台盘前,一边洗手,一边淡淡地说:“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雷厉,而不是我。” “你觉得他要是能告诉我,我还用得着问你吗?”她讽刺道。 宋楚关上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既然他不想让你知道,你又何必要刨根问底。” 她抽出一张擦手的纸,友情提示:“雷子不喜欢别人过问他的事,特别是有的人,他不喜欢提。”她说完,越过何曼娜略显僵硬的身躯,从容步出卫生间。 没有明说,但相信何曼娜这等聪明的女子应该能明白她话中的警示。潘辰是雷厉的地雷,谁碰水炸死。 刚回到办公室,陈媚一见她便说:“刚才你手机响过好几遍。” 宋楚赶紧拿起桌上的手机,屏幕上果然全是未接来电,不过显示的名字却是宋家老四。她摁下回拨,好奇地问:“找我什么事儿?打这么多电话。” 宋博彦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沉声问:“姐,你在单位?讲话方便吗?” 宋楚心里咯噔一下,“出了什么事?” “那个......” 听出弟弟的迟疑,宋楚喉咙一紧,忙问:“不会是爷爷奶奶出事儿了吧?” “不是,不是。”宋博彦连连否认,“他们身体好着呢。” “那到底怎么了?”宋楚对他吞吞吐吐的态度非常不满,“老四,我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妈了?” 宋博彦被骂得脸色一暗,吸口气,说出今天打电话的目的,“不是爷爷奶奶,是二叔。我刚刚拿到二叔的体检报告,有点小问题。” 宋楚不笨,当然明白如果是小问题,宋博彦不会专程打个电话给自己。虽然她记恨宋一鸣对母亲,自己,还有罗忱的所作所为,但毕竟血溶于水,心里虽不肯承认,但嘴上还是忍不住问:“他怎么了?” “血管瘤,在脑子里。”宋博彦顿了顿,“位置不太好。” “有什么影响?”她尽量让自己表现地不带感情。 “具体还要进一步检查,不过血管瘤就是一个隐形炸弹,随时有破裂的威胁,一旦破裂,如果抢救不及时,就会有生命危险。” 宋楚身形一晃,指甲已不知不觉深陷进掌心里,良久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他知道了吗?” “我们还没告诉他,但应该瞒不了多久,毕竟得做进一步检查。” “家里人呢?你也说了?”宋楚又问。 “没呢,我就告诉了你,想跟你商量下,怎么办?” 宋楚没吱声,视线紧盯着电脑桌面上的时间,直到数字变化了三次,她才缓缓说:“爷爷奶奶那边先不要说,奶奶心脏不好,别给急了。晚上我回家吃饭,见面再商量吧。” 宋博彦应好。 挂上电话,宋楚久久站着发呆。陈媚刚才在边上听了个大概,忙关心地问:“楚楚,没事儿吧?” 宋楚摇头,慢慢坐回椅子,开始办公,可一个下午,她硬是没看完一个文件。 临下班前,她才想起打电话给江少卿,“少卿,晚上我要回趟宋家,你不用等我吃饭。” “回家?出了什么事?”江少卿问。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等我回来再告诉你吧。”她说完,匆匆挂上电话。 开车回到宋宅时正好碰上开饭,由于她之前没说,家人对她的突然到来都很惊讶。 宋奶奶忙张罗佣人拿碗筷,又把她引到自己边上坐下,拉着她的手,问:“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说声?” “想您了呗。”宋楚笑着说。 “这丫头,就是嘴甜。”宋奶奶夹了一块黄鱼给她,“算你有口福,尝尝看,这可是正宗东海野生黄鱼,早上刚送来的。” 宋楚将那一大块鱼肉吃进嘴里,细腻鲜美,不愧是天价难求的珍馐。只是,她心里藏着事,就是给她吃龙凤肉,都会味同嚼蜡。 随意刨了几口饭,宋楚向弟弟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一前一后地进了宋博彦的房间。 “姐,我下午想了想,觉得还是该把这事告诉二叔,至少让他早点去做检查,制定治疗方案。”宋博彦倚靠在书桌前。 宋楚点头,“这个病要怎么治?” “要看病情,不过一般情况下,手术切除是最佳治疗方式。”宋博彦如实说。 “那这手术危险吗?” 宋博彦抿了抿唇,轻轻颔首,“开颅手术是风险性最高的手术之一,而且他的瘤位置很深,风险性更高。” “如果手术失败会怎么样?”她忍不住关心。 “最坏的结果就是死在手术台上。”宋博彦深深叹口气,望着宋楚,“姐,其实我今天找你还有件事。” “什么?”宋楚抬头,不解地看他。 “国内做颅内手术最好的医生就在301,他曾经处理过很多比这还棘手的个案,但都成功了。如果二叔的手术由他操刀,成功率会高一半,只是......”宋博彦稍停,续说:“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接这个病案。” 宋楚呆了一瞬,随即明白过来,“你说的是高叔?” 第 39 章 “嗯,他是这方面的专家,如果能请他操刀,手术风险系数会降低很多。”宋博彦略显迟疑,“只是,我听我爸妈讲过,二叔跟高叔叔之间的矛盾很深,我怕他不肯接。” 宋楚轻笑,“换我是高叔,我也不会救他。” “姐……”宋博彦无奈叹息。在他看来,这对父女之间的矛盾才是最深的沟壑。 两人又聊了好会儿,也没得出结论,最后还是宋博彦说,“算了,实话告诉二叔,让他自己选吧。” 宋楚也腹诽自己瞎操心个什么劲,她对那个人不是早就心死了吗?他对母亲、自己和罗忱做的那些事,足以让她恨她一辈子,这样的人,死活与她何干? 话虽如此,可回家路上,宋楚脑袋里反复想的还是宋博彦那句,“姐,只有你才能请动高叔叔。” 心不在焉地开了门,房子里黑漆漆的一片,估计江少卿又在加班。宋楚没有开灯,只依着窗外透进来的些许光线换好鞋,然后拖着疲乏的身子进入客厅,刚想把包甩进沙发,视线一偏就看到斜靠在沙发上的江少卿。 宋楚愣怔片刻后,轻轻打开了客厅的钓鱼灯。橘黄的灯光下她才看清他的样子:合着眼,脸上尽是疲色,许是颀长的身躯睡在沙发上并不舒服,所以他眉头一直皱着。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半蹲在他面前,下意识就想去拂开那打结的眉,可手伸到半途,又停下来。 这段时间江少卿的睡眠很差,好几次她半夜醒来都看见他半靠在床头,一怔不怔地凝视自己。每次她问他怎么了,他总是浅笑,“没事,就是最近再赶一个大项目,压力有点大。” 起初她直觉他讲的不是实话,还偷偷打电话到公司询问,最后从助理那里获知他们的确接下新加坡的一个项目,江少卿有意用这个设计角逐大奖,所以全公司的人都在加班加点。 工作的事情,她帮不上忙,只能柔声安慰,“尽力就行,拿不拿奖没有关系。” 宋楚又心疼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手臂紧紧抱在一起,她担心这样睡会感冒,便想起身去拿毛毯,不料到蹲得太久,脚发麻,站起来就一个踉跄,眼看就要后脑勺着地,沙发上睡着的男人却忽然蓦地睁开眼,一个跃起,眼疾手快地搂住她的腰,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快速连贯得跟拍电影一般。 被他半楼在怀里的宋楚回过神来,不由赞叹,“老公,你身手真好,简直比拍武侠片的还帅。” 被夸奖的人未露出喜色,黑沉的眼底反而浮起担忧,“腰有没有事?” “没事。”宋楚搭住她的肩膀,借助他的力量站直腰,自吹自擂,“好歹我练过几年芭蕾,柔韧性还是很好的。” 江少卿松开扶住她的手,叹口气,“吃饭了吗?” 宋楚嗯了一声,“在家里吃过了,你呢,吃了什么?” “还没吃。”江少卿无所谓的耸耸肩。 “怎么不吃饭?”宋楚嗔怨,“已经睡不好了,现在连饭都不吃,你怎么都不会照顾自己?” 江少卿淡淡地笑,转移话题,“怎么忽然想到回家了?你不是最不*回去吗?” 被他一提醒,宋楚又想起那些烦人的事儿。小脸不禁耷拉下来,有气无力地跟他讲事情始末,“下午老四打电话说那人被查出有个血管瘤……” 不用说,江少卿也知道宋楚嘴里的那人是宋一鸣,他安静地听着她讲自己纠结的心态,理解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那你想去求高叔吗?” “不知道。”面对江少卿,她褪去了原本执拗的外表,将自己矛盾痛苦的一面展示给他,“老公,我真的很恨他,可是……” 她没有说下去,江少卿却明白地点头。他将她的手包进掌心里,与她面对面站着,徐徐说道,“楚楚,不管他做过什么,可他毕竟是你父亲,再多的仇恨都抵不过血缘亲情。我知道你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我也不想用道德的岗线来逼你去做不想做的事情,我只想告诉你,要听听自己心里怎么想的,生命易逝,不要等失去了才来后悔。” 宋楚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让我再想想吧,现在,我先陪你去吃饭。” ** 站在高时江办公室的门口,宋楚忽然没有勇气去敲门。这几天,她一直在思考江少卿的话“珍惜拥有,放下过去”,她不知道是否真的可以放下宋一鸣做的那些事,她也没有那么崇高的道德标准,她会来找高时江,只是单纯地不想让爷爷奶奶伤心。 捏紧包带,宋楚深吸口气,叩响门。 “进来。”老沉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出。 宋楚拧开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俯首案头的高时江,她站在门口,低低地叫了声,“高叔叔。” 高时江闻言,抬起头,立即喜笑颜开,“楚楚,怎么是你?” “我找您有点事儿。”她干干地笑,“没打扰到您吧?” “没有,我今天刚好休息。”高时江起身去边上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一回头看她还站在原地,便笑道,“站着干嘛?快过来坐。” 宋楚依言走过去,坐下来,端起杯子喝了口水,释放紧张的情绪,正思量着怎么开口,高时江就递过来一个台阶。 “你今天找我有事吧?” 宋楚见他开门见山,自己也不转弯抹角。转身从随身带的袋子里拿出几张片子和报告递到高时江面前,“高叔,您给看看。” 高时江诧异地接过来,对着光一边看,一边说,“左脑血管处有个肿瘤,而且靠近动脉。” 他将片子移开些,问:“谁的?” 宋楚咬着牙,半晌才说,“我爸。” “宋一鸣?” 宋楚点头。 高时江皱起眉头,又拿起另外几张片子,反复研究了半天,才说,“还没做进一步检查?” 宋楚继续点头,“我们还没告诉他。” 高时江将片子放下,神情严肃,“尽快安排他来医院做检查,确定治疗方案。” “高叔,老四说您是这块最权威的,我想请您……” “请我接手他?”高时江帮她续上话。 听出他的反问语气,宋楚也知道这强人所难,于是赶紧摇头,“高叔,我知道您跟他……如果您不愿意……” “楚楚。”高时江打断她的话,认真而又肃穆地说,“我的确很恨他,可我是个医生,医生不该选择病人。” “如果你今天不来找我,那他的死活跟我无关,可你今天来找我了,那他就是我的病人,医生的职责就是挽救生命,减少痛苦。” 听高时江一番话,宋楚顿觉自己太小家子气,连忙道歉,“高叔,对不起,我……” “傻孩子。”高时江身子往后靠向座椅,忽而笑道,“还真是命运弄人,我没胆给你妈妈做手术,却先后给你和宋一鸣开刀。” “没胆?”宋楚疑惑不解的望着他,“我妈妈不是妊娠高血压吗?为什么要做手术?” 高时江没有回到她的问题,只反复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像是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才缓缓说,“妊娠高血压最大的威胁就是子癫。当年你妈妈在孕中期被诊断为妊娠高血压,这个病对孩子没有任何影响,但对母体却是致命的伤害,最好的治疗方式就是终止怀孕。可小菁死活不同意引产,坚持要把你生下来。孕后期,她开始出现子癫,这已经是非常严重的信号,可我却答应为她保住孩子,一直用药物控制子癫发作的频率,企图等你足月就做剖腹产,可你妈妈没等到……”他停了停,继续说,“你28周时,她子癫急速恶化,我们不等足月就把你剖出来,想给她做急救,可我拿着手术刀,却不敢打开她的头盖骨,最后,眼睁睁看着她死在我面前。” 宋楚一直知道母亲是为了生自己葬送性命,但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详尽地告诉她那段经历,她难过得捂住嘴,想问高时江为什么不做急救,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高时江似乎了解她的疑问,痛苦地仰起脸,解释,“当时她的颅内压剧增,血管爆裂,抢救已无意义。而且一旦打开头骨,就没有机会再合上,小菁是个爱美的人,我不想她走得那样难堪。” 宋楚惭愧地望着高时江,为自己刚才的质疑和责备汗颜。她怎么能怀疑他因为胆怯不敢做手术,要知道对于母亲的死,他一定是这世上最难过的人。 ** 从医院出来,宋楚便给宋博彦打电话,“老四,高叔叔已经答应了,你尽快告诉他吧。” “他答应了?”宋博彦惊讶,“你怎么劝动他的?”高时江在业内是出了名的牛脾气,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他真的很想知道宋楚怎么劝服他接下二叔这个仇人。 “我没有劝他,是他自己说,医生不能选择病人。”宋楚如是说。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瞬,片刻后她听到他说,“高叔不愧是名医。” 挂掉电话,宋楚又给江少卿打电话,告知他事情的发展,然后约定一起吃饭。 “要不我直接到你公司吧,免得你跑来跑去。”宋楚知道他最近都在赶项目,便贴心提议。 “好啊,那你到公司楼下给我打电话。” 因为不是上下班高峰,从医院到他的写字楼,一路无堵。到了楼下,宋楚看时间还早,本想坐在车上等,可转念一想自己还没参观过他的公司呢,于是把车停好,拎起包走进写字楼。 在楼下指示牌找到江少卿公司所在的楼层,她乘电梯上去,电梯到了17楼,一出来就看到他公司的名字——天扬,苍劲有力的书法体,一看就是江少卿亲笔。 想起当年他手把手叫她写字的情景,宋楚莞尔一笑,走至前台。前台是个染栗色头发的小姑娘,见到她,露出职业微笑,“小姐,请问您有什么事?” “我找江少卿。”宋楚笑道。 听到她要找老总,前台从办公桌上抽出一个文件夹,公事公办地问,“请问您有预约吗,预约的几点?” 宋楚一愣,如实回答,“没有。” “对不起,我们江总今天的行程满了,您要不再约个时间?”小姑娘合上文件夹,施以歉意的笑。 宋楚失笑,这啥世道,跟自己老公见面还要预约。从兜里掏出电话,正准备打给江少卿揶揄一番,忽然一抹艳红如导弹般嗖地飞到自己身边,让她心下一惊,定神看时才发现那红色导弹是名靓丽的女子。 “重磅消息、重磅消息。”那红衣女子虽然压低了声音,但仍藏不住兴奋。 前台碍于宋楚在场,不敢太过兴奋,只淡淡地问,“瞧把你激动得,到底什么重磅?” “你知道吗?”红衣女子轻声却又激动地说,“刚才我在茶水间无意听到,裴总监向江总表白了。” 第 40 章 这消息果然够重磅,前台栗色头发的女孩儿闻言立即忘乎所以,身子一倾,拽住红衣女子的胳膊,连语音都隐隐发缠,“真的假的?裴总监表白了?” “我亲耳听到的,还能有假?”像是为了应证真实性,红衣女子赶紧补充细节,“公共区的咖啡壶不是坏了吗?我想反正设计组在讨论方案,便想去那边倒点,谁知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裴总监对江总说,‘我的心意你应该明白’……” 女孩绘声绘色描述着,细致得连八卦中心人物的表情、动作、反应都没错过。前台女子也很配合,不时发出“啊,呀,真的吗”等感慨,两人聚精会神得俨然把她这个外人当做空气。 拜红衣女子良好的口才所赐,一会儿功夫,宋楚非但知道了裴总监表白的细节,还听了一耳朵有关裴总如何暗示明示及江总对她如何关心、照顾的“绯闻”。 尽管两人自始至终都没提过江总是谁,但宋楚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能让总监表白的,还姓江的,除了江少卿还会有谁? 两人旁若无人地八卦了很久,前台女生终于问出最关键的问题,“那江总什么反应,答应了吗?” 宋楚立即扭头看向红衣女子,殷切等待答案,可惜后者只无奈地耸耸肩,语带沮丧,“我没听到。” “啊,没听到。”前台女子不置信,“你不是在偷听吗?这么重要的一句你竟然没听到。” 红衣女子用手拨了拨额前流海,抱怨道,“还不是都怪张莉,大老远看见我就开叫,我哪里还敢再听,赶紧找了借口进去,倒了水就出来了。” “哎!”前台女子和宋楚不约而同发出遗憾的叹息。 两个八卦了半天的女人这才注意到还有外人在场,顿觉尴尬。红衣女子随便找了个借口遁走,前台女生也装模做样拿起登记薄看了一眼,再抬起头重复:“对不起,小姐,我们总经理预约满了,您改天再来吧。” 宋楚莞尔一笑,指了指接待桌上的座机,“你能不能打个电话给江总,就说楚楚找他。” 前台的姑娘皱了皱眉头,从上到下把宋楚打量一遍,心里揣度着宋楚的身份,能直呼小名的必然是熟悉的人,可若真熟悉,哪需要通过她来联系江总呢?正思量着要不要打电话通传,办公区的玻璃门再次被拉开,一群人从里面走出来,刚才还冷清的大堂立即热闹起来。 听到前台甜甜地叫“裴总监。”宋楚立马转过身子,试图在这群人中辨别出那个是绯闻女主角,只是没想到这一侧身自己竟成了八卦中心。 “江太太!”一声吃惊的男音突地响起。 三个字震呆了一群人。 宋楚循着声音望去,一张戴着黑框眼镜的男性面孔跌入视线。在记忆库里搜寻了一圈,终于想起在她摔伤腰休养时,这男人给江少卿送过两次文件,难怪她觉得眼熟。 挂起甜美的笑容,宋楚朝男子微微颔首,语调轻柔地问,“你们下班了吗?” “是的,我们正准备出去吃饭。”男子热情地说,“你是等江总吧,他还在跟财务部开会,要不我带你进去。” “不用,我就在这里等他。”宋楚连忙推辞。 男子以为她是怕麻烦到自己,忙不迭说,“没关系,江总可能还要很晚,我带你去找他。” 宋楚还想婉拒,可男子已兴冲冲地走到前面,她要是再推,倒显得矫情。算了,别浪费人家的热情。 “那就谢谢了。”她浅浅地笑,然后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挺直腰板,优雅大方地走进办公区。 玻璃门关上的刹那,宋楚清晰听见了外面轰然响起的议论,不用猜,她一定是他们热议的对象。余光瞄向自己投射在玻璃门上的身影,她暗自庆幸早上出门时挑了大衣,没穿臃肿的羽绒服。 “对了,你是不是去过我们家。”宋楚主动找话题。 “你还记得我呀,几个月前,我给江总送过设计稿,那时你坐轮椅,我以为……”男子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我还以为你腿脚不方便。”想当初,他可是为江总惋惜了好久,也猜想江总之所以隐婚,八成是摊上个瘫痪的太太,不好提。 “我那时摔伤了腰。”宋楚解释道,又笑盈盈地问,“我叫宋楚,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若愚,设计部的,刚到公司两年,江总是我偶像,他设计的作品……” 宋楚听着男生滔滔不绝地倾诉对江少卿的仰慕,七拐八拐,又爬了两层楼梯,不知不觉就见到了钉着总经理门牌的办公室。 陈若愚转过身子,对她说,“你等一下,我叫张莉来开门。”说完,他走向总经理室的隔壁,敲了敲门,“张莉,江总开会结束了吗?” “还没有,你有什么事?”被称为张莉的女生站起来,探头看了眼陈若愚背后的宋楚,不解地问,“这位是?” “江总夫人。”男子爽声回答。 看到张莉同样吃惊的表情,陈若愚露出骄傲的笑容,“你开下门,让她进去等。” “这……”张莉为难地看向宋楚,暗暗思量,自己跟江总那么多年,别说老婆,连个女伴都从未出现过,怎么突然就冒出个“夫人”来?再说这陈若愚只是设计部刚进来的新人,没理由他认识江太太,自己这个元老不认识啊。 思及此,她又瞅了瞅气质虽佳但打扮朴素的宋楚,有些担心这女人该不会是江总的追求者,冒充江太太,哄骗陈若愚带她进来吧?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应该,毕竟冒充什么不好,非得那么言辞确凿说自己是江总老婆? 吃不准身份,更拿不定注意,正左右为难,宋楚轻轻笑了笑,给她下了台阶。 “不用开办公室,我就在这里等他吧。” “那请您到会议室等一下,江总马上就好。”张莉如释重负,赶紧请宋楚坐到会客室,并周到地倒了杯热水,“您先喝茶,我这就给江总打电话。” “谢谢。”宋楚接过水,微微笑,“不用催她,让他先忙。” 张莉退到一边,端详着宋楚。见她端起水杯小口抿茶,一举手一投足,礼貌涵养尽显。倏地,她就相信了陈若愚的说辞,因为只有这样娴静优雅的女子才配做江太太。 找了借口,张莉退出会客室,叫陈若愚先回去后,她立即前往会议室,敲门,打断正在讨论的几人。 江少卿很少见到她如此慌忙的样子,不禁疑惑,“怎么了?急匆匆的?” 毕竟是做了多年秘书,在没弄清事实真相前,她可不会像陈若愚一样咋咋呼呼地到处乱吼江太太。她快步走到江少卿身边,压低声音说,“会客室来了位小姐,她说是您太太。” 张莉没有遗漏掉江少卿吃惊和兴奋的表情,其实就算想遗漏也难,因为一向镇定自若的江总在听完这句话后,扔下一句“明天再讨论”便疾步离开。这般迅猛的反应无疑是最好的答案,原来,还真有陈若愚知道而自己不知道的怪事儿。 江少卿走后,一干人面面相觑,最后只得拉住张莉,“出什么事儿了,江总这是怎么了?” 望着门外早已消失的背影,张莉抿唇浅笑,喟叹,“江总没事,是咱们公司的未婚女员工有事。” “未婚女员工?”众人诧异,“她们怎么了?” “梦想破灭了。”她丢出一句话,留给大家更多迷惑。 直到她离开很久,财务部一个姑娘才蓦地反应过来,哀叫一声,“我知道了,江总名草有主了。” ** 江少卿几乎是跑着上了三楼,到会客室时气息还没匀过来,“你、你怎么上来了?” 宋楚站起身,歪着脖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怎么,不欢迎?” 不等他回答,她又含笑问,“还是,我打扰到别人向你表白?” 江少卿一愣,神情蓦地严肃,“谁告诉你的?” “是真的?”她不答反问,“是那个裴总监?”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疾步上前,抓住她的肩膀,着急解释,“我跟她没什么的……” 宋楚用手指点住他的唇,阻止他继续说,尔后似笑非笑地问,“先告诉我,她漂亮吗?” 江少卿怔住,不解地看了她半晌,才回答,“还行。” “她是不是能力很好?”她又问。 “她是设计部的总监。”他如实说。 “那她是不是喜欢你很久了?”她循循善诱。 江少卿摸不准她的情绪,正兀自思考该如何回答,胸膛就被戳了一下。 “不许想,凭直觉回答。”她严肃地警告。 她严刑拷问的样子瞬时瓦解了江少卿紧张的情绪,心中灵光乍现,不由薄唇上扬,黑眸精光得像一只刚发现猎物的狮子。 他轻轻咳嗽,佯装难为情地说,“应该是。” “别说你看不出来?”她才不信。 “挺明显的。”他故意逗她。 “被这么个美女暗恋,你心里肯定乐开花吧?”宋楚噘着嘴,胸臆酸涩。 “乐开花倒不至于,不过高兴是有的,毕竟她挺优秀的,只是公司里喜欢我的又不止凌晨一个,很多女人都……” 江少卿还在兴致勃勃的讲着,宋楚已气得吹眉瞪眼。哼,优秀?难道她就不优秀吗?凌晨?用得着叫这么亲热吗?等等,什么叫不止一个,还很多? “够了。”宋楚一把推开他,生气指控,“花心大萝卜。” “老婆,我怎么花心了?”他搂住她的腰,唇角上勾,“她们要喜欢,我也没办法啊,总不能把喜欢我的都辞退吧?” 话虽如此,可宋楚分明觉得他语调里不是无奈,而是得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扭着身子就要远离他的怀抱,怎奈被他抱得更紧。 她又气又急,力气抵不过他,张嘴就咬住他的肩膀,喝令,“放开。” 江少卿吃痛,没有拨开她的脑袋,只任由她咬。 宋楚也不是真想咬他,见他不反抗,又怕会咬伤他,嘴张了半天,最后只得讪讪放开,再赌气把头别到一边。气他,更气自己狠不下心。 看她红着脸,倔强的僵着脖子,江少卿怕再逗下去真把她惹气了,忙用手扳过她的下巴,却在看到她眼角的泪水时,慌了神,“老婆,你怎么哭了?” “你欺负我。”宋楚哽咽指控。 “对不起,我该打,别哭好不好。”江少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认错为先。 “我哪里敢打你,现在在你地盘,你那么多爱慕者,一人一口唾沫都淹死我了。”宋楚越说越委屈,眼泪跟断线的珠子般,簌簌往下掉。 看她越哭越凶,江少卿跟被人揪住心脏似得,疼得眉头都打起结。他暗怪自己开玩笑没分寸,惹哭了她。一边吻去她眼角的泪水,一边哄道,“你老公哪有这么大魅力,我是逗你玩的。” “少骗我,我在外面都听到了,那个裴总监向你表白了。”她抽抽噎噎别开脸,不允许他碰自己。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江少卿现在总算明白了。眼看她哭个不停,江少卿无奈,只得使出杀手锏——俯身封住那张红唇,把她吻得透不过气来。 几分钟之后,当江少卿稍微离开她的唇,让她能够喘息时,宋楚已经晕头转向,只能软绵绵的倒在他怀里。 他抵著她的额头,深情注视著那双蒙眬的眼,揶揄,“小笨猪,乱吃醋。” “谁吃醋?”宋楚死鸭子嘴硬,“我从不吃醋。” 江少卿挑眉,重新吻上她水漾红唇,直到她快窒息时,才放开她,认真地说,“可我一直在吃醋。” 第 41 章 宋楚略怔,随即明白过来,轻声试探,“因为罗忱?” “不。”他摇头,唇角是苦涩的笑,“因为你。” “?”她歪着脑袋,一脸茫然。 江少卿眼神闪烁,躲开她的注视,有些别扭地说,“首先,我要道歉,那天、我跟踪了你。” “我跟罗忱见面那天?”她问。 江少卿难为情地点头,“对不起,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是……” “这就是你吃醋和心事重重的原因?”她反问,“你觉得我跟他旧情复燃?” “我没有,我只是……”江少卿急忙反驳,声音渐渐弱下去,“只是害怕。” 害怕她还爱着那个男人,害怕自己的努力功亏一篑,害怕5个月限期一到,她会带着歉意说,“对不起,我还是不能原谅你。” 雷厉曾嘲笑他的爱过于卑微,爱得失去自我和尊严,傻傻地把自己赤-裸裸地摆上砧板,任人鱼肉,等待她来决定他和他们的命运。其实,他多希望爱得洒脱,然后放下执念,潇洒地将她的手交给另一个男人,再送上真诚的祝福。可是,他做不到,这些日子,单单是想着她的离开,心就如针扎一般,细细密密的疼着。 没有爱会不会死他不敢断言,但失去了她,他一定生不如死。 宋楚静静地注视着江少卿,看他眉头越皱越紧,看他唇绷得宛如直线,看他垂下头失去往日的优雅风采……一幅幅表情如连环画般放映,让她的胸口仿佛被塞进一个柠檬,满满的酸涩,多得泛出苦来。 手指抚上他打结的眉心,她略带不满地命令,“不许皱着,我最不讨厌你皱眉头。” 江少卿依言稍稍放松眉头,将她的手捉到唇边,“楚楚,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他的语调是难得的低沉,令宋楚心中一悸,酸涩变为刺疼。她轻轻摇头,“没有,是我的错。” 他们都不再说话,宋楚把头靠上他的肩膀,手臂紧紧抱住他的腰。仿佛静默了一古,她才不疾不徐说道,“那天他打了我很多个电话,叫我去见他,我想跟他说清楚,所以赴约了……” 她缓缓解释着那天的事情,没有刻意隐瞒,也没必要隐瞒。说完,她抬起头,黑眸笔直的注视他,“我跟他说得很清楚,过去的早就过去了,你才是我的现在和将来,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所以,你不用害怕,更不要吃醋。” 一阵好暖好暖的甜意,随着她朴实的字句,点点滴滴渗进江少卿的心,令他不争气地红了眼眶,一把将她搂紧在怀里,喉咙里挤出个“好”。 宋楚就这样被他抱得险些喘不过气来,却又不敢推开她。正大口呼吸,忽然心思一转,才恍悟,自个儿明明是来逼问的,怎么反成了坦白对象。不对,他和那个裴总监的事情还没交待清楚呢。 思及此,她从他怀里奋力挣脱出来,手指戳着那硬邦邦的肌肉,眯眼道,“好了,我的事情都交待清楚了,轮到你坦白从宽了,党和国家的政策你是知道的,坦白从宽……” “牢底坐穿。”他调皮地接上一句,引来宋楚一顿掐。 “老婆,轻点,这是在公司,注意形象。”他一边躲,一边去抓她的手。 “形象?”她轻哼一声,“反正人家也不知道我是你老婆,没形象也是你,跟我无关。” “这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江少卿佯装可惜,“哎,以后就没人给我□心便当了。” “还爱心便当?”宋楚一拳捶在他胸口,恶狠狠地质问,“快说,是哪个凌晨吗?你跟裴凌晨到底什么关系。” 有了刚才惹哭她的教训,江少卿可不敢再逗她,搂住她认认真真地回答,“她是公司的设计总监,我和她就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 “可她喜欢你。”宋楚不依不饶。 江少卿失笑,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但我爱的是你。” 哎,难怪□教导我们要警惕敌人的糖衣炮弹,看看,明知道某人说的是甜言蜜语,偏偏听在耳里着实舒服,连带着威胁的话都软绵绵、轻飘飘的,“那你以后离她远点。” “保持一尺距离,好不好。”他噙着笑。 “我说真的啦。”她递给嬉皮笑脸的他一个白眼,“人家又不知道你有老婆了,暗恋你情有可原。不过她一个女人,跟上司扯上绯闻,难免遭人议论,你倒是没事,她就……” “谁说我没事?”江少卿驳斥,继而佯装认真地说,“我家里有个小醋缸,打翻了怎么办?” “你……”宋楚一跺脚,“懒得理你。” 她娇嗔的样子让江少卿十分享受,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净。他将她的手贴在心口,承诺,“楚楚,这里只容得下你。” ** 这边宋楚和江少卿误会解除,父亲那边却再起烦恼。 “姐,二叔坚决不肯让高叔给他做手术。”宋博彦无可奈何,“我和爸,还有爷爷劝了一天都没用,要不你去试试吧,或许二叔会听你的话。” 宋楚本不想再掺和这事儿,但耐不住家人轮番轰炸,最后只得悻悻去露个脸。 周三的晚上宋楚下班后就直接回宋家,江少卿本想陪她,可她实在怕自己会跟父亲起争执,不想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所以拒绝了他的好意,坚持自己去。 宋奶奶见她进门,箭步迎上来,捉住她的手,“楚楚,你可来了,快去劝劝你爸,他……” “奶奶,我知道了。”宋楚问:“他在书房吗?” “嗯。”宋奶奶颔首,侧过头望向二楼,忧心忡忡,“他死活不肯去高医生那里,你温阿姨正在劝他。” “我去看看吧。”宋楚安抚地拍拍奶奶的手,大步走上楼,还未走到书房门前,就听到温馨的声音。 “一鸣,你在赌什么气?连博彦和老刘都说他是最佳的人选,你为什么就那么犟呢?”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宋一鸣不耐地说。 “什么叫不用我管,我们是夫妻,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要我怎么办?”温馨的声音里有哽咽,虽然看不见,但宋楚能想象,此刻温馨一定是睁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梨花带泪地望着父亲。 从前,她爹被温馨这么一看,百炼钢立即华为绕指柔,不过,这次貌似效果不明显。 “生老病死,迟早的事儿,你操心也没用。再说,我还不信中国那么大,就他高时江有这个本事救我。”宋一鸣的语带嫌恶,“行了,你出去吧,我还要准备明天的会议材料。” “你……”温馨气得说不出话,房间里瞬时静默,过了好一会儿,书房的门霍地被拉开。 看到站在门口的宋楚,温馨明显一愣,扔给她一个眼刀子,冷言道,“劝劝他,他好歹是你爸。” 宋楚不理不睬,让出路给她出去,再礼貌地敲了敲门。 宋一鸣抬头见是她,呆了一下,随即冷笑,“怎么,你也来做说客?” 宋楚摇头,“不,我来看你的报应。” 宋一鸣眉头轻挑,下巴绷得死紧,似乎在压抑胸中的怒气,好会儿才恢复常色,朝她挥了挥手,“我要办公,你出去。” 宋楚没有乖乖走开,反而老神在在地站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不让高叔叔给你开刀,是不是怕他在手术时动手脚,干脆要了你的命?” “他?”宋一鸣鄙夷道,“还没这个胆量。” “是吗?”宋楚也学着他的样子,唇角勾出轻蔑的弧度,“既然不怕,为何不敢选他做手术?” 视线瞄到他放在桌下,因为太用力已泛白的骨节,宋楚心里莫名高兴。呵呵,泰山压顶色不变的宋部长竟被她气得青筋曝出。 “其实,你大可放心,高叔叔既然答应给你做手术,就不会做那些小动作,他不是你,不屑做那些卑鄙的事。”她再接再厉。 啪,手掌拍击桌面,发出巨响。 宋楚没被吓到,倒是好整以暇地望向那只拍红的手,心念,这肉碰大理石,一定很疼。 宋一鸣霍地站起来,手指着她,咬牙道,“你父亲在你心中就是个卑鄙小人?他高时江反而是高尚伟大?” “我不知道他伟不伟大,但我知道他是真心爱妈妈……” “他也配得上说爱小菁?” “他要是不配,你更不配。”宋楚针锋相对,“他为了她终身未娶,而你呢?她死前搞外遇,她死后,尸骨未寒你就爬上别人的床,寻找安慰,如果真的要讲配不配,你才是最不配的那个。” “住口。”宋一鸣挥手扫掉桌上的文件,厉声道,“如果不是那个混蛋,小菁就不会死。” “她为了生我才死的。”宋楚反驳。 “所以,我根本就不想要你。”宋一鸣残忍地说,“我只爱小菁,你对我而言连她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宋楚一直知道宋一鸣不爱她,可是听到他亲口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她咬着唇,干干地笑,“既然那么爱她,为什么要跟温馨鬼混,还混出了孩子?” “那是失误。”宋一鸣不带感情地说。 “你的失误可真多。”宋楚嘲讽道,“我的到来也是失误吧?” “是的。”他干脆地回答,脸上是宋楚从未见过的阴鸷,“如果不是高时江替她保住你,那她也不会死。” “什么意思?”宋楚不解。 “娶她时我就知道她的身体不能承受生育,为了不让她怀孕,我甚至去做了结扎,谁知道,还是出了意外。”宋一鸣面色冷凝,像是陷进了痛苦的回忆,“知道她怀孕后,我坚决反对要孩子,她却去找高时江,而那个混蛋,在明知道生下孩子会要了她的命的情况下,仍然坚持帮她保住孩子。” “他还怂恿小菁躲起来,不被我找到。”宋一鸣捂着眼睛,声音微微颤抖,“让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压抑低沉的哭声从宋一鸣吼间逸出,宋楚凝视着面前脆弱悲恸的老人,心猛地被抽紧,也第一次懊悔自己对她的态度。只是,这种懊悔的情绪还未蔓延开,他一句话又将她伤得体无完肤。 他蓦地抬起头,阴狠地瞪着她,一字一句,“我恨高时江,也恨你……” 第 42 章 很奇怪,听到他说恨自己,宋楚一点都不伤心,反而觉得庆幸,因为他的爱太低劣,被他爱着的人才可怜。 他把责任归咎于无辜者身上,死都不肯说错了,可不管他承认与否,愧疚和悔恨一定会如毒腾缠绕着他的内心,让他在午夜梦回时惊醒,冷汗淋漓。他强调着高时江的错误,强调着对她的恨,不过是为了减轻内心的痛楚,让自己好过些,可是……真的能减少吗? 望着面目扭曲的宋一鸣,宋楚同情地摇了摇头。一个连正视错误和过去都没有胆量的男人,不值得为了他的话伤心难过。 收回视线,宋楚转身离开,没有留下一句话。从楼上下来,宋奶奶便迎上来,着急地问,“怎么样,他同意了吗?” 宋楚摇头。 “姐,你再去劝劝呗。”宋博彦插话。 宋楚侧眸,淡淡一笑,“他这么大个人了,有分寸,我劝不了,也不想劝。” “你是冷血动物吗?他好歹是你爸。”温馨夹枪带棒地说道。 这浓重的讽刺听在耳朵里就像放屁,而对于一个屁,有理会的必要吗?宋楚冷哼一声,连身子都没有转,只轻轻推开奶奶的手,“奶奶,我先走了。” “楚楚。”宋奶奶欲言又止,心里也为孙女刚才的话不舒服。 宋楚却跟没事人一般,径自去玄关换拖鞋,拉开门的瞬间,她听到身后温馨的指责,“到底不是在身边养大的,老宋病成这样,她竟然不闻不问。当初要不是她,那孩子就不会掉,我哪里需要低声下气去求她劝老宋。” 其余人的劝慰也随风而至,“她那时还小,不懂事,你别急,我们再劝劝一鸣。” 宋楚提上鞋,笑容就像糨糊一样糊在脸上,僵僵的,绷得难受。没有人注意到她什么时候离去,车驶离院子的那刻,眼泪还是掉下来。 她其实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但她从没有像现在一样,那么急切地想回到江少卿身边。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郝思嘉在黑夜里奔向白瑞德的心情。 狠踩油门,车速120,40分钟的路,她用了一半时间到达。掏钥匙、开门,连鞋子都没换,便飞奔到书房,猛扑进他怀里,撞击速度过快,引来他清晰的抽气声。 耐住胸口闷闷的痛,江少卿转动椅子,抱住导弹一般撞过来的女人,问:“怎么了?” “没事。”她把头埋得更深,手臂紧紧圈住他的背。 察觉到她的异样,江少卿也不再多问,只用手一下下轻抚她的后背。温柔的碰触让宋楚放松下来,眼泪如决堤的江水迸涌而下,没多会儿就打湿了他的衣襟。 温热渗到肌肤时,江少卿微微一怔,随后在她耳边轻柔吩咐,“只能哭三分钟。”说罢,真的抬起手腕开始计时。 宋楚被他的煞有介事弄得无措,一时竟忘了哭泣,等回神时,刚才的伤心劲已经过去,别说三分钟,三十秒都哭不下去了。 把头从他怀里抬起,她挂着眼泪,又哭又笑,“你还真计时啊?” “有研究表明适当的哭泣有利于身心放松,但不能超过三分钟。”他嘴里答得一本正经,手上却不规矩地将她抱坐在膝盖上,与他面对面。 “那我要是超过三分钟呢?”她好奇假若超时他会怎么处理。 江少卿挑眉,若有所思,接着手一捞,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来。唇舌交缠间,宋楚听到了他的答案,“那就让你没心思哭。” 他细细描绘着她的唇形,灵活的舌时而探入湿润的口腔与她缠绕,时而又抵住那颚上的软肉慢慢研磨,一吻方罢,宋楚早就瘫软在他怀里,两手虚弱地搭在他肩膀上,大口喘息。 “还想哭吗?”他抵着她的额头,黑眸亮得吓人,低沉的嗓音带着些沙哑,如黑胶唱片里的性感爵士乐,蛊惑人心。 宋楚昏昏然地摇头,红嫩的唇微微开启,因为刚哭过,眼睫上还带着水雾,那样子十足诱人,让江少卿忍不住再次摘撷。 不得不说,这方法真的很管用,不过……如果没有后续的激烈运动,宋楚会觉得更受用。 一个小时后,宋楚半趴在江少卿的胸口,调整急促的呼吸。目光越过散落一地的衣服,看见那未来得及合上的窗帘,她才开始懊悔。老天,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逾越大胆,在书房里,地板上都能……还被摆弄成那样羞人的姿势,娇-吟着迎合他的撞击。 想起那些火辣的画面,宋楚脸迅速爆红。她轻捶了一下满脸餍足的江少卿,抱怨道,“疯子,窗帘都没拉上,万一被人看见就惨了。” 江少卿捏住她的手,细细把玩,“别怕,咱们家住那么高,对面又是一片开阔,别说是人,连鸟都看不见。”他顿了顿,忽然凑到她耳边,邪魅笑道,“下次,我们试试在飘窗上,保证刺激。” “无聊,满脑子的色-情思想。”宋楚递给他一记白眼。 “和谐的性-生活是促进夫妻关系和睦的重要因素,而适当的刺-激能更和谐。”他调皮的手指沿着背慢慢滑向腰,最后猛地刺入紧致的温润,含笑低喃,“宝贝,你知道吗?你一紧张这里就缩得很快很紧,绞得我……” “唔唔。”剩下的话被宋楚堵在喉咙里。她死死捂住他的嘴,瞪视威胁,“再说我憋死你哦!” 狂放的大笑带动空气震动,一下下打在宋楚手心,热热暖暖、酥酥-痒痒,扰得她全身泛红,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最后只得笨拙地转移话题,“别笑,我跟你说正经事。” 江少卿点头,舌滑过她的掌心。 宋楚抽开手,在他肚子上蹭了蹭,才说,“那个人不肯让高叔叔做手术。” “随他吧,你尽力了。”江少卿玩着她的手指,“老四也只是说高叔比较合适,相信除了他还会有合适的人选的。” 宋楚嗯了一声,忽然又说,“管它有没有,反正从此后他的事我是不会理了。” “吵架了?”他试探。 “我才懒得跟他吵,不过他真是刷新我的认知,自己错了,还怪别人害死我妈,说恨我和高叔叔。”再提起这件事,宋楚没了委屈,只有不平。 他们父女隔阂已深,江少卿也不知该做什么才能弥补这道裂痕,索性不再劝,只听着她喋喋不休的抱怨。 “他口口声声说爱我妈,可还不是栓不紧裤腰带,闹出人命也不知道善后,要不是温馨跑来跟妈妈说自己被迫打掉孩子,我妈怎么会冒险怀孕。”宋楚愤愤地说,“你知道吗?他还说早就知道我妈不能怀孕,去做结扎了,他真当我是白痴?扎了也能生孩子?还一个接一个?” “难怪外婆总说我妈遇人不淑。当初她选他不选高叔叔真是瞎了眼。”宋楚越说越激动,“他还说根本就不想要我,其实,我才不稀罕做她女儿,要是可以选,我宁愿投胎做条狗,也不要当她女儿。” 江少卿与宋一鸣接触不多,可那年宋一鸣在医院与自己的长谈,他任铭记于心,他也一直坚信宋一鸣对楚楚是有疼爱的,否则也不会同意他娶楚楚,更不会说出那番话。只是,这种爱里参杂了太多情绪,复杂得别扭、畸形。 轻轻叹一口气,江少卿拾起她垂在脸颊的头发,别到耳后,“楚楚,也许他不是你想得那么十恶不赦。” “你什么意思?”宋楚蓦地弹起,不满地俯视他。 “你不要这么激动好不好?”江少卿半撑起身子,与她对视,“老一辈的事情我们不知情,无从评论,而对你,我觉得,你们相处时间太少,又有很多误会和隔阂,所以……” “那他亲口说恨我啊,难道这也是误会?”她就像一只被惹毛的猫,背脊都蹦得笔直。 大手覆上那张愤怒的小脸,江少卿无奈地吁气,“他这样说,是他不对。不过,有时候人往往心口不一,他或许很爱你,但表达方式不对,又或者他压根没认清自己的心,固执地想为你妈妈的死找个替罪羊……” “心口不一”宋楚眯着眼,睨着江少卿,显然抓错了重点,“所以,你也会像他那样,嘴里说着爱我,然后爬上别的女人的床?” 一秒,只消一秒。江少卿温柔的面孔瞬间阴鸷骇人。他紧皱着眉头,嘴唇抿得紧紧的,眼中有着压抑的怒气?他在生气?他的表情没有太大的波动,但隐约的蕴涵着某种生气的成分。 宋楚惊觉失言,可又觉得自己没错,于是犟着脑袋,不服输地与他对视,还挑衅地补上一句,“难怪人家都说男人是最贪心的动物,既想要爱情,又贪恋身体,只有笨蛋才会去相信你们的花言巧语,赔了夫人又折兵。” 唇角滑过苦涩的笑,江少卿缓缓直起身子。他微眯着眼,不像平时的温柔,也没了往日的宠溺,却带着一份危险的认真,“宋楚,我要的一直只有你的真心。” 第 43 章 “你能给我吗?”他背对着窗外,脸孔被身后投进的光勾勒出鲜明的轮廓,那双深黑的眼睛如同蒙了水雾,琥珀似地,哀伤而又明亮。 等不及她的答案,江少卿已缓慢站起,一件件拾捡地上的衣服,沉默地穿上,衣服摩擦发出的悉悉索索在这静滞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宋楚就这样僵硬地看他穿好衣服,看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书房,直到大门关上的声音响起,她才如梦初醒——他竟然把光溜溜的自己扔在家里,走了。这个认知让她很不爽快,他不是最怕她受凉吗?她赤脚都能让他眉峰打结,现在却扔下她,也不管躺在地上会不会感冒。还有,他倒是吃干抹净,可她还饿着肚子呢! 难怪人家都说男人犯贱,没得到时当你是宝,知道你跑不掉就视你如草,高兴时玩玩,不高兴就随手一扔。气死她了,他分明是看中她爱他,所以才敢对她耍脾气,还装模作样的说只要她的真心,她的真心不是早就给了他吗? 哼,他气,她才不想理他呢?甩手走人?谁不会。 负气从地上爬起,宋楚蛮狠粗鲁地套上衣服,像跟谁赌气一般猛地冲进卧室,拉开衣帽间的门,一股脑抱出自己的衣服,甩到床上。可当她从储物间找出行李箱,准备打包行李时,脑子里竟浮出江少卿受伤的表情,他阴森却带着心疼的质问也一遍遍回响在耳边,仿佛在指控她的失言,又好似在陈述他的失望。 心口如被蜇了一下,刺刺的疼。想到他临走时落寞的背影,堵在胸臆中的那口气倏地散了——冷静下来,她才反省自己那话似乎真的很伤人。 宋楚愣在原地,盯着满床凌乱的衣衫,自嘲地笑笑。从前她看电视,最烦的就是女主动不动就打包走人,跟楠竹冷战?怎么今天也学起那些主角来?尽干些吃力不讨好的傻事儿? 唇角抿起笑,她轻轻摇头,弯腰从箱子里取出衣服,再一件件挂回原来的位置,收拾妥当才钻进浴室,望着裤子上残留的粘液,忽然就想起每次他抱自己去洗澡时,总笑道,“这是我的东西,得我来处理。” “小流氓。”她唇微动,嗫喏出一句嗔骂。 洗过澡,宋楚又动手洗衣服,待晾好回房间才发现已经10点多了,算算时间,江少卿好像出走快三个钟头了。 她盯着墙上的钟,手机在手中反复翻转,当时针指向11,她终于滑动屏幕,点开通讯录。 “老公,你什么时候回来,你不在,我睡不着。” 好像有点肉麻,她一字字删除,又编一条,“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看看觉得仍然不妥,就这样翻来覆去的删删改改,最后编出来的还算中规中矩,“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有话跟你说。”短信送达音响起同时,楼下传来沉重的关门声。 她霍地跳下床,跑出房门没多远又折回来,匆忙穿上拖鞋,这一来一回间,江少卿已走上楼。 卧室的灯被打开,在一室光亮下,两人隔着几步距离遥遥相望。宋楚注视着他,黑色棉质衬衫,浅咖色亚麻裤,衬得修长的身型无比优雅。 还真是帅,宋楚暗赞,正准备走近他,不料他居然以更迅猛的速度欺近,手腕被捉住。 “你要走?”他从牙关里迸射出问句,下颌肌肉控制不住的发抖。 宋楚从没见过他这种神色,远比愤怒来得狂野,也比痛苦更加深沉,这样悲愤的眸光让她不由得往后退一步,手臂上随即传来剧痛。 她疼得嘶口气,想用力甩开这蚀骨的钳制,反被他握得更紧。他盯着她,眼睛里是奇异的光焰,“你想走,是不是?” 随着他的视线,宋楚瞟到了墙边的行李箱,霍地醒悟他为何那么暴躁。不过,解释从走到不走的心理变化需要太长时间,她的手快疼死了,等不及。心念一转,她蓦得踮起脚,吻上他的唇,以最快、最实际的行动表面心意。 江少卿被吻得一愣,滞了几十秒才猛地将她拉进怀里,掌控主动权。他用力搂着她,紧贴的身躯像两团炙热火焰彼此烧灼,又痛又解脱。 他的吻凶狠霸道,她根本无力反抗,只能任由他发泄似的啃咬自己的唇瓣,侵略性地纠缠着她的舌头。呼吸全数被他夺去,最后胸口都开始疼了。窒息的恐惧迫使宋楚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稍许,大口喘息,“放、放开,我、不能呼吸了。” 肺里缺氧太久,每说一句话都引起剧烈咳嗽,小脸被憋得通红,眼睛里还有水迹。 江少卿用指腹擦掉她眼角的润湿,仍旧纠缠答案,“如果我不回来,你是不是就会走?”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那双眼睛,在开着灯的房间里,有着深夜里浓郁的褐色,危险而诱人。 “笨蛋。”她恨恨地低头,隔着衬衫咬住他的肩膀,“我要走早走了,还等你回来欺负我?” 他看着那个原本该待在储物间的皮箱,眼神里仍有怀疑。 宋楚翻个白眼,点了点他的大阳穴,揶揄,“你是走后门进剑桥的吧。” 他知道她在暗讽自己的智商低下,可仍握着她的手,执意要一个答案,“那你不会离开我?” “你再这么白痴下去,我真的要重新考虑决定的正确性了。” “告诉我,你会不会?”他把问题又丢了回来,固执得就像头水牛。 宋楚被问得没了耐心,捧着他的脸,允诺,“不会,永远都不会,除非……”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除非你不要我。” 江少卿狂喜,唇瓣再次覆上来,这一次他温柔、细致,漫长而深入的吻她,到最后,两个人都开始喘不过气,他终于把她整个人翻过来,趴在自己身上,和他平视:“楚楚,不会有那一天。” 她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咬住他的嘴唇,“晚上是我不对,不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我也不对,不该扔下你不管。”他抢着道歉,“我出门就后悔了,担心你会感冒。” “我已经有点感冒了。”她吸吸有点堵塞的鼻子,嘟囔,“以后不许这样,即使生气也不能离家出走。” “还有,我们不要为了别人的事吵架,好不好?”她补充道,“吵架真的好伤感情,还特别累。” “好。”他亲吻她,“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真的啊?”她支起身子,要笑不笑的看他,“那你人生格言是不是要改成两句话?” 他愣了一瞬,继而笑道,“对,第一句是老婆说的话永远是对的,第二句是如有不对请参照第一条。” 宋楚咯咯笑开,脑袋又趴回他胸口,沉稳的心跳声敲击着鼓膜,让她觉得安定、祥和。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眼皮渐渐耷拉下来,就在快睡着时,她忽然睁开眼睛,“对了,还有最重要一条,千万不许骗我。” 她不想像母亲一样,生活在虚伪与谎言中,到死都以为那个男人爱的是自己,实在太可悲了。如果真实注定残忍,她宁愿被刺得鲜血淋漓,也不要被蒙在鼓里。都说爱情有保鲜期,那爱到底会持续多久? 她枕在他的胸膛,认真叮嘱:“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请记得一定要告诉我。” “傻瓜。”他揽紧她,温润的气息滑入她的发。 直到怀里的小女人呼吸低缓均匀,江少卿才摸着她的黑发呢喃,“如果真实会让你受伤,我还是会选择骗你。” ** 因为决定不再理会宋一鸣的事,接下来的日子,宋楚过得悠然闲适,只是大姨妈如约而至着实让她郁闷好一阵。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陈媚看她从卫生间出来就一直捂着肚子,便问,“那个又来了?” 宋楚郁结地点头,“是呀,又来了,我还以为这个月一定中呢。” “这月不中就再接再厉呗,你们还那么年轻,怕什么?”陈媚安慰道。 宋楚揉了揉隐疼的肚子,不禁担心,“陈姐,你说我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这两个月我都有用排卵试纸,完全按照攻略上说的,测到高峰就同房,怎么还不中?” 攻略?这生孩子怎么还整出个攻略?陈媚白她一眼,“这种事也讲缘分的,再说就算排卵期同房,命中率也只有15%左右,你以为是种西瓜啊,一种一个准。” 看她还是愁眉苦脸,陈媚继续劝道,“我看你就是太紧张了,这孩子啊都是你越想越不来,等你一放松他就钻你肚子里了。要不你跟江少出去旅个游,当初我怀我们家儿子就是去泰山玩时,一击即中。” “真的吗?旅游这么有效果?” “试试呗,你不是好几年没休过年假,整好休假出去玩玩,就算不中,也是培养感情。” 宋楚若有所思,然后点点头。 晚上回到家,她便跟江少卿提去旅游的事儿,他一听立即来了兴致,“我早就想带你出去走走,但又怕你走不开。” “年底刚过,还比较闲,请假也好请。”她如是说。 “那想去哪里?国内还是国外?”江少卿将她抱在怀里,温热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帮她缓解不适。 “国外的话,签证来得及吗?”宋楚担心时间太仓促,太赶了。 “那就去落地签的国家。”他想了想,提出一个地方,“马尔代夫怎么样?” “这个好。”宋楚扭过头,甚是兴奋,“现在大冬天去那里晒太阳最舒服了。” 她开心的模样引得江少卿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亲亲她的脸,他交待,“那等你这个结束,咱们就去,这样你可以浮浅。” “那我明天就去单位请假。”一想到麦兜所说的椰树、沙滩、蓝天、碧海,宋楚眼角弯得像月亮。 请好假,宋楚把护照往江少卿手上一交,把选岛、机票、酒店这些烦心事全扔给他,而她呢,就每天泡在万能的TB上选购出行装备:泳衣是一定要的,漂亮的遮阳帽和沙滩裙那也是必须的,头花、发夹、草编包包……陈媚看她每天拆包裹拆得不亦乐乎,忍不住揶揄,“你可悠着点,那里本就燥热,你打扮这么漂亮,小心你家老公喷鼻血。” “切,老夫老妻的,他现在对我就是左手牵右手,啥感觉都没有。”她言不由衷。 “老夫老妻?”陈媚拎起一条轻薄的比基尼,戏谑,“那还穿这么性感?” 宋楚从她手里抢过泳裤,红着脸狡辩,“什么嘛,我是看那家店两件包邮,所以湊单的,又不会带去。” “干嘛不带去,我告诉你,男人啦,都是视觉动物,你偶尔来点小性感、小诱惑,保证……” 嘭,陈媚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 两人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何曼娜铁青着脸,吼道,“这里是办公室,要讨论怎么勾引男人,请去外面。” “诶,我说你……” 眼看陈媚要发火,宋楚赶紧拉住她,眼神示意,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碍于在办公室和宋楚的面子,陈媚压下火,从鼻子里哼出声,端着茶杯去楼下倒茶。 宋楚默默收拾好桌上的衣服和配件,正准备把快递包装放进碎纸机,身后冷不丁传来何曼娜嘲讽的笑,“呵呵,其实我真该跟你学两招,看看怎么拴住男人。” 宋楚性格淡然,但不代表可以仍任欺凌,特别是对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更不需顾忌。平日里何曼娜要表现,要出风头,她都无所谓,反正她也不在乎那些,不过,既然已经上升到人身攻击,她绝对不会客气。 她一边慢条斯里地将包装袋放入碎纸机,一边笑道,“学再多都没用,对于一个不喜欢你的人,就算你使出十八般武艺也不一定栓的住。”打蛇打七寸,她知道,何曼娜现今最痛苦的就是雷子的态度。 果然,一句话立即让何曼娜白了脸,她蹭地站起来,在椅子跟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中说道,“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不过是运气好,遇到江少卿那样的傻子,被情敌侮辱了,还能若无其事地跟你去旅游。” 第 44 章 “你什么意思?”宋楚回望何曼娜,“什么侮辱,你说谁被谁侮辱?” “呵,想知道就去问你老公呗,不过他那么爱你,肯定舍不得让你心烦。”何曼娜冷嘲热讽,“哎,我倒是挺佩服他,被人当众泼水都能忍,简直比忍者神龟还厉害。” 她咯咯的笑声听起来非常刺耳,宋楚攥紧包装袋,思量着她的话。说得有板有眼,不像瞎编乱造,只是她跟江少卿和罗忱都不熟,怎么会知道?是碰巧被她看到,还是?倏地,一道人影从脑子闪过,雷子,对,一定是雷子告诉她的。 不再理会发神经的女人,宋楚把手中的袋子一股脑塞进碎纸机,然后回到座位,拨通雷厉的手机。 “是我。”她言简意赅,直奔主题,“罗忱找少卿的事,你知道多少?” 雷厉愣了一瞬,反问,“你听谁说的?何曼娜?” “我在问你,你先回答我。”宋楚跟吃了枪药一样火气十足。 “不多。只是那天听一个生意上的朋友提起,所以打了个电话给少卿。”雷厉避重就轻,“他没细讲,我也没多问。” “那我自己问他。”看雷厉不知情,宋楚决定找当事人,刚想撂电话,却被雷厉叫住。 “楚楚。”他欲言又止,“少卿不想你为难,特意交代要瞒着你。” 为难?她有什么好为难的?难不成他以为对方是罗忱,她就会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他也太小看自己的是非观念了。 听她不言语,雷厉又说,“这件事他会处理,你最好不要去找罗忱,我猜他之所以瞒着你就是不想你跟姓罗的再有交集。” 宋楚嗯了一声,“我知道,我不会去找他。”她给出承诺,准备挂掉电话,竟又被雷厉叫住。这一次,他似乎有些紧张,急促的呼吸透过无线电波传来,令宋楚吃惊,“怎么了?还有事?” 彼端静默很久才响起雷厉略显压抑问话,“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宋楚立即意识到这个“她”指的是谁。她紧了紧唇瓣,有那么一刻差点心软,可想到潘辰的交待,最终还是说,“不知道,她走了我们就没联系过。”她说了谎,其实昨天她们才通过电话,而月初,她刚给芮芮寄了四套过年穿的新衣服。 “连你也没有联系?” 雷厉的语气听不出是怀疑,还是失望,宋楚只觉惆怅,暗叹口气,劝道:“大哥,不管谁是谁非,过去都过去了,既然她不想见你,你又何必去找呢?再说……”她顿了顿,看向一旁正竖耳偷听的何曼娜,真挚地说,“你现在身边已经有人了,何不珍惜眼前人?” “你说何曼娜?”雷厉轻蔑地笑,“她、还不配成为我身边的人。” 宋楚蹙眉,同情地看着何曼娜的侧影,感慨,人果真不能贪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否则注定无善终。 她这边悲天悯人,何曼娜却不领情,她刚放下电话,就听到何曼娜头也不回的说,“别以为你假惺惺说那些话,我就会觉得你对我好。” 得,同情变厌恶,她斜睨着宋楚,完全赞同雷厉的观点,这个女人,的确没资格与他并肩而立。 对于这种不识好歹,还非得找存在感的人,最好的方式不是大吵大闹,而是漠视。不再理会她阴阳怪气的冷哼,宋楚从柜子里拿出衣服,到更衣室换好,然后在何曼娜“有背景就是不一样”的感慨中拎包走人。 临出门前,她忽然转过头,一本正经说道,“有背景当然不一样,否则你也不会急着嫁雷厉。不过,如果我是你,一定会另觅良人,我想你也看出来了,雷子心里除了她,是不会再容下别人,而你,连做她替身的资格都没有。” 扔下这句话,宋楚在何曼娜惨白的脸色中飘然离去。车子驶上通往江少卿公司的路,非高峰期,半小时就到他的公司楼下。 “你好,我找江总。”她站在前台,微微一笑。 前台的姑娘一下子便认出这就是上次被自己拦下的老板娘,忙笑盈盈站起来,“江太太你好,江总在三楼,您直接进去吧。” “好,谢谢你。”宋楚朝小姑娘淡淡一笑,说出上次就想说的话,“你头发颜色染得很好看。” 前台MM被这由衷的赞美弄得红了脸,连声道谢。等宋楚走远,她马上掏手机打给八友,“哇,江总太太又来了。还有,我发现她真的好漂亮,气质也好好,直接甩了裴总监几条街……” 宋楚进入办公区,不期然又碰到陈若愚,毫无意外,又是一声惊呼,“江太太,你来了?” 好吧,这下微服私访变游街示众了。 宋楚朝他优雅地笑笑,将腰背挺得更直。这公司里除了裴总监,不知有多少美女暗恋江少卿呢,作为正宫娘娘,她可不能丢份,让她们有机会感慨,江少卿这朵鲜花插上了牛粪。 “江总在办公室,我带你去。”陈若愚依旧热情十足。 “不用,我自己上去,你去忙吧。”宋楚礼貌地笑,然后从容转身,踩着轻盈的步子上楼。 到三楼时,张莉一见她立即迎上来,“您找江总?” “嗯。”她笑,“现在方便吗?” “您来得正是时候。”张莉似乎找到救星一般,“他还没中饭呢。” “很忙吗?”宋楚抬腕看表,这都三点多了,还没吃中饭,他是要做什么? 张莉摇摇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公司遇到麻烦了?”宋楚试探。 “公司倒是没什么事,就是……”张莉斟酌道,“江总自己有点麻烦。” 看出张莉的顾虑,宋楚走近她,主动挽起她的胳膊,佯装了悟,“难怪我看他最近做什么都兴致怏怏,可问他,他又总说没事,我不放心才专程来公司看看。” 说完,她委屈抱怨,“在他眼里,我就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肯跟我说。” “江总也是怕你担心。”张莉安慰道。 “夫妻两个人不就该风雨共济,有什么困难一起抗吗?”宋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事业上我帮不了忙,可生活上就算不能替他解难,我也想帮他分分忧。” 张莉一个没结婚的姑娘,听了宋楚这番动情的话,认同地点头,也决定说出来,“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最近有个男人总来骚扰江总。” “是不是罗忱?”宋楚着急地问。 张莉神色茫然,“我不清楚是不是。江总不让我们插手,我也只见过那个男人一次,长得倒不错,但脾气太坏,没说几句就吼起来,还泼了江总一身的水。” “在公司?”宋楚不敢置信。 “可不是吗。”张莉生气地说,“也不知道江总怎么惹上这种人,简直阴魂不散,那天大闹一通就算了,现在还总电话骚扰江总。江总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说给他挡回去,他说不用,劝他报警,他又说没必要。哎,真担心再这么闹下去,新加坡那个城市建筑奖就要泡汤了……” 张莉口若悬河,一敛神才发现宋楚表情难看得吓人,才惊觉说太多,忙出言挽救,"江总不喜欢我们说太多,其实……" "我明白。"宋楚扯出一抹笑,"你去忙吧,我进去看看他。" 敲门进去,江少卿见到她吃了一惊,"楚楚?你怎么来了?"宋楚反手关好门,站在门边,问:“不欢迎?” 江少卿招手示意她过去,把她抱坐在腿上,才回答:“恨不得把你揣口袋里,24小时看着,你说我欢迎不欢迎?” “肉麻。”宋楚娇嗔,笑容却因为张莉那番话怎么都漾不起来。 他把头搁在她的肩膀,问道:“下午不上班吗?” "早退。"她如实回答。 "哦?"江少卿露出吃惊的表情,“我老婆不是年度先进吗?还会逃班?” 宋楚凝视着桌上的设计稿,心里波涛翻涌。进门前,她是想听从雷厉的建议,把所有疑问都烂在肚子里,可一想到明明发生了那么多事,他却偏偏装作没事人一样,她的心就像被攥住一般,一抽一抽的难过。她垂下头,捉住他的手,“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么?"他反问,心里却隐隐害怕,莫不是那些事都被她知道了? “罗忱来找过你,是不是?”她转过身子,捧起他的脸,“他做得那么过分,为什么不告诉我?” 吊在江少卿胸口的大石落下来。他揽住她的腰,不以为意,“小时而已,我能处理,我不想你为这种事心烦。” 他的体贴让宋楚更内疚。圈住他的脖子,她将头埋进他肩窝里,“老公,对不起。那天我一激动说了不该说的话,才让他有机会伤害你,都怪我……” “嘘。”江少卿点住她的唇,阻止她继续道歉,“我觉得你现在该想的是,晚饭吃什么?” 说到吃饭,宋楚才想起,“张莉说你中饭也没吃。” “一忙就给忘了。”他随口说。 “是忘了还是没心思?他今天是不是又骚扰你?”明知他不想提,可她还是忍不住问,“罗忱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吃法国菜好不好?”他显然不愿意回答。 宋楚心下明白他的意思,便随着接上他的话,“晚上在家吃吧,我给你做饭。” “哦?”他亲吻她的脸颊,要笑不笑地问,“我家楚楚还会烧菜。” “少看不起人,大餐烧不出,但家常菜还是难不倒我的。”她不满地撅嘴。 “那就烧家常菜。”他拍拍她的肩膀,“你先想想烧什么,等我把这份合同看完就去买菜。” 两人买好菜,一路回家。宋楚自己住时也做过饭,但仅限于煮点面、烧个番茄蛋汤什么的。可第一次给江少卿做饭,她还是想稍微像样些,于是便在网上下载了菜谱。 江少卿见她一边看菜谱,一边做菜,无奈地笑笑,“还是我来吧?” "不要。"宋楚放下正在上浆的牛肉,抱怨,“你不要在这里打扰我,去客厅坐着,做好我会叫你。” 江少卿瞟了一眼流理台上横七竖八的材料和餐具,轻笑叮嘱,“那好吧,不过千万小心,别切到手和烫到。” “知道了,你快出去吧。”她推着他出厨房。 江少卿依言到客厅,正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新闻,手机忽然响起,看清屏幕上的号码,他眉头微微拢起,并没有接。可是铃声却反复不停地响,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态势。 瞟了一眼紧闭的厨房们,江少卿拧紧眉,拎起电话走到阳台,“你到底要怎样?” “我只想问,你做好决定了吗?” 第 45 章 “我以为我已经回答得很明白了。”江少卿的声音压得很低,里面有显而易见的愠怒,“罗忱,如果你再来打扰我,休怪我不客气。” “彼此彼此。”罗忱冷笑,“既然大家都厌恶对方,何不答应我的条件,放她自由。只要你同意放开她,那些东西就会永远消失。否则……”他故意隐略,但威胁的意味已十足浓厚。 江少卿放在裤兜里的手因为太用力,指节已隐隐发白,不过说出口的话仍旧轻松惬意,“罗先生,你似乎搞错了,楚楚一直都是自由的。而且,她亲口跟我说,已经做出了选择。” “她不过是被你蒙蔽,你这个禽兽,有什么资格做他丈夫。”罗忱恨恨宣布,“江少卿,我绝对不会让她再待在一个强-奸犯身边。” 不等江少卿反驳,罗忱又讽刺道,“你以为她真的爱你吗?其实你比谁都清楚,她对你不过是感动,根本没有爱。当初,如果不是你强-奸她,利用无耻的手段逼她,她会嫁给你吗?” “住口。”江少卿怒吼,牙齿发出咯咯的声音。 “怎么?被我说中心事,恼羞成怒?”罗忱轻笑,“江少卿,我真可怜你,明知道她不爱你,还要骗自己。我猜她一定没说过爱你吧?” 江少卿只觉一股热流冲向头顶,他眯起黑眸,压抑住狂暴的情绪,半晌后才僵硬着开口,“这个你管不着。” 他的避而不答让罗忱爆发出得意的狂笑,“哈哈哈,江少卿,我真的越来越可怜你。你的确能利用她的同情,把她留在身边,可惜呀,不管你做得多好,终究得不到她的心。” “闭嘴。”江少卿脸色铁青的打断他的话,“罗忱,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再来烦我,也别用那些证据来威胁我,如果你想置我与死地,悉听尊便;如果你想我主动提离婚,想都别想。” “另外,我奉劝你一句,有个词叫量体裁衣。在扳倒我之前,先想想有没有本事将彻底搞死。还有……”他笑了笑,带着不屑一顾的轻蔑,“你比我更清楚,若追究起证据的来源,你,同样身败名裂。” “我不怕,我既然做了,就不怕。”罗忱逞强说道,“我是烂瓦缸,你是名瓷器,能与你同归于尽,我值了。” “那罗老呢?”江少卿低笑,“你舅舅、姨妈他们呢?是不是要拉着他们一起陪葬?” “罗忱,你既然调查过我,应该知道我的背景。就算你告得了我,我顶多是公司清盘,进去坐三五年牢,况且凭江家在政界的关系,也许我压根就不用进去。但是,你惹怒了江家,你猜罗家人会有什么下场?” “你以为江家可以只手遮天?”罗忱暴躁地反问。 “那咱们就试试看。”江少卿撂下狠话,“看到底是同归于尽,还是你和罗家粉身碎骨。” 罗忱深吸口气,他知道江少卿说的都是事实,他取得证据的手段违法违规,一旦交出证据,那他同样要面临法律制裁,而依照江家的势力,他就算可以利用舆论扳倒江少卿,让他身败名裂,钱财散尽,可是外公一家必定要受到牵连,外公、舅舅他们对他疼爱有加,他又怎么能为了一己私利,将他们拖下水呢? 不过,如果就这样放弃,让楚楚留在那个禽兽身边,他同样心有不甘。罗忱咬着牙,权衡着得失,灵光一闪,忽而狡黠一笑,“对了。我记得楚楚是学法律的,你说我要不要咨询下她,这些罪证能判你几年?” 江少卿蓦地沉下脸,声音如寒冰一般,“我警告过你,她是我的底线,如果你敢动什么歪脑筋,我会要你生不如死。” 隔着电话,罗忱突觉后颈一阵冷意,令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彼端阴森恐怖的语调让他脑海里勾勒出一幅画面:他正被一匹保护伴侣的狼盯着,那双猩红的狼眼带着狠戾,森森的白牙闪着寒光,只要他稍有动作,狼就会扑上来将他撕成碎片。 他陷在令人恐惧的幻想中,直到手机传来嘟嘟的声音,他才恍然江少卿早已挂断电话。望着黑掉的屏幕,罗忱又扫了一眼书桌上打印出来的一大串数据,不停问自己:“交?还是不交……” ** 照着菜谱,宋楚做出了三菜一汤,土豆牛腩、麻婆豆腐,清蒸黄鱼,外加一个番茄蛋汤,荤素搭配,虽比不上图片精美,不过也算像模像样。她先每道菜尝了一口,确定味道还不错后,才端上桌。 “老公,吃饭了。”她一边布菜,一边叫唤,可连叫了两声都没见人回应,心下好奇,人呢? 她解下围裙走到客厅,发现电视开着,人却不见踪影。她更奇怪了,正准备去其他房间找人,一扭头就看见阳台上修长的背影。他安安静静地隐在昏黑的夜色里,说不出的落寞、孤寂,看得宋楚胸臆泛酸。 她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小脸在冰凉的外套上蹭了蹭,“怎么站在外面,多冷啊!” “菜做好了?”他转过身,将她圈进怀里,不答反问。 宋楚察觉到他有意岔开话题,明白再问他也不会说,便轻轻嗯了一声。 “那进去吃饭吧,要不饭菜都凉了。”江少卿拉住她的手走向餐厅,将她摁坐在椅子上,佯装轻松,“老婆做饭辛苦了,剩下的,我来。” 望着走进厨房的身影,宋楚轻轻叹口气。她知道他近来心事重重一定是因为罗忱,也知道他之所以不愿意提,一方面是怕她担心,另一方面也是怕她跟罗忱再有交集。虽然她特别想找罗忱谈一谈,警告他不要再来打扰他们的生活,可雷厉说得对,这件事,她不掺和才是对江少卿最大的支持和鼓励。而且,如果罗忱肯听劝,就不会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 哎,说到底还是怪她,如果不是她冲动告诉他当初的事情,江少卿又怎么会受他侮辱。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现在只希望他们旅行回来,一切都变好。 宋楚想得出神,冷不丁听到江少卿叫自己时,被吓了一跳。她忙不迭起身,跑进厨房。 “怎么了?”她问。 “老婆。”江少卿指了指电饭锅,似笑非笑,“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记什么?”宋楚疑惑不解地凑上前,然后在看清空空如也的电饭锅时恍然大悟,“哎呀,我忘了烧饭。” 江少卿失笑,敲了敲她的脑袋,“小迷糊蛋。” “怎么办?现在烧还来得及吗?”宋楚着急的问,“菜会不会冷了,要不我出去买点米饭。” “不用了。”江少卿将饭勺放到流理台上,一手拿着碗筷,一手挟着她出厨房,“没有米饭就吃菜呗,正好把菜全消灭光。” “可是……”宋楚回头望着饭锅,仍在犹豫,“你会不会吃不饱?” “别担心,多的是法子让我吃饱。”他坏坏一笑,凑到她耳边嘀咕,“留点肚子,晚上好吃你。” “无聊。”宋楚别开头,脸赧红。 江少卿也不再逗她,揽着她坐下来。视线落到桌上的菜时,由衷赞美,“看起来很不错。” “那尝尝看,味道怎么样?”宋楚夹起一块土豆牛腩递给他,“这个不是按照菜谱做的,是上次妈教我的。” “哦?”江少卿将牛腩放进嘴里,细细品味后赞道,“很好吃,比妈烧得还要好吃。” “真的吗?”她眼睛里闪出兴奋的光芒,而后又瘪起嘴,语气讪讪,“算了,你肯定在安慰我,这可是妈的拿手好菜,我怎么可能比她烧得好吃。” “怎么不可能?”江少卿给力地再夹起一块土豆塞进嘴里,含糊道,“在我眼里,老婆烧的菜天下第一。” “少给我戴高帽子。”宋楚噙着笑,问道,“这么夸我,是不是想让我天天给你烧饭,最好变成黄脸婆啊?” 她只是玩笑,江少卿却很认真的摇头。他捉起她的手,端详片刻,说:“偶尔做一顿就好,做多了,我舍不得。” 他的手带着阵阵暖意,那暖意随着他的话,甜蜜了宋楚的心。 吃过饭,江少卿主动承担起洗碗和收拾厨房的责任,宋楚想去帮忙,却被他赶走,“家务要分担着做才有意思,再说,洗洁精很伤手。” “那我在这里陪你。”宋楚倚在门上看他有条不紊地洗碗。明明是烟火气十足的事情,却被他做得行云流水,说不出的好看。 痴痴地望着他俊雅的侧脸,她忍不住感慨,“老公,你真的好帅。” “是吗?有多帅。”江少卿头也不回的问。 宋楚拄着下巴想了想,“比伟仔还要帅。” 江少卿唇角扬起大大的弧度。伟仔是这丫头的偶像,想当年为了拿他的签名,她竟然在大雨天排了五个多小时的队,还被其他疯狂的粉丝踩伤腿,现在她竟然把他排在伟仔前头,真不知该开心,还是无奈。 看他要笑不笑的样子,宋楚以为他不信,着急解释,“我说的是真的啦。我觉得你不笑的样子跟伟仔一样,让人觉得忧郁神秘,而你笑起来比他好看。”她顿了顿,斟酌着词汇,“你的笑更干净、明亮,还有隐隐的可爱,特别是对着我的时候,很深情。” 她歪着脑袋,柳眉微微蹙起,一副特别认真思考的样子,令江少卿心头一震。他举着还带泡沫的双手,用手臂扶住她的腰,温柔地笑,“你看得出我很深情?” “当然。”宋楚答得斩钉截铁。 “那你呢?”江少卿紧张地凝视她,悠悠问出,“你爱不爱我?” 第46章 宋楚仰起头望像他,清亮的眸子里有着淡淡的笑意,“你觉得呢?” 出乎她意料之外,江少卿竟没有理直气壮地说“你当然爱我”,反而沉默下来,连那双眼睛里的温柔也消敛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深幽的光芒。 “你觉得我对你很好?”他换了一个问题,语气仍是柔和平淡,声音却有些紧绷沙哑。 宋楚莫名其妙,可还是如实点头。 “那你是不是因为我对你好,所以才愿意原谅我,留在我身边。”这一次,他的声音更低,更紧。 这有什么错吗?她愣怔地仰望着江少卿,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问。但直觉告诉她,不能直接说出答案。 江少卿低垂下头,心跳随着她沉默的时间越来越急促,那种疼得快要窒息的可怖感瞬间袭来,好像眼前的一切都是虚空和不真实。原来罗忱说的是真的,她只是可怜和同情自己,所以才留在他身边,这不是爱,只是施给。 他忽然觉得周遭静得可怕,空气也变得有些稀薄,他似乎又回到那个只有他一人孤军奋战的世界里,胸口的胀痛越来越凶,连吸气都难受。 狼狈的调开头,他不敢直视她的眼,“出去吧,我先洗碗。”他撇嘴一笑,腹诽罗忱看得真准,他的确是懦夫,连获取答案的勇气都没有。 气氛蓦地凝滞,宋楚注视他的侧脸,他的唇上还保持着微笑,眼神却越来越阴鸷,黑眸明亮得有些不寻常,握着盘子的手隐隐发白,修长的身躯更是紧绷得像欲断的弦。 显而易见,他在难过,可他难过什么,是她没有明确说爱他,还是他觉得自己不爱他?可是,她表现得不是很明显吗? “你听我说……” 她扯他的袖子,想跟他说清楚却被他生硬的打断,“我不想听。” 这突如其来的情绪转变让宋楚顿觉委屈,本想甩手走人,可转念一想,还是继续扯他的衣摆,“少卿。” “我现在要洗碗,有什么待会儿再说。”他头也不回,声音冷得结冰。 她耐着性子再扯他的衣服,又娇滴滴叫了一声,“老公。” 嘭,盘子砸向水池,溅起一尺水花。宋楚站得近,自然没能幸免,头上、胸口全喷得是水。她惊讶地睨着抿紧唇瓣的江少卿,不敢相信一向冷静自持的他竟然会发那么大的火。 江少卿扫了一眼她仍在滴水的头发,内疚的别开眼,“都说了我要洗碗,你先出去吧。” 宋楚紧抿着唇,握紧双手,既不发火也不回避,就这么站在原地,怔怔地盯着他,“你在生气?” “我没有。”他辩解。 “那你为什么发火?”她反问。 “我没有。”他继续掩耳盗铃,“只是手滑了。” “是因为我没说爱你吗?我……”宋楚试着再解释。 “无所谓。”他打断她的话,佯装不在意的耸耸肩,“你爱不爱,对我不重要。” “无所谓?不重要?”宋楚眯着眼,扬声,“你确定?” “确定。”他回身,不再看她,拒绝暴露内心的脆弱,只有眼中跳动的火焰和嘴里的呢喃出卖他的情绪。 “反正你从未爱过我,施舍的感情,我也不稀罕。” 他的话带着悲伤的情绪钻进宋楚耳里,一字字倍感压抑,她咬住唇瓣,眼中一片酸涩,沉吟良久,轻轻笑道,“原来你这么想我。” 她依言转身离开,刚走到餐厅,就听见身后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声,瓷器掉在地上,发出碎裂的声音。 她怔怔的待在原地,不停问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明明很温馨甜蜜的夜晚为何会变成恶语相向,不欢而散的局面?细细回顾晚上发生的事情,宋楚好似有点明白问题的症结在哪里了。 “白痴。”她扭过头,朝着厨房愠怒却又心疼地骂了一句。 长长吸口气,她调转步伐,重新走回厨房,入目便是一片狼藉。碗盘碎了一地,摔不坏的筷子勺子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而施暴者正双手撑在水池边,身子簌簌发抖。 笨蛋!她在心里又把他骂了一遍。脚却开始寻着可以落脚的地方,小心往他身边移动,不料地上除了碎片还有水,刚走出几步,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就那么摔下去。 听到声响转身想救她时已来不及,江少卿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她摔向那一地碎片,心脏摹地抽紧,连跳动都已忘记,而这种惊恐在看见她手臂流出鲜红液体时达到顶点。 "我不是叫你出去吗?"因为太害怕,关心的话竟带着暴躁和责备。 宋楚忍痛挥开他来搀扶她的手,咬着牙稍稍挪动了一□子。还好,除了膝盖和小臂火辣辣的疼,其他地方没有异常,都还能活动,应该不会像上次一样倒楣。上次手术后高时江特别叮嘱,她的尾骨刚长好,新骨与老骨之间密度不同,若碰撞极可能能再次损伤,所以套特别小心。刚才摔下来的时候,她怕得要命,担心又摔到腰,幸好没事。 不过,虽然没伤到骨头,可擦伤带来的疼疼还是过了好会儿才缓过来。她用手撑着地板,想爬起来,可试了记下都没站起。 看她疼得脸色发白,江少卿忙伸手来扶她,却被她再次拂开。伸出的手滞在半空,形成尴尬的姿势,他眉头一挑,弯腰一把将她抱起,大踏步走到客厅,将她安置在沙发上后才去找来药箱,帮她清理伤口。 “会有点疼,忍着点。”江少卿用沾了双氧水的棉球小心翼翼地擦洗伤口周围的污渍,一边擦还一边呼着气。 宋楚沉默注视着薄唇紧抿的他,心底五味杂陈。他额前的碎发挡住眼底的真实情绪,可她却能清晰感受到他的慌张,还有深深的内疚。 握住他隐隐发抖的手,宋楚微微摇头,“江少卿,你真是个大笨蛋。” 擦拭的动作滞了一瞬复有继续,良久,他才自嘲地笑道,“对,我就是一个大笨蛋。”声音低沉缓慢得让人压抑。 宋楚哀伤的看着他,视线一寸寸扫过他俊雅立体的五官,心里的酸涩涌到喉咙里,连口腔都充斥着苦涩的味道。抬手端起他的下巴,她汲了汲鼻子,低声开口,“那怎么办?我已经爱上这个大笨蛋了。” 江少卿惊愕的抬起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结巴道,“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爱上一个叫江少卿的大笨蛋。”她微笑着重复,黑眸看进他的眼里。 江少卿浑身一震,呆愣愣地瞪着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半晌他才捉住她的手,语调不稳地问,“你……爱我?” 宋楚挑眉,十分委屈,“是呀,可惜自作多情,人家压根不稀罕。” “不。”他抓着她的肩膀,激动不已,“我稀罕,很稀罕。” “那我刚才听错了?”她歪着脖子,学着他的语调,说:“你爱不爱我,不重要。” “是我胡说八道。”他紧张地凑过来,想亲她嘟起嘴唇,却被她转开脸,他只亲到了那微烫的粉颊。 “你还吼我。”她继续指控。 “对不起。”他垂下脸,像个小媳妇。 “你还把我最喜欢的碗摔碎了。”她越说越委屈,“那只碗是情侣套装,现在被你摔碎了一只,好好的一对就你拆散了。” “老婆,我错了。”他捧起她的脸,真诚道歉,“我明天就去买把另一只买回来,好不好。” “买回来也不是一对啊。”她吸吸鼻子,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再说,你这么暴力,今天是摔碗,明天就该摔我了。” “不会,绝对不会。”他举手保证,“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你。” “那这伤怎么来的?”她指了指擦破的手臂和膝盖,明知不能全怪他,可还是忍不住撒娇,“都是你害的。” “好好,都是我的错,你罚我吧。”他从善如流,又补上一句,“只要你原谅我,随便罚我什么都行。” “哼,我擦不要相信你。”她递给他一记白眼,“前不久你才答应过我,以后都不吵架,还说什么老婆的话都是对的,今天还不是照旧对我发脾气。” “楚楚,我真的知道错了。”他半跪在地上,澄澈的黑眸凝视着她,“我发火是因为……” “嘘。”她点住他的唇,“先听我说,好不好?” 看到他点头,宋楚缓缓开口,“我知道你发火是因为觉得我不爱你。可是我想告诉你,你错了。的确,跟你相比,我的爱还不够重,但你不能抹杀点我对你的感情。” 江少卿将头埋进她的手心里,低低嗯了一声。 “少卿,对于做妻子,我经验尚浅,做不到一个眼神就知道你的想法和情绪。所以,如果你有什么要直接告诉我,别憋在心里。”她戳戳他的脑袋,“我们是夫妻,不仅要分享快乐,更应该分担忧愁,懂吗?” “我懂了。”他抬起头,一手托起她的下巴密密吻上她的唇。 宋楚唇角微扬,用手圈住他的脖子,主动回应他的吻。 察觉到她的热情,江少卿的心思一点一点活泛起来,他将她完全放倒在沙发上,手撩开衣衫探了进去轻抚慢捻,指腹在那片温暖的棉质小布外打着转。忽然他俯下头,连着内衣含住那团细嫩的软肉,不多会儿内衣就湿漉漉的,挺立的顶端在那块水渍下若隐若现。 男人粗重的喘息喷洒在胸口,酥酥麻麻的快-感一**传遍四肢末梢。宋楚身子痒,心更痒,只能难耐地扭着身子抗拒,“少卿,别闹。” 江少卿没有停下,湿热的舌尖从胸口一路往下,最后停在她腿根处流连,嫩滑的肌肤被他吮得啧啧作响,直听到她发出难过的呜咽,他才抬起眼,唇角噙着坏笑,“楚楚,想要吗?” 第47章 他好似在征询她的同意,大手却毫不客气推高她的内衣,并露骨地伸出舌头舔-舐峰顶上两朵诱人垂涎的红梅,不多会儿,顶端便结成两颗硬邦邦的红宝石。 噬人的刺激让宋楚大大抽口气,她推着他的头,想抗拒他带来火焰,不想反被他拉高手压在头顶,迫使上身折成更诱人的姿势,方便他入侵。 江少卿张嘴含住高高耸起的白-嫩,含糊地问,“楚楚,你想不想要?” “我不知道。”宋楚被逗得俏脸涨红。虽然身体已叫嚣着想,但要她亲口说出来,还是很困难。 “不知道?”他反问,接着吮住一只娇颤的白嫩,不轻不重的啃咬。 牙齿碰到硬挺的尖端,带来更加磨人的刺激,有点疼,有点涨,仿佛身体有把火,随着他的逗弄而被触动,在强大的攻势下,宋楚终于耐不住溢出呻-吟,“少卿……” “想要了?”放开她不再抵抗的手,江少卿往两腿间那片水泽的黑森林抹去,继而含住她的耳垂坏笑,“楚楚,你湿了。” 他浪-荡的话羞得宋楚满脸通红,她别开头,咬着唇瓣,骂道,“下流……” “还有更下流的。”并拢的两指猛地探入那丰满水泽的禁地,而拇指则是拨开紧闭的花瓣,压住那小巧的珠核,恶意摁弄。 闪电般的快-感倏地叩下来,宋楚轻呼,“不要。”她下意识就要并上腿,却被他用脚挡住,分开成羞人的姿势。 “不舒服?”江少卿低声在她耳边问,手指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 内外两重袭击下,宋楚觉得自己快疯了,强烈的快-感教她连脚趾都蜷曲起来,越积越多的欢-愉逼迫她轻微啜泣,“老公,难、受……” 望着宋楚莹莹含泪的眼,江少卿再忍不下心折磨。他俯下头,轻吻掉她眼角的泪,“别哭,马上就不难受了。” 三两下脱下长裤,露出早已勃-发的江小弟,他拉开她的腿,缓慢有力地将自己推送进去,一举顶入她身体的最深处, “老公……”她的呼求带着需要和渴望,令人心跳加速。 “楚楚,说你爱我……”他不断在她耳边呢哝,低沉的嗓音,淡淡的请求包含着说不出的煽情和甜蜜。 “我爱你。”她乖觉的说出他满意的答案。 “再说一次……”他牢牢扳住她的大腿,强悍的男-剑来回穿刺,每一次插-入都深深嵌进她紧-窒的底部,再撤出,带出更多透明的粘液。 “我爱你、我爱你……”她攀住他的肩膀,拱起身子迎向她,一遍遍重复爱的宣言。一波又一波的快-感如海浪涌来,积累到顶点,像烟花一般散开,让他们同时攀上喜悦的巅峰。 在抵住最深处释放热情的瞬间,宋楚听到江少卿在耳边呢喃,“楚楚,你是爱我的,我知道你是真的爱我。” 累极的宋楚无力的翻个白眼,谁说女人才缺乏安全感,男人明明有过之无不及。 ** 情场得意,事业也顺心。他主持设计的作品顺利进入最终招标阶段,和一家国际知名的建筑设计公司同台竞技,争夺最后的名额,可无论胜利与否,天扬的名字必将闪耀建筑届。 项目进入关键期,按理他该坐镇,不过周五例会结束,江少卿却向中层宣布,“我接下来要休假一段时间,竞标的事情全权交给裴总监负责。” “出去?你真的要去度蜜月?”裴凌晨问完才惊觉自己失言,忙开口挽救,“我的意思是,这个设计主体是你的,你不在的话,我怕……” “凌晨,这个项目是大家的,不会因为缺了我就不能运作,而且我对你这个设计总监有信心。”江少卿淡笑着收起桌上的文件夹,暗示话题到此结束。 裴凌晨抿紧唇,不满地看着江少卿。前些天她就听女同事们八卦,说江少卿要带着太太去度假,地方还是人称蜜月天堂的马尔代夫。当时她还不信,认为江少卿绝不会为了个女人,不分轻重缓急,扔下项目去度假。可现在看来,传言必然属实。 她抬起头,不甘地打量着嘴角含笑的男人,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值得他扔下江山逗她一笑? 江少卿看裴凌晨仍盯着自己,便侧过头来问,“还有什么事?” 裴凌晨咬牙,决定再赌一把,“我一个朋友在新加坡工作,正好是这个小组的成员,他跟我说,政府方面非常满意我们的方案,中标的机会很大。”她顿了顿,说道,“你旅游的事情还是先放一放吧,我们去那边公关一下?如果你太太那边有什么,我可以去帮你解释。” 江少卿嘴角的笑渐渐敛起,他注视着裴凌晨,正色道,“凌晨,新加坡是全世界最廉洁的国家之一,你如果想用咱们政府这套公关方式,那天扬可能被永久列入黑名单。”他稍停,一字一句,“另外,我不喜欢别人干预我的私事。” 裴凌晨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桌下的手指用力卷起,这还是他第一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子让她下不来台。 是因为,他察觉到她蓄意阻拦他度假的意图吗?可是,如果他真那么敏锐,为何看不到她这么多年的付出和守候? 从加入天扬开始,她就喜欢上这个俊雅优异的男人。他的设计天赋、他扎实的建筑功底,他斯文有礼的态度,还有那若即若离的态度,都让她为之着迷,深陷在暗恋里。只是,他从来没有给过她任何回应,哪怕她乘着几分醉意,想主动献身,他也仅是拉住她脱衣服的手,温柔却冷漠地说,“你醉了,早点休息。” 其实这么多年,投怀送抱的不止她一个,不过他身边从未有过女人,私下里甚至有江少卿是个GAY的传言,直到那个叫宋楚的女人出现。 听到陈若愚叫出江太太时,裴凌晨的震惊比任何人都甚,她从天扬成立之日便一直跟在江少卿身边,从设计助理一路到设计总监,可她竟然不知道他结婚了。那天吃饭时,听着女同事们胡乱猜测他隐婚的理由,听他们推断他俩应该是关系不好时,她曾暗自窃喜,甚至想过要鼓足勇气表白,但张莉给了她兜头一盆冷水。 “我看江总一定爱惨了她太太,你没见到他与太太相处的样子,简直是甜得腻出水来……哎,我真羡慕她。” 羡慕?裴凌晨望着已经空空的会议室,唇角抿出苦涩的笑,她不仅羡慕,还很嫉妒。或许,真的该死心。 ** 周日,江少卿带着宋楚飞到马尔代夫。 刚出机场,就看见举着他们名字牌的小黑等候在出口。江少卿一手推着行李,一手拉着她走过去。小黑很机灵,他们还未开口,他已主动迎上来,“请问,是江先生和江太太吗?” 很蹩脚的中文,江听起来像张,先听起来像山,偏偏小黑还咬字咬得特别用力,惹得宋楚噗嗤笑出声来。 江少卿捏了捏她的手,用纯正的英语回答,“是的,你们是来接我们的吗?” 那小黑一听有人会讲英语,跟遇到救星似的,咧嘴笑开,露出一口白牙,“对的,我现在先送你坐水飞,到了岛上,会有专人接待你。” 得,英语带着印度腔,不比中文好多少。不过小黑中英文虽都不标准,却异常热情,一路上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又是汇报这些天岛上的天气,又是介绍马累市区可以参观的景点。可能因为不顾及他们的英语能力,所以他讲得特别快,宋楚英语还算好,可硬是好多都没听懂。 看着江少卿跟他有问有答,她不禁疑惑,“他说的你都能听懂?” “我读大学选修过应用数学,担任课程的好几个教授都是印度的,他们的舌头卷得比他还厉害。”他侧头回答。 “你还学过数学?”她讶异,“怎么都没听你提过?” 江少卿将她的手包进掌心,温柔浅笑,“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等上了岛,我慢慢告诉你。” 他说得言之凿凿,可接下来十几天,他明显是说得少,“做”得多。多得她都不敢穿吊带去餐厅吃饭,就怕人家看到满身的吻痕。 离开前一天,他们合躺在一张沙滩椅上吹海风,宋楚昏昏欲睡,江少卿的手却再次不规矩的探入她的裙内,揉-弄起白皙的柔软。 “别闹嘛。”她拉住他的手,不满的嘟囔,“我累死了。”昨晚被他压在阳台的浴缸里要了一次又一次,直到看完日出,他才肯放开她回床上睡觉,害她到现在还四肢百骸酸软无力。 “老婆,我们都要走了,你比基尼还没穿过呢。”他含住她的耳垂,低喃,“穿给我看看,好吗?” “有什么好看的,我要睡觉。”宋楚不耐的别开头。 “穿嘛。”他伸出舌头,舔着她的脸颊和侧颈。 酥酥-痒痒的感觉让宋楚想逃,却被他摁住,反复舔-弄,“穿给我看,好不好?” 宋楚败下阵来,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起身时却忽然想到,“你不会又想干嘛吧?” “不会。”他信誓旦旦的保证,“我只是想看看那衣服长啥样。” 宋楚将信将疑地去卧室换上衣服,然后在看到他拉直的视线时就后悔了。男人的话果然不可信,特别是对于某事的承诺更不可信。 “混蛋,你说过不那啥的。”宋楚抵住他压下来的肩膀,负隅顽抗。 他抓住她的手,一个巧力就将她翻转过去,系带的小裤裤被撕开,火热从后面狠狠贯入,“小傻瓜,谁叫你那么勾-人。” 结束半个月的旅程时,宋楚舍不得碧海蓝天、椰树白沙,可一想到那匹色狼的毫不餍足需求,她觉得家还是温馨的港湾。 ** 飞机落地B市,睡了一路的宋楚顶着巨大的熊猫眼迷糊糊的跟在江少卿身后,排队等过关。 轮到他们时,他让她先接受检查。宋楚将护照递给边检,顺利戳上一个章,然后在边检催促下走到一边等江少卿。可她等啊等,江少卿却被一直滞留在通关口。她心生好奇,刚想走过去看个究竟,身后忽地闪出几个穿制服的男人。只见他们迅速走到江少卿所过的那道队伍,从边检手里拿过他的护照,严肃地说,“江少卿是吧?请跟我们去一下办公室。” 宋楚愣怔,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快步跑过去,扯开那个制服的男人,厉声问,“你们是边防吧,他违背了出入境管理条例的哪一条,需要跟你们走?” 为首的男人被她说得一愣,明白含糊不过去,便清了清嗓子回答,“对不起,我们是协助公安扣留江少卿本人……” 第48章 公安?怎么还扯上了公安?宋楚疑惑不解地侧过头看向江少卿,却发现他神色镇定,好似忽然被请去协助调查一点都不足为奇。 在她怔愣间,为首的队长已将手上的护照递给另一个战士,然后做出请的姿势。眼见他们就要把江少卿带走,宋楚急忙拉住江少卿的胳膊,“等一下,没有理由,你不能跟他们走。” “都跟你说了是协助公安,怎么叫没理由呢?”拿护照的战士一把捏住她的手,语气不善,“你再废话,把你也带走。” 那战士的手劲挺大,疼得宋楚皱眉,她忍着疼转过头,直直盯着他,严肃地说,“作为公民,我有权知道你为什么要带走我先生,即使是配合调查,也必须给出理由。” “诶,我说你有完没完。”战士拉高她的胳膊,想将她推到一边,谁料还未动作,另一只手竟被人擒住,一个反手就折弯过来,疼得他龇牙咧嘴。 其余战士一见这场景,先是怔愣,等反应过来想涌上前帮忙时,江少卿一声低吼将他们喝住。 “别动。”他眸色阴沉地扫视众人,与生俱来的气场还真让其他人不敢动弹。 “我很愿意配合你们调查,但请对我太太客气点。否则,你们一定会后悔。”甩开战士的手,江少卿拉起宋楚的胳膊,推高袖子,发现雪白的藕臂上果然被捏出了红痕。他眉峰一挑,狠戾的视线射向肇事者,“39863,好,我记住了。” 那战士听到他念出自己的编号,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可还想输人不输阵,挺起腰板虚张声势,“那你记好了,我叫陈松。” 江少卿没再理会他,而是垂下头,凝望着宋楚,“别怕,我没事。我先跟他们回去,你去找小六。” “不要。你不能跟他们走。”宋楚任性的拉住他,语调不稳,“我们给爸妈打电话,我不信谁敢……” 剩下的话被江少卿捂在嘴里,他俯下头,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放心,他们不敢对我怎样。现在不适合走关系,你看看,大伙儿都看着呢?咱可不能落一个滥用职权,官二代罔顾法纪的口舌。” 经他提醒,宋楚这才注意到通关口内上百双眼睛正齐刷刷的在盯着他们这儿,如果她真要动用关系,强行将江少卿带走,的确不妥。 抿了抿唇,她无奈的颔首,可仍旧不放心,“答应我,别跟他们硬来,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是有背景,可县官不如现管,这一层层招呼打下来,指不定他已经在接待室被好好“招待”了。 “我心里有数。”江少卿拍拍她的脸,再将手上的行李箱交给她,吩咐,“先别通知爸妈,去找小六,他知道怎么办。” “我知道了。”她用力点头,又回头瞪着带队的人,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提醒,“看好你的兵,别让他连累了你。” 为首的队长早就觉得两人气度不凡,再听他们言谈,隐约猜到两人必有一定背景,而且这皇城根下,最不缺的就是官儿,指不定一不小心就得罪了某个大官,不用宋楚提醒,他也知道应该小心为好。睨了一眼神色严厉的宋楚,他给出保证,“你放心,你下次见到他时,一定完好无损。” 江少卿被“请”走后,宋楚扫了一眼仍在兴致勃勃围观的人群,知道此地不适合打电话,于是拖着行李箱,大步往地下停车场走,直到上了车,她才从包里摸出电话,可倒霉的是,由于很久没用,她的手机没电关机了。 不准慌,冷静下来。她不停地警告自己,也回忆起江少卿还有另一个手机,被放在行李箱里。 她跳下车,打开行李箱,找出电话,开机,谢天谢地,手机还有电。 颤抖拨出周延的电话,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格外刺耳,就在那机械的女声即将响起时,电话终于被接了起来。 “二哥?”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显然是正在睡觉。 “是我。”宋楚没时间寒暄,直切主题,“小六,少卿被边防带走了,说是协助公安调查。” “啊!什么时候的事?”周延激动地问。 “就刚才。他叫我找你,说你知道怎么办。”宋楚如是说。 “操。”周延低声骂道,“那王八蛋还真敢动手。” 宋楚一愣,疑惑地问,“谁动手,小六,少卿他到底犯了什么事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周延吃不准江少卿的态度,自然不敢告诉宋楚,只安慰道,“楚楚姐,你别担心,我马上就赶过去,他不会有事。另外,你先别告诉家里,我会处理好。” “那我在机场等你。”宋楚说完,又补充道,“他不平安出来,我是不会先走的。” 周延无奈地叹气,“那好吧,到了联系你。” ** 周延来得很快。宋楚一见到他立即迎上去,着急地说,“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怎么办?” “姐,你别急,我知道。”他扫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宋楚,安抚道,“我家老头子已经跟公安和这边都打了招呼,不会有事的。” 宋楚一听周延夫妻插手这件事,心里大石瞬间落下来。周伯伯是主管公安线的,顶头上司发话,问题不会太大。 正说着话,屏蔽门内又走进来几个穿公安和边防制服的男子,周延看到他们,忙走上前,对一个穿警服的男子说道,“王叔叔,您怎么亲自来了。” “人多嘴杂,周部长交待要低调处理。”被称为王叔叔的人侧头望了眼宋楚,点头微笑,算是打招呼。 周延见状,连忙介绍,“王叔叔,她是宋楚,少卿的老婆。”他顿了顿,又轻声补充道,“她父亲是宋一鸣。” 王华眸子一亮,低低的哦了声,而后侧头对一旁的边防说,“这群人,还真是太岁头上动土。” 语落,领着众人大踏步进入边防管理处。 宋楚和周延都被安排等在外面,没多会儿,王华就带着江少卿出来。 宋楚一见他,倏地站起来,小跑过去抓住他的手,“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江少卿还没回答,之前带队的队长已从后面探出头,紧张的说,“没有,我们完全按章办事。” “小宋,你放心,我们的战士是很有规矩的。”跟王华一起来的边防领导打着圆场,“晚上就是一场误会,现在没事儿了,我看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派车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我车停在地下停车场。”江少卿出言婉拒,并微笑答谢,“晚上给你们添麻烦了,来日我一定登门感谢。” “不用这么客气。”王华拍了拍江少卿的肩膀,“今天你们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其他的改天再说。” 江少卿颔首称是,带着宋楚离开。周延跟上去,“二哥,车子停这里我叫人来开,晚上我送你们吧。” 江少卿侧目看了眼宋楚,思量片刻,点头,“那好吧。” 二人上了周延的车,江少卿捏了捏宋楚冰冷的手,柔声说,“你眯一会儿,到了叫你。” 宋楚反捉住他的手用力摇头,那样子像是怕他跑了一般。 “好了,不是没事了吗?”他安慰道。 他无所谓的样子成功惹怒宋楚,压在心中的紧张和疑惑喷涌而出,“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事,就是一场误会。”江少卿打哈哈。 “误会?”宋楚眯起眼,冷声反问,“江少卿,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哄吗?如果你不是早就知道什么,会跟他们走?会叫我联系小六?” “楚楚,这事儿……” “是小事,对吧?”她接过他的话,轻轻笑道,“我还真是天真,相信你不会对我有所隐瞒,相信你会跟我一起分担困难,结果,全他妈是骗我的。” “楚楚,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只是怕你担心。” 江少卿揽住她,却被她推开,雨点般的拳头落下来,“混蛋,你越这样我越担心,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瞒着我,让我就像个大白痴。”宋楚越说越委屈,泪水像小雨似的,哗啦啦流下来,“在你心里我还不如一个外人,你宁愿告诉小六都不跟我讲,说到底你还是不信任我。” 这上纲上线的一番话骂得钟帅哑口无言,而见她哭得这么厉害,他的心被狠狠揪起,疼痛不已。 “老婆……” “别叫我老婆。”宋楚甩开他欲来擦拭眼泪的手,冷嘲热讽,“我那是你老婆,小六才是你老婆。” 前行的车速蓦地慢了一瞬,躺着也中枪的周延扭过头,语带无奈,“楚楚姐,二哥也是怕你担心,才……” “闭嘴,你也不是好东西,合着他一起来骗我。”楚楚愤愤地骂道。 周延递给江少卿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乖乖闭嘴,继续做称职司机。 “楚楚,我错了。”不顾她的挣扎,江少卿强行将她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摩擦,“对不起,是我不对,是我大男子主义,没顾及你的感受,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吧,别哭好不好?” “打你我都嫌累。”宋楚没好气的吼道。 “那我帮你打?”他说着,真抓起她的手往脸上打。 宋楚用力扯回手,气愤又不舍的骂道,“你有病啊?” “嗯,还很重。”他放低声音,落寞地说,“我患了惹老婆生气的病,一次次惹你生气,简直罪无可赦。” 开车的周延忽然打了一个冷颤,鸡皮疙瘩和汗毛倏地竖起来,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正在讨饶的江少卿,他嫌弃地摇摇头,这二哥也太那啥了吧?竟然说出那么肉麻的话,还对女人撒娇。 “都罪无可赦了,还请我原谅,你不是自相矛盾吗?” 江少卿偷偷翻个白眼,默默感慨,他家小女人不愧是学法律的,哭得双眼通红,脑子依然清醒,一下子就找到他话中的漏洞。 “那别原谅,只是,你也别开除我,先留校察看行吗?”他心疼的拭去她眼角的泪痕。 “得看你表现。” 见他点头如捣蒜,宋楚才哽咽问道,“那先告诉我,今晚到底怎么回事?小六说的动手又是谁动手?” 江少卿蹙起眉头,思考了一会儿,吐出三个字,“是罗忱。” “罗忱?”宋楚震惊的瞪大眼睛,“他告你什么?我的事吗?” 江少卿摇摇头,缓缓说道,“不是,是他手上有一些证据,能指证我参与洗钱……” 第49章 “洗钱?”宋楚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你怎么会洗钱?” 江少卿还没回答,周延已替他鸣不平,“楚楚姐,二哥是被冤枉的。” 短暂的震惊后,宋楚冷静下来,她毕竟是学法律的,对于司法程序有一定了解,正因为此,她也知道事情绝非周延说的那样简单。 法律上对于洗钱罪的定性非常复杂,特别是在资金源头的追溯上,如果没有充足证据做基础,是很难被定义为洗钱的。公安既然要求江少卿配合调查,必定是掌握一定证据,而且是足以对其进行调查,乃至立案的材料。 牙齿咬住唇瓣,她仰起头,怔怔注视江少卿,严肃问道,“你有没有做过?” 幽深的黑眸闪过一丝苦色,他一瞬不瞬地回望她,沉声问:“你不信我?” “我不信罗忱有凭空捏造的本事。”宋楚如是说。 江少卿的神色瞬时阴鸷,他拨开宋楚的手,冷笑道,“原来你还是信他不信我。” 前排的周延见状,忙出来打圆场,“二哥,楚楚姐……” 可惜,话没说完就被宋楚截断,“是你不信任我。” 感觉被倒打一耙的江少卿歪着头打量着宋楚,脸上是看到怪物的表情,“呵,还真不愧是学法律的,口才一流,贼喊捉贼连脸都不会红。” 听见江少卿的嘲讽,周延倒吸口气,心里干着急,就怕好不容易和好的两人又吵起来。谁料,被指责的宋楚竟没有发火,还拉起江少卿的手,合在掌中。 “谁是贼?”她笑盈盈的握住几欲挣扎的手,“我要是贼,你就是贼公?” 正在开车的周小六同志噗嗤笑出声来,也成功收获江贼公的一记狠狠白眼。 宋楚不以为意,瞅了瞅自家老公绷紧的下巴,凑到他耳边,低声调笑,“要是不想做贼公,那我吃点亏,做贼婆娘也行。” 暖暖的呼吸夹着她暧-昧粗-俗的话,竟让他没出息的打了个颤,脸上更是出现可疑的潮红。把头退到安全距离,江少卿努力端出严肃的样子,“好好说话。” “我好好说,你肯好好听吗?”宋楚要笑不笑的看他。 “你说吧。”他别开头,极力忽视那扑闪扑闪的大眼。该死,被这女人一笑,一逗,一眨眼,旺盛的怒气全然消退,他哪里还有火。不对,有火,是恨不得将她拉过来狂吻一顿,最好能压在身下的欲-火。 看他不再存抵触情绪,宋楚这才敛起笑,正色道,“我理解你生气的原因,也知道你所谓的信任应该是无条件的。但我不是不谙世事的白痴,做不到不分青红皂白就盲目,而且,在我看来,与其表面说着信你,心里却七上八下,不如一开始就问个清楚。”她顿了顿,一字一句,“但是,只要你告诉我没有,我就绝对信任。因为我信的是你不会说谎骗我。” 她认真的模样像个揪着大人要糖的孩子,晶亮晶亮的大眼睛毫不闪躲的直视他,带着丝丝暖意流淌过他的胸间。 前方的周延也被宋楚这席话征服,透过后视镜睨了一眼满脸动容的江少卿,他暗自感慨,哎,二哥怕是这辈子都逃不出楚楚的掌心了。 确定他认同自己的观点,宋楚将他握拳的手缓缓摊开,不疾不徐地问,“那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有没有做过。” “没有。”江少卿答得斩钉截铁。 “那就好。”宋楚说完这句便转过身子,放松的靠进座位里。 江少卿见她丝毫没有再问下去的打算,反倒有些沉不住气,“你不想知道事情始末吗?” 宋楚摇头,“你既然不想说,我就不问。反正不管是他故意栽赃,还是其中有误会,我相信你都能处理好。”她停了停,补充道,“只是我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如果你有困难,不准瞒我,我们是夫妻,有什么都要一起面对。” “好。”江少卿坚定应答,然后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着自己,徐徐说,“他手上的证据只能证明我的公司有境外资金流入,资金流的贸易真实性也有问题,其他有利证据他也拿不出来。” 江少卿说完,小心观察着宋楚的反应,见她只是轻轻蹙眉,并没有追问为什么会有境外资金流入,稍稍松口气,心里也庆幸不已。在答应过不会撒谎后,他真不知道,如果她缠着问个不停,该怎样回答她,他不敢想象一旦被她知道真相,后果会怎样。寒意从颈后蹿来,江少卿将她揽得更紧,决定将秘密烂在肚子里…… ** 宋楚说到做到,那天回来后,果真没再追问这件事。其实偶尔也会担心,但她清楚,单凭罗忱还没能力撼动江宋两家的权势,更何况他们两家背后还牵扯着其他当权者,盘根错节,想动江少卿,不会那么容易。倒是经过这件事,宋楚对罗忱那仅有的愧疚也消失殚尽。 周三的下午,宋楚在会议室里第N次摁掉来电,望着屏幕上重复的名字,她不悦地蹙紧眉头。同前面每一次一样,在她拒绝接听后,罗忱的短信立即随后而至,“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有要事找你。” 宋楚摁下删除,将他的电话拉入黑名单,震动总算停止。冗长的月度例会结束,宋楚抱着电脑上楼,刚坐下,桌上的电话乍然响起。 她接起来,礼貌地说,“你好,质检总局政工处。” “楚楚,是我。”熟悉的男声从电话里传来。 宋楚想也没想啪的挂掉电话,动作太大,引来何曼娜和陈媚侧目。 “怎么了?”陈媚好奇的问。 “推销的,烦人。”她话刚落,电话又响起来。 还是那个号码,宋楚心烦的想直接摁断,不料陈媚已手快地接起,同样一番礼貌问好后把话筒从耳边移开,对宋楚说,“找你的。” 这下,宋楚不好意思直接挂断了,她不甘愿地提起听筒,语气不善,“我现在在工作,有什么事等下班再说,行吗?” “那我在楼下等你。”罗忱同样不死心。 她知道他必然不达目的不罢休,也知道这样避而不见只会让他更过激,于是答应下来,“不要楼下,晚上6点,舍得坊吧。” “好,我来接你吧。” “不用,我有开车。” 宋楚说完,连再见都没讲就直接挂掉电话。过了好一会儿,她给江少卿发短信,“晚上我有事,不能一起吃,你自己解决。”信息刚发送成功,她想了想又补上一条,“罗忱找我,我想跟他说清楚,所以约在舍得坊。”虽然明知告诉他实情,他可能会多想,但既然要求江少卿不能瞒着自己,那她同样不该有所隐瞒。 手机过了好久才有反应,他的短信很简单,“好,早点回来。” ** 宋楚如约而至,罗忱已端坐在那里。见她坐下,忙递上菜单,热情地说,“我点了你喜欢吃的鱼香茄子、蟹黄豆腐,白灼菜心,你看看其他还要什么吗?” 宋楚伸手将菜谱合上,“罗忱,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来只想跟你说清楚。” 她生硬的态度让罗忱拧起眉头,“非得那么急吗?还是,我跟你之间连吃顿饭的情谊都没了?” 如果换做从前,他惆怅的语气定会让宋楚心软,可是经过这些日子的一系列事情,她只能把他的行为当做胡搅蛮缠。有时候她很不理解,从前洒脱、意气风发的男孩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执拗到近乎偏执,在她明显的拒绝后仍苦苦纠缠,还做出那么多事,企图拆散她和江少卿。面对这样的罗忱,她一点都同情不起来,甚至有些厌恶。 “如果你打我那么多电话只为了吃饭和叙旧,那抱歉,我没兴趣。” 宋楚说完便站起来,抓过沙发上的包要走,哪知罗忱动作更敏捷,一个倾身就将她压回沙发上。 “你就那么不想见我?”他越过桌子,摁住她的肩膀,身子如一张弓般绷起,形成一个怪异的姿势,侧面看过来像极了在俯头亲吻。 “的确不想见。”宋楚用力挣扎,怎奈男女有别,怎么都挣不开。肩膀处火辣辣的疼痛终究让她停下来,气喘吁吁的吼道,“你不会打算这么摁断我胳膊吧?” 罗忱闻言一慌,忙放开她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宋楚用手揉了揉疼得发麻的肩,语带不耐,“说吧,你找我什么事?如果你不说,那我就要走了。” 她厌恶嫌弃的表情深深伤到罗忱,他望着她,眼底晕着浓重的痛,“楚楚,你就那么讨厌我?” “说重点。”宋楚不带感情地打断他。 不过,罗忱却充耳不闻,继续自言自语呢喃,“他到底哪里好,值得你原谅?” “罗忱,如果你不说……” “我会说。”罗忱低吼,一双眼睛猩红如血地盯着她,狠狠说道,“你喜欢的江少卿有没有告诉你,当初放债给我的人是他,逼死我妈的也是他?” 第50章 宋楚的第一反应不是震惊,而是可笑。她放下揉捏肩膀的手,似笑非笑地盯着罗忱,“你觉得我会信吗?” “你以为我编故事?”罗忱激动得又站起来,居高临下审视宋楚,眼里是浓重的哀伤,“在你心里,我是那种会栽赃陷害的人?” “从前的你不是,但现在……”宋楚仰起头,毫不示弱与他对视,“你早就不是我认识的罗忱,在我看来,那个做事光明磊落、正直不阿的罗忱已经不在了。” 她的话犹如一记重拳狠狠砸向罗忱胸口,只见他身形微微一晃,扶住桌子边缘的骨节隐隐泛白。 罗忱静默地凝视宋楚,心里纳闷,明明是极熟悉的眉眼,偏偏越看越陌生,这还是他爱的宋楚吗?也许她说得对,一切都过去了。 “你说得对。”他一瞬不瞬地注视她,眼底蕴着阴沉森寒,“你认识的那个罗忱早在三年前就死了,他的意气风发,他的大好前途,他的至亲,他的挚爱,一夜之间全没了,你告诉我,他能不死吗?” 罗忱唇角带笑眼底狠戾的模样让宋楚想起那些濒临疯狂和崩溃的绝望者,她担忧地缓了缓语气,“罗忱,佛家有句话叫放下自在,与其执念过去让自己生活在痛苦之中,不如放下?” “放下?”罗忱冷冷一笑,“我也想,我也试过去放下,可是,老天爷捉弄我,让我再遇到你,还让我知道所遭受的一切全拜江少卿所赐,你教教我,该怎么放下?” 不等宋楚回答,他又讥诮道,“我不是你,没那么大度,还能把强-奸自己的人当丈夫。我就是小肚鸡肠,对害我家破人亡的仇人,我绝不会原谅。” “所以你就报复?”她不悦地反问。 “对。”罗忱答得斩钉截铁,“我就是要报复。我受过的苦,一定要他十倍偿还。” 宋楚望着已然被仇恨蒙蔽双眼的他,无力的叹口气,“罗忱,别让报复毁了你的判断力。” “你说一切都是江少卿做的,是有确切的证据,还是你的臆测?”她循循善诱,“或者你会不会是因为我的事,对他有敌意?” “在这之前我是因为你恨他,但我绝不会冤枉他。”罗忱坚定的说。 “那举报他洗钱的是你吧?”宋楚又问。 “对,是我。”罗忱大方承认,“在知道你的事后,我想帮你离开他,所以去查了他公司的情况,结果被我发现天扬的户头上,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一笔数目不小的境外资金汇入。这些钱大部分是从东南亚国家汇过来的,名目都是工程款,可我翻查完天扬这几年的项目和年报,根本就没有东南亚的工程。” “后来,我侵入央行系统,终于查到这些钱虽然来自不同国家,但所有汇款人的往来账户却是只有那么几个,其中最大的一户就是江少卿。” 听他言之凿凿,宋楚不由心中咯噔。如果他所说属实,那江少卿就算能排除洗钱嫌疑,但也极可能涉及虚假贸易、境外不明资金流入等问题。 看她沉默不说话,罗忱呷了口水,如实说道,“我承认,一开始曾利用这些来威胁他跟你离婚,可他不肯,还反过来要挟我,说一旦举报他,他就会整垮罗家。” 宋楚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江少卿会这么做,他真的去要挟罗忱,无疑就坐实了那些指控。 罗忱把宋楚的不置信看在眼里,心中划过失望的苦涩,到了今时今日,她还是选择相信那个混蛋。不过,执迷不悟的何止她一个?他何尝不是明知她心里向着江少卿,仍然傻乎乎要帮她看清真相,脱离那个禽兽的魔掌。 深深吸口气,罗忱脸带愧色,继续讲道,“不得不说他抓住了我的软肋。我的确怕连累外公和舅舅,所以我并不敢举报他,但是……”他忽然神色一变,周身罩满阴狠的气息,一字一句慢慢道,“当我顺藤摸瓜发现他竟然就是放债给我,害死我母亲的人,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见她不明白,罗忱解释道,“我查到那些境外资金账户中,其中一家背后居然就是当年放债给我的温州小额贷款公司。” “你也说是其中一家。”宋楚下意识替江少卿辩驳,“你怎么能肯定那就跟他有关系。” 罗忱见她还在偏帮江少卿,不禁拳头紧握,缓了缓才问,“你还记得陈子沐吗?” 宋楚怔了一瞬,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提到这人,但还是如实点头,“记得,你说过当初是他带你创办公司,给过你很多帮助。” 罗忱满意的颔首,“还好,你记性不算差,但你不知道吧,其实当初我公司缺钱,也是他给我介绍的民资。而他亲口跟我说,是江少卿主动找上他,让他作为中间人介绍资金给我的。” “不可能。”宋楚摇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你——因为他想整垮我,抢走你。” 他厉声的指控让宋楚颓然瘫坐在沙发上,一双小手在桌上紧紧搅缠在一块,她睁大眼睛瞪着罗忱,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嘴里反复呢喃,“不、不会的,他不会这么做。” “这是陈子沐的电话号码,如果不信,你可以亲自去问他。”罗忱将一张名片推到宋楚面前,奚落道,“宋楚,借用你的一句话,不要被爱情冲昏头脑,失去基本判断。” 宋楚盯着桌上烫金名片,仿佛在看一件蛇蝎毒物,丝毫不敢去碰触。倏地,她猛站起来,抓过沙发上的包就想往外冲,却被罗忱一把逮住手臂。 他看着神色慌张的她,步步紧逼,“宋楚,如果江少卿就是幕后黑手,你打算怎么办?” 宋楚死死咬着唇,攥包带的手因为太用力,指甲抠进掌心里,可那些疼远不如心底莫名的恐慌来得强烈。 “你还会是非不分吗?”罗忱咄咄逼人。 “不会。”她用力抽回手臂,笃定地说,“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绝不会。” 说完,头也不回的大踏步离开。留下一脸痛苦的罗忱怔在原地。望着远去的背影,他苦涩一笑,原来,他们都变了,真的回不去了。 两人自始至终完全沉浸在各自情绪里,丝毫没有发现座位不远处有个人一直在窥视者这边的情节,并在宋楚甩手走人后,嘴角露出的诡异的笑。 宋楚本想一路飙车回家,怎奈帝都的交通实在不给力,东直门出来,她直接被堵在高架上。不过,蜗牛一般蠕动的车流也给了她思考的时间。罗忱的指控不过是一面之词,所有事情也只是他的推论,构不成直接证据,至于陈子沐,虽然他口碑尚佳,是个正直的人,可谁知道他会不会跟罗忱串通一气,污蔑江少卿呢?所以,她绝对不能听信他的话。 只是,这个信念很快遭到脑子里另一个声音的质疑:天扬有境外资金流入是事实。而且,她没告诉罗忱,当初自己曾跟江少卿提过他因为新项目需要融资,所以江少卿是有机会挖坑给罗忱跳的。 不,不。他怎么会那么做。宋楚立马又否定自己。他做事正派,绝不是那种背后捅刀子的性格,怎么会为了得到她做出那样卑鄙的事,更不会让逼债的人把罗忱妈妈强-奸了。因为那时候宋家已经答应他们的婚事,他没有理由去赶尽杀绝。 对,不会是他,一定不是。宋楚不断在心里暗示要相信江少卿,相信他不会骗自己,更不会做出这种卑鄙残忍的事。 宋楚正给自己坚定信念,包里的手机乍然响起,她开了蓝牙,号码显示在仪表盘上方,没有名字,但那号码她记得,是宋博彦的。正准备接,后方猛响起喇叭催促声,激得她的心莫名狂跳,一种不安的感觉窜至四肢百骸。 放掉手刹,跟上前方终于挪移的车辆,宋楚摁下车载蓝牙通话键,刚叫了句小四,宋博彦慌张的声音即时传来,“姐,你在哪里?赶快来医院,二叔血管瘤爆裂,现在送进手术室了。” 宋楚一惊,脚也失了分寸,一脚踩向刹车,后面车辆停不及,猛地撞上她的车屁股,接着,宋楚清晰地感觉到车子抖了四下,一下比一下轻。 五辆车相继追尾,后车的几位司机纷纷下来,指责前车突然刹车,最后追溯到宋楚这里才发现她还愣在驾驶座上,没下来。 “喂,我说你有病是吧,好好的开着怎么突然踩刹车?”第二辆车的师傅恼火的拍了拍她的窗户,吼道,“你还坐着干嘛,下车啊。” 其余司机见宋楚不动如山,也来了气,纷纷来敲她的车窗。宋楚愣了好一会才回神,再看车边站了几个凶神恶煞的大男人,瞬时想起自己好像撞车了,忙熄火推门下来。 几个人见她下来立即团团围住,叫嚣道,“你会不会开车,新手吧?” “妹子,不带你这么坑人的,我这可是刚换的新车。” “对呀,你怎么开车的,这么堵的路,怎么突然踩刹车?”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听得宋楚脑袋嗡嗡直响。她掠了一眼后面撞成一团的几辆车,眉头皱起,“我车有保险,叫保险公司吧。” 第二辆车听说她要叫保险,立即嚷开,“这可是你的全责,你要让保险怎么赔我不管,但你得把我车先了了。” 宋楚心里急着去医院,只想速战速决,想着叫来保险公司,把车交给理赔员,自己打车去医院。可几位司机却怕一旦叫保险,那责任铁定归他们,踩了急刹的宋楚反而一点责任没有。 “那你说怎么办?”宋楚着急走,着实不愿跟他们纠缠。 那司机前后看了看自己的车,大声说:“我这保险杠和屁股都掉了,修修得不少钱,你给我2000,我自己修去。” 看宋楚没吱声,其余人也来了劲,纷纷说,“那你也得把我的赔了。” 叽里呱啦…… 如果不是有那么多人,宋楚还真想赔钱了事,可听着他们的狮子大张口,本就着急走的她气急反镇定。 她扫了眼几个大男人,冷声道,“根据交通事故责任认定,同车道行驶的机动车,后车应当与前车保持足以采取紧急制动措施的安全距离。我是踩了急刹,但追尾也是由于你们跟得太近,所以责任在你们,负全责的应该是后车。” 几个大男人听她一板一眼背出交规都懵了,直到听见她打电话报警才缓过神来。宋楚报好警,又给保险公司打了电话,如她所言,交警鉴定后车负全责。 交警勘察完毕,宋楚将车钥匙交给保险公司,然后拜托理赔专员将自己送到医院。临走前,她还听到后面几个人在和交警争论自己是被后车追了,才撞上前车,企图以此减轻责任。 被这一耽搁,宋楚赶到医院时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狂奔向急救室,刚出电梯就看见手术室门口站了一群人,宋博彦见到她忙迎上来,“姐,你怎么才来,刚刚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 第51章 宋楚没有解释迟迟才来的原因,只拉住宋博彦的手,气息不稳的问,“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病危?” “颅内动脉瘤破裂,这种情况很常见,所以当初高叔才坚持说手术是最好治疗方式。”宋博彦说。 “可是,之前不是说得到控制了吗?”宋楚仍旧不解。自那天后她就不再关心宋一鸣的病情,可还是不断有消息“有意、无意”传到她这里。她知道,宋一鸣聘请了海总的院长李斌、高时江的师兄来做主治大夫,也知道他不肯接受开颅手术,最后李院长只能对其进行放化疗的保守疗法,所幸经过一期的治疗,效果非常明显,瘤体出现萎缩现象,那既然好转了,怎么又突然出现这种情况呢? “他是不是被刺激或者剧烈运动?” 宋楚还没问完,手术室前的温馨突然发难,“这个时候还问那么多做什么?要真关心你爸就闭嘴等着他出来,叽叽喳喳问个不停,是诚心嫌我们不够烦是不是?” 宋博彦怕宋楚发火,忙拽了拽她的胳膊,低声劝道,“姐,二婶也是着急担心,你别放在心上。” 宋楚顺了口气,决定不跟她一般见识,转而问,“现在做手术的是谁?” “高叔叔和李院长都在。”宋博彦补充道,“一开始我们打算送到海总,但李院长让我们直接送来这里,说高叔对于这种手术最有把握。” 宋楚明白李斌的想法,虽然他是高时江的师兄,也同样是国内权威,但他长期担任行政职务,在手术经验和紧急救治上肯定不如常年奋战在一线的高时江。 得知高时江在里面后,宋楚稍稍放心。她拎着包径直走到哭得双眼通红的奶奶身旁,握着她的手半蹲下来,低低叫唤,“奶奶。” 宋老太太见到孙女,眼泪更像断线的珠子,“楚楚,你爸他会不会……” “不会的。”宋楚违心安慰,“他不会有事,倒是您,别哭坏了身子。” 老太太紧紧扣住宋楚的手,哽咽道,“他可不能有事,阎王爷要真是要命,我愿意顶替他去,反正我一大把年纪,也活够了,老天爷千万不要让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 “说这些做什么。”宋老爷低吼一声,“光哭有什么用?这不是在全力抢救吗?” “医生都下病危通知了。”老太太抽抽噎噎地说。 “奶奶,你别害怕。”宋博彦也走上来,同宋楚一样半蹲在老太太身前,“这病危通知只是个程序,是为了让家属知情,方便医院采取更多措施进行急救。其实,很多病人连下了几个通知,最后也好好的出院了。” “真的吗?”老太太将信将疑。 “当然。您忘了,我就是医生啊。” 听孙子这么说,宋老太太这才停止哭泣,看见孙儿孙女都半蹲在地上,忙拍拍两人的手,“都起来,去那边坐着,待会儿脚该麻了。” “奶奶,我们没事。”宋楚说道,“我想陪着您。” 老太太也没再劝,只拉住孙女的手,眼睛紧盯着手术室上的灯,过了一会儿她像想起什么似的,忽然转回视线,问宋楚,“对了,少卿怎么没陪你来?” 被奶奶一提醒,宋楚才恍然想起刚才来得急,压根忘记通知江少卿了。她忙从包里掏出手机,打给他,电话关机,她又换了座机,可连打几个都没人接。 “他可能在洗澡吧。”宋楚望着屏幕上的时间,解释道。 “你不是从家里赶来的?”老太太疑惑。 “晚上约了人谈事情,还没回家。” 老太太哦了一声,又将视线对焦在那盏红色的灯上。恍惚过了一个世纪,红色的灯啪的熄灭,不知谁叫了一句“好了”,众人纷纷站起身,往手术室门口聚集。 宋楚扶着奶奶过去,没多会儿,那道紧闭的门便被打开,为首的李斌摘掉口罩对宋一诺说,“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是……”两个字让大伙儿放下不到一秒的心又提起来。 “但是什么?”温馨紧张地抓住李斌的手。 “小馨,你别那么激动,听医生把话说完。”大伯母将温馨的手扳开,并将她搂在怀中,那样子好似生怕娇弱的她会突然昏倒一样。 李斌不动声色的按了按被温馨抓疼的手,缓缓说,“出血已经控制住,残余的瘤体也被摘除,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能否度过危险期要看接下来48个小时。另外,即使熬过来,由于颅内动脉瘤破裂,他的行动能力极有可能出现问题。” “就是会瘫痪,是吧?”温馨直接问出。 李斌点点头,“颅内出血,偏瘫和半身不遂现象较多,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说完,他又强调,“现在最关键的还是看他能不能度过48小时危险期。” 温馨听完李斌的话,直接倒在大伯母肩膀上放声大哭,一边哭还一边嘀咕,“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啊?老宋啊,你可不能扔下我。”一声声,哭得是那个凄惨,真是闻着掉泪,听者伤心。 相比之下,被宋楚扶着的奶奶倒很镇定,除了初闻儿子还未度过危险期时身形晃了一晃,其余时间便箍进孙女的手,不停呢喃,“只要人活下来就行。” 宋楚望着两人,不禁感慨,哭得最惨的担心的是自己的未来,而平静如斯的考虑的却是儿子的安危,偏偏世人眼光浑浊,看不清虚情和假意。 ** 宋一鸣被直接送到ICU,院方破例让他们都进去探望。宋楚隔着玻璃,望着病床上头缠纱布、浑身插满管子的父亲,心情复杂难辨。那个给了他生命的男人如今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只有旁边的心电仪用微弱的波段来证明他还活着,这一刻,所有恨与怨都变得渺小,胸臆中酸涩满胀的因子终于涌上眼眶,泪水夺眶而出。 肩膀被轻轻拍了下,她转过头,含泪看着身影氤氲的高时江,哽咽得叫了声“高叔叔。” “楚楚,勇敢点。”高时江递给她一块儿手帕,“生老病死是每个人并经的阶段,想开些。” 宋楚接过手帕,捏了捏鼻子,难停抽噎,“高叔,他是不是会……”她顿了顿,终究说不出那个死字,而改用“是不是没希望?” 高时江睨了一眼病床上的人,轻叹,“颅内动脉瘤破裂,其中半数会在发病后48小时内死亡,即使挺过48小时,存活的病例中有近三分之一可再次发生出血。” 宋楚用了半分钟消化他的专业术语,而后眼泪再次蓄满眼眶,“也就是,他存活希望渺茫?” “如果换作别人,我会告诉他,医学上没有绝对的事情,让他们等待奇迹。但现在是你,所以我更愿意劝你看清现实,坦然接受。”高时江安慰地拍了拍宋楚的手臂,“孩子,看开些。” “那他会醒吗?”宋楚又问。 高时江想了想,回答,“那得看他求生的意志强不强。” ** 虽然破例,但为了防止细菌入侵,医院最后还是劝退他们离开ICU。从重症加护病房出来,宋一诺便对宋家二老说,“爸妈,你们先回去,这儿有我和一言守着。” “我不走,我得守在这里,万一要是有什么……”老太太哽咽得说不下去。 “妈,这天寒地冻的,守这里会冻坏的。再说,你和爸血压都不好,万一有个好歹,你可让我们怎么办?”宋一言忙出声劝道。 “是呀,奶奶,二叔现在还在医院,您可千万不能再倒下。”宋博彦也加入劝说队伍。 老太太还想说什么,静默不语的老爷子发话了,“好了,别个小的添麻烦,咱们先回去,有什么再过来。”语毕,又交待大儿子,“不管有什么,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宋一诺连连称好,又对老婆说,“爸妈也要人照顾,你也回去。” “好,那我回家让保姆烧点吃的,明早送过来。” 送走父母,宋一诺看了看留下的人,吩咐道,“也别都守在这里,医院那边给了房间,博彦,你先陪你爸妈去休息,晚点再来换我,至于楚楚和温馨……” “我要留下。”两人异口同声。 宋一诺也没反对,点点头说,“你们就留下吧。” 其余人也无异议,只互相交待了两句要注意身体,便该走的走,该留的留。从二楼下来,林佳贞突然碰了碰儿子的手臂,疑惑不解,“诶,楚楚怎么一个人来,少卿呢?不是又闹矛盾吧?” 宋博彦这也才想起,刚才堂姐只说电话没人接,后来一忙活也忘记再打,现在这时候,楚楚身边最需要的就是江少卿。 思及此,他连忙拿出电话打给江少卿,可连拨了几个都是关机,他又打座机,仍是没人接。最后只得打给住得离江少卿家最近的瞿白,“老五,你赶紧去趟二哥家,告诉他我二叔生命垂危,叫他马上过来。” ** 凌晨,住院部的灯相继熄灭,唯有二楼重症加护病房外的家属等候区灯火通明。惨白的日光灯照在每一个焦急等待的家属脸上,配合上这静得窒息的氛围,给人阴森恐怖之感。 宋楚把头埋进膝盖里,一动不动。长期保持一个姿势,脚已经针刺般麻疼,但她仍不舍得放下腿,放下这个极具保卫性的动作。 歪着头,再次拨通江少卿的电话,依旧关机,换座机,还是没人接。她摁断,胸口的气闷越发厉害,既气最需要人陪时他不在身边,又气这大半夜自己没回家,他竟然不闻不顾,而相较之下,似乎后者更甚。 心里愤愤地正骂着他,手机乍然震动。她瞟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瞿白?他大半夜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 她讶异地接起来,刚说了个喂,熟悉的男声随即在彼端响起,“楚楚,是我。” 压抑太久的委屈、愤怒、伤心顷刻爆发,宋楚握着手机呜地哭出声,“混蛋,你怎么才给我打电话,你干什么去了?手机一直关机?家里电话也没有接?” “对不起,对不起。”江少卿忙不跌赔罪,“都是我的错,你别哭,我马上就到。” 宋楚抽抽噎噎哭个不停,江少卿只得好声哄着,直哄到她不哭,他才挂掉电话,将发烫的手机还给瞿白。 瞿白开着车,有些担心地问,“二哥,你身上的味儿挺大,这么过去没事吧?” 江少卿没吱声,只打开窗户让刺骨的夜风吹进屋子,企图吹散满身的味道,可闭上眼,脑子里浮出的却是那个四分五裂的手机,还有那些彩信…… 第52章 江少卿赶到等候区,一眼就看见蜷缩在椅子上的宋楚,小小的一团,在惨白的日光灯下显得特别孤苦伶仃,好似风一吹就会散掉,看得他的心隐隐揪起来,一阵阵的抽疼。 瞿白停好车上来瞧见的就是怔在走廊上的江少卿,他上前一步,语带不解,“哥,你怎么还不过去?” 江少卿没回答,偏过脑袋问,“身上还臭吗?” 瞿白违心地摇头,“还好,没刚才浓。” 江少卿皱起眉头,双手合掌哈出一口气,酒味已散去些,不过敏感如她一定会察觉到吧?该怎么解释,是实话实说,还是? 瞿白看他仍站着不动,刚想劝他别担心,冷不丁身后忽然想起叫唤,“少卿?瞿白?” 他回头一看,楼梯口站着的正是打电话给自己的宋博彦。 “怎么站在这里?我姐他们在那边。”宋博彦说。 瞿白忙接过话,“我们刚到。”然后手一揽,把江少卿拖着往前走。 宋博彦大步走在前面,人还未走到,先叫开来,“姐,二哥来了。”这下,彻底断了江少卿退缩的念头。 硬着头皮,他大踏步走过去,将蜷成一团的她搂进怀里,“对不起,我来晚了。” 淡淡的酒味蹿进鼻腔,宋楚抬起头,不悦地问,“你喝酒了?” “晚上有应酬。”他还是选择隐瞒,“喝了一点,不好意思。” 宋楚这会儿没心思追究他喝酒的事,只是不满,“那你怎么手机也关了?” “不小心摔坏了。”他随口说。 宋楚哦了一声,准备将已经发麻的腿从椅子上放下来,可一动,才发现脚软得没力气,压根动弹不得,蚂蚁啃咬的刺痛更是贯穿整个身体。 江少卿看她摸着腿眉头紧皱,一下就猜出她定是腿麻了,忙不迭帮她将腿移下来,心疼地责怪,“你这傻子,麻了也不知道放下来。” 不远处的温馨看两人亲昵的搂在一起,江少卿还体贴的帮宋楚捏腿,不禁想起当年宋一鸣与楚菁在一起时的情景,心里很不是滋味。同样是女人,为何偏偏这对母女就能得到男人的宠爱,而自己……想到宋一鸣对自己的拒绝,温馨狠狠地握紧拳,牙咬得咯咯直响。 通过江少卿的按摩,双脚刺痛的感觉慢慢缓解,宋楚拍了拍他的手,“好了,我没事了。” 江少卿停下动作,看了眼紧闭的ICU门,建议,“挺晚了,你要不先睡会儿?” “我睡不着。”宋楚如实说。 “那就靠着我,休息一下。”他揽住她的肩膀,让她的头靠在胸口。 宋楚嗯了声,忽然想起大伯还守着,又抬起头来对一旁的宋博彦说,“老四,你带大伯回去休息下吧,我和少卿在这里。” 宋博彦瞟了眼神形憔悴的大伯,微微点头。 宋一诺本不想回去,可毕竟上了年龄,这么熬夜实在受不了,加上瞿白和江少卿信誓旦旦说会照料好这里,他才勉强同意先回去,可走前还不注叮嘱:“有什么一定要通知我。” “大伯,放心。”江少卿保证。 宋一诺再扫了眼他们,忽然看到角落里的温馨,便上前去,“温馨,要不你也回去休息下,这里有小辈的守着,你这么熬夜也……” “我不会回去。”温馨语气坚定的打断宋一诺的话,“就算不能陪在他身边,我也要守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不知为何,听到如此感人的表白,宋楚没被感动涕零,反而觉得一阵恶寒,身上的汗毛倏地竖起来。 “冷?”江少卿低声问。 她摇头,用唇语吐出两个字,“做作。” 两人相视而笑,江少卿将她搂得更紧。 宋一诺见温馨态度坚决,也不再劝,由着宋博彦将他带到院方安排的房间休息。 他们走后,江少卿才缓缓地问起宋一鸣的病情,听宋楚小声转述高时江的话,他用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慰道,“高叔说得对,人命在天,你也不要太难过。” “其实我觉得很奇怪,我以为自己对他早就失望透顶,他是生是死跟我无关,可听到高叔说他存活几率不大,我还是很难过……”宋楚语带哽咽,“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他那么对我和妈妈,还亲口告诉我说恨我,我竟然还会为他难过。” “傻瓜。”江少卿爱怜亲了亲她的鬓角,“不管怎样,他都是你父亲,血缘关系是割舍不掉的。你会难过说明你善良,宽容,没有被恨占据你的心。”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宋楚瘪着嘴,不服气地说,“你说的是圣母娘娘,我才没那么圣母玛丽亚,我是睚眦必报。” “真的吗?”江少卿顿了顿,“如果我做错了事,你也会怪我。” “那得看你做错了什么。”宋楚说。 “如果是很严重呢?”他小心试探,“你会原谅我吗?” 宋楚很认真的想了想,“如果不是原则和底线的东西,我应该会原谅。”她说完,忽然从他胸口抬起头,眯眼问,“怎么想到问这个?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没有,我只是随口问问。” 宋楚的情绪还陷在宋一鸣病危的事实中,丝毫没想起下午罗忱跟自己说的那番话,否则她一定会察觉到江少卿的异样。 ** 半睡般醒的过了一夜,宋楚在益发嘈杂的声响中醒来。视线环了一圈,发现一旁的瞿白和温馨都在打盹,只有江少卿站在窗前,通红的双眼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掀开身上的大衣,从躺椅上下来,脚还未沾地,江少卿已转过身来,脸上的凝重瞬时敛起,“醒了?” 宋楚轻轻点头,把大衣还给他,“穿上吧,别感冒了。” 他接过衣服,伸手理顺她的头发,“饿不饿?” 宋楚摇头,凝视着他充血的眸子,心疼地问,“你是不是一夜没合眼?” “我不困。”他轻描淡写地回答。 宋楚递给他一记白眼,“不困也要休息下啊,万一你垮了,谁来照顾我?” “放心,我不会跨。”他笑道。 两人正说着话,紧闭的ICU门忽然被打开,一个医生模样的年轻人从里面冲出来,一边跑还一边在说,“**床大出血,马上通知*医生来。” 他跑得快,声音断断续续的飘在空中,等候的人群似乎都没听清那最关键的几个字。家属区里原本在休息的人一窝蜂挤到了门口,踮着脚往里张望,都在担心他嘴里报告的那个几床是自家亲人。 宋楚也被这种气氛感染,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抓住江少卿的胳膊问,“会不会是他?那医生说出血,会不会是他又出血了?” “你别紧张,等医生来就知道。”江少卿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咱们不要挤在这里,待会儿医生都进不去。” 站在他们旁边的几个家属听到这话,竟全部自觉地往两边让了让,腾出一条路来。没多会儿,走廊那边就跑来几个医生,宋楚一看全不认识,悬在心口的大石才落下来。不过,她对面的一家人却没那么幸运,看清医生时,那家人脸色霎时发白,年龄大些的妇人更猛地抓住一个大夫,苦求道,“吴医生,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家老张。” “我们会尽力的。”被称为吴医生的男子拂开妇人的手,刷卡进入ICU。 集聚的人群慢慢散去,独留下那家人焦急地守在原地。谁也不知道里面正在发生什么,这小小的一道门,隔开的不仅只有病人和家属,或许还有生、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过了多久,门再次被打开,为首的正是吴医生,宋楚听到他说,“病人肝肾脏完全衰竭,我们尽力了,节哀顺变。” 门口的人哇地哭出来,望着已成泪人的老妇,宋楚悲从心来,眼泪溢出眼眶。一双大手将她搂入宽厚的怀抱,她靠过去,汲取他的温暖。 经过这一遭,等候区内的人全都没心思休息,心情也变得格外沉重,每个人都害怕下一个被安慰“节哀顺变”的会是自己。宋楚静静的倚靠在江少卿的肩膀,听着来去匆匆的脚步声,倏地,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她摸出来一看,是高时江。“高叔?” “楚楚,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有点事想告诉你。” “什么事?不能电话里说吗?”宋楚看了眼紧闭的门,迟疑道,“我现在在ICU门口,我怕……” “你爸的情况很稳定,不会有问题。”高时江打消她的顾虑。 听他这么一说,宋楚爽快的答了好,又问道,“我和少卿一起过来,没关系吧?” “没事,就你俩吧。” 宋楚挂了电话,瞟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温馨,低声说道,“高叔叫我们去他办公室。” 江少卿随着她的视线,心领神会,向瞿白交待,“老五,我们出去下,麻烦你在这儿照料下。” “没事儿,你们去,这里有我。”瞿白义气地说。 温馨侧目瞪了眼宋楚,冷嘲热讽,“哼,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这还没几天呢,就守不了了。” 宋楚惦记着高时江的事儿,懒得跟她争辩,牵着江少卿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住院部。到高时江办公室,敲门进去,发现里面除了高时江还站着两个医生。看他们进来,高时江向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去,然后把手中的化验单递给她,缓缓道,“我们在你爸的血液里检测到高含量的氨基他达那非,这应该是引发他肿瘤破裂的最主要原因。” “氨什么?是什么东西?”宋楚不解。 高时江还没说话,边上的医生已替他回答,“是一种激素,通常用在一些违禁的壮阳药里。” 第53章 宋楚难以置信的盯着高时江,重复,“壮-阳药?” “是的,是一种激素,其实市面上正规的壮-阳药物里很少会使用这个衍生药物。”高时江解释道,“而且你爸血液里除了高含量的氨基他达那非外,还有丙酸睾酮和甲基□素。” “这两个又是什么东西?”宋楚不懂。 “性-激素,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春-药。” “春-药?”宋楚惊叫,“他竟然为了……吃春-药。” 高时江把她脸上的鄙夷看在眼里,轻叹口气,“楚楚,这药恐怕不是你爸自己服用的。” “?”宋楚更迷糊。 “让陈默给你解释下吧,他是李院长的助手,也是负责你爸放化疗的医生。” 被称为陈默的男人朝宋楚笑了笑,徐徐道,“我们怀疑你父亲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喂食这些药品。因为,在放化疗开始前,我们已明确告知他切忌剧烈运动,夫妻生活也必须停止。” 陈默停了停,回忆当时的情景,“我记得那天李院长还跟他开玩笑,让他做几个月和尚,你爸还说自己早就对这个没兴趣。” “虽然宋部长一直不愿意接受手术,但对治疗还是很配合,应该不会以身试险。”陈默补充,“而且,他也特别注意药物之间的禁忌,在化疗前还问过我,铁皮枫斗会不会跟现在吃的药相冲。我想他绝不会为了助兴,乱服药。” 经陈默一说,宋楚当下明白,这药怕是温馨给父亲服下的,可她不懂,温馨怎么会给父亲吃春-药,难道她寂寞难-耐?或者她并不知情? “陈医生,我爸不能过夫妻生活的事,你有告诉他老婆吗?” 陈默不清楚温馨和宋楚的关系,只奇怪她怎么称自己妈妈是他老婆?不过还是如实回答,“我有跟你妈妈讲过。” “她不是我(她)妈。”高时江和宋楚异口同声。 陈默一愣,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宋楚摆摆手,“没关系。只是,陈医生,你确定告诉过温馨不能过夫妻生活?” 她来回这样确认,在场的人当下弄懂她的意思。高时江拧紧眉头,拍拍她,“我们怀疑,你父亲这次肿瘤破裂最大原因就是服用过量激素导致瘤激化。找你过来,就是想征询意见,看看是否要把检查结果如实告诉其他人。” 宋楚还陷在陈默的话里抽不出身,她不敢相信,温馨会在明知不能-性生活情况下还给父亲吃这种药,她的目的是什么?欲-火难耐?还是想致父亲于死地?难怪昨晚她追问父亲发病原因时,温馨会气急败坏打断她,是心虚吧?怕真相败露,她罪恶丑陋的嘴脸公布于世。既然她害怕,那自己还非得说了,不为别的,单是她危害父亲的行为就不值得同情和原谅。 宋楚抬起头,将化验单递还给高时江,冷声道,“高叔,陈医生,麻烦你们把刚才告诉我的话,原封不动再说一遍给我大伯他们听。” 高时江了悟的点头,正想说什么,兜里的电话乍响,他接起,“嗯嗯、啊啊”讲了一通,然后放下电话,对宋楚说,“你爸醒了,想见你。” ** 到ICU门口时,宋楚发现大伯和三叔全在,看到他们都忙迎上来,问,“老高,是不是一鸣出了什么事?” 高时江摆摆手,“他情况很好,已经醒了。” “醒了?”众人兴奋打断高时江的话,“那是不是度过危险期,我们能不能进去看他?” 高时江为难的扫了眼满脸关切的宋家人,说道,“现在还不行,老宋只想见楚楚。” “为什么不行,我是他老婆,在法律上是跟他最亲的人。”温馨霍地挤到前面,指着宋楚激动咆哮,“老宋怎么可能想见她,他们关系那么差。” “他们关系再差也是父女,这是病人的意思,我们只负责转达。”高时江不悦地瞪了眼温馨,另有所指,“而且,他说不定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楚楚呢。” 视线在宋楚和高时江身上转了一圈,温馨忽然冷笑道,“哦,我知道了,什么老宋的意思,我看就是你的意思吧?你跟她妈是老相好,是不是看老宋快不行了,所以想让她赶紧进去,最好能骗她爸留个遗产啥的?” “啪”,响亮的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温馨的脸上,打懵了温馨,也震惊了大伙儿。 宋楚合起发烫发胀的掌心,眼神阴鸷狠戾,“8年前我就警告过你,不许你侮辱我妈。” 温馨愣了好会儿才尖叫道,“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宋楚扬起下巴,挑衅地看向她,“如果你再说一句我妈坏话,我还打你。” “你……”温馨气急,扬手朝宋楚挥来,却被江少卿抓住,他的手劲大得惊人,疼得她直吸气。 “你不会认为我会看着别人打我妻子吧?”江少卿眯着眼,加重手上的力道。 一旁的宋家人眼看情势突变,赶紧出来劝和,宋博彦扯着江少卿的手,劝道,“二哥,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要伤了和气。” “是呀,少卿,温馨怎么都是长辈,你这样像什么话?”宋一诺严肃命令,“还不快放开。” 江少卿置若罔闻,黑眸如鹰地直视温馨,“看在宋伯伯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但如果有下次……谁劝都没用。” 他甩开温馨已经发红的手腕,领着宋楚随医生进了ICU,由于无菌室内不宜人多,他并未进去,只隔着玻璃窗等宋楚。 无菌室内,宋一鸣虽然已经醒了,但说话和行动都不利索。看到她进来,他艰难抬起手臂想招呼她过去,可用尽全力只能动动手指,人已累得扑哧扑哧喘气。 听着氧气罩里呼呼的声响,宋楚眼泪哗就掉了下来。她一步步走到床边,抓住他的手想叫爸爸,可那喉咙却被卡住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那两个字对她而言还是太陌生,因为自从宋一鸣相信温馨的话打了她一巴掌后,她就再也没叫过。 宋一鸣似乎并不介意女儿的沉默,反倒用力扯出一抹笑,断断续续的说,“楚楚,爸爸……以为再、见不到你了。” 他的声音低沉、干哑,透过呼吸罩传出来,闷闷地叩击宋楚的鼓膜,让她胸中酸涩,喉咙更紧得厉害。用力握紧他的手,宋楚涩声说,“医生说你情况很好,已经度过危险期,再治疗一段时间就能好起来。” 宋一鸣苦笑着摇摇头,“爸爸知道自己的病,也做好了心里准备,只是……”话未完,他忽然连喘了口大气,接着便剧烈咳嗽,一旁的监测仪滴滴叫开,床头亮起一排红色的灯。 宋楚被吓得失了魂,刚想跑出去叫医生,病房门已被推开,高时江和几个医生鱼贯而入,全奔到床前,其中一个更是直接将她拉离,占据最佳位置。 宋楚站在后面,听着他们说一些类似血压下降、什么素上升的专业术语,看着他们将注射器扎进他的手臂,再把一根拇指粗的管子插入他嘴巴……她终于捂着嘴巴哭出来。 江少卿及时进来把她抱出去,嘴里一直呢喃,“别怕,还有我。” “他……是不是要死了。”宋楚颤抖地问。 “不会,医生会尽全力的。”他将她搂得更紧。 宋楚紧紧贴着江少卿,看着医生忙碌的开展急救,仿佛过了一古,那些滴滴叫唤的仪器才恢复宁静,闪耀的红灯也熄灭了。 累得满头是汗的高时江摘下口罩,走出病房,长长舒口气,“没事了。” 憋在胸口的气蓦地松开,宋楚紧紧抱住江少卿,泣不成声。 ** 接下来两天,宋一鸣断断续续醒过几次,不过每次都只是象征性的眨了眨眼,然后继续陷入昏睡。手术后第四天,他各项指标有所好转,在当天晚上被转出ICU,进入一般加护病房。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转变。 这里不得不赞一下温馨,在被揭露给宋一鸣服用春-药时,她竟声泪俱下的说自己听信别人的哄骗,以为这个药对缓解化疗的副作用有效果。 “我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会为了助-兴,给老宋吃这种药,我比谁都希望他好好的啊!”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陈述自己有多爱丈夫,又是怎样心疼他被化疗折磨,才上了药贩子的当。那悔恨得想死的表情连宋楚都差点信以为真,更何况是长期被她演技征服的其他人呢?当然,结局是埋怨少不了,劝慰自然更少不了。 看大伙儿叫温馨别太自责,宋楚无奈的笑笑,这女人的贤良淑德的形象已深入人心,她没有实质证据,这棋不一定能赢。算了,还是小心提防她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更重要。 术后第六天,宋一鸣终于从昏睡中醒来,幸运的是命保住了,不幸的是果真被高时江言中,他的下半生才瘫在床上,拉屎撒尿全需要人帮忙。 为了更好照顾他,宋家请了两个看护,但宋楚坚持承担起大部分照料的责任,而那个号称会用生命爱丈夫的女人却因为“伤心过度”导致身体不适,卧病在家休息。 开始几天,宋一鸣的面部神经也没恢复,非但话说不利索,嘴巴闭合也不好,常常一顿饭下来,口水流一地。偏偏他似乎特别想讲话,总是呜呜呃呃的说过不停,口水流得满脸都是。家人看看不下去,都劝他先好好休息,有什么等好了再说。唯有宋楚很耐心地陪他讲,外人耳里的哦哦啊啊,她却明白个中意思,总是一边给他擦口水,一边问,“你是不是想说……” 父女二人的默契程度让人唏嘘。只不过,她终究是女人,照顾大男人,有些事情并不方便,幸好江少卿一直陪着她,把擦身子、接尿换裤子这种活一应包揽下来,让宋楚和家人甚是感动。 在医生和宋楚夫妻的悉心照料下,宋一鸣日渐好转,待他说话利索后,第一件事就是吩咐秘书:“去把刘律师叫来,我想改遗嘱。” 第54章 温馨做梦也没想到宋一鸣会将名下所有动产不动产留给宋楚,当律师宣布完遗嘱内容,她立即叫起来,“这个遗嘱不对,我是他的合法妻子,他怎么能把所有钱全留给宋楚?” “这是宋先生本意,所有文件都是严格按照法律程序草拟的,如果你有异议,我们可以解释。”刘律师耐心说道,“对于温女士,宋先生另有安排。” “安排,什么安排?”得知宋一鸣一分钱都没留给自己,温馨早失去理智,哪还顾得上温柔矜持,拍着桌子大喊,“我跟他那么多年夫妻,这些都是我们共同财产,他有什么资格留给别人?” 刘律师打开另一份法律文件,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关于共同财产方面,宋先生表示,现在登记于温女士名下的财产,他放弃共有权。” “呵呵。”温馨冷笑道,“他这是装大方吗?” 刘律师没回答,只把那份原件递给她,“这是宋先生亲笔签名的让权书。” 温馨扯过那张纸塞进包中,口里却说,“这些本来就是我的,至于其他的,我也不会放弃。” 宋楚望着摔门走人的温馨,心中感慨万千。她原以为父亲是因为她这段时间的相陪才决定将财产留给自己,刘律师却拿出了宋一鸣五年前立下的另一份,上面明确写着,要将所有财产的90%留个宋楚,温馨只有百分之十。她迷糊了,那时候她和父亲关系恶劣,他怎么会留那么多东西给她? “少卿,你说他为什么这样做?”宋楚不解地问。 “傻瓜,你是他的女儿,他做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江少卿揉了揉她的黑发,喟叹,“或许,宋叔叔心里是爱你的。” 爱吗?或许吧,至少这些日子宋一鸣看她的眼神无不写满父亲对女儿的溺爱。 ** 江少卿公司有事没有陪她回来,宋楚到医院时,看见护工正拿着扫把站在门口,她指了指簸箕里的玻璃碎片,疑惑地问,“小李,这是怎么回事?” 小李为难的抿了抿唇,好半晌才吐着舌头说,“刚才太太来过,大发一通脾气,把桌上的东西全砸了。” 宋楚一听温馨来过,惊慌地问,“我爸有没有什么事?” “先生还好,没怎么理她。”小李如实回答,“后来高医生来把她赶走了,还吩咐我如果她再来闹就直接告诉大宋先生。” 听父亲没事,宋楚安心地吁口气,推门而入,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替父亲掖了掖被角,一垂眸才发现父亲已睁开了眼睛。 “我吵到你了?”她小声问。 宋一鸣摇摇头,“没睡着,就闭着眼睛想事情。” 宋楚抿了抿唇,小心试探,“因为她吗?其实你不用把钱都留给我,我不需要。” 宋一鸣还是摇头,“不,我在想你妈妈,我在想如果在那个世界碰到她,她会不会原谅我,会不会还爱我。”说完,他又自嘲的笑道,“我想她肯定不会再理我了。” 宋楚听他自问自答,憋在心里多年的疑惑终于脱口而出,“我很想知道,你真的爱她吗?” 宋一鸣闭着眼睛想了很久,然后坚定地回答,“爱,我这一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就是小菁。” “那为什么要背着她跟温馨在一起?”宋楚说起当年的事仍难免激动,“你真的爱她,怎么会跟别的女人上床,还一而再再而三?” 房间蓦地安静下来,宋楚仰起头盯着输液管里一滴滴匀速掉下来的液体,强迫自己逼回委屈的眼泪。宋一鸣没有吱声,好久好久,就在她以为他已经睡着时,才听到他黯哑的开口。 “你知道吗?温馨的身影很像你妈妈……” 宋一鸣第一次见到温馨时有瞬间的怔楞,他没想她的身影竟跟楚菁那样像,也正因为她像爱妻,所以他对这个凡事笑嘻嘻的小姑娘照顾有加,也感知到温馨对他的爱慕和崇拜,可那时候他心里眼里只容得下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女子,对任何女人都不屑一顾,直到那次他醉酒醒来,发现身边躺着的竟然是温馨。 那晚的酒后乱性让宋一鸣非常懊悔,不过他想不明白的是,自己一向洁身自好,加上对楚菁的感情,按理就算醉死也不会跟别的女人上床。可床单上那抹鲜红和脑袋里残片似的画面又在提醒他的确犯下了大错。 宋一鸣打算给温馨一笔钱,将她调离身边,但温馨却哭着说,“宋书记,您放心,我绝不会破坏你的家庭,那晚的事情就当做了一场梦,您别赶我走,行吗?” 她楚楚可怜的样子让宋一鸣动了恻隐之心,可他没想到温馨竟然怀孕了。孩子自然不能留下,她也很乖巧地听从安排去做流产。宋一鸣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妻子已知晓,并缠着要生一个孩子。 其实,娶楚菁前宋一鸣就知道她身体不好,不适合生育,他们也商量好婚后不要小孩,先过好二人世界,如果怕寂寞再去孤儿院领养一个。对于她突然的转变,宋一鸣只当是女人对做母亲的渴望,楚菁却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他舍不得她哭,只好答应试一下。 不过,他还是不敢让她冒险,于是偷偷去医院做了结扎。只是,他不知道原来结扎前三个月,输精管里还会残留了精-子,仍旧会有受孕的机会。 楚菁对于孩子的到来非常开心,宋一鸣看她心情大好,加上初为人父的喜悦,也天真的认为这或许是上天赐给他们的幸运,便与妻子一起满心欢喜的等待孩子的降临。 进入孕中期楚菁渐渐消瘦下去,宋一鸣担心她身体,她却在每次产检后都乐呵呵告诉他,宝宝很健康,发育得很好,他也傻傻的信以为真,以为她是妊娠反应所以瘦了。直到某天吃早饭时她忽然抽搐着倒在地上,他才知道早在很久前她就换上妊娠高血压,如今已演变为子癫。 当医生要他在孩子和大人之间选择时,宋一鸣毫不犹豫选择楚菁。只是,那个倔强的女子竟从手术台上跳下来,一把抢过麻醉师的注射器,威胁道,“我要见宋一鸣。” 宋一鸣赶到手术室看到的就是用注射器抵着自己脖子的妻子,她望着他,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坚决,“一鸣,如果你们敢拿掉我孩子,我就死在你面前。” 宋一鸣妥协了,因为他相信她会说到做到。后来,楚菁怕他再动手脚,竟在高时江帮助下偷偷躲了起来,还他连最后一面都未见到。 对女儿,宋一鸣有种奇怪的感情,一方面他觉得是宋楚的到来断送了妻子的命,可另一方面,这个融入他和妻子血肉的女儿越来越可爱,甜糯的童语时时牵动他的心,工作累时只要想到她就想甜蜜的笑出来。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竟再一次和温馨躺在了床上。 依旧是醉酒,不过这一次,他在清醒后看到那个半裸的背影,闻着那思念已久的味道,恍惚有些明白当初为何会跟她发生一夜情。温馨不仅身影像妻子,连打扮,甚至香水都用了楚菁惯用的牌子,难怪他记忆里是闻着熟悉的味道才将她压向床的。 第三次占有她时,宋一鸣还是喝了酒,虽然他清楚身下娇吟婉转的女子不是楚菁,可在释放那刻嘴里呢喃的仍然是“小菁”。再后来,每一次喝了酒,宋一鸣都会去她家里,不是每一次都上床,但他似乎越来越眷念她身上“楚菁的味道”。 知道温馨怀孕时,宋一鸣不是没怀疑过孩子的来历,可负责做结扎的医生告诉他,这种事情没有绝对,医学上也发生过结扎多年后□中仍有活力精-子。温馨拿出一张身体不适合流产的医学证明,说可以不要名分,只求他能允许她留下这个孩子,她嘤嘤哭泣的模样让宋一鸣想起楚菁,想到当初她也是这样,哭着说一定要保住孩子。宋一鸣心软了,决定娶温馨。 他没想到宋楚对温馨如此抵触,竟然会在迎娶温馨当天离家出走,他更没想到楚菁之所以坚持要孩子,正是因为温馨搞的鬼。知道真相后,他动了取消婚礼的念头,父母却坚决不同意,因为宋家丢不起这个脸。 婚非结不可,但孩子可以不要,在他的坚持下,温馨被迫再去流产。从那以后,他再也没碰过她。对于当年的事,温馨解释,“都是我不对,可我不是故意的。我在医院遇到楚姐姐,她看我脸色苍白,追问到底怎么回事,还说要帮我出头,但我真的没说是你的……当时,高医生也在,你不信可以问他。” 就算知道她没说谎,宋一鸣还是无法原谅她。而温馨似乎也真的想忏悔、赎罪,嫁进宋家后恪守本分,对他和父母照顾有加,任劳任怨,获得家人一致好评。宋一鸣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毕竟当初是他自私,把她当做替身,断送了她的青春和大好年华。他试着跟她好好相处,试着把她当做一个伴儿想携手余生,试着不把她当做前妻的替身,但很可悲,面对温馨,无论她如何卖力,甚至动用嘴巴,他都无法硬起来,看她委屈地含弄疲软的欲-望,他于心不忍,将她翻转过来,看着那个像极了爱妻的背影,一举挺入。 原本,他想就这样过下去,可是温馨竟然再一次怀孕了。一次次的意外,连负责结扎的医生都产生了怀疑,要求给他做一次复查,检查的结果是他已无生育能力。 孩子不是他的,连之前的也不一定是。宋一鸣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竟被这个女人戴了“绿帽子”,看着满心欢喜的温馨,他说不出的厌恶,可父母对这个孙子的到来特别期待,听说他要拿掉孩子时,把他狠狠批了一顿。宋一鸣有苦难言,可巧的是,温馨竟在与女儿的争执中摔下楼梯,送到医院时孩子其实可以保住的,但他找熟悉的人动了手脚,非但让孩子胎死腹中,还让温馨失去生育能力。 “楚楚。”宋一鸣抬手抚摸女儿的脸,愧疚地说,“爸爸要向你道歉,当年为了不让人怀疑,我打了你。” 听着宋一鸣平静地讲完这些,宋楚震惊得讲不出话来,他的冷血残忍让她不齿,可她竟怎么都恨不起来,只觉得他很可怜。 “为什么不跟她离婚?”宋楚不解,既然父亲早就看穿温馨的面目,为何还要将她留在宋家。 宋一鸣冷冷一笑,眼底蕴满狠戾,“她是害死小菁的罪魁祸首,我怎么会轻易让她好过?” 望着深陷恨意的父亲,宋楚忽然有些同情温馨。她机关算尽不过是为了爬上宋夫人的位置,最后拿到虚名又如何,没有爱,只有恨,甚至连做女人、做母亲的权力都被剥夺,这样的人生真是悲哀。 宋一鸣久病初愈,说了这么多话,人已疲乏。宋楚见他耷拉着眼皮,便替他拉好被子劝道,“你先睡一会儿,晚点少卿来,我们一起吃饭。” 宋一鸣没再吱声,宋楚看他阖上眼,从包里拿出手机想给江少卿发短信,正编写着,门口传来轻微的声响。 宋楚诧异地走过去,拉开门,门外空无一人,只有一罐打撒的汤。 第55章 晚上,宋楚和江少卿躺在床上,她转述完宋一鸣说的那些话,难免唏嘘,“真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明明说恨温馨,可又把她留在身边,自认为这是报复和折磨,可他何尝不是被折磨呢?” 江少卿揉了揉她的黑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宋楚叹口气,“哎,如果恨一个人要搭上余生,那我宁愿选择不去恨。” “放下自在,说起来简单,可真正能做到的有几个?”江少卿抚着她益发瘦弱的背脊,心疼地说,“爸的事已经那样了,倒是你,别累出病来,我看你都瘦了。” “哪有瘦?明明肥了许多。”她把他的手拖到腰上,“你摸摸看,全是肉,我早上穿裤子时发现拉链都拉不上去。” 江少卿用手虚量一圈,发现好像真的比以前要大,捏了捏她毫无赘肉的小腹,他疑惑道,“没感觉长肉啊。” “我属于环比增长,就是肉长得很均匀,不会集中到小肚子上。”宋楚笑嘻嘻的解释。 虽然知道她胡诌,江少卿却没再争辩,只摸着她的肚子交待,“不管怎么样,你得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了。”宋楚打着哈欠,往他怀里蹭了蹭,寻得一个最舒服的姿势,迷迷糊糊地说,“我没什么事,就是可能没休息好,最近总犯困。” 江少卿望着她眼底的阴影,心疼地揽紧她,“困就早点睡。” ** 第二天,宋楚在医院门口见到罗忱时有些吃惊,“你怎么在这里?” “听说你爸爸病了,我过来看看。”罗忱说,“叔叔没事吧?” 宋楚扯出一抹笑,“谢谢,他已经好多了。” “那你现在方便吗?我有些东西想给你看。”罗忱缓道,“对面有个咖啡厅,我们去坐坐吧。” 听闻他又要跟自己谈谈,那件被她有意无意遗忘的事浮出脑海,不悦的蹙起眉头,宋楚有些抵触的说,“我爸还等着我上去,改天吧。” “就一会儿,不会超过半小时。”罗忱不死心地拉住急于走掉的她。 宋楚咬着唇瓣,深深吸口气,“罗忱,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也理解你对阿姨的感情,可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他会做这样的事情,也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如果我有证据呢?”罗忱亦咬着牙,“我有证据证明借钱给我的公司就是江少卿的。” 看宋楚怔在原地没有动作,罗忱立即从包里掏出几张纸递到她眼前,“你自己看,他们除了每年打钱给江少卿的公司,还曾经把钱打给他个人。” 宋楚告诉自己罗忱的话信不得,眼睛却不由自主瞄向那几张单据,在密密麻麻的字母和数字中间,有三个汉字格外显眼,想忽视都难。 捏紧拳头,宋楚头也不回的说,“就算有打钱给他,哪又能代表什么?你不是说这公司专门经营小额贷款吗?也许他也是在这里借钱呢?有什么稀奇的。” 看出她在有意逃避,罗忱生气地拽住她的手臂,“宋楚,你几时变得这样天真了?以江少卿的背景,只要他说一声,多的是银行排着队给他送钱,哪里需要去小额公司借高利息贷款?还每年都借?” 见她无言以对,罗忱扳过她的身子,逼迫她直视自己,“楚楚,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是不是?你知道当年放贷款给我的是他,害死我妈的也是他,对不对?” “不是。”宋楚奋力挣开他的钳制,往后大大退一步,“他不会这样做。” “你他妈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罗忱气急败坏地骂道,“之前你说我没证据,现在铁证如山了,你还是不信,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不分青红皂白就信他。” “他没给我灌迷魂汤,我信他,是因为他是我的丈夫。”宋楚吼回去。 “所以,即使人证物证俱在,你也不会信,是吧?”罗忱猩红眼,执意要一个答案。 “对。”宋楚仰起下巴,坚定的说,“除非他亲口告诉我,否则什么人说我都不信。” 罗忱身形一晃,摇摇欲坠地往后退,嘴里呢喃,“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宋楚抿了抿唇,神色异常肃穆,“罗忱,你要去查他,要去找证据我都管不了,但请你不要再来破坏我们的夫妻关系。” “破坏?”罗忱倏地睁大眼,冷笑道,“你他妈觉得我这么做是为了破坏你们夫妻和谐?” 见她不说话,罗忱不顾路人探究的目光,哈哈大笑,笑得肩膀抖动,眼角溢出泪水,被头发半遮的双眸幽深而狂乱,闪烁着隐匿的危险。 宋楚呆呆的望着他混乱而灼热的眼神,从他的眼底看到了一种达到极限的肆虐,不安与惊慌倏地激颤全身。她直觉想逃,却无从迈开脚步,地上如铺了浇水一般把她牢牢定在原地不得动弹。她听到他狠狠地说,“好吧,既然你认定我是破坏你们,那我还真把这罪名坐实了。” 下一刻,罗忱猛然将她拉进怀里,带着怒意的吻重重压下,毫不留情地啃肆。宋楚惊觉,奋力挣扎,却没有丝毫作用,换来的是他更窒息的相拥,而她想要喊出的阻挠亦被他狠狠吞下,灼热的舌蛮狠撬开她的牙关,在潮润湿热的口腔内残酷的吮吸。 屈辱和被侵犯的愤恨让宋楚死命扑打他的肩背,甚至狠然咬住他贪婪的舌。吃痛的闷哼响起,刹那间浓郁的血腥味混入口腔。可罗忱像是浑然未觉似的,仍不肯放开她,而且为了防止她挣扎,还用手钳握住她的下巴,带血的唇舌更加狂略地在她口中搅弄。 腥甜的味道充斥口腔,宋楚只觉一阵反胃,不顾一切的挣扎着,结果却是被搂得更紧,当感觉到紧贴在小腹的**已然苏醒时,她忽然灵光一闪,抬起膝盖狠狠撞上去。 剧烈的疼痛让罗忱立即松开她,双手捂在火辣辣的下-身,半弯下腰发出低低的呻-吟。而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宋楚几乎在同一时间飞奔到墙角,哇哇吐起来。 望着吐得脸色发青的女人,罗忱淡垂的眼睑敛起,一双复杂而炽焰的黑瞳紧锁着她,“我让你恶心?” 宋楚抬起头,挥手给他一巴掌,“对。恶心得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罗忱捂着脸,苦涩笑道,“好。” 罗忱走后,宋楚扶着墙又干呕了好一阵,直到胃里不再翻江倒海才上楼,宋一鸣见她脸色苍白,嘴唇却又红又肿,关心地问,“怎么了?嘴巴怎么肿了?” 宋楚摇头,随口绉道,“没事,下午吃了麻辣鸭脖。” “那些东西没营养,又不卫生,少吃点。”宋一鸣说。 “嗯,下次不吃了。” 宋一鸣听她乖觉,舒心一笑,“你吃辣的喜好倒是像你妈妈,我记得那时你外公不允许她吃辣椒,说她肠胃不好,吃了会拉肚子。可她馋得很,每次跟我出去都缠着我去吃川菜,你知道她最喜欢的是什么菜吗?” “什么?”宋楚心不在焉地问。 “水煮牛蛙和麻辣兔。那时三中边上有一排川菜馆子,我就陪着她一家家吃……”宋一鸣回忆往事,眉飞色舞,安静下来才发现女儿已神游太空。 微微叹口气,宋一鸣碰了碰她的手臂,“楚楚,有什么可以跟爸爸讲,别憋在心里。” 宋楚咬了咬红痛的唇瓣,沉吟良久,轻声问,“你还记得罗忱吗?” 宋一鸣神色一滞,“怎么忽然提到他?” 尽管刻意掩饰,宋楚还是看穿父亲在提到罗忱时显露的惊慌,这种变化让她蓦地不安,半晌才问出憋了许久的疑问,“当初你明明答应过要帮他融资,为什么最后却……” “这个……银行也要评估的,我只能打招呼,至于其他的,也没办法。”宋一鸣别开头,不去看她。 宋楚见他闪烁其词,心下忐忑,“是因为少卿干涉吗?” 宋一鸣霍地转过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楚楚,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他顿了顿,严肃地说,“这件事跟少卿没有关系,他也一点都不知道这些事儿。而且,少卿是什么人你应该最清楚,那些别有用心的话不听为好。” 见女儿不吱声,宋一鸣抬手摸了摸女儿的脸,“楚楚,少卿是真心爱你的,你要好好珍惜。” “我会的。”宋楚轻声答。正是知道他爱她,所以她才会在证据面前仍然选择无条件地信任他,但愿,他不会令她失望。 ** 陪宋一鸣吃过晚饭,宋楚开车去了一趟超市,出来时竟巧遇两个大学同学,久不见面的三人站在肯德基门口一聊就是半个多小时,等她回到家已经九点多了。 宋楚一开门就听到客厅里传来的电视声,她一边换鞋一边叫唤,“老公,我回来了。” 咦?没有回应,难不成在书房?宋楚带着疑惑将购物袋放到餐桌上,然后走到客厅,却看见江少卿一脸冷凝地端坐在沙发上,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茶几上的电脑。 “怎么不说话?”她循着他的视线诧异地扭过脑袋,在看清显示屏上的照片时,霍地张大嘴,惊愕得说不出半句话。 第56章 电脑屏幕上赫然显示的正是她与罗忱“激吻”的照片。拍摄者角度选择得很巧妙,摁下快门的时间也刚刚好,让人觉得那是一对紧紧相拥,完全沉浸其中的情人,丝毫看不出有强迫或者不情愿的感觉。 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开,宋楚审视着沉默得令人窒息的江少卿,试探道,“你不会相信这是真的吧?” “照片中的人不是你?”江少卿不答反问。 “是我,可事实不是你想的那样。”虽然他的避而不答让宋楚隐隐难过,不过为了避免误会,她还是据实解释,“我不是自愿的,是他强吻我,而且我有反抗,最后也把他推开了。” 江少卿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缓缓站起来,伸手托起宋楚的下巴,黑眸一瞬不瞬的审视着她的脸、眼睛和微微红肿的唇,好半天,才低沉的说,“楚楚,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见他。” 宋楚被迫抬起眼睑,不期然撞上他夹着忍耐和苦痛的深黑眼眸,心下一颤。抬起手,掌心贴上冰凉的脸颊,宋楚轻声说,“老公,我跟他真的没有什么,你不要多想。” “我没多想,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跟他再见面,我不想这种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他拉下她的手,声音越来越低沉,语速也越来越慢,但宋楚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征兆,没敢再多言,她爽快回答,“好”。 三言两语化解一场别人精心设计的局,宋楚并没有得意,反是在思索到底是谁那么“有心”,故意拍这样的照片来离间他们夫妻。最可能的答案就是罗忱,只是他也在照片中怎能当摄影师,难道是请人拍的,那如果这样,下午的强吻并非一时兴起,而是蓄谋已久?想到这里,宋楚对罗忱更加憎恶了。 ** 接下来几天风平浪静。周三的下午,宋楚在办公室忙着准备一个会议材料,桌上的手机乍然响起。她瞟了眼屏幕上的陌生的号码,猜可能是推销电话,便腾出一只手摁下拒绝,可刚挂断,电话又响起来,还是刚才的号码,现在的推销还真是不死心。 宋楚挑眉接通,不耐烦地问,“哪位?” 对方好似没想到她的语气会如此生硬,怔了一瞬才回答,“宋楚小姐吗?我们这里是东城派出所。” “派出所?”宋楚诧异,心里揣摩该不会是骗子电话吧,嘴上也不客气,“有什么事?” 幸好电话那头的女孩态度够好,即使宋楚语气恶劣,她还是耐着性子回答,“是这样的,你有没有一个叫罗忱的朋友?” “罗忱?”她更疑惑。 对方嗯了一声,解释道,“他受伤被送进医院,身上没有任何通讯工具和身份信息,只是在昏迷前告诉急救的医生你的电话号码,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宋楚想了想回答,“我们是朋友。” “这样呀……”女孩儿似乎有点失望,不过很快又说,“那你能联系到他的家人吗?” “我不认识他们。”宋楚如实回答。 女孩儿仿佛更失望了,滞了好一会儿才说,“那请你尽快赶来东城医院吧。” 一丝不安的情绪从胸中蔓延开,宋楚咬了咬唇,小心试探,“他出了什么事?” “他身中数刀,头部重伤,现在正在抢救……” 数刀?重伤?抢救?一个个触目惊心的词汇撞击着宋楚的神经。她懵了好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受伤?” “这个我们还在调查,不过伤者情况并不乐观,你赶紧过来吧。”女孩含糊其辞。 决定赶往医院前宋楚不是没有犹豫过,她没忘记自己答应过江少卿的事,可现在罗忱躺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作为警方唯一能联系到的人,她怎么能坐视不理? 飞车到医院,按照联系女孩的提示,她赶到手术室。抢救还未结束,手术室外候着两个民警,其中一个女警看出电梯立即迎了上来,“宋楚是吧?我是刚才跟你打电话的民警,小张。” 视线从那盏红灯稍稍移开,宋楚木然地点头,“他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小张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 病危通知?虽然最近常听到这个词,可宋楚脑袋仍然一嗡。她实在不能想象前两天还怒气腾腾蛮狠强吻她的人,怎么一下子就病危了? 女警看她脸色惨白,贴心地将她扶到一边的椅子上,等待的过程中,宋楚跟她聊了一下,大致了解了案情。事发地点在偏僻的胡同,并没有闭路监控,由于伤者的手机、钱包及身上值钱的东西全被抢走,所以案件初步定为劫杀。现场没有目击者,案件侦破存在一定难度,但根据现场侦察,警方认为劫杀的迹象太过明显,极可能是作案者故意转移视线。 “你知不知道伤者有没有仇家?”小张忽然问。 仇家?宋楚一愣,脑子猛地里蹦出一个名字,可马上又否认掉这荒唐的想法,并无意识地摇头,嘴里呢喃,“不,不会是他。” 小张心细如发,追问道,“宋小姐,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人?如果你有怀疑对象,可以告诉警方,我们会跟进调查。” “没有,我不知道。”宋楚别开头,躲掉小张探究的目光。 “宋小姐,这起是刑事案件,你有义务配合我们调查,如果刻意隐瞒,你同样要负法律责任。” 宋楚转过头,正色道,“我是P大法律系毕业的,你说的我都懂,不需要你提醒我。” 小张本也就是想吓唬她,可看她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自己倒泄了气,“那你可以提供些伤者的资料吗?” 宋楚木然地嗯了声,把自己所知道的罗忱的资料全都告诉了小张。好在她虽然不认知罗忱的家人,但记住了他公司的名字,警方顺藤摸瓜联系到了他的舅舅和阿姨,大约半个小时左右,他们就赶到医院,而和他们同来的还有陈怜霜。 听警察讲完案情和对案件的推测,陈怜霜突然冲到宋楚面前,狠狠推了她一把,“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宋楚被推得一个踉跄,幸好及时扶住椅背才没有摔倒。她捂着被推疼的胸口,不解地问,“陈小姐,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不懂?”陈怜霜冷笑道,“你会不懂?要不是因为你出现,要不是你跟他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他会发了疯地去查江少卿吗?” 不等宋楚反驳,陈怜霜一把拽着她的手臂,朝小张咆哮道,“警察同志,抓她,罗忱最大的仇家就是她的老公,就是他们找人砍罗忱的。” 宋楚奋力挣脱她的钳制,厉声说,“陈小姐,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如果没有实质的证据,你刚才说的话已经构成诽谤罪了。” “哼。”陈怜霜冷笑,“我知道,你是学法律的吗?背法律条文谁比得上你,但是人在做天在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警察总会找到证据将你们绳之以法。” 小张把两人的表情看在眼里,走过来将陈怜霜拉到一边,劝道,“陈小姐,你先不要激动。” “刚才你说伤者最大的仇家是她老公,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伤者亲口告诉你的吗?” 陈怜霜抹了一把眼泪,摇摇头,“他没跟我说过,但他说有江少卿的犯罪证据,而且他还说江少卿是令他破产和害死他妈妈的罪魁祸首,他说过一定要讨回公道。” 小张拧眉,“那他有没有说过要怎么讨公道?” “他不肯告诉我。”陈怜霜抽抽噎噎地哭道,“我劝过他,他们有权有势,他斗不过的,可他不听,一定要去查……” 小张从兜里翻出纸巾递给她,“除了这些,罗忱还跟你说过什么吗?” 陈怜霜用纸巾捏了捏鼻子,刚想摇头就忽然想起,“对了,江少卿好像打电话来警告他离宋楚远点。” “好像?”小张敏感地抓住重点,“为什么是好像?” “因为我也不确定那是不是江少卿。”陈怜霜如实说,“我没看到电话号码,只听到罗忱说自己想离谁近谁远用不着他管,还说自己一定不会让楚楚留在一个禽兽身边。” “我猜可能……不对,一定是江少卿。”陈怜霜断言。 “你还记得那天几号吗?”小张问。 陈怜霜歪着头仔细回忆了片刻后道,“两天前吧,时间应该是10点多。” 小张问了罗忱的手机号码,然后迅速将情况汇报到所里,没多会儿就收到回信,她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嗯嗯地应着。 放下电话,她大步走到宋楚面前,不带感情地说,“宋小姐,现在我们怀疑你涉嫌一起恶意伤人案,请你同我回警局协助调查。” 第57章 宋楚扫了眼不远处一脸得意的陈怜霜,冷静地对小张说,“请问你们是以知情人、证人还是嫌疑人身份请我协助调查?” 小张知道她是学法律的,回答起问题也格外谨慎,“你不要紧张,我们只是想请你回去录一份完整的笔录。” “那就是知情人身份,对吧?”宋楚步步紧逼。 遇到个法律知识比她还丰富的主,小张只觉头疼,不过所长有交待,不能打草惊蛇,她暂时还不能说出警方已经有证据证实在案发前江少卿曾威胁过受害者。一番斟酌后,她找了个合理的借口,“我们只想对伤者的情况进行更多了解,所以请你跟我们回去。” “既然这样,那协助应该以自愿为前提,你们不得进行强制传唤。”宋楚顿了顿,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不过,我愿意跟你们回去,只是我必须要给我家人打个电话,否则他们会担心的。” “这……”小张硬着头皮拒绝,“对不起,不可以。” “你们要限制我人身自由?”宋楚咄咄逼人的反问。 一直在旁边沉默的另一名民警看宋楚话那么多,不禁怒火中烧,几个箭步蹿上来,野蛮地扯住她的手臂往电梯里拖,一边拖嘴里还一边骂道,“跟她废话那么多做什么,直接带走。我最讨厌这种懂点法律就自以为是的人,跟我搬这法那法,我还告诉你,就是限制你人身自由,怎么了?” 小张看同事粗鲁蛮狠的动作,生怕惹出事端,忙上前拍开他的手,呵斥道,“王力,这里是公共场所,注意你的言行,你忘了所长的话吗?” 被称之为王力的男人不甘愿地松开宋楚的手,小声嘀咕,“对付这种人,不需要规矩。” 小张白了他一眼,侧过身子向宋楚道歉,“不好意思,我同事脾气比较急,我们没有限制你人身自由的意思。我们也只是办事员,按上头吩咐办事,你的诉求,回所里后我们会提请领导。” 她一番话客气有礼,宋楚也不好反驳,只点头说,“好,我不为难你们。” 小张怕王力在路上跟宋楚起争执,便提出,“小王,你留在这里等伤者出来,我先送她回去,有什么给我打电话。” “你行不行?”王力凑道她耳边,忧心地问。 “我要不行,你更不行。”小张没好气地说,“就你那臭脾气,让你去,只怕会惹麻烦。” “带个人回去,能惹什么麻烦?” 小张瞥了眼电梯口的宋楚,用只有王力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有预感,她不是咱能动的人。” 她还记得刚才陈怜霜在提到江少卿时用了“有权有势”,她观察过陈怜霜和另外两个家属的衣着打扮都不像平常人家该有的,罗忱阿姨拎的包是gucci今年春季的主打款,价格在万元以上,而陈怜霜更是一身香奈儿,有这样消费能力的人居然都说对方有钱有势,想必江少卿家里非富即贵。皇城脚下,真正富贵的多是高干背景,这样的人,他们区区一个派出所怎么敢动? “什么意思?”王力是一根筋通到屁股的主,对于这种暗示性的话实在没分析能力。 小张翻了个白眼,“没事,反正你好好守在这里就行,另外,不管家属问什么,你都不要回答,就说案件正在侦查,不方便透露细节。” 王力没得到答案心里跟猫挠似的,可看小张严肃的模样,也不敢再多问,干干地回答了个,“好,我知道了,你先走吧。” ** 宋楚被很客气的“请”到派出所,一路上她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发呆,直到录笔录前,她才提出,“小张,我想打个电话,能否跟你们领导请示下?” 能把这烫手山芋扔给领导,小张求之不得,干脆地应了声好,便去请示副所长。那副所长听完小张的汇报分析,立下有了决定,“用所里电话打,另外旁边要有人。” 看着立在电话边的小张,宋楚了解的笑笑,按下周延的号码,“小六,我现在在东城派出所,你能来一趟吗?” “啊,派出所?”周延吃惊过后立即镇定,“姐,你别怕,我马上就过来。” 宋楚嗯了声,放下电话,不用小张提醒,自觉自醒地走回审讯室,而所里似乎也不急着给她做笔录,放下杯水就留她一个人坐着。 房间是封闭的,隔音效果很好,静得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来的路上,宋楚脑子里盘旋的全是陈怜霜的指控。小张跟陈怜霜的谈话时她隔得远,听不到陈怜霜都跟警方说了什么,可从警方现在的举动来看,应该是将江少卿列为了怀疑对象。 真的会是他吗?他会这样做吗?宋楚不停地问自己,越问答案越不确定。从前,不管罗忱多么言之凿凿,她都能说服自己这是巧合;如今,一件又一件的巧合叠加在一起,她想自欺自认都难。而如果这一切幕后的黑手真的是江少卿?她又该怎么办?真的可以装作没事发生吗? 脑子里满团糨糊,胸口也越发闷结,她连连深呼吸仍觉得喘不过气。端起纸杯想喝口水缓缓,哪知被纸杯发出的味道一刺激,胃里顿时翻江倒海,她赶紧捂着嘴奔到角落的纸篓前…… 周延推门看见的就是扶着墙吐得脸青白黑的宋楚。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有些虚脱的她坐下,着急的问,“姐,你没事吧?他们是不是怎么着你了?” 紧跟其后的所长一听这指控,连忙解释,“我们只让她在这里坐了会儿,连审讯都没开始。” 周延扫了眼四周密闭的环境,吼道,“这儿连个窗户都没有……” “小六,我没事。”稍稍缓过气来的宋楚连忙截住周延的责骂,解释道,“是我自已用不惯纸杯,所以有点恶心。” 所长一听,忙转头吩咐后面的小张,“去拿个干净的茶杯,给宋小姐重新倒点水。” 水很快送过来,宋楚接过漱了漱口,再喝下大半杯后,朝门口的小张笑了笑,“谢谢你。” “好点没?”周延担心的问。 宋楚抿唇笑笑,“好多了。” “那我送你回去吧。”周延又说。 “我还没做笔录呢。” 周延不悦地蹙起眉,“这些事儿交给我,现在我先送你回去。” ** 与周延同行的两个警官并没有跟他们一起走,车驶离派出所一段距离,宋楚才问,“小六,他们有去找你二哥吗?” “去了,不过半路给截了回来。”周延如实说,“你给我打完电话,我就找了老爷子助理。” 宋楚嗯了声,静默片刻,又问,“那这事儿是他做的吗?” 前行的车滞了一瞬,周延侧头瞄了眼宋楚,语带紧张,“怎么可能?楚楚姐,你别瞎猜。” “那警方为什么怀疑他?”宋楚冷声反问。 “这个……”周延闪烁其词,“就是一场误会,都是误会。” “小六。”宋楚长长叹口气,“你知道我现在最怕什么吗?我最怕这些事真的是他做的。” 周延沉思了好一会儿,慎重地说,“姐,二哥是真的很爱你,不管怎样,你只要记住他不会伤害你就行。” 周小六同学自认说得恰当,殊不知这话听在宋楚耳里无疑就是承认江少卿跟那些事脱不了关系。这个认知让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疼得喘不过气来。她迅速摇下车窗,让冷风灌进车里,可惜刺骨的寒风吹不醒她越渐迷糊的脑袋,下午的难题再次浮出水面:如果真的是他,她该怎么做? 到家时,周延借口还有事要处理急急忙忙走了。宋楚一进电梯,就将沉重的身子靠在电梯的内壁上,木木的到了家门口,她伸手去包里掏钥匙,却在拿出后茫然地望着锁孔。突然的,她就不想开门,不想面对江少卿,不想去思考事实的真相,如果可以,她宁愿一辈子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用去烦恼…… 不知站了多久,门忽然从里面被拉开,江少卿铁青的脸出现在她眼前。宋楚被吓了一跳,半晌才敛起心神,将钥匙放回包里进了屋。 刚打开鞋柜,就听见背后响起冷冰冰的问话,“去哪里了?” 他的问题让宋楚觉得好笑,小六不是早该告诉他自己去了哪里吗?还有什么好问的。她嘲讽的哼笑一声,没有理会他的提问,径自把靴子放进鞋柜。 江少卿被她的沉默弄得火冒三丈,伸手拽住她的胳膊,咬牙问,“我问你去了哪里?” 下午被那个民警箍疼的地方如今被他一抓更痛得厉害,可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面无表情的转过头,不疾不徐的吐出几个字,“医院、派出所。” “你去医院是看他对吧?”江少卿的脸色更难看,墨黑的眉峰紧紧拧在一起。 “是。”宋楚答得干脆。 “你答应过我不会再见他。”他双眼猩红地逼视着她,黑眸里尽是阴鸷骇人的戾气,攥着她手臂的力道大得几乎把她捏得变了形。 麻痹的疼痛从手上传来,宋楚紧紧皱起眉头,奋力挣扎,“你放开我。” “为什么去见他?你不是说对他早没感情了吗?为什么还要关心他的死活?”他捏紧她的手,眼睛里充满狂怒和狰狞。 “因为警察只能联系到我。”宋楚吼道,“他躺在手术台上就快死了,作为警方唯一能联系到的人,我怎么能不去?”在她看来,今天换作任何一个朋友,她都会义无反顾的赶去,无关感情,只是一种良知。 “唯一?”江少卿显然抓错了重点,当下发狠扳捏着她的下颚,语气极淡可怒气十足,“你跟他什么关系,他有家人、有女友,用得着你去做唯一?” 下颌和手臂双处的疼痛让宋楚压抑的怒气陡然爆发,口不择言,“那还不是你的功劳,若不是你派去的打手把他的电话和身份证抢走了,警察会查不到他的身份吗?” 捏着下巴的手劲蓦地一松,江少卿望着他,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复杂,“你觉得是我做的?” 他声音极轻,甚至有隐隐的颤抖,听得宋楚心倏地揪起,一抽一抽的,紧得难受。可怒气上涌,来不及过滤这异样的情绪,她已脱口反问,“难道不是?警方都怀疑……” 不等她说完,江少卿霍地垂下手,带着某种浓到化不开的忧郁与决绝,轻笑,“你说是,就是。” 第58章 那晚,江少卿扔下那句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家,一连几天也没再跟他联系,留下宋楚独自面对空荡荡的屋子,连心里都空空的好像缺了一块。 中午吃饭时,陈媚看她拿着勺子怏怏地拨弄着餐盘里的菜,便用筷子叩了叩桌面,唤回她的注意力,“怎么了?我看你最近胃口都很不好,是不是不舒服?” 宋楚摇摇头,“没事,只是有点累。” 陈媚知道她是敷衍,不死心的试探,“心情不好?跟老公吵架了?” 手上的动作蓦地停下来,宋楚抬头凝望着一脸探究的陈媚,轻轻叹口气,“吃完饭咱们出去逛逛吧。” 看她胃口不好,陈媚也只扒拉了几口,两人便收好餐盘走出单位。她们沿着局里附近的小路慢慢逛着,宋楚边走边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陈媚,听得陈媚直啧啧摇头,“楚楚啊,你到底在想什么?他是你老公,你不信他,却听信别人的调拨离间,不怪他生气,换了我上火。” “我没有听任何人的,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和分析。”宋楚辩驳。 “什么判断、什么分析?”陈媚没好气地训斥,“两个人相处讲的是感觉和信任,你自己不也说了,如果选择信任就是绝对信任,不会口里一套,心里一套。可你问问自己做到了吗?” 看她闷声不语,陈媚缓了缓语气,“我不是骂你,但你想想,凭你对他的了解,他真的会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吗?” 宋楚直觉摇头,可想想似乎又不肯定,“但是,所有证据……” “什么证据?”陈媚直接打断她的话,“那些都是罗忱的猜测与推论。” “楚楚。”陈媚叹口气,“别为外人伤了夫妻的感情。别说这些不是他做的,就算是,难道你就真跟他一刀两断,从此不相往来?” “那你的意思是我该装聋作哑,明知道他有罪,也能跟没事一样乐呵呵的跟他过日子。”宋楚反问。 陈媚耸耸肩,不以为意地说,“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换了我,是不会干大义灭亲的事。” “即使他十恶不赦?”宋楚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对。”陈媚肯定的回答,“只要他爱我,对我家人好,就算他负尽天下人又如何?大不了我陪他被天下人鄙视。” 陈媚的答案让宋楚的心微微一颤,这番话听来偏激,可细想来何尝不是这个道理,如果真的相爱,怎么会去在乎世俗对彼此的评价?只是,人活在世上,有基本的价值观和判断力,又怎能为了小爱舍弃是非对错? 一席谈话下来,宋楚没豁然开朗,反倒越发沉重烦躁,加上中午没有休息,下午上班时她没什么精神,头昏昏沉沉,耳朵也嗡嗡作响。 电话响时她正对着屏幕发愣,她接起来,揉了揉发胀的脑袋,“老四,有事?” “姐,你没事吧?”宋博彦的声音透露着慌急。 “我能有什么事儿?”宋楚疑惑。 “你没看到帖子?”宋博彦反问。 他不可思议的语调令宋楚没来由一阵心慌,不安的焦躁迅速弥漫开来,“什么帖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你在电脑前吗?我发邮件给你。”宋博彦夹着耳机一边输密码,一边愤怒地骂道,“也不知是哪个王八蛋在网上发了篇帖子,说二哥强-奸、洗-钱、蓄意谋-杀,还暗指江家利用高干身份,操控法律,享受特-权,阻碍公-安调查。” 看到来件提醒,宋楚忙打开邮箱,大略看了一遍。帖子虽然隐去所有当事人的姓名,但文章中留下许多暗示,特别是对江少卿身份的描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说的是谁。据宋博彦说,帖子是今天凌晨发布的,发在几个“愤青”较多的论坛,由于标题惊悚,内容大胆,不到一天,帖子的点击、转载、评论就已过百万。 “那现在怎么办?”宋楚着急地问。 “我们已经联系网-监,正在全面删除,可是……”宋博彦顿了顿,喟叹,“传播速度太快,国内媒体是能控制下来,但境外网站和报纸已经在关注这件事。” 宋楚瞬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境外媒体对这类涉及高层的新闻特别感兴趣,他们不受国内当政者管理,也不管真实与否,为了吸引眼球,甚至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地将事情扭曲、变成与事实截然相反的东西。 想到江少卿、自己还有江家即将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宋楚忽地就认同了陈怜霜对她的指控,都是她害的,如果她不告诉罗忱那些事,他就不会偏激,就不会搞出这么多事。而不用说,这个帖子的发布人一定是陈怜霜或者罗忱的家人,因为在帖子中一些情节对方交待得不清楚,还有些混乱,这显然不是了解一切的罗忱会犯的错误。 深深地吸口气,宋楚问弟弟,“老四,少卿他知道了吗?” 宋博彦嗯了声,“早上许多记者去了他公司找人,后来江伯伯派人把他接走了。” 早上?宋楚吃惊,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一早就知道了,却不告诉她。 宋博彦似乎跟她心有灵犀,清了清嗓子安慰道,“姐,二哥可能也是忙忘了,又怕你担心,所以没告诉你。” 宋楚用力的扯出一抹笑,“我知道了,就这样吧。”语毕,不等宋博彦说再见便撂下电话。 明知道他是故意不告诉自己,宋楚还是决定去一趟江家。中午陈媚的价值观她不一定认同,但有一句话她却是完全同意。这些事尚无定论,她不能单凭推测就定下他的罪,现在他有困难,她当然要一起面对,何况这件事还因她而起。 做了决定,宋楚立即收好包,到隔壁处长办公室交待了一声便开车回西山江宅。佣人开门看见是她,露出见到救世主的表情,“你来得正好,少爷在书房被罚跪,不知道说了什么惹火了老爷子,现在连鞭子都用上了,家里人都不敢劝。” 宋楚一听顿时慌了神,以前她曾听爷爷讲过,江家老爷年轻时是铁骑队的队长,马上行军打仗,练就一身好本事,特别是那手马鞭扬得又狠又准,一鞭子下去能抽掉人半条命。江少卿那身板若真是挨上几鞭子,不残也得伤。 等不及脱鞋,她把包一扔急急忙忙往楼上跑,还没到书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嗖嗖声,还有鞭子抽在物体上发出钝响,那一声声像是抽打在她的心上,火烧火燎的疼。 书房的门没关,宋楚一进去就看到公公婆婆和奶奶杵在房里,而江爷爷正拄着腰,手高高扬起……眼看那鞭子就要下去,宋楚想也没想就直接扑上去。啪,火辣辣的疼随着一声巨响从肩膀上蔓延到全身,疼得她嘶地吸口气。 房里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而最吃惊的莫过于被她按倒在地上的江少卿。他愣了好几秒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迅速扳正她的身子,怒吼道,“你扑过来做什么?疯了是不是?” 江老爷看打错了人,也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摆摆手,“楚楚,你走开,这小子闯了那么大的祸,我非得教训教训他。” 宋楚摇摇头,坚定地把身子挡在江少卿面前,吃痛缓道,“爷爷,这些事都是我惹出来的,你要责罚就打我吧,跟少卿没关系。” 江老爷没回答,一旁的苏木青憋不住了,“你惹出来的?到底怎么回事?” “楚楚。”江少卿拉了拉她的手臂,示意她闭嘴,可她置若罔闻,径自说道,“那个发帖子的人是我的前男友……” 宋楚把事情始末大致讲了一遍,并真诚请罪,“都是我口不择言,把那些事告诉罗忱,他才会搞出那么多事,你们要怪就怪我吧。”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是江少卿,可以包容、原谅她的无心之失。苏木青听完后勃然大怒,“你怎么回事?那些事是可以告诉外人的吗?还是你前男友,你这么做不就相当于把少卿的死穴暴露给那姓罗的,任他宰割吗?” 江奶奶也是十二万分不高兴,“当年的事情是少卿不对在先,可你也不想想这些年他是怎么对你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你一个脸色,咱们全家都跟着陪小心,就算他千错万错,做了那么多也该得到你的原谅了吧?” 宋父还算含蓄,只叹气,“楚楚,你也太糊涂了。” “我看她不是糊涂,是压根就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想起孙子这么多年受的委屈,江奶奶不禁掉下眼泪,“楚楚,你要是真没法从心里原谅少卿,就放他一条生路,好过他一辈子背负强-奸犯的罪名,被人指责不说,还要在你面前陪小心。” 第59章 江奶奶的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向宋楚的胸口,疼得她连耳朵都嗡嗡作响。 江父看她白如宣纸的脸和毫无血色的唇,赶忙出来打圆场,“妈,你在说什么呀?” 江奶奶情绪被点燃,丝毫听不进儿子的劝慰,“我在说什么?我叫他们离婚。” 离婚?这两个字是宋楚从前一直在追逐的梦想,可为什么现在听起来竟锥心刺骨,被鞭子抽伤的疼痛变得微不足道,她只觉一阵阵寒意从心尖的位置一点点蔓延开,冷得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分一对人,母亲直言不讳地让儿子离婚让江韵武拧紧眉头,可还来不及吱声,站在身旁的妻子竟也加入了“劝分”行列,“我也这么觉得。与其把你们绑在一起彼此折磨、痛苦,倒不如分开,各自寻找幸福。” 奶奶和婆婆相继劝他们离婚,难道他们的婚姻真的走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吗?不,不是的。五个多月前这段婚姻的确只有无尽的痛苦,可现在,她在试着去爱江少卿,或者说她早就爱上了他,他们的婚姻应该是会幸福的。外人不知道,可江少卿应该知道啊!江少卿?对了,他为什么一直沉默不语,也不出来帮她说一句话。 宋楚惊恐的侧过身子,注视身后垂头低首的江少卿,颤抖着说,“少卿,你跟他们说,不是这样的,我们……” “楚楚。”江少卿缓缓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后,迅速将视线别向一旁,紧盯书桌。沉吟良久才徐徐说,“你先回去吧。” 宋楚清晰听到了心中碎裂的声音。她不敢置信地凝视着不愿意看自己的江少卿,不相信他非但不帮她澄清,还赶她走。 莫非,他也认定他们的婚姻是折磨,认定他们的未来不会幸福? “你什么意思?”她听到自己干裂的声音,“你也想离婚?” 房间里忽地静下来,每一个人都在凝神屏气地等待答案。就连试图出来打破僵持局面的江韵武也被妻子拉住,收到一记警告的眼神。 一秒、五秒、三十秒……他们没有等来答案,只有长长的静默。 宋楚咬着唇,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他们高高地站在一旁,用一种俯视的眼光打量着瘫坐在地上的自己,那一双双眸光里有失望、有紧张、有期待,甚至还有不易察觉的庆幸……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像毫无准备被扔上华丽舞台的小丑。台下是如潮的观众,聚光灯一盏一盏的打在她头顶,她却像个傻子一样,连笑都不会。 你看,佛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她早年伤江少卿太深,终究要还是来了报应。用力扯出一抹笑,宋楚用手撑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少卿,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要离婚?” 江韵武怕一发不可收拾,忙不顾妻子暗示,出言劝道,“楚楚,现在大家都在气头上,说出的话、做出的决定都不能听,你还是先回去吧,让大家都冷静冷静,好好再考虑考虑。” 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可惜当事人置若罔闻。宋楚倨傲地看着江少卿,执意要一个答案,“你只需要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我不知道。”一直沉默不语的江少卿霍地站起来,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撑下去。” 撑?他用撑?原来在他眼里,他们的感情已到了风雨飘摇的境地。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疼得她连连吸了好几口气才能开口,“我懂了,看来要考虑的不仅仅是你。” 她还是强扯着笑,表情渐渐有些麻木,“对不起,给你们惹了这么大的祸,真的很抱歉。” 江少卿看着谦卑有礼,看着她脸上僵硬得快挂不住的笑,还有那眼底氤氲的水汽,心就像针扎般,细细密密的疼。他想奔上去将她搂在怀里,轻柔抚慰她的头,可一想到那个帖子,想到那些照片,想到她对他的质疑,拥抱的欲-望渐渐冷却下来,他退缩了,不敢上前。 强迫自己别开脸,不去看她的表情和动作,直到关门声响起,江少卿才发现指甲已陷入了掌心,抠出几道血痕来。 宋楚木然的下了楼,接过佣人递过来的包,连说再见的力气都没有。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在江家落泪,可她大门关上的霎那,眼泪再也止不住流出来。 他们,真的完了吗? ** 吹了一夜的冷风,又流泪到天明,第二天闹钟响时宋楚浑身酸痛得连翻身都吃力,咬着唇瓣伸手勾来闹钟,小小的一个动作却累得她直冒冷汗。 喉咙痛、背上被抽到的地方也疼,头更痛。宋楚强撑着身子下床,谁知脚还未沾地,人就软趴趴的摔下去,手指拄到地板,钻心的疼瞬时传来。 望着已经肿起来的食指,宋楚苦涩一笑,她这是在上演那场苦情戏啊,感冒发烧不说,还来个狗血的经典摔倒……十足十的骗眼泪桥段,可惜,最该心疼他的“观众”如今对她失去了兴趣。 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宋楚才扶着床头柜慢慢爬起来,先打电话到单位请假,再去客厅拿体温计量体温,38.7,不算太烧。她从药箱里翻出退烧药吃下,又灌下两大杯热水回床上发汗。 刚迷迷糊糊有了睡意,手机忽地响起,瞌睡虫瞬时鸟兽驱散。 从床头柜上摸来电话,看到宋博彦名字时,仅剩的睡意也消失殚尽。 “喂。”宋楚听见自己的声音像破锣一般,沙哑得不像话,微微蹙起柳眉,“老四,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你声音怎么了?”宋博彦也察觉到她的异样,问道,“是不是感冒了?” 宋楚嗯了声,心里惦记着的是他来电的目的,“你找我做什么?是不是少卿又出事儿了?” 电话彼端静默了半晌才又传来宋博彦的声音,“不仅二哥,还有你、二叔乃至整个宋家,现在网上又出现了帖子……” 这一次帖子的主角变成了宋一鸣,指责他蛇蝎心肠,强-暴助手并逼迫对方成为小三,为他不能生育的妻子代孕,而且令人发指的是,宋一鸣在发现妻子能怀孕后,竟然残酷的迫使助手去堕胎,又在妻子死后以爱之名哄骗助手嫁给自己,其真实目的是为了给女儿找一个妈妈。 文章中,温馨摇身一变成为受害人,而宋一鸣更是成为了一个残酷冷血、利用权势逼迫无辜助手的男人。 宋楚刚听宋博彦的描述,立即判断这是温馨做的,可当得知这篇帖子和上一篇用的是同一个ID,虽然这个ID的地址是在日本,但基本能判断,两篇帖子的发布人是同一个后,又打消了这个怀疑。她和罗忱、江少卿的事温馨是不可能知道的。同理,陈怜霜也不会知道温馨的事,那到底是谁?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两篇帖子中虽然宋楚不是主角,但写帖子的人在字里行间处处透露出对宋楚的厌恶、诋毁,有意将她抛出来,让网友批判。不得不说的是,效果很好,几百万的跟帖评论中,有三分之一的人把一切责任都归咎到宋楚身上——宋一鸣是因为女儿不喜欢温馨,才多次毒害她腹中之子;罗忱是被她玩弄感情才沦为破产,而江少卿也是一怒为红颜对罗忱痛下毒手…… 宋博彦看彼端一直没声响,有些担心,“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宋楚笑笑,忽然想到,“对了,爷爷奶奶没事吧。” “他们都没事,就是有点担心二叔和你。”他顿了顿,缓道,“姐,爷爷叫我跟你说最近先不要去上班了,另外,建议你和二哥去国外散散心,等事情淡下去再回来。” 似乎怕她误会,宋博彦话刚落忙不迭解释,“姐,其实他们没别的意思,就是……” “老四,我懂的。”宋楚截断弟弟的话,“爷爷的提议有道理,我会考虑的。” ** 放下电话,宋楚靠在床头把这些天的事儿前后又捋了一遍,越捋越疑惑,发帖的人到底是谁? 心里想这事儿,这觉就再也睡不着,起来冲了包麦片,宋楚开车去了医院看父亲,只是她没想到会在走廊里碰见多日不见的温馨。 “你来做什么?”宋楚不悦地蹙起眉。虽然帖子不一定是她发的,但她绝对脱不了干系。 温馨双手抱胸,冷笑道,“你这话问的,我来当然是看我老公。” “老公?”宋楚回以冷笑,“宋家律师的效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慢,那张离婚证书还没送到你手上吗?” 宋楚这话无疑踩到温馨同脚。温馨没想到宋一鸣非但不留财产给她,还要给她离婚。她当然不会肯,可昨天晚上她竟然收到了大量有关她“出轨”的照片和资料,甚至连她上个月去堕胎的病历记录都有。 律师警告的话犹如在耳,“温女士,我劝你最好是接受协议离婚,否则这些东西送到法庭,你丢的不止是脸,因为宋先生会提起财产分割。据我所知,你名下所有财产都是婚后财产,如果裁定你对婚姻破裂付全责,你可能连一半的钱都分不到。” 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缓道,“另外,宋先生还将就你给他服食大量违禁药品,造成他肿瘤破裂提出诉讼,你有可能被控告蓄意伤害、甚至是谋杀,我看你也不想在监狱度过余生吧?” 她被迫签下了离婚协议,“和平分手”,但她不甘心,所以才来了医院,哪知宋家竟然在门外配了警卫,别说去吵闹,她连门都进不去。 温馨盯着一脸桀骜的宋楚,心里狠得痒痒,凭什么她随随便便就能获得幸福,而自己努力爬到今天的位置却跌入低谷。不公平,老天爷太不公平了,既然她得不到,那宋楚同样别想得到。 “楚楚。”温馨温柔地叫她的名字,缓缓说,“你想不想知道网上那些对江少卿的指控,是真的还是假的?” 宋楚警觉地看向满脸含笑的温馨,摇了摇头,“我不想知道,特别是你说的,我更不想知道。” 似乎是猜到她的答案一般,温馨不以为意地耸耸肩,“你信不信没事,我只觉得你可怜,枕边人不仅强-奸你,还阴狠毒辣……” “住口。”宋楚厉声喝道,“我的事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温馨看着转身欲走的背影大声说道,“宋楚,我告诉你,网上那些都是真的,当年是江少卿借钱给那姓罗的,也是他给银行施加了压力,让你爸没法帮罗忱。” 她看宋楚脚步停滞,笑着讥诮,“哎,也亏得你爸,这么多年白担了这些罪名。” 宋楚咬着唇,缓缓回头,一字一句,“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相信你。” “你以为我骗你?”温馨难掩激动,“你也不想想罗家也算有点脸面的人,自家闺女被人轮-奸致死,能不讨公道,为什么最后案子不了了之,为什么只抓了犯事的人却把讨债公司的□压下来,这些如果没有比罗家更雄厚的背景能做到吗?” 宋楚惨白的脸色成功取悦了温馨,她叹了口气,佯装可惜的说,“其实,宋家跟罗家何尝不是一个命运,你以为你爸和爷爷为什么同意你嫁给一个强-暴你的人,还不是迫于江家的背景和威望。” 宋楚胡乱地摇头,嘴里呢喃,“不可能,你说的都是假话。” 温馨冷言看她,“你要是不信,就去问问你爸。” 第60章 “我会去问,不过……”宋楚怒视温馨,冷声警告,“我劝你最好不要再搞小动作,你既然知道连宋家都惹不起江家,那你更不行。” 扔下这句话,宋楚不顾温馨难堪得铁青的脸色,径直往父亲病房走去。正如温馨所言,宋一鸣房门口多了两名警卫,看到她,公事公办地伸手,拦住去路,“对不起,小姐,这里不欢迎访客。” 宋楚失笑,“我不是访客,我是她女儿。” “那请出示你的证件。”年轻警卫仍一脸严肃。 宋楚不作为难,从皮包里摸出身份证,等他确认好身份后才得已放行。进了屋,走到宋一鸣床边,她笑盈盈地调侃,“您这里比大院还戒备森严,我进来还得查身份证。” 宋一鸣努努嘴指了指床边的凳子,示意她坐下,“前两天闯进来一个自称是记者的人,你爷爷怕他们打扰我休息,太小题大做了。” “也不是啊,爷爷也是怕不相干的人来烦你。”宋楚心念这样也好,杜绝了温馨之流给父亲添堵。 宋家刻意隐瞒了外面发生的事,宋一鸣对此毫不知情,只是聊天时看女儿似乎心不在焉,不禁关切地问,“怎么了?我看你没精神。” “有点感冒了。”宋楚随口答。 “那有没有去看医生,你小时候一感冒就喉咙发炎化脓,每次都要去挂盐水,还要缠着吴奶奶给你煮冰糖雪梨……”宋一鸣沉浸在往事中,一回头才发现女儿又神游太虚了。 “是不是有什么事?”他碰了碰她的手臂,“跟少卿吵架了?” “为什么这么说?”宋楚好奇,“为什么一猜就猜我们吵架,而不是我工作不如意。” 宋一鸣抬手顺了顺她掉落下来的碎发,笑道,“你太小看老爸的观察力,以前你们都是一起来,即使不一起来,他也会来接你,可这几天我都没看见他。” 看她默认,宋一鸣知道被自己猜中,轻轻叹息,“少卿一向让着你,这次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儿吧?” 宋楚点点头,又摇摇头。 宋一鸣看她一脸纠结,俊眉也微微挑起,“如果不介意,可以告诉爸爸,我帮你分析分析。” 宋楚抿紧唇瓣,眉头拧做一团,像是用尽力气才下决心问,“我想知道当年到底怎么回事儿?” 这是宋楚第二次提起当年的事,上一次宋一鸣敷衍过去,但这一次,他看得出女儿眼底的坚毅和决心,可是他也有自己的坚持。 “楚楚,过去的事……” “我希望你能跟我讲实话。”宋楚打断他的敷衍,“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女儿,我请求你告诉我实情。” 宋一鸣愣了一瞬,斟酌再三才开口,“好吧,你想知道什么?” “当年借钱给罗忱的是江少卿吗?”她单刀直入。 宋一鸣长长叹口气,“据我所知,那公司少卿的确是大股东,不过在管的是他一个远房堂兄。” 心仿佛被刺了一刀,宋楚压着胸臆的疼又问,“那你出尔反尔,没有帮罗忱也是因为他阻拦吗?” 宋一鸣沉默良久,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却又马上否认,“但不一定是少卿,因为银行只说江家人打了招呼,不能贷款给罗忱。” 他说的全是实话,可在宋楚听来无论是那个远房的堂兄,还是江家人,代表的都是江少卿。原来一切真的是他,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难道真的就是因为想得到他? 想到罗妈妈的死,想到罗忱被害,宋楚捂着嘴,惊恐得说不出话来?太可怕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做? 宋一鸣看女儿颜色白如纸,不禁担忧,“楚楚,这些事都过去了,而且并不一定是少卿做的,也许……” “你们当初同意把我嫁给他,也是他们逼你吗?”宋楚心灰意冷地问,“你、爷爷、外公、舅舅,都因为江家的权势,所以连我被强-暴了也不敢吭声,还把我嫁给他……” “不是的。”宋一鸣情急否认,“就算我们再无能也不会做出委屈你的事?江家是位高权重,但我们绝不会因为屈服权势而让你嫁给他。” “那是为什么逼我嫁个他?”宋楚低吼着问。 “因为罗忱是私生子,我们不愿你嫁过去受苦。更因为少卿是真心爱你,他宁愿不要孩子也要娶你为妻。”宋一鸣激动的说。 宋楚敏感地抓住了他话中的漏洞,“什么叫不要孩子?” 宋一鸣自觉失言,忙别开头,“没什么。反正,少卿是真正爱你的。” “你们还有什么瞒着我对不对?”宋楚步步紧逼,倏地想起什么,不敢置信地问,“我不能生孩子,是不是?” 宋一鸣听着她颤抖的声音,心疼得直皱眉,可转念一想,这件事迟早要被她知道,与其她以后苦求孩子不得而痛苦,不如早点说,让她有心理准备,也让她知道江少卿是真的爱她,尽早消除他们之间的隔阂。 “楚楚。”宋一鸣转过头,想去摸她的脸,却被她躲开。他叹口气,谈起那不愿提及的伤痛,“当年发生那件事后我们怕你意外怀孕,所以给你做了体检,但在检查中医生发现你是罕见的子宫畸形,受孕机会是十万分之一,而且即使怀孕,也不能要。” 自宋一鸣说出她不能受孕后,宋楚连呼吸都忘了,她瞪着父亲一张一合的嘴,在发现他停顿下来时,机械地接上话,“为什么?” “由于你子宫畸形,胎儿一旦发育,既有可能导致子宫破裂,会要了你的命。”宋一鸣如实说,带着深深的自责,“说起来还是怪我,当初如果不是我,你妈妈就不会不顾危险一定要把你生下来,你也不会因为她服用的抗紫癜药物导致生-殖-器官畸形……” “江少卿都知道?”宋楚打断他的自责,面无表情的问。 宋一鸣颔首,“拿到检查报告的时候,我私下找过他,问他还愿不愿意娶你。” 他说,“愿意。我爱的人只有她,无论有没有孩子,我都会娶她,爱她、呵护她一辈子。” “那如果你父母有意见呢?”宋一鸣望着他喟叹,“你可是江家的单传,她若生不了孩子,你们家会给她委屈受的。” “我能娶她,就能保她一辈子不受委屈。”他坚定地说。 听完父亲的转述,宋楚自嘲地笑起来。原来她一直生活在谎言里,她的亲人、爱人联合起来编了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将她骗得团团转,而那个承诺不会骗她的男人却是骗她最多的。突然间,她觉得好像无形中有一张网自四面八方袭来,将她缚绑住,一层一层的,让她无法动弹,喉间好像一直有腥甜的滋味,恶心得她想呕。 父亲后来又说了什么她一点都没听进去。她只是游魂似地走出病房,站在住院部门口,任肆掠的寒风吹乱她一头黑发,遮挡住了面颊,只剩一双黢黑的眼空洞洞的注视着前方。 ** “楚楚姐?”一声讶异的叫唤拉回宋楚的思绪。 她循声转过身子,一张熟悉的脸跌入视线,“瞿白?” “姐,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站在外面?”瞿白上前一步,作势要将她拉进大厅,“你是来看宋叔叔吗?” 宋楚不动声色的躲开他的碰触,摇了摇头,“我正准备走。” 瞿白见她神情木然,微微挑了挑眉,“那我送你。” “不用了,我又开车。”宋楚婉拒。 “你这样子怎么开车,我听你好像感冒了一样。”瞿白强势地说,“车子放这里,钥匙给我,我叫人给你开走。” 宋楚还想说什么,瞿白已摊开手心,一副她不交出钥匙就誓不罢休的架势。她吁口气,乖乖递上车钥匙。 下一刻,只见瞿白朝着身后喊了一句,“乔依依,你过来。” 宋楚这才发现他不远处裹着白色羽绒服的女孩儿,“她是?” “我助理。”瞿白说着将钥匙扔到乔依依的手里,“会开车吧,待会开她的车跟在我后面。” 那女孩儿撅着嘴,嘟囔了几句,虽然很小声,宋楚还是听清她的话:“艹、这次又把我当司机使唤了?” 心中的阴霾因为这充满生机活力的话瞬时散开,宋楚失笑地看向一脸无所谓的瞿白,压低声音问,“她好像不乐意。” 瞿白斜了一眼乔依依,心情很好地说道,“别理她,她敢怒不敢言。” ** 瞿白将宋楚送到家门口,又指使乔依依停好车,把钥匙交还给她后才拖着乔依依离开。望着两人一人拖,一人反抗的画面,宋楚唇角不自觉的扬起。 这姑娘,似乎很对老五的胃口。 因为那两人,宋楚暂时忘却下午的事,其实也不是忘,就是不敢想,害怕一想就更恐惧。 回到家,宋楚一开门就看到鞋柜边那双休闲皮鞋。是江少卿的鞋子,她记得出门前这里没有的,莫非是他回来了? 她慌忙脱掉鞋子,赤脚走进客厅——没人,她继续往前走,书房也没人,还没来得及走到卧室,房门便从里面被拉开。 的确是他,只是……她盯着他手上的行李箱,心霍地抽紧。深吸一口气,仍压不住心脏不规则的跳动,“你……要走?” 第61章 宋楚还未等到江少卿的答案,就听见卧室里传来的女声,“少卿,你怎么把护照落在床上了?”下一刻,苏木清略带责备的面孔映入眼帘。 见到宋厨时,她显然有些吃惊,不过短暂的滞愣后就回过神来,冷冰冰地打着招呼,“你回来了?” 宋楚没有回答,视线从她手上暗红的护照本移到江少卿看不出表情的脸上,重复问道,“你要走?” 他还是没有吱声,倒是身后的苏木清给出了答案,“他倒是不想走?可不走能行吗?外面乱成什么样了,再不出去避避风头,别说他,怕是整个江家都要被拉下水。” 宋楚不傻,自然听得出婆婆话里的怨气,对此她毫无怨言,谁叫她做事不经大脑,惹出这么大的祸呢?江家人不知道事情始末,怪她,埋怨她,她都可以接受,可是,为什么连江少卿都要这样责难她?做错事的难道不是他吗? 苏木清打量这儿子和宋楚,生怕他又心软,会再陷进去,于是忙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决定下一剂猛药,“楚楚,我不是怪你,也不是要拆散你们,可你问问自己,结婚到现在,你有把少卿当做丈夫吗?” 不等她回答,苏木清又迅速接上话,“如果你真当他是丈夫,就该知他、爱他、疼他,而不是联合外人来害他。” “你知道他这些天承受了多大压力,受了多少委屈吗?”苏木清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签好的合同被毁约、客户质疑他的信誉,连授奖协会都发函取消了他的获奖项目。还有,他爷爷自小到大当他是宝贝一样疼,可为了这些破事,竟然动用了鞭子。这些,你不心疼,我疼。” 贝齿咬着唇瓣,宋楚轻轻摇头,“不是的,我……” “楚楚。”苏木清蓦地抓住她的手,成功打断了她的辩解。“其实你和我们都清楚,你心里根本一直没放下过去,也从来没爱过少卿。既然如此,阿姨希望你们彼此放手,给对方幸福。” 宋楚注视着一脸坚决的苏木清,暗嘲到了这种时候自己还能辨清她从“妈妈”变为了“阿姨”的细微变化。不过,最让宋楚心寒的不是婆婆的态度,而是站在她身后的江少卿怎么可以安静得近乎透明呢?像她们的谈话跟他无关一般,冷眼无视江母的咄咄逼人和责备。 宋楚忽然很想笑,是那种委屈到极致的笑,也是认为世界都疯狂了的嘲笑。她问自己,从头到尾到底做错了什么?诚然,她不该把一切告诉罗忱,可是,谁能理解她心里的痛和悲凉。 被最信任的人强-占,被家人联合起来逼婚,被不知情的前男友指责……面对这一切,她还不能有丝丝恨意?为什么人们要如此苛责? 越过苏木清的肩膀,宋楚望着垂头不言的江少卿,很不合适宜地想到想到范伟那句恶搞——“心拔凉拔凉的”。 看见宋楚嘴角微微扬起,苏木清气不打一处来,这都啥时候了,还笑,她说的话就这么好笑吗? “走吧,小张还楼下等着呢。”她冷着脸,不高兴地扯了扯儿子的衣角。 没想江少卿却别开身子,从喉咙里挤出,“妈,你先下去,我一会儿就下来。” “你还要干嘛?”苏木清防备地看着儿子。 “我有话要跟她说。”他低低答道。 “什么话不能……” 苏木清不满的叨念终止在儿子冷厉的目光下,她悻悻的闭上嘴,意味深长地睨了一眼宋楚,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那巨大的关门声响充分暴露她的怨气。 关门引发的巨响渐渐散去,屋子里又恢复安静,静得他们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还真是令人称奇,在这样的氛围里,他们竟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平静,看不出一丝波澜,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对方。 终于,在长久的静默后,江少卿率先打破沉默,“新加坡那边的项目出了问题,我想过去看看还能不能挽回。” 宋楚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解释他的行踪,可惜,现在她已经对此失去了兴趣。 “你没必要跟我说这些。”她赌气的说,“反正跟我没关系。” 江少卿显然没料到她的答案,黑眸中有难以隐忍的失望和心疼,流转到脸上变成了自嘲的笑,“也是,你什么时候关心过这些。” 他的嘲弄让宋楚又记起婆婆刚才对她的指责,那种极大的委屈感再次袭来,激起她身体里深埋的怒气和怨恨。 “江少卿。”她叫他的名字,带着一种愤怒的的情绪,“我是没关心过你,那你呢?你对我又做了什么?” “你说你爱我?爱就可以伤害吗?”她强忍着哭意,绝然地说,“这样的爱,我不稀罕。” 江少卿握紧拳,隐忍着怒气,“宋楚,我知道你不稀罕,在你眼里,我给的一切,为你做的全部都是垃圾。” “难道我还要对一个极尽全力伤害我、欺骗我的人感恩不成?”宋楚讥诮道,“江少卿,到底是你天真还是我幼稚?” 她的话犹如一把利剑直插江少卿的胸口,狠狠搅弄着那血肉模糊的心脏,绞痛得他脸色雪白,连指甲盖都是白的。 他不天真,也不幼稚,从那天看到她在身下颤抖不已起,他就知道自己即将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永远永远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 他一方面不希望她念念不忘当年的事,可偏偏他比谁都铭记着那天的一切,她的惊叫、咒骂、哭泣就像一道道耸立的耻辱碑时时刻刻提醒他对她犯下的罪行,这种矛盾如一张带刺的密网将他紧紧缠住,急欲逃脱,却约束越紧。 他加倍地对她好,无原则地迁就她,无论她说多伤人的话,做出多伤心的举动他都默默接受,只恨不得将心挖出来给她看,那里面装着的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叫宋楚的女人。 曾经,他想,也许这辈子得不到她的爱和原谅了,不过只要她能在身边就好。因为,他真的不知道爱了十几年的人,到底该怎么做到说不爱就不爱,然而命运竟给他开了玩笑。 她说:“那就试一试吧”。 她说,“给我时间,让我你爱我那样爱上你。” 她说,“过去的已经过去,我现在只想好好跟你在一起” …… 她永远不会知道,她迈出的每一个小步对他来说都是多么珍贵,她也永远不知道,他在多用力的奔跑,希望拉近他们的距离。 他不敢有太大的奢求,只能一次次警告自己不要贪心,小心翼翼地将她灿然的微笑,亲密的表白,甜腻的举动一点点收藏在心里,滋润久旱的心。 可是,终究还是贪心了,在罗忱肆意的挑逗下,在听到她亲口承认是因为感动才跟他在一起,在她迟疑地说不出爱他的表白,在一次次看到他们大尺度的亲密照时,就算他一遍遍地自我暗示,她和罗忱回不去了,可还是急迫地想要一个承诺,他真的怕了,怕罗忱说的都是对的,她永远不会爱上一个强-奸犯。 结果,她非但去见了罗忱,还质疑是罗忱的受伤是他派人做的。那一刻,江少卿听到了心碎裂的声音,原来不管他做再多都洗刷不了她的看法,更换不来她基本的信任。而她从前许诺的全心全意的信任其实是需要分别对待的,她可以不信他洗钱,但涉及罗忱时,却质疑了他的人品。 江少卿静静地端详着下巴微扬的宋楚,扯出一抹淡笑,“你说的对,是我天真了。” 他复杂难辨的神情让宋楚心下一颤,“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佯装云淡风轻,“我只是赞同你的说法,我的确不值得原谅。” 宋楚被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弄得心慌意乱,她总觉得有些东西正在静谧中流失,快得她抓都抓不住,这种慌乱让她烦躁起来,“你当然不值得原谅。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还希望得到谁的原谅吗?” “伤天害理?”江少卿倏地敛起笑,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哀伤,“难道,你也觉得那些是我做的?” “难道不是吗?”宋楚声嘶力竭的反驳回去,似乎只有这样纯发泄式的嘶吼才能震住心底的恐慌。 他看着她高高扬起的头和眼底闪耀的战斗光芒,心灰意冷。 “你说是,就是吧。” 又是这句话,又是那种表情,又是说完就想走的态度……熟悉的一切让宋楚黑眸中的火焰越烧越旺,她猛地扯住他的手臂,吼道,“还没说清楚呢,你就想走。” “什么叫我说是就是,我爸都告诉我了,当年借钱给罗忱的公司你是最大股东,也是你派人阻止我爸帮他融资,害得他破产,害他妈妈被轮-奸,屈辱得跳楼。”她机关枪一样啪啪地扫射,伤人也伤己。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怎样?”江少卿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嘴角噙着说不清的微笑,“去举报我,抓我去坐牢?还是枪毙?” “你不就仗着江家背景吗?”宋楚尖锐的吼道,“你别以为法律制裁不了你……” 江少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她心里发虚,仓惶地别开眼,却被他生硬的扳过来,“所以,在你看来,我是不是该陪一条命给他?” 宋楚还没明白他话中的含义,他已霸道地拖着她往客厅走,宋楚一边反抗着,一边咒骂,“混蛋,你放开我,江少卿,你这个大骗子、大混蛋,我恨死你了。” 一路跌跌撞撞,不知道碰到了多少东西,终于被他拽到了茶几边,宋楚踉跄着站稳,刚想骂他,忽然又被他拖住手,一把水果刀塞到了她手中。 他用前所未有的力量握紧她的手,强迫她捏住刀,一字一句,“我不仅是混蛋,还是强-奸犯、杀-人犯。” “楚楚,你恨不得我死,对吗?”他释然而决绝地笑着,声音低哑而亲昵。 等不及宋楚回答,苍白的手掌已握住她的右手,猛然插向他自己的胸口。近乎黑色的鲜红慢慢染透那件丝质白色衬衫,如一朵诡异的牡丹绽放开来…… 第62章 宋楚目瞪口呆地看着江少卿,不相信这是真的,可手上湿热的鲜红让她知道这一切并不是幻觉,她真的捅了他一刀。这个认知让她惊恐地撤回手,拼命摇头后退,嘴里呢喃道,“不……我没有、没有想你死。” 垂头看着胸口的刀,江少卿凄凉地笑了笑,“宋楚,我欠你的还清了。”他一边说,一边捂着伤口踉跄往后退,最后跌坐在沙发上,迷乱的黑发遮住眼眸,隐起深刻的痛苦和绝望,这一刻起,他们之间终于结束了。 凝视着茫然失措的宋楚,这个他爱了17年的女人,江少卿嘴角漾起复杂的笑,如果死能换来所有人的解脱,那又有何不可?颓然地放下手,他渐渐合上眼睛,累、太累,爱她真的是太累了。 空气凝结,宋楚望着瘫坐在沙发上的江少卿做不出半点反应,紧绷的身体渗出激颤的疼痛,恐慌、无措如钝刀慢条斯理地切割着她的神经。 “啊!”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静谧的空气。 宋楚循声看过去,就见苏木清如一枚炮弹嗖地奔到沙发边。她惊慌地摁住汩汩冒血的伤口,尖叫道,“少卿,天啊!你怎么会受伤?” 苏木清眼泪迅速流出来,她瞅了瞅陷入昏迷的儿子,再看看呆愣在一旁的宋楚和那双带血的手,顿时全明白了。但此刻,她没有时间愤怒和责备,迅速抓起电话,“120吗,我儿子被刺伤了心脏……” 救护车来得很快,宋楚像个木头人一样杵在沙发边,看着医生给江少卿做急救,再看着他们把他搬上担架,抬离房间。临走前,医生说可以随行一个家属,江母狠狠剐了她一眼,二话不说跟着救护人员离开。 直到救护车的呼啸远去,宋楚仍呆呆站在原地,空气中依然能清晰感觉到那股腥甜温腻,满满地萦绕在鼻腔,刺激着她的神经,他流了那么多血,会不会死? 下一瞬,宋楚猛地抓起茶几上的包,飞奔出屋。可坐上车时,她才发现自己压根不知道江少卿被送到了哪家医院。 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机,她打给宋博彦,语无伦次地将事情大略说了一遍。 “姐,你别慌,我马上打电话去帮你查。” 宋博彦利用全市救护系统查到江少卿被送到了离公寓最近的朝阳医院,他把地址报给了宋楚,然后也开车往那边赶。 宋楚一路飞驰,到了医院,她将车往路边随便一停便跑到服务台,抓住值班护士的手臂,“护士小姐,我想问一下救护车拖来的病人在哪里?” “病人叫什么名字。”护士见怪不怪地问。 “江少卿。” 护士麻利地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很快查到结果,向她确认,“是刀伤送院的那个吗?” 宋楚胡乱点头,“是的,他有没有事?” “他还在六楼手术室抢救。”护士贴心地补充,“这边左转,穿过大厅,坐电梯到六楼就到了。” 医院的电梯总是繁忙,望着那迟迟不变的数字,宋楚转身奔向楼梯。楼梯建在背光出、也不常用,昏暗得看不清前路,宋楚只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无底洞,只能拖着沉重的双腿拼命向前上跑,脑子充斥的全是江少卿胸前极目的红色。她的脚步更加焦乱,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膝盖和心手重重磕在台阶上,火辣麻楚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 不行,她不能坐在这里。宋楚挣扎着站起来,继续气喘吁吁地往上爬,终于到了六楼,找到了手术室,也看到了门前焦急等待的江家人。 江奶奶见到她,几个箭步窜上来,一言不发挥手就给了她一个巴掌,“我告诉你,少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偿命。” 老太太气得急,力道大得惊人。宋楚咬着唇瓣,感受着脸庞火辣辣的疼,命令自己不能哭出来,然后哑声问出最关心的问题,“他怎么样了?” “他怎么样跟你没关系,你给我滚,这里不欢迎你。”江奶奶怒火中烧地推着宋楚的肩膀。 宋楚被推得连连后退,幸好江韵武上前来拖住母亲,“妈,你血压高,别动气。”说罢,侧过身子,微怒地看了眼宋楚,“你先回去吧,有什么我打电话告诉你。” 宋楚倔强地摇头,“不,我不走,我要等他出来。” “等他出来做什么?再捅他一刀吗?”手术室门前的苏木清忽然□话来,“宋楚,你怎么下得去手。” “妈……” “别叫我妈,我受不起。”苏木清打断她的解释,声嘶力竭地吼道,“我们江家也容不下你这样的媳妇。” “木清,你说什么呢?”江韵武不悦地蹙眉,“事情还没弄清楚,你们别在这里胡乱怪人。” “怎么不清楚?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难不成是少卿自己捅了自己一刀?” “也许……”江韵武顿了顿,解释道,“也许是误会。” 苏木清见丈夫到了此刻还帮着宋楚,又联想到自己被瞒了多年的事,怒从心来。“江韵武,我告诉你,酿成今天的悲剧你罪不可赦,要不是你跟儿子一起瞒着我她不能生,我当年就是让少卿去坐牢,也不会让她进门。” “什么?”江奶奶奋力推开儿子,三步并作两步,抓住媳妇的手问,“木清,你说什么不能生?” “妈。”苏木清握紧婆婆的手,委屈道,“当初,宋家是知道女儿不能生,怕去了别人家被嫌弃,才答应了我们家的求亲。” “韵武,这件事是真的吗?”老太太逼视着儿子。 “妈,这个也不是绝对的,说不定……” “什么说不定。”苏木清吼道,“我都打听了,她这种畸形,即使怀上孩子也不能要。” “畸形?”老太太越听越迷糊。 “妈,她子宫是畸形的,根本没法怀孕,就算撞大运怀上了也必须拿掉,要不然大人的命就保不住了。”苏木清一边抽抽噎噎地解释,一边说,“难怪我每次跟少卿提孩子,他就岔开话题,总跟我说不急、不急,这哪里是不急啊,压根就是急不来。” “你!”苏木清指着杵在一旁的江韵武,责备道,“你个老糊涂,当初明知道她不能生,还同意这门亲事,说什么只要儿子喜欢就好。儿子鬼迷心窍,你也猪油蒙心吗?江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你是想让他断后不成?” 老太太这下算是听明白了,不禁埋怨起儿子来,“韵武啊,你怎么那么糊涂,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跟我们商量一下,就由得少卿胡来。” 江韵武被连番数落,憋红脸说不出半句话,可与他相比,始终立在一旁的宋楚才叫难堪。婆婆、奶奶肆无忌惮的指责和嫌弃就像一把利刃搅弄着她血肉模糊的心。原来,父亲说得对,江家几代单传,怎么能容下一个不能下蛋的女人呢?从前她对“婚姻不是两个人相爱就行”的言论嗤之以鼻,如今她才知道,原来婚姻不禁要爱情,还要负担起家庭、传承和责任。更何况,现在,他们连爱情都岌岌可危。 心脏的疼已变得麻木,宋楚听着苏木清跟老太太表明非离不可的立场,并强调不是嫌弃宋楚不会生,而是痛恨她对少卿不用心……她忽然感觉到一个可怕事实,他们的婚姻或许真的走到了尽头。 手术室的门突然被打开,负责抢救的医生刚出来,江家人便团团将他围住,“医生,我儿子(孙子)怎么样?” “你们放心,病人已经没事了。”医生尽心解释,“刀虽然插的深,但幸好偏离心脏,我们已经做了处理,血也止住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去看他。”江奶奶问。 “待会儿护士会把他送到病房,你们就可以去探望了。不过现在麻药还没过,而且病人失血过多,比较虚弱,可能短时间不会醒。”医生正说着,手术室的门再次被打开,两个护工推着江少卿的病床出来,江家人立即迎上去。 苏木清和老太太一见到心头肉雪白如纸的脸瞬时泪如雨下,然后亦步亦趋地跟着护工都到病房。 宋楚看他们走远,也忙跟上去,可到病房门口时却被江奶奶挡在门外,“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这里不欢迎你。” 宋楚没想到他们会做得如此绝情,诧异地睁大眼睛,“奶奶……” “你也别叫我奶奶,我受不起。”老太太冷冰冰的嘲讽道。 江韵武无可奈何地站到一边,看到父亲也只是一言不发地进屋,便知道这事儿怕是无法挽回了。 暗暗叹口气,他上前安抚地拍了拍宋楚的肩膀,“楚楚,刚才你也听医生说了,少卿已经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爸,”宋楚拽着江韵武的袖子乞求,“我就进去看一眼,看到他我就走。” “你们俩呀。”江韵武吁口气,喟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爸,我知道错了,我现在就想去看看他……” ** 宋博彦从电梯出来,一眼就看到双目含泪、苦苦哀求的宋楚,他疾步走上前去,一把揽住她,“姐,咱们先回去吧。” “老四,我想进去看看他。” “想都别想。”江奶奶决绝地看了宋楚一眼,再对宋博彦说,“你来得正好,赶紧把她带走,别在这里吵到少卿休息。” 江家人的翻脸无情让宋博彦不爽,他蹙起眉头,厉声说,“奶奶,不管怎么说,我姐现在还是江少卿的合法妻子,在法律上是他最亲的人,你们有什么资格不让她见丈夫。” 江老太太平时飞扬跋扈惯了,别说晚辈,就是同辈的那些官太太见到她还三分礼让,突然被个孙字辈的呛声,气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你、你……宋家就是这么教孩子的吗?跟长辈说话连基本礼貌都没有?” “那江家呢?”宋博彦睨了眼宋楚左脸上清晰的巴掌印,毫不客气地顶撞回去,“江家的家教就是随便欺负人吗?” “老四……”宋楚怕气氛更僵持,赶紧去拉弟弟的手,“你别说了。” “姐,我说的都是事实。他们凭什么对你又打又骂?就算这日子真过不下去了,提离婚的也该是江少卿,轮不到他们说三道四。” “博彦。”江韵武先一声低喝,而后缓和语气说道,“奶奶刚才也是在气头上,才动手打了楚楚,我替她道歉……” “道什么歉。”老太太不满地反问。 “妈,你就少说两句。博彦说得对,这是少卿跟楚楚之间的事,你们就别瞎掺和。”江韵武说完,又心平气和地对宋楚说,“楚楚,现在大家情绪都不稳定,说出的话,做出的事都走极端,你也别放在心上。” “至于见少卿。”他回头看了眼病房里满脸警告的妻子,轻叹,“他现在还没醒,要不你晚上再来吧,爸保证,一定不会有人阻拦你。” 宋博彦刚想反驳,便被宋楚拉住。她朝他摇了摇头,“老四,别说了,我们先回去,晚上再来。”她明白,法律上她的确可以强行进入看江少卿,可是她现在还对这段感情抱有一丝希翼,她还想跟江少卿过下去,所以,不能跟江家人闹太僵。 “爸,我先走了。”宋楚说。 江韵武点头,“去吧,他醒了我给你打电话。” ** 他们从楼上下来后,宋楚并没有离开医院,而是找了医院的长凳坐下来。 宋博彦看她抱着腿,神情木然地看着远方,也不敢问发生了什么事。只好去附近的小卖部买了水和饼干塞到她手里,“多少吃点,二哥还要你照顾呢。” 宋楚捏着矿泉水瓶,惨然一笑,“照顾?他们恨不得我滚得远远的。” “姐,他们怎么想都不重要,关键还是二哥的想法。”宋博彦安抚道,“你放心,二哥那么爱你,不会听他们唆摆的。” 他还爱她吗?宋楚问自己,第一次,答案是不确定。 ** 天色渐黑,医院里橘黄的路灯亮起来,宋楚最近很容易犯困,尽管强打精神,可到后来还是靠在宋博彦肩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感受到裤袋里的手机震动时,她霍地睁开眼睛,迅速摸出手机,看到号码,嘴角微翘,“爸,是不是少卿醒了?” 江韵武嗯了声,“他醒了,第一句话就是说要见你。” 听到江少卿醒来要见的第一个人是自己,宋楚不安的心有了些许镇静,她爽快地答了声好,跟宋博彦交待了几句,便往住院部跑。 江家两个女人见到她仍是一脸不爽,奈何儿子指名非要见他,还威胁见不到就不喝水,不吃药,她们也只得妥协,不过对于宋楚的恨意似乎又多了一分。 宋楚草草跟江家长辈打了招呼便进入病房,江韵武在接到儿子暗示后,将一干人连哄带拉全隔绝在门外。等众人都出去了,她才慢慢走过去,坐到床沿。 江少卿的眼睛微微合着,不羁的黑发覆盖住微锁的眉心,惨白的双唇紧抿着,因为失血过多,样子看起来十分憔悴。似乎是感觉到她的到来,他慢慢抬眸,深邃如潭般的墨眸注视着她,未移开半毫。 宋楚被看得不自然,别开头去,病房内一时沉默。良久,她听到他苦笑一声,“宋楚,我们离婚吧。” 第63章 长达一分多钟的时间里,宋楚呆若木鸡。她两眼直直地盯着双目微阖的江少卿,用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征询我的意见,还是通知我?” 问题一出,她竟被自己清冷镇静的态度吓了一跳,不该是这样的,她其实是想道歉,然后请求他原谅,她不想离婚,她想放下过去,好好跟他过日子。 江少卿也被她的反问弄得苦涩一笑,“算是、通知吧。” 他的语调低低缓缓,饱含说不尽的惆怅,听得宋楚的心蓦得抽紧,“如果我说不同意呢?” 对于她的答案,江少卿好像有些吃惊,片刻的怔愣后,嘴角才漾起嘲弄的笑,“你怎么会不同意?你不是一直想跟我离婚吗?” “那是从前。”宋楚情急地表态,“我现在不想离婚。” 江少卿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那急红的脸,仿佛要从里面寻找什么,良久,他轻轻叹口气,“楚楚,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伤害了我,很自责,又觉得我做了这么多,你应该有所回应,可是……”他别开脸,缓缓说出,“我要的不是愧疚和感动。” “曾经,我以为,哪怕你是可怜我,同情我才肯原谅我,愿意跟我一起,我也知足了。可渐渐地我发现自己越来越贪心,一方面我说服自己不要去管你出于何种目的才肯跟我一起,另一方面我又热切地渴望得到你的爱。” “是那种很纯粹的,女人对男人的爱。”他顿了顿,从喉咙里逼出,“就像,你爱罗忱一样。” “你又不是我,凭什么觉得我不爱你?”宋楚不服气地反驳,可心里也有疑惑。爱到底是什么?她对罗忱和对江少卿到底有什么区别? “因为我爱过人。所以我知道若你真爱一个人,那心里眼里会只有她。她的一颦一笑能牵动你的心,她的喜怒哀乐可以左右你的情绪。你会感受她的痛,甚至比她更痛,你能体悟她的悲伤,更恨不得代她去承受所有的苦痛。”他无力地笑了笑,“楚楚,你眼里没我,心里更没有。” 看她急于反驳,江少卿抬了抬手示意她听自己说完。“如果你眼里有我,就该信任我,会顾虑我的感受。不会遇到什么事都自己去解决,把我像无关紧要的人一样抛到一边,也不会为了所谓的补偿去见罗忱,更不会质疑我。” 他的指控像子弹一粒粒打到宋楚的身上,透过密密麻麻的弹孔钻进心里,令她也开始怀疑自己的感情。 难道,她真的不爱他?心里的不确定刚刚冒头,一个声音便强烈的抗议,“不,宋楚,你是爱他的。”可是,若然真的是爱,为什么不能做到全心全意?忽然间,她想起陈媚的话。 “江少卿,我想问你个问题。”她抬起头,认真地问,“你爱我吗?” 这一次,江少卿是真的笑起来,他的笑声从胸腔里发出,闷闷地回荡寂静的病房内,听得宋楚的心一抽一抽的跳疼。 宋楚就这么看着他笑得喘不过气来,看他笑得剧烈咳嗽,胸口的纱布又渗出淡淡的红色,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她咬着唇,冷声问,“有这么好笑吗?” 江少卿摆摆手,渐渐敛起笑意,“不,我没笑你,是笑我自己。” “我笑自己失败,全世界都看得出我爱你,唯有被爱的人会质疑我的感情。” “不是的,我没有质疑。”宋楚急忙辩解,“我只是想问你,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好,而是一个杀人放火,十恶不赦的人,你还会爱我吗?” 江少卿怔怔地凝视她,沉吟良久,坚定地回答,“会。” “为什么?” “你就是你,好的,坏的都是你,不需要想象。如果有天你真的变了,成为十恶不赦人,那我会更爱你。”他微微抬起下巴,望向天花板,一字一句的说,“即使全世界都舍你而去,我依旧会不离不弃。” 他的答案和陈媚异曲同工,宋楚震撼得说不出半句话,眼泪夺眶而出。在这一瞬间,她忽然好像理解了陈媚所谓的爱,那种越是全世界都舍弃他,越该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身边,支持他,鼓励他,陪他经历谣言、指责和处罚的爱。 也许今天她和江少卿的位置互换,她猜他一定会毫不动摇地选择相信和守护。想到这里,宋楚除了汗颜外,更多是急切地挽回这段感情。她吸了吸鼻子,问得迟疑,“那你、还能陪我吗?” 江少卿的心像被蜇了一下,软软地疼着。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随口一句话就能瓦解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防。可惜,下一秒,宋楚的话又将他打入冰窖。 “你放心,不管那些事是不是你做的,我都会说服自己不去在意,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她咬着牙,好似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这番话,那样吃力的表情让江少卿刚刚软化的防线瞬时又坚硬起来,甚至比原来还要坚不可摧。 他审视着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不疾不徐地说,“宋楚,你永远不明白什么是爱。” “不是的,我……” “你不要说了。”江少卿生硬打断她的话,“你回去吧,明天我会叫律师拟好离婚协议。” “不,我不同意。”宋楚焦急的吼道,“我绝不会跟你离婚。” “那咱们只有法庭见了。”江少卿冷冷的说。 宋楚惊讶地注视着他,不知是问他还是问自己的呢喃着,“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说过爱我吗?为什么连一次机会都不肯给我?” 她的质问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拉扯着他的心,生疼生疼的,挤压得他几乎不能呼吸。抬起手压住眼睛,可仍压不住眼泪,一滴滴的泪水顺着紧闭的眼角滑向两鬓,在枕头上晕出水渍。 “楚楚。”他的声音颤抖而哽咽,夹着浓浓的哀伤,“我累了,我的爱已经被你挥霍完了……” ** 宋楚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那间病房的,也忘记面对婆婆和奶奶一脸得意庆幸的笑和公公意味深长的叹息时,她摆出了何种表情,她满脑子里环绕的只有江少卿的那句话,“楚楚,我已经不想再爱你了。” 这句话远比不爱她来得更振聋发聩,如果他连爱她的想法都失去,她又怎敢奢求再拥有一次重头来过的机会? 昏昏沉沉地下楼,一出住院部就看见等候在门口的宋博彦。见着她,宋博彦立即迎上来,焦急地问,“姐,二哥醒了吗?他没事了吧?” 宋楚木然地张开嘴,“他没事了。” “那你怎么不在上面陪他?”宋博彦诧异。 宋楚抬起头,静静地直视她,然后猛扑进他怀里,泪水再也忍不住,倾泻而出。 一看她哭了,宋博彦立即慌了神,“姐,你别哭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她不回答,只把头埋得更深,整个肩膀一耸一耸地抽搐,宋博彦心里也跟着难过。他轻拍她的背,做无声的安抚,相等她哭够了再说,谁料她的泪水一发不可收拾,最后直接哭晕了。 ** 宋楚醒来时觉得头疼欲裂,喉咙更是火烧火燎的,难受得她发出轻轻的呻-吟。 “你醒了?”一道声音从左侧传来。 她吃力地扭头,宋博彦担忧的面孔映入眼帘。环视四周陌生的环境,她哑声问,“这、是哪里?” “我公寓。”宋博彦扶起她,将一杯温水抵在她唇边,“先喝点水吧。” 宋楚就着他的手咕噜噜灌下一大杯水,温热的液体滑过干涸的食道进入胃里,让她的身体也渐渐暖和起来。确定喉咙润泽,她才稍稍别开头,“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哭得太厉害,晕了过去。”宋博彦放下杯子,将枕头垫靠在她背上,“我不敢带你回宅子,就把你带我这儿了。” 宋楚嗯了声,身子软软靠向床头,眼睛四下打量一番,笑着调侃,“原来,你在外面还有公寓,都没听三婶提过。” “他们都不知道。”宋博彦浅浅一笑,“这是我的秘密基地,你可得给我保密。” “有金屋藏娇吗?”她问。 “怎么可能?”宋博语带不屑。 “怎么不可能,你也老大不小,三婶还点击着喝媳妇茶呢。” “我才不急。”宋博彦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我得等评上主任医师后再说,而且……”他稍停,悄悄瞄了眼宋楚,感慨道,“谈恋爱那么累,我不想折腾。” “谁说恋爱折腾?如果你遇到情投意合的人,那爱情是幸福美好的,不过……”宋楚顿了顿,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如果你遇到我这么一个没心没肺,不知好歹的,那一定会很辛苦。” “姐,你别这么说。”宋博彦自认嘴不笨,可现在竟挤不出半句像样的安慰。 “老四,其实你们都觉得我俩不合适吧。”宋楚忽然问。 宋博彦被问得一愣,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其实不瞒你说,我曾劝过二哥离婚,不过我们劝了也白劝,怎么都听不进去。后来,看到你俩好好的,我们觉得他的坚持和等待都是值得的。” 看她垂着头,若有所思,宋博彦轻叹口气,“姐,我不知道你们出了什么事,不过你要相信二哥他是爱你的。” “他要离婚。”宋楚倏地插话。 宋博彦接下来的话生生被卡在喉咙里,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宋楚,半晌才结结巴巴的问,“离、婚,他要跟你离婚?” “怎么可能?”他蹭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问,“二哥怎么可能舍得离开你?你不要听其他人的胡话。” “他亲口告诉我的。”宋楚平静地转述,“他说,他的爱已被我挥霍完,他累了,不想再爱我。” 听到这句话,宋博彦像泄了气的皮球,慢慢坐回椅子上。尽管没有亲眼所见,但他几乎能想象出江少卿说这些话时的样子,一定是眼角眉梢蕴着化不开的浓重哀伤,一定是每字每句都心如刀割。 作为旁观者,这段感情他看着都累,更苦况是身处其中一直付出的江少卿呢?忽然间,他有些明白江少卿的选择,可……他睨了一眼双眼红肿的宋楚,不禁腹诽,他妈的,爱情啊,还真是伤人的东西。 清了清嗓子,宋博彦劝道,“姐,你也别太伤心,二哥他可能在气头上,说不定过阵子就好了。” “不会的。”宋楚丧气地说。 “会的。”宋博彦强硬地反驳,并给出最朴实的建议,“他不是说累了吗?那以后就由你来付出和努力,用真心去感动他,让他改变主意。” “真的可以吗?”她不敢确定。 “当然。”宋博彦斩钉截铁地回答。虽然他不知道这个法子有没有用,但是,他坚信爱了那么久的人不会说放弃就放弃。 小剧场——全职太太 劳动节放假最后一天,宋楚回母校参加同学会。 几年不见,同学们的变化是相当大,原本最有经济头脑的从政混了个不大不小的官,那些读书时资质平平的竟创业做起了大老板……不过最让宋楚惊讶的是那个号称要做中国第一女强人的班长,居然毕业一年不到就嫁了山西煤公子,做起了全职太太,三年抱俩,生产报国。 宋楚听她张嘴闭口全是"我儿子,我女儿,我老公……"不禁哀叹,生活啊真是一把杀猪刀,活活把一个有为女青年变成了孩儿她妈。 回到家,宋楚窝在沙发上跟江少卿说起这事,感慨一番后还不忘表决心,“我是绝不会做全职太太的。” 江少卿一反常态,没有应和,反是若有所思,"其实,某种意义上,全职太太是挺不错的。" "什么不错?在家相夫教子,尽孝公婆?然后一天天变成黄脸婆,等老公好去找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吗? "宋楚愤愤地说完,忽然眯起眼,戳了戳江少卿的胸膛,"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也巴望我做全职太太?" 江少卿噙着笑捉住她的手,一个巧力把她带过来,趴坐在身上,缓道,"是挺想的。" 不等她发火,他接着说,"不过,我不是为了你说那些。" "那为什么?"宋楚好奇。 江少卿唇角弧度扬得更大,大手不规矩地滑倒她背上,哗啦一下,连衣裙的拉链便到了底,火热的唇舌也迅速跟上节奏,隔着胸衣含-弄起她的顶端。 "喂,你做什么?"宋楚急忙去推他,却被双手反剪在身后,让胸前的高耸更挺拔。 听着牙齿咬磨蕾丝的声音,宋楚敏感得窜起鸡皮疙瘩,而他故意用牙齿刮擦顶端的行为更是刺激得她连脚趾都蜷起来。 感受着小腹处越来越大的硬热,宋楚知道再不阻止,下一秒他非把她拆吃不可。 "等一下,老公"她用力往后仰,躲开他的折磨,气息不稳地讨饶,"老公,今天不行,我明天要跟领导去下面调研,得早起。" 江少卿苦笑着放开她的手,"看吧,这就是在职的痛苦。" 宋楚楞了半晌,脸轰地变红,嗔骂道,"下流胚子。" 看着那嫣红的小脸,江少卿下腹的火烧得更旺,"明天要早起"他问。“嗯。”宋楚答。 "看来,只能做一次。"他遗憾地宣布,接着不给她反对的机会,手已探进裙下,拨开微湿的内裤,准确找到两片贝肉间的嫩芽慢慢拈磨。直弄得她发出难耐的吟-哦,他才抬高她的臀,一举挺入紧致销-魂的蜜-穴。 当然,事实证明,江少对某些事,特别是次数的承诺是绝对不可信的。 半夜,当战场从客厅转到浴室,最后终于转回卧室大床时,宋楚毫无力气的趴在床上,被他托高的娇臀承受着一下快过一下的撞击,在房间里清晰得淫-靡的拍打声中,宋楚前所未有地庆幸自己没做全职太太,否则别说伺候一家老小,单是满足他家男人的兽欲就得让她蜕层皮。 还是上班好啊! 第64章 看宋博彦信心满满,宋楚虽将信将疑,但她更清楚如果不努力,那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他们之间就是真的就完了。 下定决心,她当夜便打电话向领导请假。这些日子,宋江两家的事在政界闹得沸沸扬扬,处长深知作为当事人,她的压力不言而喻,其实就算她不请假,他也想劝她休息几天,避避风头,“小宋啊,你就放心去吧,单位的事情你不用挂心,我们都会安排好的。” 第二天,宋楚起早赶去菜场。昨晚老四告诉她,手术后喝点鸽子汤有利于伤口愈合,虽然猜到江家应该也会炖,可她就是想做点什么来安抚糟乱的心。 宋楚平时几乎不做饭,来菜场更是少之又少,在里面转悠一圈都没找着卖鸽子的,打听下才知道原来活禽不在棚内卖,而是在菜场后专门的活禽交易市场。 她踮着脚,踩过脏湿的水泥地,总算找到卖鸽子的地方,可还没走到摊前就被刺鼻的腥臭熏得作呕,压了又压好歹没当场吐出来。 “老板,给我一只鸽子。”她左手挡住鼻子,右指了指笼子里扑腾的白鸽。 胖胖的老板麻利地打开鸽笼,逮出一只叫得最厉害的,嘴一咧,露出满口黄牙,“就这只吧,要杀吗?” 宋楚用力点头,把鼻子捂得更紧。 老板看她那样,宽容地笑了笑,把鸽子扔给里面的小工,再打趣道,“闻不惯味儿吧?我们可是都习惯了,还觉得香呢。” 宋楚难为情地扯扯嘴唇,“没有,只是我有鼻炎,对毛发过敏。” “这样啊!那你站那边等吧,好了我叫你。”老板好心地说。 宋楚递给他一记感激的眼神,往边上退开了几步,不过再怎么退,周围仍有各式各样的禽类发出的叫声,活禽温热的膻味和宰杀带来的浓重血腥一阵阵飘来,袭击着她的胃。 好不容易熬到老板叫她,她赶紧付钱,飞一般逃离。一路上,她大开着车窗,吹了满脑袋的风,胃才消停一些。 回到家,她把杀好的鸽子拎到厨房,正准备清洗,刺目的猩红液体瞬间让她记起江少卿胸口的血,心倏地被扼住,连同胃里也开始抽搐,不过,在吐出来之前,她还记得把鸽子拎开。 昨晚到现在她一直没吃东西,吐到最后连黄疸水都吐了出来。接了水簌簌口,确定嘴巴的苦味淡去,她才强大精神,照着昨晚下载的菜谱,将鸽子焯水、去油,下锅,炖汤。看到炖锅煲汤指示灯亮起,宋楚又去房间里收拾了一些江少卿的东西,准备一并带到医院。 等一切弄妥,宋楚开车前往医院,一路上她给自己打了许多预防针,提醒自己不管待会儿奶奶和婆婆的话多难听,不管江少卿的态度多恶劣都不要放在心上,哪料到,人家压根不给她看冷脸的机会。 宋楚捧着汤,站在人去房空的病房门前傻了眼。正在打扫房间的护工抬头见到她,热心提醒,“小姐,你是不是走错病房了?” 宋楚退后一步,再次确认房间号,623,没错啊,昨天江少卿的确是住在这里啊。难道是去做检查了? “请问,昨晚住在这里的病人去了哪里?”宋楚问。 护工停下拖地的动作,“是那个中刀的男病人吗?” 宋楚赶紧点头,“是的,他是去做检查了吗?” “哪里呀,人家早就转院了。”护工脸上燃起八卦的火焰,“听说他是高干子弟,怎么可能住咱们这种区医院,昨晚连夜就转到大医院了。” “转到哪里去了?”宋楚急切地问。 护工摇了摇头,“不知道啊,我只听到昨天值夜的人说,那阵仗挺大的,来了好多医生,连我们院长都亲自来了。” 她话落才注意到宋楚怀里捧着的保温桶,不禁好奇,“您是他什么人,来看他的吗?怎么,他转院没告诉你吗?” 宋楚张了张嘴,把我是他老婆的话生生咽回去。说出来会不会很可笑,身为他的妻子,她竟然不知道丈夫转院了。 轻声道了谢谢,宋楚抱着东西一步步走出住院部。坐回车里,她望着氤氲模糊的挡风玻璃,恍然发现眼泪已流了满面。 用纸巾擦了擦脸,宋楚打电话给宋博彦,“老四,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少卿他转到哪家医院了?” “转院?他连夜转院了?”宋博彦吃惊地问。 宋楚轻轻嗯了声,“你查到打给我吧。” 宋博彦的电话回得很快,原来江家把江少卿转到了海军总院,把问来的病房号报给宋楚,又交待鼓励一番,不过临挂电话时,他忽然又说,“姐,你也别太委屈自己。” “跟他比起来,我做的这些哪里算委屈?”宋楚脸上挂着笑,心里却又苦涩的液体缓缓流淌。 放下电话,她直奔海军总院,按照宋博彦的指示来到干部病房,楼下的警卫见到她,习惯性地阻拦,“小姐,这里是高干病房,请问你探望哪位?” “我是412病人的家属。”她如是说。 “412?”警卫重复了一遍,然后侧头看向另一名战士,小声嘀咕,“是不是上头交待那个412?” 那战士迅速翻了下岗亭里的笔记本,朝他点了点头。 拦路的警卫一看,便对宋楚说,“小姐,请问你的姓名。” 宋楚以前也来这里探望过病人,虽然干部住院部守卫森严,但只要能准确报出房号基本都能进去,今天专门问姓名,她直觉不妙,不过还是老实说,“我叫宋楚。” 警卫说了句“你稍等”,便走到岗亭打电话,没多会儿他又走回来,抱歉地说,“对不起,小姐,412的病人谢绝来客。” “我不是客人。”宋楚生气地说,“我是他老婆。” 她的答案让警卫略略吃惊,不过还是公事公办地说,“我已经通报了,不过病人和家属说不想见你,另外,他们请我转告你,不要再来了。” “是病人亲口说的,还是其他人?”宋楚不依不饶。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们打到护士站的。” “同志,你能帮帮忙,叫护士站通报他本人吗?”宋楚请求道。 警卫无奈地看着她,“小姐,这个超出了我们的权限,您别让我为难好吗?”其实,他都没好意思告诉她,刚才护士站的原话是,“以后这个人再来,一律挡在门外。” 望着近在咫尺的电梯,宋楚连哭都哭不出来,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儿?她不过是想挽回这段感情,为什么他们连一次机会都不肯给? 拖着沉重的步子,宋楚离开住院大楼,随便找了张长椅坐下,一坐就是一上午,怀里的汤已经从滚烫变成了温热,□在外面的手和脸也被冻成了胡萝卜。 ** 宋博彦做完手术,火急火燎地赶来海军总院,车子往地下停车场开时,一侧头就看见缩在椅子上发呆的宋楚。他一个急刹,也不管这里能不能停车,便跳了下来。 “姐,你怎么坐在这里?” 宋楚抬头,看清是弟弟,又把头埋回膝盖。 宋博彦看她双手通红,心疼地将她扯起来,“先去车里,外面这么冷,别冻坏了。” 宋楚摇了摇头,不肯动。 见她这样,宋博彦有气又急,看了她手里死抓着的汤,心下明白,不禁愠怒,“他们是不是不让你见到人?” 宋楚微微颔首,忽然想到什么,将怀里的汤递给宋博彦,“老四,他不见我,应该会见你,你帮我把这个送进去吧。” “他们凭什么啊?”宋博彦低吼道,“江家也欺人太甚了吧。”说罢,强硬地扯起宋楚的胳膊往院部拽,“走,我带你进去,我倒要看看谁敢拦咱们。” 见弟弟气得脸都红了,宋楚急忙抱住他的手臂,哀求道,“老四,你别闹。” “姐,我不是闹。你是他老婆,他们凭什么不让你见他,他们当这是旧社会呢?还棒打鸳鸯?” 宋楚摇头,嗫喏,“不,这都是我的错,他们生气是正常的,不怪他们。” 她委屈求全的样子让宋博彦心里很不是滋味,“姐,你别这么说。老话讲,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跟二哥走到今天,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算了,现在不管谁对谁错了。”宋楚强颜欢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去吧,帮我把东西拿进去。” 宋博彦注视着她笑得像挂了面糊的脸,长长吁口气,“好吧,那你去车上等我。”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连宋博彦也被拒在大门外,江家逐客令里除了宋楚,还包含所有宋家人。宋博彦看了看手中的保温提篮,担心这东西拎出去宋楚一定深受打击,于是心一横,将保温桶扔在了大厅里垃圾桶上。 宋楚见他那么快就回来,讶异地问,“怎么这么快?他们是不是……” “没有,他要去做检查,我就先出来了。”他搓了搓手,说出善意谎言,“不过,汤我已经给他了。” “那他说什么了吗?”宋楚捉住她的手,着急地问。 “没说什么,就叫我先放下。”宋博彦看她眼中的光亮渐渐暗下去,忙补充道,“不过,我看得出他挺高兴的。” “真的吗?”宋楚的眼睛又亮起来。 宋博彦干干地嗯了声,急忙转移话题,“姐,我下午还有会诊,咱们先走吧。” 宋楚点点头,临开车时又说,“老四,以后你能不能帮我送汤?” 她脸上殷切的期盼让宋博彦动容,明知做不到,仍然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回到医院,他便打电话给周延和瞿白,江家不见姓宋的,总不至于把所有访客都拒在门外,两人一听说还闹出这么大的事儿,难免戚戚焉焉感慨一番,不过都很爽快地答应了送汤任务,并保证会在适当的时候“旁敲侧击”,帮这对纠结的夫妻点点火。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这群人就重复着这样的事儿:宋楚起早一趟趟跑菜场,忍着恶心和呕吐的欲望变着方给江少卿做各式各样的汤,而宋博彦则每天准点去她公寓拿走保温壶,再送给周延或瞿白,让他们带去医院。 江家曾讶异过两人轮番送汤的行为,“瞿白啊,你和小六怎么每次都带汤来啊!” 瞿白将浓郁的汤倒进碗里,打着哈哈,“这不是我家老太太说看病人最实际的不是鲜花水果,是汤汤水水嘛!” “这倒是。”苏木清接过汤,闻了闻,“别说,你家厨子的手艺是真不错,这汤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熬的。你回去呀,替我好好替谢谢她。” “好。”瞿白爽快地回答,接着又问喝汤的江少卿,“二哥,你觉得呢?味道怎么样?” “挺好,好像比前天送来的更合口。” “那是,前天你说稍微浓了点,我回去马上就告诉老……老保姆。”瞿白咳嗽着顺过气,暗自庆幸,幸好反应及时,要不就说漏了嘴。 这些天,他和周延可是领教了江家的强硬态度。那天,他只是旁敲侧隐地说了声,“其实二嫂也挺关心少卿哥的”,就被老太太生气地拉到门口,一顿教训,“以后在少卿面前少提她,什么二嫂?少卿都已经准备跟她离婚了。再说,我们江家可留不下这种会拿刀子捅老公的媳妇儿。” 瞿白当然不敢把这些话转述给宋楚,只是在宋博彦面前提了句,“老四,我看这事儿不好解决,奶奶和苏阿姨态度挺坚决的,至于二哥……”他顿了顿,回忆起那天提到宋楚时江少卿的表情,无奈地叹口气,“他好像真的伤透了。” 宋博彦自然心知肚明,可见识了宋楚的执着,他实在不忍心打击她,只得继续干着这欲盖弥彰的活儿,偶尔也会小心试探,“姐,我说万一啊、只是万一,二哥他翻不过去这道坎你要怎么办?” 正在装汤的宋楚动作滞了一瞬,随后轻轻笑了笑,“他能为我撑三年,我为什么不行?” 其实,如果没有意外,宋楚将继续扮演田螺姑娘,默默辛勤付出,可这一切全终止于午夜的电话,“姐,你快赶来医院,二叔脑出血,正在抢救……” 第65章 去医院的路上,宋楚突然恍觉最近跟医院还真是有缘,不说跑医院的次数,单是医院的个数估计也很可观。 半夜里的路并不堵,赶到医院时,手术室外只有宋博彦一个人。见她来,立马言简意赅地说明了事情发生的经过。原来凌晨时,正在值班的他接到高时江电话,叫他立即通知家人,说宋一鸣二次出血,情况还比较严重。他一边打电话,一边火急火燎地往这边赶,本想跟着进手术室,可到时人早被推进去,他只能等在门口干着急。 宋楚听他说完,努力让声音平静,“通知家里人了吗?” “通知了,我爸他们正带着爷爷奶奶过来。”他怎敢隐瞒,短短一小时不到,医院已连送了两次病危单。作为医生,他也很清楚二次出血的危险系数有多大,死亡率有多高。 两人各自站在一边,都不说话。忽然,手术室的门在一片静寂中毫无征兆地被拉开,宋楚反应快,两个箭步上前,拽住为首的高时江问,“高叔,他怎么样?” 很遗憾,这一次高时江没有露出浅浅的笑,也没有说那句令人欢欣的“已经脱离危险期”,而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出她最不愿意听到的经典对白,“楚楚,我们尽力了。” “高叔?”宋博彦投去一个征询的眼神。 高时江微颔首,有些不敢看宋楚惨白的脸,只好朝宋博彦说,“已经送到病房,你们去跟他告个别吧。” 眼泪猝不及防跌出眼眶,宋楚捂着嘴,想抑住哭声,却捂不住汹涌而至的泪水。高时江看她这样,心下难过,大手揽过她的肩膀,语调微微颤抖,“楚楚,去吧,他应该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 站在加护病房门前,宋楚居然失去进去的勇气,她紧紧抓住宋博彦的胳膊,“老四,我害怕,我不敢进去。” “姐,别怕,有我呢。”宋博彦揽紧她,半拖半拽地将她拉进房间。 病床上的宋一鸣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身上插满了管子,一旁的监测仪微弱地搏动着,护士早被打了招呼,见他们进来,便凑到他耳边连声唤着,“宋一鸣,你女儿来看你了,你醒一醒。” 原本正在昏迷的宋一鸣似乎真的感应到她的呼唤,吃力地睁开眼睛。护士见他醒了,忙朝宋楚招手,“快过来,你爸醒了。” 宋楚是被宋博彦推过去的,她僵着身子,手足无措地看着奄奄一息的宋一鸣,眼泪连成一串珠子,簌簌落下。 宋一鸣想抬手,可无奈只能翘起手指,宋楚见状忙一把握住他的手,跪倒在床边,不知是安慰他,还是说服自己,“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由于颅内压增高,宋一鸣的舌头已不听使唤,张嘴啰啰说了半天,吱吱唔唔的声音全罩在呼吸罩里。赶来的高时江见况,便指示护士把面罩去掉,宋楚这也才辨清他模糊的话。 他说,“乖,别哭,爸爸没事。” 宋楚用力点头,咬着唇逼回眼泪,继续听他含糊不清的交待,“我死了,你不要把我和你妈妈葬在一起,她爱干净,我那么脏,她会嫌弃我的。” “你就给我找块地,能看到她,又不要吵到她。” 宋楚更用力地点头,“好。” 宋一鸣大口大口地呼吸,胸腔一上一下的起伏着,“楚楚,爸爸对不起你。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照顾过你,让你没了妈妈,连爸爸也没有了。” “你不要说了。”宋楚看他每说一句话都要喘上好几口气,心疼难抑。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是为什么都要等到死时才来番悟、忏悔呢? 宋一鸣却似乎没听进去她的话,还握紧了她的手,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充满祈求,“楚楚,你能不能叫我一声爸爸?” 宋楚想点头,想开口叫,可喉咙就像被扼住一般,硬是逼不出那两个字。下一瞬,抓着她的手蓦地箍紧,那种紧是垂死之人想要抓着人世最后一根稻草的惊慌、恐惧,宋楚还来不及去想发生了什么,一旁的监护仪已开始疯狂尖叫。 高时江火速上前,想把宋楚拉到一边,无奈宋一鸣拽得太紧,压根分不开。于是,宋楚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急救,看着他们用一个类似舌头的铁东西撬开父亲的嘴,再把一根拇指粗的管子□他的肺里…… 听着父亲喉咙里发出的咕咕声,她再也控制不住地嚎啕出声。就像个孩子一样,抓住宋一鸣的胳膊声嘶力竭地嚷着,“你醒过来,你不说对不起我吗,你还没补偿我,你不能死……你不是要听我叫你爸爸吗?你不醒怎么听得见我叫你?” 那一声声凄厉的哭声撕扯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高时江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忙吩咐护士将两人的手掰开,把她带出去,宋楚却死活不肯撒手,连昏迷中的宋一鸣也仿佛感同身受,将她箍得更紧。 赶来的宋家人一进门就看见这幅生离死别的画面,女人们都失声痛苦,男人们也掩面而泣,可惜,再多的挽留都抵不过生老病死,随着那长长的滴声,宋楚明显感觉到捂住自己的力道在渐渐消失,最后他的手臂从她的手掌里滑脱,重重垂在床上。 “爸!”宋一鸣期盼已久的呼唤响彻病区,可惜,他再也听不到了。宋楚把那依旧温热的手贴在脸上,喃喃自语,“爸,对不起,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周遭的声音渐渐模糊,画面也在飘忽,下一秒,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宋楚是被满室的光亮扰醒的,她抬起手想遮住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却发现手背上贴着纱布,看样子应该是打点滴留下来的。 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没看到人,昨夜的记忆也渐渐归位,那种钻心噬骨的疼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疼得她连哭都忘记了,最后只能睁大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天花板。 听到开门声时,她扭过头,透过床栏的空隙看卿来人,忙挣扎着爬起来,“舅舅?你怎么来了?” 楚正元疾步走到床边,将她扶起来,“昨夜接到你大伯电话,就连夜飞过来。” “那外公外婆呢?他们也来了吗?”宋楚问。 “暂时还没告诉他们,你外公腿脚不好,来来去去也不方便。”楚正元说。 宋楚赞同的点点头。自从舅舅调任Z省,为了照顾二老,就将他们一并接过去,这Z省到B市三个多小时的飞机,两位老人家的岁数真是经不起这样折腾。 见她沉默不语,楚正元轻拍她的头,“楚楚,你已经是大人了,要坚强点。而且……其实相比一辈子瘫在床上,这样对你父亲来说何尝不是解脱。” 宋楚没有说话,只将头靠进舅舅的胸口,若有所思。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宋一鸣在世时就不只一次说过,与其拉屎撒尿全要人照顾,不如一死来得痛快,可是,她俗话不说好死不如赖活吗?只要活着总归有希望。 楚正元见她不说话,也不多言,舅甥俩就这么静静地待着,忽然楚正元像是想起什么,轻轻拉开宋楚,眉峰微挑,“少卿呢?他怎么不来陪你?上次不是听你外公说你们已经合好了吗?” 被问到江少卿,宋楚的眼泪流得更凶,她抿了抿唇,哽咽道,“我们吵架了。” “吵架?”楚正元眉头拧得更紧,“就算吵架也要分个轻重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跟你置气,我得好好说他一顿。” 楚正元说着便拿起电话朝门外走,宋楚看着他渐行渐远,没有阻拦,甚至在心底里希望舅舅能联系到江少卿,她现在真的太需要他了! ** 话说楚正元拨江少卿电话,可电话嘟很久,却一直没人接,他一气直接将电话打给江韵武,“我说老江,你儿子怎么回事儿?老丈人过世了,他还端着少爷脾气跟楚楚生气,像什么话?” 江韵武正跟团到美国考察,这会儿是当地时间的晚上,一行人正在用餐,他用了好会儿才理清楚正元的话,然后霍地站起来,“你说什么?一鸣他过世了。” “你不知道?”楚正元诧异。就算宋家在哀伤中没顾到通知,可宋一鸣部里连夜就成立了治丧委员会,按理相关有人早就该被通知到,他昨夜在宋家电话后不就便接到了委员会的告丧电话。 “我真不知道,我昨天刚从夏威夷飞到纽约。”江韵武赶紧解释。 楚正元也不再追究他知不知情了,只厉声说,“那你现在知道了,还不赶紧叫少卿过来。” “这……”江韵武为难地张嘴,“少卿怕是过不来。” 这下楚正元是真生气了,连名带姓地叫着,“江韵武,你什么意思?感情你儿子也在美国?” “不是,老楚,你听我解释。”江韵武忙不迭地说,“少卿他现在也在住院,我走时还不能下床呢。” “住院?出了什么事?” 江韵武叹口气,斟酌再三才走出包厢,缓缓说,“他胸口中了一刀,也是刚从鬼门关里捡回来半条命。” “中刀?谁干的?”楚正元刚问完,立即反应过来,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试探,“楚楚?” “少卿说不是她,可当时屋子里只有他俩。”江韵武说道。 楚正元侧头看了眼紧闭的病房门,头微微胀痛,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虽然知道强人所难,楚正元还是在临挂电话前提了要求,“老江,不管怎么样,他俩还是夫妻,楚楚现在是最需要人的时候,我希望少卿能多多体谅。” 江韵武自是连番说好,结束通话立即打给苏木清,“木清,老宋他昨晚走了。” “我早知道了。”苏木清不冷不热地回答。 “早知道?”江韵武扬声,“那你怎么也没告诉我一声?”早上到纽约时,他曾打电话回家报过平安,电话里她丝毫没提这事儿。 “告诉你有什么用?你又赶不回来?再说,不是有治丧委员会吗?” 江韵武被妻子冷淡的态度惹得直冒火,“苏木清,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先不要说咱们两家现在还是亲家,就是冲着我和一鸣多年的老友交情,你也该通知我啊!就算我赶不回来,我也要打电话给他们表示一下啊。” 苏木清难得被老公吼,一时乱了神,“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想你……” “你就是故意的。”江韵武气急败坏地打断她的辩解,“我还不清楚你心里想什么,你不是怕我知道,是怕儿子晓得了赶去见楚楚吧?” 被说中心事,苏木清面红耳赤,可还在嘴硬,“我有什么好怕的,你别说得我多恶毒一样。” “我看你就是恶毒。”江韵武不客气地顶回来,“你和妈做的那些事真当我不知道啊,我就不明白,妈年纪大了糊涂,你一个国家干部怎么也净干蠢事儿。” 被丈夫连番数落责备,苏木清气不打一处来,“我蠢?我再怎么蠢也没你蠢,当年你明知道她不能生……” “不能生怎么了?”江韵武吼道,“不能生是她的错吗?同为女人,你不同情体谅她,反而去责备她?你有没有想过身体不好,她比谁都难过?” 江韵武的一席话就像一根针戳中了满是怨气的苏木清,让她慢慢泄了气,“我还不是为了你们江家。” “木清。”江韵武听出她话里的委屈,也缓了缓语气,晓之以情,“我知道你的想法和顾虑。孩子,有当然最好,没有那也是咱们的命。再说现在医学日新月异,指不定那天这个问题就解决了。” “可是……”苏木清顿了顿,语带不甘,“我也不止因为孩子的事,我是心疼咱儿子,他掏心掏肺地对她好,咱不求她回报,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少卿辛苦多年打下的事业和声誉一夕之间就毁了,这都不说,她还动了刀子。”想起那天的情景,苏木清仍心有余悸,“韵武,你不知道,我现在想想都后怕,那天要不是我发现手袋忘在家里上去拿,儿子说不定就失血死了。” 夫妻多年,江韵武何尝不知道苏木清的想法,轻轻叹口气,他劝道,“木清,不管分也好,和也罢,都是他们的事,咱们做长辈的不要去干预,让少卿自己去做决定,别让他以后恨你。” 苏木清怔愣,她知道老公绝非危言耸听,只是,她咬了咬唇,吞吞吐吐地说,“少卿昨晚已经准备好离婚协议,律师今天会送过去。” 第66章 宋楚这厢急切期盼舅舅能叫来江少卿,哪知舅舅没回来,倒是等来了律师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男人用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说,“宋小姐你好,我是江少卿的代表律师,张爽,全权负责你们的离婚案,你现在方便吗?我想跟你谈谈细节?” 宋楚愣在床上,脸色白得像纸,过了很久才攒起一点力气,回答律师的问题,“我在医院,你过来吧。” 楚正元进屋看见的就是握着手机发呆的宋楚,他缓步上前,带着点责备,“你这个傻孩子,发生那么多事,怎么也不告诉舅舅?” 宋楚咬着唇没回答他的问题,半晌后才抬起头,缓道,“舅舅,当初你和外公为什么同意我和他的婚事,是因为我不能生吗?” 楚正元有片刻的惊讶,不过随即恢复常色。他伸手摸了摸宋楚柔软的长发,“傻丫头,我们只是想替你选一个真心疼你、爱你的人。” “特别是你外公。”楚正元顿了顿,缓缓讲述往事,“当初,我和你爸是顾虑到你的身体,所以想替你找一个不在意孩子的男人,但你外公却不肯,坚持要找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人。” “你外公是怕你妈妈的事情重演。他固执地认为,她是因为太爱一鸣才会冒险去生孩子,所以当得知你跟她有类似情况时,他说,宁愿找你爱你的,也不要一个你爱的。”楚正元叹息。 “那外公为什么觉得他会爱我,而不会像我爸那样?”宋楚抽噎道。 “其实,关于这一点,我们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当年少卿在门外跪了一天一夜,后来跟你外公关在书房聊了几个钟头,你外公就同意了婚事。”楚正元说完,轻轻叹口气,“楚楚,其实,爱不爱你,我们外人无从判断,最关键的是你自己。这么多年过去,你有没有问过自己,你从前真的没爱过他吗?” 宋楚垂下头,绞着手指。到了今天,她不得不承认,对这段婚姻的抵触不单单来自于江少卿的强占,更多的是家人的逼迫。 这些日子她常常问自己,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她嫁给罗忱,就一定会幸福吗?不能否认,他们互相爱着对方。可是,不同的成长背景让他们在恋爱时就常常产生分歧,会为了一点小事吵架,也会为了互不认输,赌气冷战一两个礼拜,而每一次先道歉妥协的总是宋楚。她也曾多次在和好后委屈地抱怨,“你为什么都不来哄我呢?下次再吵架,你来哄我,好不好?”但仔细回忆,好像除了分手那次,他从没有主动服软过。 宋楚不是没委屈过,不过青春年少的年龄对婚姻和未来总充满期待,她坚定地认为,结婚后,她就能慢慢改变罗忱,让她成为自己“喜欢的那样。” 然而,直到前不久,她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始至终她“喜欢的那样”就是“江少卿式”的,懂她、包容她、宠她、迁就她。只是当这个最标准的模板成为他丈夫时,她却强硬的抵触,那种感觉就像被硬逼着吃自己最喜欢的巧克力,再多的喜欢都被不甘侵占。 楚正元看她眉头越蹙越深,心软下来,大手顺了顺她的头发,“楚楚,从长辈的角度看,少卿的确是个好丈夫,我们相信只要你乐意,他一定会用尽全力给你幸福,不过……” 他稍停,话锋一转,“你是我们的宝贝,如果这段婚姻真的走不下去,也不要为难自己,无论你做什么决定,舅舅一定支持你。” “舅舅。”宋楚哽咽地抱住楚正元的腰,泪水涟涟,“我知道,我现在都知道了,可是,来不及了。” 楚正元以为他担心的是伤了江少卿的事,忙安抚道,“怎么会来不及,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偶尔脾气上来动个手也是可以原谅的,你舅妈年轻时还挠花我脸呢。” 原本正伤心的宋楚被他一说,忍俊不禁,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后只能含泪抱住他,听他不疾不徐地教导,“人不怕犯错,关键是错了能改正。既然你已经知道问题所在,就去找他,请他原谅,你们还年轻,从头开始也不晚。” 原谅?他真的会原谅自己吗?想到刚才律师的电话,宋楚悲从心来,她曾跟江少卿提过无数次离婚,可没一次付诸到行动,他只说了一次,却动了真格,或许,他的爱真的被挥霍尽了。 这段婚姻,还能挽回吗? ** 楚正元离开后不久,律师就到了,很年轻的一个男孩儿,黑框眼镜遮住依旧稚嫩的眸子。简单自我介绍后,他从公文包里抽出几张纸递给她,宋楚看着那硕大的几个字——离婚协议,心下一寒,背脊里蹿过冰冷刺骨的风。 “宋小姐,我给你解释下内容吧。”张爽努力无视她眼中的悲凉,“财产方面,江先生把名下境内外所有不动产全都留给你,现金一半归你,股票方面所有盈利的也给你,另外,他公司40%的股票也属于你……” 宋楚一项项听着,隐忍的眼泪终于不堪重负落下来,一滴滴落在纸上,模糊了字迹。他这样的分配方式无疑就是把所有家当全留给了她,就算走到离婚这一步,他还是要保障她的衣食无忧。这哪里是不爱她?笨蛋,他们都是笨蛋。 张爽念完,抬头一看,对面的女人早已哭成泪人。心微微悸动,他清了清嗓子,“宋小姐,详尽内容在文件里有说明,如果没有问题,你签字后就会生效。至于产权、股权渡让,我会……” “我不同意。”宋楚低而坚定的话打断他公事公办的絮叨。 张爽愣了瞬,不过依旧专业地问,“宋小姐,恕我直言,这份离婚协议对你百利而无一害,如果……” “我说,我不同意。”宋楚更大声地重复了一遍。 话说张爽虽年轻,但入职以来也接触过不少离婚案。一般情况下,的确很少有人会爽快签字的,不过他倒是第一次遇到像宋楚这样平静反对的。 “宋小姐,你是不是有其他想法?”张爽尽职地问。毕竟嘛,谈离婚谈离婚,不谈怎么能离。 看宋楚竟然点头,张爽喜从心来,可惜喜悦的滋味还来不及传导,她的话又让他失语。 “根据新婚姻法规定,夫妻协议离婚的前提是婚姻存在事实破裂。而我们不存在这个问题。她抬起头,目光如炬,“我爱他,而他一样爱我。” 张爽傻眼了,用了一分钟才回过神,“可是,这是江先生主动申请的离婚。” 宋楚将手上的文件递还给他,含泪轻笑,“张律师,你觉得我丈夫拟了这样一份明显失偏颇的财产分割是不爱我吗?还是,你认为他可能存在婚姻过失,所以给我补偿?” “这个……”张爽迟疑了,不敢给出任何答案。如果是前者,那离婚的前提便不成立,如果是后者,那离婚的主动权在女方。这可真让他左右为难。 原本师傅把案子交给他负责时,他还乐呵,心想这么多财产,单是抽点律师费就够付个小套的首付,那料到遇上个不闹不吵却更烦心的女事主。 宋楚见他被问住,没再咄咄逼人,而是笑道,“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了一趟。” “宋小姐,其实你们的关系已经破裂,你没必要……” “张律师,请注意你的言辞。你是从什么地方断定我们的关系破裂?”宋楚仰起下巴,怔怔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再重复一遍,我爱他,他也一定爱我。” 张爽被她斩钉截铁的话震得哑口无言,最后只得悻悻地收拾东西离开。临走前,他忽然转过身,问出心中的疑虑,“宋小姐,冒昧问一下,您是学什么专业的?” 宋楚唇角微翘,“法律,P大法律系,罗心萍教授是我的论文指导老师。” 艹,张爽欲哭无泪,他就说嘛,能利用名词解释实现定义转换的人一定不是常人,感情这新婚法的主要起草者就是人家老师啊! 好吧,回去,他必须得告诉师傅,这生意不好做。 律师前脚刚走,宋楚后脚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床上。别看她刚才好似信心满满,可天知道被子下的脚在一直颤抖,她能打发走律师,并不是她有多本事,也不是那律师好糊弄,她最大的制胜法宝还是江少卿,因为他拟了一份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问题的离婚协议,只因为时至今日,在他说心死后,他的心里还是有她。 如果说之前频频受挫让宋楚有过动摇,但在看到这份协议后,她又坚定了决心,正如她告诉律师的,她爱他。哪怕他现在暂时不爱她,她也将用尽全力去挽回这段婚姻。 ** 张爽回去后将宋楚的话原封不动转述给江少卿,后者从头到尾都沉默地听着,唯有那握得泛白的手透露出汹涌的情绪。 她说她爱他?她真的爱他吗?不是因为感动,不是因为内疚?他不敢想,更不敢去问,因为在宋楚面前,他永远是个胆小鬼。 张爽看着眉头越拧越紧的江少卿,小心提议,“江先生,如果你真的想离婚,其实可以……” “不用了。” “啊?”张爽张大嘴,惊讶的问,“你说什么?” “张律师,辛苦你了。”江少卿抬起头,淡淡地说,“离婚的事,以后再说吧。” 第67章 宋一鸣的丧礼简单而不简约,前来吊唁的都是生前亲朋好友,一般同事下属全被委员会谢绝了。一来宋家正值多事之秋不愿大肆铺张,二来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宜搞得过于浓重。 出殡那天,大雨如注。宋楚捧着遗像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的是端骨灰盒的宋博彦。按理,这个位置应该是江少卿的,可是,他并没有来。那天,律师走后,宋楚怀着忐忑的心情,鼓起所有勇气给江少卿打过电话,不过除了单调乏味的嘟嘟声,没有其他回应。 出殡前一天,宋博彦大动肝火,直接杀到医院,说捆也要把他捆过来,可惜赶到时发现他早就出了院,至于去了哪里,江家的两个女人当然不肯说。从美国赶回来的江韵武深表歉意,“楚楚,这些都是奶奶的注意,我们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而且少卿压根不知道你父亲过世的事。” 对于公公的解释,宋楚苦涩一笑,知不知道又如何,她只清楚,他不想见自己,否则怎么会不接她电话,不主动联系她呢? 按照宋一鸣的遗愿,宋楚在母亲墓地的后方挑了一块地做他最后的归宿。整个下葬仪式中,宋楚一直无声落泪,舅妈和三婶一左一右将她夹在中间,“楚楚,想哭就哭出声来吧,别憋在心里。” 宋楚死咬唇瓣,摇了摇头。她记得曾在某本书上说过,亡灵若听到最爱的人的哭声,会忍不住回头,就此错过去天堂的班车。不管宋一鸣曾做过多少事,她相信他一定能上天堂,亦坚信她会是这世上存活着的,他最爱的人。 墓穴合上的时候,老年丧子的宋老太撕心裂肺的哭喊响彻云霄,她扑上去,拼命拦住工人盖棺的手,女眷们则蜂拥上去将她拖开,很凄惨的画面,看者动容。宋楚也想上前安慰,可刚走了两步,身子忽地发飘,眼前的画面像卡带的电影胶片,一帧帧晃动,周遭的氧气似乎也变得稀薄…… 失去意识前,她忽然感慨了舅妈和三婶的先见之明,因为她们从头到尾都死死搀着她,那样子像是怕她会因为不堪悲恸,当场晕倒一般。结果,她还真不负众望,晕倒了…… ** 宋楚又一次在医院醒来,她眨了眨疲乏的双眼,问床边的宋博彦,“我是不是又晕了?” 宋博彦嗯了声,脸上有担忧的神色,“姐,你最近怎么经常晕倒?” “可能最近没休息好,血压有点低。”宋楚转了转僵硬的脖子,看着墙上的挂钟问,“葬礼结束了吗?” “嗯,都弄好了,你别操心,好好睡一觉。”宋博彦替她拉好被子,仍有些不放心,“要不,还是找人给你做个全身检查吧。” 宋楚摆摆手,“不用,我真没事,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宋博彦知道拗不过她,无奈地点头,但还不忘交待,“那你记住,如果下次再晕,一定要去医院做检查” “好。”宋楚爽快回答。 “那你先睡会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宋博彦贴心地替她掖好被角,看她闭上眼才轻手轻脚地带上门。 ** 宋楚这一觉从中午睡到了傍晚,醒来时,她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好饿。” 宋博彦失笑,先将她扶起来,再拧开保温桶,“在一品嘉禾买了你最喜欢的皮蛋瘦肉粥,先吃点吧。” 腥浓的皮蛋味扑鼻而来,宋楚忽然觉得胸口腻得慌,胃里连连翻酸水。她急忙捂着口鼻,推开递到面前的粥,“快拿开,这味道好恶心。” 宋博彦把粥凑到鼻子下闻了闻,皮蛋夹着肉香,一下子勾起食欲,明明很诱人的味道,怎么会恶心?倏地,一个念头从脑海闪过,难道? “姐,你该不会怀孕了吧?” “怎么可能。”宋楚失落地说,“医生说我根本不能受孕。” 宋博彦呆了好几秒,张着嘴,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问,“什么、叫不能怀孕?” 宋楚扯出抹苦笑,将宋一鸣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宋博彦越听脸色越凝重,“这些二哥都知道吗?” “他很早就知道了,比我还早。” 宋博彦低声感慨,“他是真的爱你。” “我知道。我也爱他。”宋楚望着远方,眼角眉梢有化不开的忧伤,“不过,或许正如他所说,他爱过我,却不想再爱我。” 眼见两个明明相爱的人搞成这样,宋博彥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你也别想太多,他可能就是一时没想明白,等想清楚了自然就会回来。” “但愿吧。”宋楚笑得格外勉强,“其实发生了那么多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你也看到了我婆婆和奶奶的态度,她们就算可以对之前的事不计前嫌,但终究不能接受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媳妇。” “谁规定结婚就必须生孩子,现在丁克多的是。”说起那两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女人,宋博彥难掩气愤,“都什么年代了,他们还觉得女人就是娶来传宗接代的,简直是封建落后。” 注视着义愤填膺的堂弟,宋楚给以宽容的微笑,“老四,你没结婚,不知道孩子对一个家庭,特别是咱们这种家庭的重要性。” “是,我有选择做丁克的权利,但身为江家的媳妇,我也有让她们做奶奶和太奶奶的责任。” 这是个深沉的话题,他知道她说得也有道理。人活在世上,有必须要维系的关系,有躲不掉的世人眼光,更有推卸不掉的责任,这些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们牢牢束缚住,挣不开,也逃不掉。 想到今后有一天他也将面临这些东西,将把一个女人带入这张大网,宋博彦的心情顿时沉重起来。 早春的傍晚,静籁的病房内,姐弟二人就这样静坐着,各怀心事,各自感伤。 **当天晚上,宋楚便出了院。 第二天,正在家里整理宋一鸣遗物的她竟接到潘辰的电话。“楚楚,我在B市,中午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 她们相约在以前常去的咖啡馆,宋楚一进门远远地就看见了端坐在角落里的潘辰,还有她边上精致可爱得像娃娃的小美女。一大一小的两个人,穿着同款的卡其色斗篷大衣,那画面温馨得让人止不住嘴角上扬。 宋楚含笑走到她们面前,稍稍弯腰,伸手摸摸小女孩儿粉嘟嘟的脸,“你是芮芮吧?都长成小公主了。” 小女孩儿碰到陌生人有些害怕,一个劲儿往妈妈怀里缩。 潘辰见状,无奈地笑了笑。将她从怀里拉出来,抱坐在腿上,然后指着宋楚说,“芮芮,这个是楚楚阿姨哦,就是给芮芮买芭比娃娃和漂亮衣服的楚楚阿姨。” 小家伙抬起头,怯生生地问,“是给我买红裙子的哪个吗?” 宋楚轻轻刮了她肉肉的小脸,“是呀,我跟芮芮打过电话的哦,你还说下次见到阿姨要亲亲我呢。” 小家伙蹙起的眉头慢慢舒展开,先看了看妈妈,得到示意后身子忽地探过来,小手捧起宋楚的脸,吧唧就是一口。 软软糯糯的奶香萦绕在鼻尖,宋楚回亲她一口,笑得跟开了花儿一样甜。 如果,她也有一个这样的孩子,该多好。这下意识的念头让宋楚胸口像塞了一个柠檬似的,酸胀得厉害。 小家伙被潘辰教育得很好,举手投足间优雅、礼貌尽显,标准的小淑女,宋楚望着认认真真吃着蛋糕的芮芮,由衷感慨,“潘辰,我真羡慕你,有个这么可爱的小天使。” 潘辰看了眼女儿,眼里荡漾着笑意,“是呀,她真的是我的天使,每当我累得撑不下去的时候,只要看到她就有了新动力。” 正在吃蛋糕的小家伙忽然转过头,表情严肃地问,“妈妈,你很累吗?我给你揉揉肩膀吧。” 潘辰温柔地擦掉她嘴角的蛋糕屑,“芮芮乖,妈妈不累,妈妈只是打个比方。” 看着母女二人的互动,宋楚心底有说不出滋味的液体缓缓流淌,好像很温暖,仿佛又有酸涩。想到她这一辈子都不会体会到这种做母亲的感觉,眼泪猝不及防撞出眼眶。 潘辰看她偷偷擦眼泪,忙不迭安慰,“楚楚,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太难过。” 芮芮听到妈妈的话,也看向宋楚,见她脸上全是泪,小家伙蓦地从沙发上跳下来,爬到她这边,用稚嫩的小手搂住她的腰,笨拙地轻拍,“阿姨,你也累吗?那芮芮也给你揉揉肩膀。” 童言稚语一字字敲击着宋楚的心,她反手将孩子抱紧怀里,下巴抵着小脑袋,眼泪流得更凶。如果,自己也有一个孩子,那是不是也会像芮芮一样在她脆弱的时候,抱着她说,“妈妈,不哭。” 妈妈?上天何其残忍,非但不给她机会亲口叫一声妈妈,连被叫妈妈的权利也剥夺了。 潘辰见她越哭越凶,当她是丧父之痛,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好安静地守在一边,直到她在芮芮的安抚下,渐渐停下来,才递上纸巾。 宋楚接过来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地说,“我失控了,让你们见笑了。” 潘辰递给她一记白眼,“有什么见笑不见笑的,我跟你之间有必要说这些吗?当初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生下芮芮。” 宋楚轻抚怀中孩子的头发,抽噎道,“幸好你坚持,要不然,哪里有今天的小天使。” 潘辰看了眼女儿,感同身受地颔首,“是呀。所以,你要加把劲,早点把少卿追回来,生个属于你的小天使。” 宋楚一听这话,瞬时又红了眼眶。她用手抵着嘴唇,痛苦地摇头,“我怕是不会有机会了。” 潘辰愣了一瞬,小心翼翼地试探,“怎么了?你和少卿真的不能挽回了?” “他叫人给我送了离婚协议书,也没来参加我爸的葬礼。”宋楚如是说。 黑眸中有一丝惊讶闪过,潘辰缓口气,“再给他点时间吧,他可能钻进了死胡同里,等他想明白了,自然会回来。” “会吗?”宋楚不置信地问。 “会的。”潘辰坚定地说,“只要他还爱你,一定会回来的。” “那你呢?”宋楚抬起头,怔怔地看向她,“你不回来,是因为不爱他了吗?” 这问题让潘辰哑口无言,怔愣了半晌,才缓缓开口,“我也不知道,可能我胡同钻得特别深,一时半会儿还走不出来吧。”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我们之间的问题远比你们复杂多了。” “我也挺复杂的。”宋楚苦涩一笑,“我不能生孩子。” 这下,潘辰是直接惊得半天合不拢嘴,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叫不能生?” 宋楚将事情原委告诉潘辰,当然也没漏掉婆婆和奶奶对她的反感。潘辰听完,隔着桌子握紧她的手,“楚楚,医生也只是说受孕几率低,但不代表没机会。你看,当初我吃了避-孕药,不也照样怀孕了吗?” “可是,他们说即使我怀孕后也不能要,否则大人小孩儿的命都保不住。” “现在医学日新月异,连癌症都能治愈了,何况是你这种毛病。再说,你这病是几年前查出来的,那时候不能治,搞不好现在已经找到了方法。你看报纸上不就经常报道又研制出什么药,攻克什么疑难杂症吗?所以,你不要灰心。” 宋楚被她一番劝慰,心里燃起丝丝希望。也对,她只是从父亲那里得悉了些病情,从没去检查过,说不定现在真的可以治疗呢。 潘辰看她眉头舒展,鼓励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楚楚,你是好人,上天不会对你那么残忍的,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宋楚认同地颔首,是呀,她不该连努力都没有就丧失信心。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一边等待江少卿想通后回心转意,一边积极治疗,这样等他回来时,奶奶和婆婆也不会因为孩子的事情再为难他们 第68章 吃过饭,宋楚送潘辰母女回酒店后,独自开车去单位。她记得,陈媚曾说过她妈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妇产科权威,相信即使她不擅长自己的病,也能介绍几个专家。 陈媚听宋楚讲完情况,二话不说就带她去了母亲所在的医院。路上,宋楚也大致了解了陈媚母亲的情况。原来,老太太叫吕蔚,临近古稀之年,早从医生岗位上退下来,不过由于技术精湛,医院一直舍不得放人,退休后便留在医院带博士生,顺便写写书,把40多年的临床研究变成育人传导的文字知识。 听闻吕蔚曾写过好几篇子宫畸形仍成功妊娠的经验论文,宋楚心底希望的火苗烧得更旺。 她们到时,老太太正拿着几张B超单跟学生讲什么,看她们来了也没停下。陈媚见状只得拉着宋楚在门外侯着,并解释道,“我妈工作时候最烦被人打断,等她讲完咱再进去吧。” 宋楚赞同地点头,那料这一等便是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被叫进去,老太太脸色也不好看,似乎是为了女儿来前没打招呼不高兴,说出的话就是更难听了,“跟你说了多少次,咱医院多的是好医生,别什么病人都往我这里带。” 陈媚也不生气,只搂着老太太的脖子,“妈,这个不一样。她是我好朋友,而且,她的病也挺复杂的。” 老太太伸手排掉她的爪子,嗔怒道,“这么大个人了,没生骨头啊?一说话就往人身上靠。”接着,先睨了一眼宋楚,再转头问女儿,“说吧,这次又是什么‘大’毛病。” 宋楚听得出吕蔚故意在“大”字上用重音,猜想大概是陈媚总以“大病”为由往她这里领人,让老太太不甚其烦。不过,对于这点,宋楚倒是赞同老太太的说法。因为她不止一次听宋博彦提过,最烦那些凭关系插队看小毛病的人,要晓得到大医院找专家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山长水远赶来的疑难重症,他们可能排了很久的队才轮到一个专家,可那些得了小毛病的却占用各种医疗资源。她没做过医生,但她相信医者父母心,这些专家也是希望能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更需要的病人身上的。 陈媚估计也是被母亲说皮实了,毫不在意她的讥诮,只把宋楚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下,老太太这一听,脸上的不屑和怠慢顷刻消失。 她睨了一眼宋楚,严肃地问,“当时检查的病历资料有吗?” 宋楚摇头,“我父亲怕我知道后有心里压力,所以一直瞒着我,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胡闹,昏庸。”老太太没好气地骂道,“有病就要治,瞒着藏着病就会好吗?” 骂完她提起电话摁了内线,“罗心萍,我是吕蔚,我这里有个病人,怀疑是子宫畸形,你给安排下,做个详尽检查。” 放下电话,老太太又问了些例如平时例假准时吗、有没有不规则出血等问题,宋楚一一作答,奇怪的是老太太似乎对她一切正常的答案很“不满”,神色越发凝重。 当她回答曾在例假和同房期间出现过小腹痉挛疼痛时,吕蔚直接停下手上的动作,突如其来地问,“你最后一次例假是什么时候?” 宋楚一愣,不过还是很仔细想了想,她大姨妈最后一次来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去马尔代夫前吧。等等,他们从马尔代夫回来已经两个多月了,也就是她家姨妈两个多月没来了? “我好像推迟快三个月了。”宋楚颤巍巍地说。 老太太神情复杂地看着她,“你查出子宫畸形是不是在性-交之后?” 宋楚点点头,对老太太的料事如神五体投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然听到了清晰的叹气声。清了清嗓子,宋楚大胆地问,“吕大夫,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吕蔚放下笔,货真价实地长叹口气,“你可能怀孕了。” 一句话让宋楚瞬间石化。愣了很久,她才回神,“我怀孕了?可是医生说我不能怀孕,难道我不是子宫畸形?” 吕蔚并没有给出肯定答复,“这个还要进一步检查,不过例假推迟15天以上,又有性行为,我们一般会考虑怀孕。而且,子宫畸形只是受孕率极低,并非完全不能受孕。” 不等她消化过来,吕蔚又说,“这样吧,你先去做一个尿妊娠和血妊娠化验,拿到结果立即过来,再去做B超。” 从办公室出来,宋楚在实习生的带领下,神游一般进厕所取尿液、去化验室抽血。血液报告要明天上午才能出来,尿液检测却很快。 当看到试纸上清晰的浮出两条紫红色的线时,宋楚身子发软,怀疑地问身边的实习医生,“这个准吗?” “准确率高达99%。”小医生如是说。 “也就是有炸糊的可能,对吧。”她记得以前逛备孕论坛时,有妹纸就说过自己被试纸炸糊的。 小医生点了点头,继而补充道,“不过,颜色这么深炸糊可能性比较小。你也别急,吕教授已经给你安排了B超,这个最准了。” 两人正说着话,小医生的电话就响了,来电的正是吕蔚,吩咐她带宋楚去B超室。 B超室门口,除了吕蔚和陈媚,还有一位中年女医生。小医生先把化验单递给吕蔚,宋楚敏感地觉得她的脸色更难看了。 “小宋,我介绍下,这位是罗医生,是我们院最好的B超师。”吕蔚说。 宋楚微笑,“罗医生,麻烦你了,真不好意思。” “没事,吕教授的事就是我的事。” 几人相继进入B超室,陈媚不是医生,自然等在外面。宋楚躺上床,在实习生的帮助下将裤子褪到小腹,接着便感觉有人在她的肚子上抹了什么,冰凉的触觉让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别紧张,放松一点。”罗医生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臂,然后把探头贴上肚子,一寸寸滑动。 宋楚把头扭向屏幕,无奈角度不对,什么都看不到,唯一能看清的是罗医生和吕蔚面上越来越深沉的颜色。 “我是不是真的怀孕了吗?”她的声音很低,有点发紧。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罗心萍只吩咐她把身子侧到右边,探头又来回滑动了一番,面色更加凝重。 B超室内安静得令人窒息,宋楚甚至能听到仪器的电流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在她额头布满冷汗时,罗心萍终于示意实习生将她扶起来。 宋楚望着她手上厚厚的一大堆B超单,心都要蹦到嗓子眼了。 “吕医生……”她提上裤子,声音有抑制不住的颤抖。 “出去再说。”吕蔚拍了怕她的肩膀,脸上虽极力挂着笑,但看得出很勉强。 出了门,罗心萍把手上的单子递给吕蔚,两人站在一边小声嘀咕,期间罗心萍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睨了一眼宋楚,那眼神里有怜悯和同情。 看两人这样,宋楚心理急得不得了,也顾不了礼貌,一个箭步蹿上去,拉住吕蔚的胳膊,“阿姨,我到底是不是怀孕了?” 吕蔚研究着手里的单子,沉吟良久才说,“你的确怀孕了,但孩子不能要。” “为什么?”宋楚脱口问出。 “你子宫的情况不适合受孕。”吕蔚解释。 “怎么不适合?”宋楚往后退一步,下意识地护住肚子,“她现在不是好好地在我肚子里,我没有任何不舒服。” 这次回答的是罗医生,“胎儿现在还小,感觉不会太明显,但随着胎儿不断长大,你子宫很有可能会破裂,到时候孩子和你都很危险。” “你也说可能啊。那也有不可能,不是吗?”宋楚巧舌如簧地反驳,“而且,吕大夫不是也说过子宫畸形只要治疗得当,也能生孩子吗?” “同一种病,个体不同,治疗效果也不同,而且你的情况跟她们完全不一样。”吕蔚有些生气地说完,忽然转头问陈媚,“她的家属呢?把家属叫来……” “叫谁也没用。”宋楚打断她的话,一字一句强调,“我绝对不会拿掉孩子的。” 陈媚看气氛僵持,忙出来打圆场,“楚楚,你不要激动,先听我妈说完,好不好。” 语落又投给母亲一个祈求的眼神,“妈,你就想想办法,这孩子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 吕蔚递给瞪了小女儿一眼,“哪个孩子对妈妈不重要?可再重要也要考虑实际情况啊,总不能为了生孩子,大人小孩儿的命都不要了吧?” 吕蔚睨了一眼宋楚,长长叹口气,“她是非典型的子宫畸形。”知道她们听不懂专业名词,她又解释道,“简单说,就是她的子宫一般情况下是正常的。只有受到刺激,比如性-高-潮、例假或者是妊娠时才会呈现不规则,而异型的程度会随着刺激程度的不同呈现不同。” “由于无刺激下是正常形态,所以这类病人并没有传统子宫畸形患者的症状,她们例假、受孕率都正常,一般的B超诊断也看不出异样,是非常罕见的病例,我从医这么多年,加上她也只遇见三个。” “那其他两个怎么样了?”陈媚着急地问,“她们有生孩子吗?” 吕蔚遗憾地摇了摇头,“没有。由于这个病是要过激后才出现异常,所以她们两个都是在怀孕后才发现的。一个孕16周时,子宫破裂送到医院,抢救及时,大人保住了,但孩子和子宫没了。另一个……”她顿了顿,像是陷入痛苦的回忆里,半晌才说,“虽然发现得早,但由于大人坚持要保住孩子,结果7个月时出现大出血,大人和小孩儿都没保住。” “妈,这么多年过去,就没想出治疗办法吗?”陈媚问。 “没有法子,最好的办法就是拿掉孩子,保大人。”吕蔚无奈喟叹。 吕蔚的话如一记重拳打在宋楚胸口,她只觉全身发飘,好像悬在半空里,眼涩涩的,每眨一下都引来一阵粗粝的疼。 拿掉孩子?不,不可能。这是她期盼已久的孩子,是她和江少卿的骨血,是老天爷送给她的最珍贵的礼物,她感恩都来不及,怎么能为了苟活便残忍剥夺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权利? 这一刻,宋楚忽然明白了母亲当年的执着。当一个胚胎着床在你的子宫里,和你共用血管,和你一起呼吸,你与他血脉相溶,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宋楚把手搭在小腹上,这里有一个鲜活的生命正在孕育,再过一段时间,她就能听到他强健有力的心跳,感受到他每一次转身和调皮的手舞足蹈……她会陪着他一起成长,把他从嗷嗷待哺的婴孩抚养成小美女或帅小伙儿,他渐渐长大,会说软糯的娃娃语,会像芮芮一样在她怀里小大人地安慰,“妈妈,我给你揉揉肩膀”…… 那样的画面,单是想想就能让宋楚幸福得笑出来,她怎么能放弃她的宝贝?放弃这样的幸福? 宋楚仰起头,像一个不取的女战士,毫不退缩地凝视着吕蔚,一字一句,“吕医生,我不会放弃这个孩子,求求你,帮帮我。” 第69章 宋楚坚定倔强的样子让吕蔚想起那个人,当年她也是这样,护着肚子,铿锵有力地说,“我绝不会放弃这个孩子。” 结果是她言出必行,至死都不肯放弃。 回忆往事,吕蔚不由感伤,连连深呼吸才平抑住悲痛的情绪。她再看了看手中的B超单,然后抬头注视着宋楚,严肃地问,“你想清楚了吗?要知道不是你努力,孩子就能保下来,最坏的结果有可能是你和孩子都会没命,即使这样,你也愿意吗?” 宋楚用力地点头,“愿意,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试试。” 陈媚被她脸上视死如归的表情吓住,忙不迭劝道,“楚楚,你也别这么快下决定,这是件大事,我看你还是跟家里人商量下,特别是你老公。” 宋楚笑了笑,回答得斩钉截铁,“谁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定。” 行医多年,吕蔚见过许多为了孩子不顾自身安危的母亲,从医生的角度她不赞成这种不理智的行为,但作为一个母亲,如果遇到同样的情况,她想自己会和她们做出同样的选择。 长长叹口气,吕蔚缓道,“你的这个病,我帮不了你。不过,我可以介绍你去找我师兄。” “他就是我刚才说的第二个病人的丈夫。我们三人是同门,师姐情况跟你一样,当初师兄用了很多法子想保住她们,但最后大人小孩儿都没保住。”说起往事,吕蔚不由红了眼眶,“师姐走后,师兄一直在研究这个病例,并且取得一些进展。我许多关于子宫畸形的诊治都是来自他哪里,也许他可以帮你。” 这番话如同一缕曙光照亮了宋楚几欲绝望的心,她兴奋地抓住吕蔚的手,“他在哪个医院,我现在就去找他。” “他不再B市。退休后他加入公益救助队,一直在全国各地医院巡诊,现在具体在哪里,我也不清楚。” “他没电话吗?”陈媚插进话来,“打给电话给他就好。” 吕蔚无奈地耸耸肩,“你曹伯伯是个怪人,对手机这种高科技的东西敬谢不敏。” “那你们平时都怎么联系?除了手机有没有其他办法找到她?”宋楚甚是焦急。 吕蔚宽慰地拍了拍她的手,“你也别急,他巡诊时都会带个学生,我试试联系下他以前的学生,打听下现在跟着他的是谁,我想年轻人总是要带手机的吧。” “吕阿姨,真的太谢谢你了。”宋楚连连道谢。 “不用谢我,整好找人期间你也再考虑考虑,同媚媚说的一样,跟家里人也商量下,他们的支持和理解对你和孩子是最好的鼓励。” 宋楚点点头,心下决定回去后要想法设法找到江少卿,他是孩子的爸爸,相信一定会支持她的选择。 吕蔚打完电话就叫她回去等消息,临走前,还给她开了一些叶酸片,交待她要注意休息和营养,并千叮万嘱,“你现在情况很特殊,不能跟普通孕妇相比,行动要小心,不要摔着碰着,另外,身边最好不要缺人,一旦有见红、腹痛等情况必须立即来医院找我。” 宋楚连连颔首保证,“吕医生,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同时,她也抚着肚子,暗自承诺,“宝宝,妈妈一定会像外婆一样勇敢,无论多苦多难,都会把你健健康康生下来。” ** 医院出来,陈媚送她回公寓,一路上都在重复母亲的叮嘱,到最后宋楚终于忍不住笑道,“陈姐,这些我都会背了,你就别念叨了。” “我还不是担心你。”陈媚心疼地说,“你情况这么危险,江少卿又跟你闹脾气,你还要瞒着家人,身边连个人都没有,万一有什么……” “呸呸。”陈媚忽然打住话,轻抽自己耳光,“我在胡说什么啊,你肯定会没事的。” 宋楚被她自言自语的举动逗得直笑,笑过后却认真思考着她的话。陈媚说的对,如果江少卿一直联系不上,那她现在身边确实需要人陪。 她在脑袋里过了一遍人选:外公舅舅远在H市,她去和他们来都不现实,而且外公要是知道她跟妈妈一样为了孩子连命都赌上,说不定会强行把她押去做流产。爷爷奶奶?肯定不行,他们还沉湎在丧子伤痛中,万一知道她怀孕了,还有生命危险,那还得了?老四?也不行,以他医生的身份,铁定要她拿掉孩子,搞不好还会发动家人轮番来劝她。江家人?更不行。婆婆和奶奶是想抱孙子,可要是知道得冒险生孩子,绝对是举双手双脚反对的,然后快马加鞭催江少卿和自己离婚。哎,陈媚倒是很热心,可毕竟人家也有家人,孩子还在念书,总不能把她拴在身边照顾自己吧。 想来想去,宋楚也没找到合适人选,最后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江少卿身上,希望能尽快联系到他,也只有他才是最佳人选。 回到家,宋楚又给江少卿打了好几个电话,手机是通的,却依旧无人接听。宋楚握着手机,思虑再三,直接打给了江韵武,现如今,江家人里也只有他肯帮她了。 江韵武对于她的来电似乎有些吃惊,语调微微扬起,“楚楚?” “爸,我想知道怎么才能找到少卿。”宋楚单刀直入。 电话那头有稍许的沉默,“楚楚,我是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说到这个,江韵武就一肚子窝火。宋一鸣出殡前,他从美国匆匆回来,哪晓得到家一看,儿子竟被妻子和母亲送走,怎么联系都联系不上。 “木清,你们到底把少卿送到哪里去了?”江韵武瞪着妻子,语带愠怒。 “我说了多少遍,不是我们送的,是他自己要去散心。”苏木清把脸别向一边,无视丈夫的愤怒。 江韵武强忍怒气,好声问,“那他去哪里散心了?” “我哪里知道,他又没告诉我。”苏木清扯谎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你不知道?”江韵武再好的脾气也被妻子惹怒了,“苏木清,你当我是傻子吗?如果不是你和妈把他藏起来,我们会联系不到他?” “江韵武,你哪只眼看到我们把他藏起来了?他那么大个人,如果不是自己愿意,我们能把他藏到哪里去?”苏木清不甘示弱地吼回来,“我告诉你,少卿他这是被伤透了,所以才躲出去疗伤,你少打扰他。” “打扰他?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江韵武吼道,“他老丈人死了,按情按理他都该去送葬。你有没有想过,他不出现对楚楚的打击有多大,宋家人会怎么想,亲朋好友会怎么想?我把儿子教成这样不孝不义,这张老脸又往哪里搁?” “什么不孝不义?你少上纲上线。”苏木清蛮不讲理,“我儿子已经要跟她离婚了,凭什么要去给宋一鸣端骨灰盒。” 江韵武被她的话气得直哆嗦,手指着她,半天才憋出句话,“你太让我失望了。” “彼此彼此。”苏木清毫不客气地回驳。 江韵武从妻子这里问不出儿子行踪,母亲那里同样碰了一鼻子灰。 “你叫他回来做什么?难不成再让她捅一刀不成?”“妈,少卿都说了不是楚楚做的。” “他的话能信?你儿子对她多痴迷你还不清楚?他什么时候不护着她?”老太太没好气地翻白眼。 “妈,再怎么说,少卿跟楚楚现在还没离婚,还是夫妻,而且我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咱做事不能做这么绝。” “我们做事绝?”老太太冷哼一声,“再绝也比不上宋家心肠歹毒,明知道女儿不能生还往我们家塞,这不是要断我们江家的后吗?” ”妈,你这话说得太过份了。一鸣从未隐瞒过楚楚的身体状况,我和少卿一开始就是知情的,而且,当年再怎么说都是少卿有错在先。” “错了怎么了?毛主席都说不怕犯错,只要能改正还是好同志。先别说这强-奸罪成不成立,就算成立,他们去告好了,大不了逮进去坐几年牢,也好过现在无期徒刑好。” “妈,做人总得讲道理和良心,当年一鸣没告少卿那不也是看在两家多年的交情上吗?再说,人家一开始压根不同意把女儿嫁过来,是少卿自己去跪、去求来的,你现在说塞不塞的,太过分了。” “我过分?”老太太倏地提高嗓门,“她要是不想嫁就别来,想进江家的,比她条件好的多的是。我要早知道她嫁过来惹那么多麻烦,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江韵武无力地看着蛮不讲理的母亲,不明白她和妻子怎么突然间变得那么可怕。 “妈,你们这么做,少卿知道后一定不会原谅你们的。”他做着最后的挣扎。 “我这是为他好,他迟早会明白的。”老太太对儿子复杂的表情视若无睹,别开头,继续看着电视。 只是,老太太不会料到,儿子的话竟一语成谶。 两个女人嘴巴跟蚌壳一样紧闭,江韵武干着急也徒劳。这边套不出儿子行踪,那边只能一个劲给宋家陪不是,还要忍受流言蜚语和老友们鄙夷的嘲讽,他就像钻到风箱里的老鼠,四处受气,里外不是人。 说来,苏木清和老太太所言也并非全是谎话,她们是刻意向江少卿隐瞒了宋家的事情,也用避风头的借口把他哄到美国,还故意在他电话上动了手脚,让他只能打出不能打进。但是,江少卿到美国后没多久就跟着一队驴友去游历欧洲,现在到了那里,她们还真不知道。 宋楚听完公公的讲述,知道他不会骗她,不过对于他也不知道江少卿的下落多少有些失望,语气讪讪地,“爸,如果你能联系到他,请你帮我转告他,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讲,让他给我打电话。” “好,我会想办法找到他,你也不要想太多,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江韵武顿了顿,迟疑地说,“楚楚,你妈和奶奶也是一时糊涂,希望你别放心上。” “爸,我理解的。”宋楚轻声说。她怎么会不理解,她们只是太爱江少卿,所以想保护他,这种自私可以理解,至于接不接受那就另当别论。 70.迟到的七夕节小剧场 七夕节,江少卿出差上海,对这么浪漫的日子,自己不能陪在她身边,他自然觉得十分内疚,于是从头几天开始便不断道歉,说等回来一定补偿她。 七夕当天,项目商很识趣的没有安排任何节目,只在吃中饭时暧昧地暗示,“江总,晚上你一个人会不会无聊,要不我找个F大的妹妹来陪你聊聊天。” 江少卿似笑非笑地摇头,“莫总,我还是更喜欢寂寞。” 中午休息时,江少卿把这事儿当笑话一样告诉宋楚,并腻歪地说,“老婆,我想你了。” “嗯,我也是。”宋楚甜甜地笑,打趣道,“晚上乖乖待在酒店,别乱跑,我可是要查房的哦。” ** 由于晚上没节目,江少卿吃过晚饭就早早地回酒店看项目书,中间接到过莫总的电话,再次表示要陪他过七夕,他笑着婉拒,可没多久,门铃声就响起。 他皱起眉头,心想该不会莫非不死心,非给他塞一个人吧? 江少卿没有起身开门,不过门外的人似乎很执着,门铃连续不断地响着,吵得他压根看不进去一个字。不悦地推开椅子,他怒气冲冲地拉开门,没吼出的咒骂在看清面前笑盈盈的女子时,全数卡在了喉咙了。 过了好久,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老婆,你、怎么来了? “突然袭击。”她笑着扑上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江少卿搂住她,快速将她带进房间,门关上刹那,人已压下去,狠狠吻住她的嘴唇,宣泄多日不见的思念,直吻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他才放开她,贴住她的唇再次问,“是不是想我了?” 她小小地啄着他的唇,诚心不给他爽快答案,“一般般。” “小没良心的。”江少卿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还没吃饭吧?” 看她点头,江少卿无奈的叹气,“我就知道,走吧,带你去吃饭。” “先等一等,我得先去洗澡,上海真热,身上粘死了。”她抱怨道。 “那快去吧。”江少卿拍拍她的头。 宋楚欢快地进了卫生间,刚洗好脸,准备进淋浴房,忽然听到开门声,她回头发现江少卿赤-身裸-体地走进来。 “你、做什么,快把衣服穿上。”她结结巴巴地说。 “笨蛋,洗澡穿什么衣服?”他走过来,开始动手脱她的衣服。 “别闹,我要洗澡。” “没闹,你不是要洗澡?我帮你脱衣服,这是帮你,不是胡闹。说,你这几天有没有想我?”他咬住她的耳朵问。 “一点点。”她躲着他热烫的呼吸,仍然嘴硬。 “一点点?”他大胆地握住她的丰-盈,轻抚她的肌肤,一寸寸把玩那细嫩的胴-体。看到那渐渐挺立的红梅,他的呼吸不免急促起来,“只有一点点吗?” 他的大掌描绘着她的耸立,轻轻地、极其诱惑地抚着那敏感的顶端,来来回回…… “很多、很多。”她被挑逗得求饶,“老公,让我先洗澡好不好?” “好,不过,先喂饱我。”他张口吸-吮她胸前的红梅,意-欲挑逗她的情-欲,大手往下探,确定双腿间继续流出透明的液体后,粗糙的手指猛探进去,徐缓抽动。 “啊……”宋楚还来不及回嘴,便被他突如其来的袭击挑逗得尖叫出来,身子被瞬间涌上的快-感充满。 “舒服吗?”他坏坏的声音闷闷地从胸前传来,手指更进一步的探入。 宋楚哪里经得起这种玩法,她摇着头,抱住他的腰身,要他饶了她。 “不舒服?”江少卿淡笑着,又多增加了一根手指,在她体内不断抽-动,寻找她最敏锐的核心,狠狠压下去。 一种无法形容的快意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无边际的燥热焚噬着全身,让宋楚的吟-哦不断自紧闭的唇边逸出,体内似乎有股暖流涌出,沾湿了身体。 “宝贝,你湿透了。”他将早已经虚软无力的她抱起来,坐在浴缸的边缘,再分开她的双腿,火热立即顺着她的湿润一挺,重重捣人,埋进幽-径,像一头野兽般,在她体内肆意驰骋,并不时触动她体内的小核。 全身似乎都被□燃烧,白皙的皮肤透着红润的色泽,在无助的呢喃声中,宋楚再也忍受不住蜂拥而至的快乐,哭喊出来。 看到身下女人陶醉的脸,江少卿更加狂野,进出一次比一次猛烈,让她尝到极乐的感觉。攀上高峰那刹那,宋楚忽然想到了一句话——小别胜新婚。 她这哪里是来过七夕,简直是来找虐的。 第71章 找不到江少卿,又不敢麻烦家人,宋楚只好托陈媚帮忙找一个踏实有经验的保姆。 人选没落实,倒是潘辰的电话来了,说打算再过两天就走。临行前两天,宋楚请她吃饭践行,两大一小点了满满一桌菜。 望着桌上的大盘小盘,潘辰笑着揶揄,“你这是打算把这几年欠的饭一次性补回来吗?” 宋楚摆摆手,夹起一筷子梅菜扣肉送进嘴里,含糊道:“不是点给你的,是我想吃。” 潘辰起初看她大快朵颐,只当她好食欲,可吃到一半就被她惊人的食量吓到了,“楚楚,你没事儿吧,别把胃撑坏了。” “放心吧,这算少了。我昨天一个人吃完整只北京烤鸭。”她说着伸出4根手指,“外加整整四笼面皮,把服务员都吓傻了。” “你不是不喜欢吃禽肉吗?怎么突然去吃烤鸭,还一口气吃那么多。”潘辰疑惑不解。 “不知道,就是突然特别馋。”宋楚舀了一勺鲈鱼的汤汁,滋溜溜地吸个干净。 看着她把那么酸的汤喝下去,潘辰失笑,“楚楚,你这样子好像怀孕了似的。”她记得自己刚怀芮芮的时候就这样,会莫名其妙想吃一些平时压根不会碰的东西,饮食生活习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宋楚放下筷子,摸了摸小腹,嘴角扬起幸福的微笑,“不是好像,是确定。我已经怀孕13周了。” 潘辰吃惊地睁大眼,“天呀,是真的吗?恭喜你。”话刚说完又忽然想起她之前说的身体状况,不由担心,“那你身体会不会有事吧?” “会。”宋楚如实说:“医生说危险很大,不过我不会放弃。” 接着,她便把吕蔚的话简要说了遍,潘辰听后轻轻叹气,“楚楚,作为过来人我特别理解你的心情,可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不要轻易涉险。” “潘辰,我妈妈的事情你也知道吧?”宋楚抿唇缓道:“其实,我小时候曾经觉得她很傻,拼命生我下来却连一声妈妈都没有听到,太不值得了。” “可当我也面临同样抉择时,我忽然全都明白了。”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不疾不徐地说:“他们是我们的骨血,如果做妈妈的都放弃他们,那谁还能给他们希望?” “你说得对,没有一个好母亲会轻易放弃孩子。”潘辰感同身受地感慨。说完,她又想到,“对了,少卿联系上了吗?” “我还没联系到他。”提起江少卿,宋楚胸臆又是一片酸涩。 潘辰见她红了眼眶,心疼地握紧她的手,问道:“楚楚,你信命吗?” 不等她回答,潘辰又轻言细语,“我以前不信,但后来越来越相信冥冥中自有天注定。” “父母,夫妻,朋友,子女都是上天安排好的缘分,强求不来,也躲避不了。”潘辰缓缓道来,“如果你们还有缘分,不管走多远,不管多长时间,总会再续前缘。我相信,你和少卿是有缘分的。” “但愿吧。”宋楚悲观地说。 两人又聊了些怀孕的心得,当潘辰知道她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来照顾时,自告奋勇,“要不,我留下来照顾你。” “你这情形,我怎么能麻烦你,再说你还得照顾芮芮呢。” 正在乖乖吃饭的小家伙听到自己的名字,蓦地抬头,一本正经说:“楚楚阿姨,芮芮长大了,不需要人照顾。” 女儿乖巧的样子温暖潘辰心窝,她摸了摸芮芮的小脑袋,笑道:“对呀,我们芮芮已经是大姑娘了,不但会自己照顾自己,还可以帮妈妈一起照顾楚楚阿姨和小弟弟。” “小弟弟?”芮芮左右看了看,茫然地问:“小弟弟在哪里啊?” 潘辰指了指宋楚的肚子,“喏,还在楚楚阿姨肚子里,再过一段时间,他就可以出来跟芮芮玩了。” “真的吗?”芮芮睁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宋楚的小腹,仿佛是在思考这么大的娃娃怎么能藏在里面。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跳下沙发,凑到宋楚身边,小手一缩一缩地覆上她的小腹,认真专注地说:“弟弟,你要乖乖的哦,等你出来我给你糖糖吃。” 童言稚语,如一股暖流流淌过宋楚的心田,她巧笑着将小家伙搂在怀里,低声呢喃:“芮芮不仅要给他糖糖吃,还要教他背唐诗哦。” 这边宋楚找到了人照顾自己,那边,吕蔚也几经周折找到了正在藏区巡诊的曹仲,在详细了解宋楚情况后,曹仲答应试一下,只是他自妻子之后再无遇到过这类病人,所有研究和诊治都是纸上谈兵,能不能保住孩子和大人,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吕蔚把曹仲的顾虑转告给宋楚,让她再考虑考虑,哪知她二话不说就决定要试一试,“一成的把握也是机会,我不会放弃的。” 曹仲听她心意已决,便托吕蔚再给她做更详尽的检查,说把手上的几个手术做好就赶回B市。 虽然曹仲没有打包票能治好她,但从他言语里,宋楚还是看到了满满的希望。 考虑到以后几个月需要请长期治疗,宋楚便向单位提出辞职。领导自是一番挽留,还承诺给她停薪留职,不过被宋楚婉拒了。 周五的下午,办好离职手续的宋楚在办公室整理东西,陈媚怕她动胎气,便摁着她坐下来,留自己来收拾。 何曼娜进来,瞥了一眼闲坐的宋楚冷嘲道:“嗳,高干子弟就是高干子弟啊,人都要走了,还有人舔着拍马屁。” 陈媚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何曼娜,你属狗的啊?逮谁咬谁?脑子有病就回去吃药,别在这里发疯。” 平日里,陈媚虽不待见何曼娜,但因人毕竟一个部门,再看不惯,顶多冷嘲热讽几句,这样直言不讳的骂人,还是第一次。 何曼娜被骂得脸色发白,心念也没必要兜着揣着,索性撕破脸,“我是疯狗你就是狗腿子,谁也不比谁好到哪儿去。” 眼见两人剑拔弩张,宋楚赶紧站起来拉住陈媚,“陈姐,算了,别为我伤和气。” 陈媚也觉得当着宋楚吵起来实在不好,便顺了台阶下来,“好,看在你面子上,我就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说罢,再不理会斜眉冷眼的何曼娜,三下五除二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妥当,帮宋楚搬下楼。原本,她想开车送宋楚回去,哪知刚到门口,就接到副局长的电话,说一个东西则需她回去弄。 宋楚见状朝她挥了挥手,“你赶紧去,我自己能行。” “那我先帮你搬到车上,到家后叫你朋友下来搬,你可千万别自己扛,还有开车注意点,到家了给我电话。”陈媚一连串唠叨。 宋楚笑着推她,“好了,我知道了,难怪吕阿姨说你快赶上更年期了。” 陈媚嗔笑地拍了她的肩膀,“嫌我啰嗦是吧,我都是为你好。行了,我先走了。” 送走陈媚,宋楚小心地将车从位子上倒出来,可刚倒到一半,警报器就滴滴叫个不停。她踩住刹车,从后视镜看过去,发现何曼娜正抱手站在她车后。 宋楚眉头一挑,摁了一声喇叭。不过何曼娜好似故意的,压根不理会她示意,仍挑衅地站在后面。 如果杀人不犯法,宋楚真想一脚油门,轰地将这女人撞飞出去。无奈,她这个学法律的,比谁都清楚故意杀人的量刑。 熄火,停车,宋楚打开车门走下来,客气地说:“请你让一让,我要倒车。” 何曼娜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放心,我把话说完就让你走。” “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宋楚反问。 “是没什么好说的。”何曼娜冷笑道:“不过,有人托我给你看点东西!”看她蹙眉,何曼娜话语难掩兴奋,“怎么,不想知道是谁的吗?” “没兴趣。”宋楚扔下三个字,扭头往车上走。见她真准备走,何曼娜急忙伸手拦住她,“等一下,我话还没说完呢。” 视线从那阻挡自己的手一寸寸移到她脸上,宋楚悠悠地说,“何曼娜,以前不跟你计较不代表我脾气好,而是我根本不屑跟你斗,不过,对那些不知好歹的人,我会睚眦必报。” 她说这话时很慢很轻,但话语里的冷厉却让何曼娜心里打了个冷颤。不过想到那些事,何曼娜又得意起来。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点,然后递到宋楚眼前,“喏,这个是别人托我交给你的。” 只消一眼,宋楚脸色刹那惨白。屏幕上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是她打了无数电话,白昼夜里都在思念的人。他穿着滑雪服,看起来有些消瘦,不过依旧俊帅,那高高扬起的唇角似乎一缕阳光灿烂了白皑皑的雪地。 很绚烂的笑,却刺目刺心,只因为照片上还有一个幸福浅笑的女人,他们亲密地揽在一起,同款的黄色滑雪服,晃得她眼睛又疼又涩。 她记得这个女人,天扬的设计总监,暗恋江少卿多年的裴凌晨。 第72章 宋楚失神痛苦的模样成功取悦了何曼娜,她兴奋地滑动手机屏幕,“诺,还有很多,慢慢看。” 小小的手机屏幕上,一幅幅照片随着翻飞的手指呈现在眼前,罗马、梵蒂冈、米兰……背景千变万化,不变的是照片里的两位主角,看着那些漂亮的照片,宋楚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心仿佛被沁在冷水里,凉飕飕的难受。 难过归难过,但她还不至于笨到看不出个中蹊跷,何曼娜跟江少卿并不认识,她怎么会有这些照片,还专程拿给自己看,想来一定是受人唆使。强忍住心中翻腾的情绪,她暗示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被打乱了阵脚。 “这些哪里来的?”她问。 “这个你就不需要管了。不过,江少卿让我转告你,他现在喜欢的是裴小姐,希望你不要再缠着他,爽快点把离婚协议签了。” 宋楚审视着对面含笑的女人,嘲讽地问,“何曼娜,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智商那么低呢?你跟江少卿八竿子扯不上关系,他凭什么要你来转告我?你觉得我会信吗?” “信不信由你,反正话已经带到了。”何曼娜耸耸肩,“行了,任务完成我功成身退。同事一场,我衷心祝你离婚后还能找到第二春。” 幸灾乐祸的笑声随风飘远,宋楚注视着何曼娜的背影,心里像塞了一团棉花,软弱无力。 ** 心神恍惚地回到家,刚从车里把东西搬下来,兜里的电话乍然作响。她拿出一看,没有名字,号码却有些熟悉。 宋楚疑惑地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宋小姐,你好,我是张爽,江少卿的代表律师,上次我们见过。” 张爽?宋楚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嗓子眼紧得发不出声音。 彼端寂静无声让张爽以为信号出了问题,忙不迭喊,“宋小姐、宋小姐?你能听到吗?” 宋楚清了清喉咙,“我在,你找我什么事?” 张爽有些迟疑,“那个,是这样的,江先生委托我跟你再谈离婚的事……” “张律师,我那天说得很清楚,我不同意离婚。”宋楚握拳,咬牙说道。 显然这一次张爽是有备而来,没被她的冷厉的语气吓跑。暗吸口气,他正色道,“宋小姐,你自己也是学法律的,应该很清楚即使你不同意协议离婚,我们也可以提起诉讼,由法院来判离。关于感情破裂的问题,法官不会听信单方说辞,就算第一次审判时你坚持不同意离婚,但6个月后,江先生可以再提起诉讼,到时候不管你同不同意,法院都会判决的。” 见宋楚没反驳,张爽缓下语气,“宋小姐,说实话,江先生开出的条件非常照顾你,你实在没必要为了一时之气闹上法庭。” 宋楚静静听他说完,冷声问道,“这些都是江少卿的本意吗?”她不信,不信江少卿真的想跟自己离婚。 张爽愣了一瞬,斟酌着开口,“是的,江先生说如果你不同意协议离婚,就请我向法院申请。” 这话像一枚钉子刺进宋楚心里,扎得她生疼。深深呼吸一口,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够平静,“那我也再说一次,我不同意离婚,你们要诉讼就诉讼吧。” “宋小姐,你这是何必?”张爽试图再做游说,可惜宋楚早已失去耐心。 “张律师,我想我已经讲得很明白了。就这样吧,请你不要再给我打扰我。”宋楚顿了顿,“另外,麻烦你转告江少卿,离婚与否是我跟他两个人的事,叫他本人来跟我谈,我不喜欢第三方介入。”说完,不等张爽开口,她啪地挂掉电话。 彼端的张爽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眉毛挑得老高。靠,这两个当事人真够烦,一个摆明油盐不进,死活不离。另一个更奇怪,明明说好离婚的事情先放一放,可又突然叫家人转告他启动诉讼程序。原本他还想询问一些细节,偏偏这位仁兄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害他一直处于被动,哎,这律师费可真不好赚。 ** 驳斥张爽时宋楚尚能掷地有声,不过挂了电话,她就像丢了魂似的,整个人傻呆呆地站在车库外,初春的风像一剂水银倒灌进温暖的胸膛,一瞬间箍紧心脏。 站了好一会儿,她才浑浑噩噩地抱起箱子往电梯方向走,纸箱里装的都是杂物,并不重,只是抱着东西走路,有碍于视线,让她根本没看到电梯旁那滩油渍。 一切都在瞬间发生,宋楚只觉右脚一滑,身体就像断线的木偶,砰地倒在地上,屁-股接触水泥地的刹那,刺痛沿坐骨神经末梢飞速上行,疼得她连呻-吟都发不出来。 几秒的麻痹过后,宋楚终于渐渐找回自己的手脚,她第一反应便是去摸自己的肚子,确定没有其他疼痛和不适后,她又摸了摸双腿间,幸好,没有血,也没有液体流出来的感觉,再动动摔疼的腰,似乎无并大碍,她的一颗心这才落回原位。 在地上又坐了一会儿,直到那股疼渐渐散开,她才用手掌撑地,慢慢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沾的尘土,捡回纸箱进了电梯,只是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些照片,整个人都怏怏的。 吃饭时,潘辰见她只顾拨弄碗里的米饭,便关切地问,“是不是不合胃口?要不我给你下碗面?” 宋楚抿笑摇了摇头,“没有,有点不舒服。” 一听她不舒服,潘辰着急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看医生?是不是感冒了?” 潘辰脸上真诚的担心让她联想到一直联系不上的江少卿,这一对比让她喉咙一酸,眼泪猝不及防落进面前的汤里。 她这一哭,潘辰更急了,一边抽出纸巾给她擦眼泪,一边安慰道,“怎么就哭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难道是宝宝?” 宋楚抽噎地摇头,“没有,宝宝很好。” “那是怎么了?”潘辰问。 宋楚垂下头,哽咽地说,“他还是要跟我离婚。” 突闻此言,潘辰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立即问,“江少卿回来了?” “没有。”宋楚低泣,“他叫律师跟我谈的,说如果我不同意就提起诉讼。” “那你答应他了?”潘辰扬声。 宋楚再次摇头,又是一阵眼泪。 潘辰见她只顾哭,心里又急又疼,可惜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最后只能揽过她的身子,轻声叹息,“感情是双方的,如果他真的执意要离婚,你也没必要勉强,强扭的瓜不甜。” 宋楚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潘辰,“你也觉得我们完了?他真的不爱我了?” “楚楚。”潘辰拍了拍她的肩膀,喟叹,“人有自我保护机制。他爱你,但他累了,害怕了,不敢再付出感情,所以只能退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将自己保护起来,避免受到更大的伤害。” “就像他说的,没力气再爱我了,是吗?”宋楚问。 潘辰知道实话伤人,可她实在不忍心宋楚一直沉湎在过去中。感情这东西就像拔河,相爱时两人都死死拽着绳子,即使因为用力不当勒出满掌的伤痕也不觉疼,可一旦有人放手,那个仍旧攥紧绳子不肯放手的人必然伤得最重。 从前,她做过这样的角色,今天,她不希望宋楚重复自己的路。 ** 是夜,宋楚在梦里重复着白天的一幕幕,江少卿和裴凌晨相携的身影,何曼娜看好戏的表情,张爽的离婚要求,还有潘辰最后的劝诫,“楚楚,放手吧,男人一旦下定决心收回那份爱情,你做再多的挣扎也是徒劳。” 它们就像一块块巨石垒在一起,死死压住她的胸口,她喘不上气,浑身布满密密的汗。宋楚知道自己在做梦,也挣扎着想醒来,可总觉得被缚住,怎么都醒不过来。 真正醒来是因为一阵钻心的疼痛,自上而下,一下下把她从沉睡中敲醒——也是醒来时她才发现自己蜷缩成了一团,手里抱着的被子被紧紧抵在小腹处,有湿润而滑的液体缓缓地从她身体里流出来。 仿佛灌下一口强劲薄荷,宋楚瞬间清醒。她慌忙将手探入睡裙里,摸了一下底裤,指尖立即有温热粘稠的触感。脑袋轰一声炸开,她撑起身子,颤抖着手打开床头灯,鲜红色映入眼帘的刹那,眼泪夺眶而出。 大脑一片雪白,她隐约听见自己叫潘辰的声音,充满惊恐、无助、害怕和淡淡的绝望。 穿着睡衣的潘辰披头散发地冲了进来,一看她腿间的殷红立即明白了。她飞快跑到床前,攥紧她的手,用从未有过的强势语气命令道,“你先躺平,不要慌,有我在你一定会没事的。” 在她冷静的气场下,宋楚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过声音依旧发抖,“送我去妇产医院,找吕蔚,电话号码在我手机里。” 潘辰先打电话给120,再打给吕蔚,大致说明了现在的情况,挂上电话,她迅速给宋楚穿好衣服,再扶起她,“吕大夫已经赶过去了,救护车一到咱们就去医院,你不要怕,不会有事的。” 宋楚泪流满面的点头,在潘辰的帮助下套好衣服,焦急地等待救护车,可不知道什么原因,十几分钟过去了,依旧没有听见救护车的声音。潘辰急得又打了一遍急救电话,这才知道来的路上出了事故,车子现在还堵在半路,中心已经派另一辆车绕道来接她们。 在心里大致估算了距离,潘辰知道等另一辆救护车来怕是来不及了,可她偏偏不会开车,眼看床上那滩红色越来越大,她一咬牙摁下那个原以为永远不会拨打的电话。 手机在响了两下后变被接起来,熟悉的男音带着睡梦中的沙哑,“谁?” “雷厉,我是潘辰……” 雷厉来得很快,因为他的公寓就在江少卿的附近,这也是潘辰求助她的原因。望着站在门口,那个连梦里都在思念的女人,雷厉的心里五味杂陈,不过,显然现在不是叙旧感怀的时刻。他强压住心中的狂喜,问道,“人呢?” “在里面,我去背她出来。”潘辰说。 “你背?”雷厉挑眉,“你觉得我会让自己的女人干苦力?” 潘辰一顿,没跟他争辩,敛起心神,领着他走进卧室。 听到脚步声,宋楚虚弱地抬起头,依稀看到有个男人往床边走来,她脱口叫出,“少卿,是你吗?老公,我好疼。” 望着床上鲜红的血渍,雷厉的眉头挑得更高,“老二这混蛋,竟然丢下自己女人在这里受罪,看我……”话没说完,背后突如其来的奶娃音让他呆若木鸡。 他痴楞地转过头,望着门口穿着小青蛙睡衣叫妈妈的小女娃,嘴巴张得老大,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是我女儿?” 潘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不容置喙吩咐,“快送楚楚去医院。” 雷厉回神,一把抱起宋楚,大踏步往门口走,而潘辰也将芮芮抱进怀里,快他一步走到前面开门。 坐上车后,宋楚半躺在潘辰身上,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但仍能清晰感觉到身体里不断有血液流出来,钝而沉重的痛从小腹处一点点蚕食她……后来的事,她有些记不清了,只依稀感觉到她被抱到一张床上,隐约听到穿白袍的医生问:“病人丈夫来了吗?” 她想叫潘辰打电话给江少卿,无奈连启开嘴唇的力气都没有。再后来,她听到了吕蔚的声音,感觉到冰冷的器械撑开她下=身,那一瞬,她不知道什么是疼,可当她听到吕蔚说孩子会保不住时,四肢百骸那种钻心蚀骨的疼让她倏地睁开眼,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拽住吕蔚的袖子,“不要拿掉我的孩子,求求你们。” “听着,想救孩子就给我放手,还有,不许哭,努力保持清醒。”吕蔚冷硬地命令。 宋楚赶紧松开她的袖子,强忍住哭意。她用力咬着唇瓣,希望能以痛来保持清醒,只是随着血液一点点抽离身体,她的意识逐渐涣散……后来,她恍惚觉得有人在拍她的脸,提醒她不要睡,后来她听着来来去去的脚步声,还有吕蔚大嗓门地问“还没联系到她的丈夫吗?”和护士颤巍巍的回答“她朋友说电话一直没人接……” 尽管一切都是模糊的,有一样却格外清楚,那就是她小腹一跳一跳的疼和全身胀痛得冰冷的刺骨…… 绝望在一点点胀大,当听见麻醉师焦急地说“吕大夫,病人血压在急速降低……”时,宋楚忽然就想到放弃,放弃孩子,放弃婚姻,也放弃自己。 陷入黑暗的前一刻,她眼前竟然出现了一个小孩子,还没成型,弱小而柔软的一团,哭着问她,“妈妈,你不要我了吗?爸爸不要我,你也不要我吗?”…… 眼泪不停地涌出来,这是她的孩子啊,她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用尽吃奶的力气,宋楚哆嗦着祈求,“吕阿姨,求求你,帮我保住孩子。” ** 昏迷了一天一夜,宋楚醒来时,眼前荡漾着一片金色的雪花点。好不容易撑开眼皮,看见床边的身影,她迷迷糊糊地喊,“潘辰?” “醒了?”潘辰问。 宋楚点头,接着倏然睁开眼,手猛地伸向小腹,颤抖着声音问,“孩子?” “放心,孩子保住了。”潘辰补充道,“医生说宝宝的生命力很顽强,牢牢吸附在子宫里。” 潘辰的话让宋楚悬宕的心安然落下,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板,脸白得近乎透明,毫无血色的手抚上小腹。还好,她的宝宝比她更坚强,更懂得不轻言放弃。想到手术室那一瞬间的绝望,眼泪顺着眼角溢出来,迅速汇流成河,打湿了鬓角。 潘辰见她这样也很难过,手指揩着她脸上的泪水劝道,“好了,已经没事了,别哭坏身子。”看她还是泪流不止,潘辰叹息着转移话题,“饿了吗?我炖了鸡汤,医生说宝宝需要营养。” 听到宝宝需要,宋楚再没心情也要吃。她在潘辰的帮助下半坐起来,一口一口喝着汤,可想起发生的事,眼泪又扑簌扑簌掉下来。 “潘辰。”她推开汤碗,问得迟疑,“你们联系上他了吗?” 潘辰斟酌了下,如实摇摇头,“他电话一直没人接,医生问报大人还是孩子时,雷子给他妈妈打了电话,不过……”她顿了顿,不忍心地说,“他妈妈说你的事情跟江家无关。” 宋楚注视着汤碗里澄黄的鸡汤,心脏如掉入冰窖。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他说,“我不会让自己的妻子受半点委屈”;他说,“别怕,有我在”;他说,“我这辈子只会爱一个叫宋楚的女人”;他说,“长相守,一生一世”……他许下的诺言美好华丽,可偏偏在她最需要、最无助的时候他正在跟另一个女人漫步欧洲,让她独自面对丧父、欺辱和冰冷的绝望。 眼泪一颗颗落到蒸发着消毒水味道的被套上,这一刻,宋楚明白了什么是心如死灰。 她从床头拿起手机,回拨某个号码,平静不带感情地说,“我同意离婚……” 第73章 寂静的夜,毫不见光的室内,一个男人像孩子一样蜷缩在大床上,仔细辨认,似乎还能看清那紧皱的眉头和脸上密布的冷汗。 “楚楚……”男人猛的睁开眼,伸手往身边摸去,空空如也。清醒了几秒,他侧头半蒙着眼看向大床另一边,黢黑的眸子无神的散着,里面袒露出深入骨髓的痛楚。 粗暴地揩去眼角溢出的泪水,江少卿看着床头闹钟表面夜光的指针,再转头瞄了眼仍旧漆黑的窗外,唇角露出苦涩的笑,看来,今夜注定又是失眠。 披上衣服下楼,他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就着瓶嘴灌下一大口,辛辣的液体如刀锋滑过喉咙,落进空荡荡的胃里,带来火烧火燎地刺激,可惜,再浓烈的酒都冲淡不去那蚀骨钻心地思念。 “楚楚……你到底在哪里?你真的不要我了吗?”他摇晃着酒瓶,极低极低地呢喃,那声音宛若从五脏六腑里渗出细碎的绝望,每一个字都揪得心脏狠狠的疼。 ** 清晨九点,苏木清一开门,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她不悦地皱起眉头,在室内扫了一圈,终于在昏暗的光线里看见了趴伏在吧台的儿子。 用手掩住鼻子,苏木清快步走到窗前,拉开厚厚的遮光布,推开窗户,耀目的阳光瞬时照进屋内。等空气中的酒味散去些,她从窗边走到吧台,推了推熟睡的儿子,不满地叫到,“少卿、少卿……起来了。” 江少卿睁开迷蒙的双眼,蹙紧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突然射进来的光线。看清来人时,他的眉头蹙得更紧,深黑的眸子里蕴满冷硬的戾色,“你怎么进来的?” “我问钟点工要了钥匙。”苏木清对儿子的态度习以为常。 江少卿挑眉,没再吱声,转身走进卧室,只是那重重的关门声泄漏出他强烈的不满。 苏木清咬着唇瓣望着儿子冷漠的背影,再看看吧台边横七竖八的空酒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默默地收拾好屋子,苏木清进厨房加热带来的汤,刚把碗放进微波炉,便听到下楼的脚步声,她连忙冲出来,叫住穿戴整齐的儿子,“少卿,你要出去?” 江少卿头也未回地走向客厅,用实际行动揭晓答案。 苏木清见状,急忙喊道,“你吃点东西再走吧。” 回答她的依旧是沉默,眼见儿子已穿好鞋,苏木清慌得叫起来,“你先别走,我还有话要跟你讲” 这一次,江少卿依言停下手上的动作。他缓缓转过身,不带感情地问,“什么事?” 苏木清紧张地搅了搅衣服的下摆,干涩地开口,“周末是你奶奶寿辰,我们不打算大办,只是亲戚之间吃个饭,你能回来吧?” 不等他拒绝,苏木清又抢声,“爷爷奶奶都很想你,亲戚们也都知道你回国了,不管怎么样,你也得抽空来一下。” 看他挑眉沉默,苏木清含泪叹息,“少卿,我知道你还记恨当年的事儿,可是都快六年了,你就不能原谅妈妈吗?” 伸手拭去眼泪,苏木清哽咽地说,“你奶奶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都不知道下个生日还有没有机会过。你就算再恨,难道就不能看在她疼你多年的份上,回去看看她吗?” 看他还是沉着脸无动于衷,苏木清急了,几近哀求地说道,“少卿……” “我知道了。”江少卿面无表情地打断母亲的话。 苏木清怔了一瞬,小心翼翼地确认,“你会来,是吧?” 江少卿轻轻点头,“到时候你把饭店地址发给我。” “不去饭店,就在家里吃。”苏木清止住哭泣,高兴地说,“我亲自下厨给你烧菜。” 江少卿只低低地说了句“随便”,然后穿好鞋子,带门出去。车子驶离小区,他回想起母亲小心翼翼的模样,露出无力地笑。 外人看来,他这些年的自我放逐是怨恨母亲和奶奶,可唯有他自知,他恨的只有自己,恨自己的不坚定,恨自己遇事逃避的态度,给了她们伤害宋楚的机会。 是他的骄傲倔强,是他的不自信和自私让她遍体鳞伤。每一次想到她遭受的那些痛苦,想到她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他还茫然不知地在国外散心,心就好像被冰封住,刺骨的寒冷迅速蔓延至全身,连指甲盖都冻得发凉。 “楚楚……”他把头伏在方向盘上,眼眶里全是泪水,“对不起。” ** 周末,江宅。 苏木清每隔五分钟就抬头望向门外,而比她更紧张的是江老太太,一直攥着女儿江韵玫的手呢喃,“小玫,你说少卿他会不会突然变卦?” “妈,你别着急,这不是还没到饭点吗?”江韵玫一边安慰母亲,一边向静坐在沙发上的大哥使眼色,暗示他给江少卿打电话,催一催。 江韵武接到暗示,无力地叹气,拿起手机,斟酌一番后,悄悄地儿子发了条短信,“少卿,奶奶等得急,爸爸希望你能回来。” 江少卿的短信回得还算快,内容只有短短的三个字——“快到了”,不过足以让江韵武的心落下来。 含笑收起手机,他对焦急的妻子说,“你去炒牛肉吧,少卿说自己就快到了。” “真的呀?”苏木清如释重负地站起来,“那我去炒牛肉,少卿最喜欢吃我做的青椒牛柳。” 老太太一听孙子快到了,情绪也放松下来,不过想到某些事,又捏了捏女儿的手叹息,“哎,要是钟帅也来就好了。” 想起儿子与侄子之间的矛盾,江韵玫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关于这两人之间的过节,外人只道是因为江少卿痛失爱妻,所以抢走了有几分神似宋楚的钟瑶,可江韵玫心里清楚,钟瑶之所以离开,并不是真如她对儿子说的“爱上了江少卿”,而是她们之间的一场交易,她离开钟帅,自己让她贪污的父亲免于牢狱,至于少卿为什么会帮钟瑶撒这个谎,就不得而知。 这些年,看儿子连江宅都不愿踏及,江韵玫不是没想过把真相说出来,化解二人的矛盾,可一想到钟帅知道后可能会跟钟瑶复合,她又生生压下冲动。 哎,只是,这个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开。 江韵玫正胡乱想着,手上忽然传来一阵大力的捏握,她痛得回神,望着身子微微发抖的母亲,再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玄关时,心里重重叹了口气,不知怎地就想到了那句老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老太太撑着她的手,哆嗦地站起来,只喊了句“少卿”便泪如雨下。 与江老太太的激动相比,江少卿镇定得过分。只见他缓步走过来,双手奉上礼物,“随便买了份礼物,不知道你喜不欢喜欢?” 老太太将礼物交给一旁的女儿,反手握住孙子的手,哽咽道,“你能回来,能原谅奶奶,就是最大的寿礼。” 江少卿没有接话,站在一旁的江韵玫见气氛僵持,忙不迭转移话题,“少卿,前些天听你姑父说你在新加坡拿了一个建筑大奖啊?” “不是什么大奖,只是非官方的一个邀请赛。”江少卿低调地回答。 “不管官不官方,作为唯一的中国人拿奖就是对你的肯定。”江韵玫顿了顿,建议道,“我觉得,你倒是可以趁这次拿奖,把公司重新开张。” 江少卿笑着摇头,“我暂时没这个打算。” “少卿。”江韵玫无奈地看着侄子,喟叹,“男人还是要以事业为重,姑姑知道你心里有些事放不下,可是人不能总活在过去。” 一直静默不语的江韵武听到妹妹的话,也赞同地插话,“少卿,你姑姑说得是,你用了那么多年才打造出的品牌不要轻易放弃。” “我心里有数。”江少卿垂下头,示意话题到此为止。 老太太看孙子面色沉下来,慌忙阻止还欲劝说的儿子和女儿,“哎呀,孩子自己的事自己做主,你们不要参与。”说完,拉着江少卿坐下来,一番嘘寒问暖。 江韵武和妹妹相视无言,各自在心里腹诽,你要早明白这道理就好了。 晚饭吃得还算融洽,只是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避免提及某人某事。正如苏木清所说,老太太身子骨大不如前,吃过饭没聊多久精神就有些萎靡。江韵玫看她眼神逐渐涣散便提议,“今天挺晚了,妈也累了,咱先散了吧?” “我不累。”老太太拉住江少卿的手,大声抗议,“我还要跟少卿再聊聊。” “妈,医生说你要早点休息。”苏木清也加入劝说行列,“这都快十一点了,你再不睡明天血压又该不正常了。” “嫂子说的是。”江韵玫稍稍用力将母亲扶起来,巧笑道,“再说,少卿这都回国了,你要是想跟他聊天,不就是分分钟的事情。”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侄子,问道,“少卿,你说是吧?” 江少卿嗯了一声,“我会经常回来的。” 听到满意的答案,老太太这才心满意足地由着女儿扶自己回房。 苏木清看婆婆走远才问儿子,“你晚上睡这里吗?” “不了。”江少卿站起来,跟父亲道了句,“爸,我先走了”便走向门外,把母亲的挽留生生堵在喉咙里。 关门声响起,苏木清颓然跌坐回沙发,捂脸痛哭。江韵武见她哭得身子发抖,心生不忍地将她揽进怀里,低声叹息,“慢慢来吧,好歹他肯回来了。” “韵武,你没发现吗?从头到尾,他连一声妈和奶奶都不叫过。”苏木清哭着摇头,“他不会原谅我了,一辈子都不会。” 第74章 从江宅出来,江少卿将车子开到宋家大宅外。 下了车,他望着窗口依稀透出的光亮,想抬手敲门,可惜,没胆也没脸。他没法忘记,当年发现宋楚失踪时宋家人说的那些话,“我们比你更想找到她”、“你这个混蛋,她命都不要怀了你孩子,你却扔下她一个人在外面偷欢快活?” 她怀了他的孩子?江少卿的心瞬间被攥住,他不敢置信地瞪着宋博彦,哑声问,“她怀孕了?” “大出血,没保住。”宋博彦猩红着双眼,难过地说,“子宫也没保住。” “你明知道她不能怀孕,为什么不会做防护措施?”宋奶奶揪住他的衬衫,用力捶打着,“你知不知道一个女人没了子宫会怎么样?她才26岁啊,你这个混蛋,她的一生都被你毁了。” 江少卿像个破败的布娃娃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揪住头发,不停地重复,“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以为她的身体没法受孕,所以没做防护措施,如果知道她还有受孕可能,他宁愿过和尚的日子,也不会让她冒这个险。 “你不知道?”宋奶奶尖声道,“你当然不知道,只顾自己快活,哪里管她的死活。你们江家全都不是好东西,她躺在手术台上生死一线还想见你,可你妈却说你们都要离婚了,楚楚的死活跟江家无关……” 老太太上气不接下气地哭喊着,“我们当年瞎眼昏头,听信你的花言巧语,把楚楚许配给你,你就是这么对她好的吗?” 宋奶奶的话就像一把把利剑刺进江少卿的心里,搅弄着早已血肉模糊的心,他早已感觉不到疼,只有脑袋嗡嗡地响着,眼前是绿油油的一片。恍惚中,似乎有人在拖拽他的肩膀,胸中那口闷气随着用力的拉扯,砰地蹿到脑门,他只觉两眼一黑,人便直直栽倒在地上。 回忆往事,心脏又痛得痉挛起来,甚至无力呼吸。他深吸口气,慢慢走回车旁,刚拉开车门,便见不远处亮起车灯。不一会儿,车子就开近停在路边,宋博彦从车上走下来。见到他,宋博彦一惊,“二哥,你怎么在这里?” “今天奶奶生日,我回来吃饭。”江少卿如是说。 宋博彦哦了一声,垂着头思考半晌后问道,“你是想来打听我姐的消息吧?” “你们知道吗?”江少卿反问。 宋博彦摇摇头,“二哥,不管你信不信,我们是真的不知道。” 江少卿苦笑,“我信,她是真的不想见我。” 宋博彦看他的样子,于心不忍,“都这么多年了,你……” “我有数。”江少卿打断他的劝解,抿唇笑了笑,“你先进去吧,我也走了。” “二哥。”宋博彦叫住正欲转身的他,斟酌再三后开口,“钟帅已经结婚了。” 江少卿一怔,“结婚?刚才见到姑姑时没听她提起啊?” 宋博彦摸着后脑勺干笑了两声,“他还没公开,我也是前些日子无意中知道的,估计是先斩后奏。” 江少卿会心一笑,“这么多年,他也该放下了。”说完,似乎又想起放不下的自己,眉头倏地紧锁,沉吟良久才缓缓说,“你们安排下,可以的话大家一起吃个饭吧。” ** 不出意料,钟帅的婚事引发轩然大波,值得庆幸的是钟父和其他人在婚事上都持支持态度,独留强势的姑姑负隅顽抗。 过完年,在周延和宋博彦的安排下,阔别5年多,他们兄弟几人再次聚首。来之前,江少卿就听了许多关于肖梓涵的赞誉,见面时忍不住多打量了一番,得出的结论是,这女子的确配得上钟帅。 吃过饭,钟帅领着肖梓涵去挑衣服,他们其余人也各自散了。江少卿走到停车场才发现车钥匙落在桌上,便折回去。刚走出电梯,就听到拐角处潘辰讲电话的声音,而她脱口叫出的名字就像一个魔咒,将他僵硬的钉在原地。 “楚楚,今天钟帅把老婆带来了。”潘辰笑语盈盈地说,“给人感觉很舒服,老三疼得跟宝贝似的……” 江少卿像个白痴一样呆呆地杵在那里,听着潘辰一句句汇报着中午的聚会的情况,并小心翼翼地不提及自己的名字,临末了还不忘交待,“注意身体,开心点。” 虽然从头到尾潘辰只叫了一次楚楚,但江少卿就是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就是他朝思暮想,做梦都在想念的女人。有一瞬间,他恨不得冲出去抢过电话,大声询问,“楚楚,你在哪里?”可脚步刚提起,又缩了回来。他太了解宋楚,他相信如果着这样做了,结局将是潘辰也不会再有她的消息。 无力地退到电梯另一边,江少卿握紧拳头听着潘辰和雷厉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完全听不见时才从阴影里走出来,摊开手,掌心里已是满深深的血印。 江少卿深知在潘辰那里套不到消息,便另寻蹊径找了雷厉。 雷厉听完他的转述,难掩吃惊,“你说潘辰知道楚楚的消息?不可能吧?” “我亲耳听到她们打电话。”江少卿笃定地说,“我敢肯定,那个人就是楚楚。” 雷厉摇着头,不敢置信,“不能啊,当初楚楚失踪时,潘辰还到处找她呢。” 当年,是他把宋楚送到医院的,也亲口听到医生说孩子没保住,要摘除子宫。谁料住院期间,宋楚竟突然失踪了。当时宋家和楚家动用了很多关系找人,可把北京城翻了个遍都没找到,大伙儿一度悲观地认为她因为痛失孩子,又顾虑自己身体的不完整,所以想不开。不过现在想来,当初潘辰是唯一一个坚信她不会轻生的人。 他曾问过她,为什么那么笃定。还记得她的答案,“她不会放弃生命的,因为有更重要的东西值得她去坚守。” 雷厉看得出来潘辰想找到宋楚的心情不亚于任何人,那种发自内心的焦灼也不是能装出来的,如果她真知道宋楚的消息,是绝对不会经常叫着楚楚的名字醒来,然后担心地问,“雷厉,你说她会不会出事?” 雷厉回忆着过去的点滴,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少卿,我觉得你是不是听错了,或者小辰叫的楚楚不是同一个人呢?” “不会,我有直觉,就是她。”江少卿斩钉截铁地说。 “可是……”雷厉望着眼神坚定执着到近乎着魔的江少卿,不忍再说下去。没有人比他更懂得江少卿的痛,这些年,无尽的等待和深深的懊悔一定如毒藤般缠满他的心,渗进他的骨血,让他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独自体会切肤之痛。 在潘辰离开的日子里,雷厉坚信她是遗失的肋骨,总有一天会将她找回来,紧贴在心窝,可是年复一年,岁月转瞬即逝,他开始恐慌,害怕这根肋骨已被人拾起,恐惧他将永远失去……尽管上天恩赐,让他找回了她,可是分开的这些年,他错过了芮芮的出生和成长,也失去了许多珍贵的回忆。 因为经历过,所以更加于心不忍,深深叹口气,雷厉拍了拍江少卿的肩膀,“你放心,我会帮你。” 于是,当晚及以后的许多晚,身负重任的雷子同志在恩爱缠绵之际总状似不经意地套问宋楚的消息,只可惜他太低估了女人之间的情谊,非但没得到半点消息,还被老婆以太能折腾(这厮以为女人跟男人一样,在OOXX时没大脑,所以变着花样把老婆翻来覆去的吃)为由罚他去睡客房。 参加钟帅婚礼时,欲求不满的某人对着江少卿无奈地摊开手,“兄弟,对不住,你嫂子嘴巴比蚌壳还紧。” “要不,再想想办法。”雷厉建议道,“查下她们的通话记录啥的。” “没用的。”江少卿苦笑着摇头。他早就去通信公司调出了潘辰的通话记录,也查到了跟她打电话的机主信息,出乎意料的是号码所在地竟然是在B市,但他问遍了B市辖内所有公安机构,都查不出丝毫有关宋楚的消息。 这也是江少卿再一次尝到绝望的滋味儿,宋楚想尽一切办法避开他,是真的铁了心要消失在他的世界里。这个认知让他心痛难抑,为什么?为什么不给他一次赎罪和解释的机会? 没有她的消息,江少卿又过上了靠安眠药才能维持身体必须睡眠的日子,或许是药物的作用,她常常会出现在他的梦里,会扎着马尾辫一脸纯真地说,“少卿哥哥,你对我最好了”;会嘟着嘴搂着他的脖子撒娇,“老公,你抱我”;还会在红着脸接受强烈冲刺时发出求饶,“好难受,求求你……” 梦里,他能抚摸她的长发,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能体会亲吻她的感觉,甚至能地享受到她甬-道夹住自己的舒爽……那样真实,真实到他好几次惊醒后,身下都是湿漉漉的一片狼藉。 是夜,江少卿望着窗外的灯火阑珊,将三天的药量活水吞下,“楚楚,如果只能在梦里见到你,那我宁愿永远不要醒来。” 真的又见到了她, 然而这一次,她不同以往那样温柔娇笑,只是站在哪里,静静地凝视他,一言不发,眼神里浓重的哀伤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江少卿想冲上去蒙住她的眼睛,抱着她亲吻诉说他的思念、悔恨和挚爱,可不管怎么跑,他们之间仿佛永远隔着一层雾霭,永远都追不上,眼看她的身影越来越淡,他惊慌失措地往前一扑,不意外扑了个空,同一瞬,骨骼发出的钝疼让他清醒。 安眠药的药效还没散去,他躺在地板上目光呆滞地凝着天花板,眼里毫无光彩,眉宇间流露出深深的疲态。或许是药物的关系,他头晕眩得直作呕,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手肘处传来的剧疼更像是有人生生地抽掉他的骨头,痛得他连呼吸都忘记了。 昏迷前的那刻,他竟萌发了一个变态的念头,如果他死了,他的楚楚或许会来参加葬礼。 ** 同一时刻,远在C市的周延终于拐弯抹角地从微微嘴里套出了那个女人的消息。他枕着双臂,心里默念着女人的名字:“楚宋?楚宋=宋楚?” 周延霍地睁开眼,猛然坐起。对了,是她,一定是她。下午他虽然只匆匆瞥见了她的侧影,但他敢保证,那人一定是大家找了很久的宋楚。这个认知让周延兴奋地拍了一下大腿。 好不容易睡着的谈微微被他一惊一乍的行为吓醒了,嘟起嘴不高兴地问,“大半夜的,你干嘛呢?” 周延看她皱眉,忙半躺下来抚弄柔软的长发,哄道,“宝贝,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没干完,你先睡吧,乖。” 谈微微扯开他的手,嘟囔着翻过身,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确定她睡下后,周延这才蹑手蹑脚地爬起来,走到客厅,拿出电话拨给江少卿,只是电话响了许久都没人接听,急得周小六团团转,“怎么不接电话呢?” 在第N个电话无回响后,心急的周延将电话直接拨给了瞿白,话筒那边被吵醒的某人暴躁地吼过来,“我艹,几点了,还让不让睡?” 周延不以为意,直奔主题,“老五,我今天见到楚楚姐了?” “楚楚姐?”瞿白无意识地重复完,倏地睁大眼睛,瞌睡虫鸟兽驱散,“你说谁?楚楚?哪个楚楚?” “还有哪个楚楚?当然是宋楚了。”周延翻着白眼,没好气地说,“咱认识很多楚楚吗?” “少废话,在哪里看到的?你跟她打招呼了吗?她怎么样?好不好?”瞿白一连串问题后忽然想到一个最关键的,“你有没有通知二哥?” 周延叹口气,“打了他许多电话,一直没人接,不知道搞什么?急死我了。”接着把巧遇楚楚的情况说了下。 瞿白听完摸了摸额头,思虑一番后交待,“既然她没发现你,那你先别去找她,我明天一早就去二哥家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周延嗯了声,又大致说了下从微微哪里了解的情况,两兄弟暗自唏嘘,不约而同地感慨,“二哥总算熬出头了。” 第二天,瞿白天蒙亮就赶到江少卿公寓,可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最后只得惊动苏木清才打开门。 苏木清一进屋便直奔卧室,推门看到躺在地上的儿子时,哇地尖叫起来。紧随其后的瞿白闻讯忙箭步上前,越过江母的肩膀看清了江少卿——他直直的躺在地上,双眼痛苦地紧闭着,一张脸惨白得像刚粉刷过的墙壁,而嘴边还残留着呕吐出的白沫…… 第75章 江少卿醒来时入眼便是极目的白,萦绕在鼻间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提醒他身在何处。轻轻侧了侧身子,引起手臂阵阵裂痛,低浅的呻-吟禁不住溢出喉咙。 下一瞬,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少卿,你总算醒了。” 江少卿转过头,逆着光看清床边站立的一群人,母亲和奶奶眼睛又红又肿,父亲和爷爷则神色凝重。费力启开好似已经黏住的双唇,他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个“水”字。 “水、水。”江老太太哭着指挥媳妇,“他要喝水。” 苏木清先将床摇高,再从床头柜上端起早已温凉的水,小心喂到他唇边,还不忘交待,“慢点喝,别呛着。” 江少卿连喝好几口,确定嗓子不再冒烟了才把头稍稍扭开,借着母亲的力量坐直身子,谁料还没说话,父亲已箭步蹿上来,拉开母亲,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江少卿被打懵了,不过未等他反应过来,母亲已发飙了。苏木清一把推开江韵武,咆哮道,“你疯了?他刚醒,你打他做什么?” “他人是醒了,心还迷糊着,我这巴掌就是要把他打醒。”江韵武愤怒地瞪着儿子,“身体发肤,授之父母,你就算再想死,还得问问我跟你妈同意不同意呢?” 听到这儿,江少卿明白过来,原来父母是以为他想自杀,他想解释,可张嘴的霎那又放弃了。事实上,在不清醒的时段里,他的确想到过死。 见儿子不吭声,江韵武继续骂道,“我们生你、养你,育你成才,到头来就为了一段感情轻生,你对得起我和你妈吗?” 听着江韵武的训斥,一旁的老太太和苏木清泣不成声,老太太哭着坐到床边,摸了摸孙子的手,抽噎着说,“少卿,奶奶知道你怨我、恨我,你有气、有怒都可以责罚奶奶,但不能这么不爱惜自己啊!” 苏木清也哭着加入忏悔阵营,“少卿,当初做手脚拆散你和楚楚是妈的错,这些年你不回家、不叫我,不跟我们联系都是妈该接受的惩罚,但老话说打在儿身,痛在娘心。你是我身上掉下的肉,这样折磨自己,就是拿把刀在割妈妈的心啊。” “妈知道大错酿成无法弥补,妈也不敢奢求你原谅,只求你看在母子情分上,别再虐待自己……”苏木清捉住儿子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要活了。” “少卿,奶奶也求你,好好地,行吗?”江老太太半伏在他身上,哭着祈求。 望着哭成泪人的母亲和奶奶,江少卿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当年,的确是母亲动了手脚让宋楚误会他不愿意出席葬礼、不愿跟她联络,并且还利用裴凌晨让宋楚以为他真的绝望到想离婚。 在得知一切时,他暴怒,悲痛,把宋楚遭受的一切罪过都归咎在奶奶和母亲身上,可这些年来,他越来越意识到。她们是错了,但造成悲剧的罪魁祸首还是他自己,是他的默认和退缩,给了她们伤害宋楚的机会,是他胆小逃避的行为,让宋楚伤心绝望,心灰意冷。 曾经,他觉得在这段感情里,付出得最多,爱得最深的是自己,可回顾过去,他发现宋楚才是最努力、最勇敢的一个。她愿意原谅他犯下的弥天大罪,愿意踏出第一步尝试接受这段感情。 从她轻声说“那就试试吧”开始,她就在用心和智慧去经营他们的婚姻和爱情。在巴黎巧遇罗忱时,面对他的迷茫和不自信,她一字一句承诺,“给我时间,让我像你爱我那样爱上你”;在看见罗忱亲她时,面对他的逃避和犹疑,她坦然真诚回答,“我爱过他,但现在我只想和你一起”;在他被公安请去调查,面对那些指证,她斩钉截铁地表态,“只要你说不是,我就信”……甚至在他已提出离婚时,她仍愿冒险留下那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如此种种,他怎么还会傻到以为她不爱自己?怎么还去纠结她的爱到底是源于同情还是真心? 事实上,从头至尾,他才是一个胆小鬼,渴望爱又极度担心她爱得不够纯粹,他甚至没有勇气像宋楚那样坦然说出心中的困惑,只会逃避,自我安慰无论如何只要她在身边就好。 在罗忱的事上,他伤心她无法绝对信任自己,可他忘记了,面对一项项指控,他从未做出过任何解释,只是用这些事来试探、确认她的心意,忽略了她的困惑、迷茫和不安。他难过不被信任,可他何尝做过让她安心的事?何尝相信过她的真心? 失去她,是老天的惩罚,怪不得任何人。 收敛心神,江少卿安抚地拍了拍母亲和奶奶,“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了。” ** 一直守在外面的瞿白看江家人全走光了,才推门进去。江少卿听到响动,缓缓睁开眼睛,哑声问,“来了?” 瞿白站在床前,望着脸色惨白的他,难过地叹息,“二哥,你这是何苦,不管……” “我不是自杀。”江少卿打断他的话,解释道,“只是药量有点过。”说完不等瞿白开口,又苦笑道,“没找到她,我还不能死。” 瞿白挑眉,扫了眼他缠着绷带的手臂,思量着要不要现在告诉他宋楚的消息。他还记得早上送他来医院时,医生说的那些话,“病人长期服用安眠药,身体机能严重受损,各项生理指标都偏低。另外,我们检查发现他的胃部、十二指肠都有大面积溃疡,应该是长期酗酒和药物所致,如果再不好好治疗,病情很可能继续恶化。” 为了江少卿的身体着想,瞿白当然希望他留在医院安心养病,可一想到宋楚才是治疗他所有病痛的良药,他又犹豫了。 看瞿白面露纠结,江少卿忽然想起母亲的话,“对了,我妈说早上多亏你去找我,才发现我躺在地上,你这么早去找我,有事吗?” “那个……”瞿白张张嘴,要出口的话堵在喉咙里。 瞿白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江少卿心生疑惑,倏地一个念头闪过脑海,“是不是有楚楚的消息?”能让瞿白大清早来找他,现在又吞吞吐吐的事,除了宋楚他想不到其他。 瞿白被问得一怔,可仅仅是这瞬间的发愣已点燃了江少卿的希望。他猛地坐起,抓住瞿白的衬衫下摆,焦急地问,“是楚楚,对不对?你知道她在哪里?快告诉我。” 眼见他别着胳膊,疼得直冒冷汗,瞿白连忙出声安抚,“你胳膊还有伤,别乱动,先躺好。” “你快说。”江少卿忍不住低吼。 知道拗不过他,瞿白只得托住他的身子,将他扶起来靠在床头,斟酌道,“小六在C市见到了一个女的,可能是楚楚姐。” “C市?”江少卿的声音止不住颤抖,“她怎么样,好不好?” “小六只是看到个侧影,也不是很确定。”瞿白没敢把话说死。虽然周延在电话里拍着胸脯肯定那就是宋楚,可人有相似,他俩又没正面碰着,万一不是,岂不是希望越大,失望越重。 “那你把电话给我,我打给小六。”江少卿激动地说。 瞿白明白劝再多也没用,只得乖乖拨通电话。周延在电话里大致说一遍相遇的过程,并把从微微那里套来的消息全数汇报,听到那女子名叫楚宋时,江少卿险些握不住电话,肩膀微微颤抖,哽咽着重复,“是她,是她,一定是她。” 放下电话,江少卿一边掀被子,一边问瞿白,“你开车了吧?送我回家。” 看他脚一沾地就直打颤,瞿白慌忙扶住他,“二哥,你先安心养病,我让周延先去探听消息,等确认了你再赶过去。” 江少卿挥开他的手,“不用确认,我有预感,一定是她。” “那就算是楚楚姐,现在咱都知道她在那儿了,也不用着急啊。”瞿白劝道,“医生说你现在情况很糟糕,手又伤着,你好歹等病养好再去吧?” 江少卿半坐在床沿上,气息不稳地说,“瞿白,我等不及了。我找了她快六年,现在终于知道她的消息,你叫我怎么能安然躺在床上?” “我知道你急着去找人,可现在这样,连站都站不稳,怎么去啊?”瞿白不死心地继续劝阻。 江少卿仰起头注视着瞿白,悠悠地反问,“如果离开的是依依,你会怎么办?” “爬也要爬去。”瞿白脱口而出。 江少卿扬唇,扶着床头柜站起来,把半身的力量挂在瞿白身上,轻声却坚定地说,“我也是。” ** 飞机落地C市时,江少卿的心跳动得更厉害,跟来的瞿白见他紧紧抓着椅子扶手,微微叹口气,“二哥,走吧,小六在外面接咱们呢。” 尽管在电话里已听瞿白说了江少卿的情况,但看见那张煞白的脸时,周延还是为之一惊。他紧了紧拳头,有些自责地跟瞿白嘀咕,“哎,早知道就晚点告诉他了。”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瞿白拍了拍他的肩膀,喟叹,“再说,让他早点见到人也是好事。” 机场到C市市区有些距离,一路上,周延一边开车一边跟江少卿汇报着最新打探来的消息, “我媳妇儿回忆了下,这茶馆大概也是4、5年前开的,时间上比较吻合。” “那这些年她过得好吗?”江少卿问。 “应该不错吧,听微微说茶馆生意挺好的。老板性格好,跟许多主顾都成了朋友。”周延稍停,忽然想起,“对了,三嫂也认识她。” “那还真是巧了。”瞿白插话,不忘安慰江少卿,“二哥,你看,这就是缘分。” 江少卿若有所思地颔首,靠着窗户不说话,内心里却有一个问题在翻腾,他其实想问,他的楚楚身边可有别的人? 根据微微提供的地址,周延将车开到店门口。 江少卿坐在车上,隔着玻璃看着门楣上的两个字时,眼泪猝不及防跌出眼眶,往事一幕幕闪过脑海。 “少卿哥哥,我决定了,先去考公务员,等上班腻味了就辞职去开家小茶馆。不用装修太豪华,但要清爽爽,让来的人都觉得很放松,至于名字嘛?”她歪着脑袋思考,手上的雪顶咖啡被搅弄得面目全非。 江少卿从她手里拿过惨遭摧毁的咖啡,再把自己那杯完整地递给她,笑着建议,“叫坐下吧。” “坐下?”宋楚舀了一大勺咖啡上的冰激凌喂进嘴里,眯眼想了一会儿,兴奋地说,“这个名字好,形色匆匆的人来这里都忍不住要‘坐下’。” 视线模糊地看着招牌,心中就像塞了个柠檬,酸酸涨涨地难过。他的楚楚真的开了家茶馆,真的叫坐下。 车厢里的另外两个人见他只是痴痴地望着招牌,忍不住出声提醒,“二哥……” 江少卿从回忆里抽身,背过身子擦了擦眼泪,“你们先走吧,我自己进去。” “这……”瞿白和周延面面相觑,一方面担心他的身体,另一方面又觉着人家夫妻久别重逢,他们两个外人在场的确不合适,正暗自纠结,坐在后排的江少卿已推开车门,缓步向茶馆走去。 看他步履沉重,周延仍在担心,“他这样行不行?” 瞿白睨着那瘦削的背影,意味深长地说,“脆弱点也好,女人都是母性动物。” ** 在门前足足站了五分钟,江少卿才鼓起勇气,推开了门。 坐在门边的女服务生看到客人进门,忙站起来,笑盈盈地问,“先生几位?” “一位。”江少卿干干地回答,视线迅速在收银台和吧台溜了一圈,没看到朝思暮想的影子,他的心好像被抽去了一角,空落落地难受。 服务生望着杵在门口的帅哥,眼冒红心。哇色,这男人好帅,俊朗优雅的面庞,立体的五官既不会太冷硬又不会阴柔,虽然苍白了点,却别有一番我见犹怜的味道。不过……女服务生仔细端详着江少卿的脸,总觉得这人她好像见过似的。 发了好一会儿花痴,女孩才想起该领客人进门。她吐了吐舌头,做了个请的姿势,“先生,给你安排靠窗的位置,好吗?” 江少卿嗯了一声,跟在她后面走进大厅。这家店不大,装修谈不上豪华,但看得出每一处都动了心思。店堂座位一反传统的对称布局,以大厅中央的两个半圆柱为轴,其余座位放散式分布,最别出心裁的是中央的圆柱实质是两个半开放式的包厢,放下帘子既保持了私密性,又不会像一般包厢那样压抑。 江少卿打量着店里的摆设,忍不住问,“你们这里的设计是谁做的?” “我们老板娘,这里原来是个破台球室,她顶下来后做了大改造。”女服务生自豪地说,“她很厉害的,从设计到施工全程参与,连装修公司都说想挖她去做顾问呢。” “是呀,很厉害。”江少卿由衷赞叹,“布局一流,细节上更是见功夫。” 服务员似乎是自家老板的崇拜者,听到帅哥的赞美,脸上笑开花,扭着头继续说,“你也觉得很棒吧,其实楚宋姐……哎呦。” 正在观赏店内装饰的江少卿被女孩突如其来的惨叫吓了一跳,循声望过去时,才发现原来是她不小心撞上了从小包厢里跑出来的一个小男孩儿,一大一小的两个人摔在一起。 女服务生反应过来,迅速扶起孩子,紧张地问。“言言,你有没有摔到哪里?姐姐有没有压到你?” 被撞倒的男孩站稳后,垂头拍了拍自己弄脏的裤子,摇了摇头,“拉拉姐姐,我没事,不过你以后走路能不能看前面啊?” 女生不好意思地理了理头发,讪讪道,“我刚才太兴奋了,没注意。”说完才想起跟在身后的江少卿,脸嘭地爆红。55,她竟然让帅哥看到自己的糗样。 男孩看她这模样,左眉轻挑,暗道,大人们怎么都这副德行? 他学着顾叔叔的样子,无奈地叹口气,然后抬头准备替拉拉姐姐道歉,可视线接触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呆住了。 同样呆若木鸡的还有江少卿,怎么会有那么神奇的感觉,只消一眼,他认定这个跟自己幼年一模一样的男孩儿是他的儿子。 心脏狂烈地节奏仿佛要蹦出胸膛,等不及发问,男孩儿的话瞬时让他石化在原地。 “你是爸爸吗?” 第76章 你是爸爸吗? 江少卿一瞬不瞬地凝视那个小小的自己,心跳呼吸全数停止。 小男孩歪着脖子研究江少卿的表情,心下暗忖,这人比照片上的爸爸瘦了些,不过样子很像啊?难道他认错人了? 郭拉拉望着沉默不语的一大一小,视线在两人脸上转了又转,倏地恍然大悟,难怪她觉得这帅哥眼熟得紧,这不就是言言给自己看过的“爸爸”吗? 郭拉拉捂住险些脱口而出的惊叫,仔仔细细地把两人端详了一遍,这越看越发现他们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嘛,江少卿是正常版,言言是缩小版。 大中小三个人就这样各怀心思地静默着,午后的大堂,只有空调机发出的呼呼风声显示时间仍在流淌。 最后打破沉默的还是小男孩。 “你不是爸爸吗?”他重复问道。 处于呆滞状态的江少卿被问得一惊,他注视着一脸淡定的“儿子”,嗓子里就像挤碎了一个柠檬,酸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男孩对他的呆滞似乎有些失望,不过仍旧不死心,于是换了一个问题,“你是叫江少卿吗?” 听到儿子这样问,江少卿眼眶倏地红了,一滴眼泪啪嗒砸到地上。这一生,他从未有过这样一刻,想跪地感激上苍,感激他的仁慈让自己不仅找到了妻子,还有幸拥有一个儿子。 江少卿缓缓蹲下-身子,半跪在儿子面前,用尽全力点了点头,“我是江少卿,是你……”他顿了顿,紧咬牙关憋出两个字,“爸爸。” 男孩抿着唇,眨了眨眼睛,好似做了一番思考后才缓缓伸出手,“你好,我叫宋拙言。” 江少卿愣了一瞬才明白儿子是要跟自己“握手”做自我介绍,忙不跌伸出未受伤的手,可递到一半又仿佛是怕被烫到似的缩了回来。他怔怔地盯着那只肉嘟嘟的小手,极度渴望能感受它的软度和温暖,可害怕这一切只是个梦,就像那些关于宋楚的梦一样,一旦他试图靠近,就会扑一个空。 男孩不解地望着父亲脸上纠结、犹疑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见到我,你不高兴吗?” 儿子一闪而过的受伤神情如一把锥子凿进他已血肉模糊的心中,顾不得手上的伤,江少卿猛展开双臂将孩子抱进怀里,颤颤地说,“怎么会?爸爸很高兴、从没像现在这样高兴过。” 宋拙言小朋友窝在他怀里,感受着那抑不住的颤抖,唇角浮起淡淡的笑意。原来这就是爸爸的怀抱,跟顾叔叔比起来真的有点不一样,好像更暖和,更舒服。想到这里,宋拙言轻轻抬起了小手,环上父亲的背。 江少卿感受着儿子肉乎乎的小胳膊上传来的滚烫温度,心里软得一踏糊涂,他更用力地搂住儿子,眼泪汹涌而出。 一旁的郭拉拉也被父子相谐的画面感动得热泪盈眶,捏着几张已被浸湿纸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以至于有人进门了她都没发现。 ** 宋楚推门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诡异的画面,一个男人抱着个小孩儿,而自家服务生则站在一旁泪眼汪汪。 由于江少卿是背对他,加上宋拙言整个埋在父亲怀里,所以后面看过来的宋楚一时没认出他们,她刚想走过去问郭拉拉出了什么事,紧跟其后进来的顾淮扬倒是先开口了,“这是干嘛?” 听到问话,店堂中央的三个人纷纷循声望向他们这边。这一看,宋楚全身的细胞瞬间僵硬发麻。她石化在原地,眼睛直直地盯着那模糊不清的身影,连呼吸都忘记了。 五年多没见,他依然帅气逼人,只是比原来消瘦了许多,两颊有些凹陷,精神也有些憔悴,一双黝黑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里面有浓得化不开的复杂情绪。 这些年,江少卿得不到她的丁点消息,宋楚却从潘辰有意无意的话题里获悉了许多关于他的内容,她知道他过得不好,但没想到会如此糟糕。想起潘辰说他靠药物和酒精麻痹自己,宋楚的心像被针扎似的,细细密密的疼。 不敢再迎视他饱含情谊的眼神,宋楚仓惶地别开头,望着门边的盆栽。 一旁的顾淮扬睨了一眼江少卿,当即明白楚宋失态的原因,他暗暗叹了口气,凑到宋楚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想见他吗?不想我帮你打发掉。” 两人亲昵的模样落在江少卿眼里成为最刺目的光,他幽深的眸子剧烈紧缩,抱住宋拙言的指节越来越紧,眼底有抹不去的痛苦神色。 他不是没想过宋楚身边会有人,但真正看到时才尝到了那种滋味,就像数九寒天被人扔在冰水里,连血液都透着冷意。 被扣得死紧的宋拙言小朋友再也受不了手臂上的力道,忍不住发出低低的抗议,“疼。” 江少卿吓得赶紧松开手,不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弄疼你了吗?” 宋拙言摇了摇头,龇牙装男子汉,“还好了,一点点小感觉。” 这副成熟稳重的样子让江少卿胸臆一酸,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他用手摸了摸儿子的手臂,扯出一抹笑,“言言真乖。” 宋拙言被表扬得有些不好意思,摸着后脑勺腼腆地笑了笑。笑过后才想起妈妈还站在不远处。他看了眼面露伤心的父亲,再看看妈妈红红的眼眶,小小的黑眸滴溜溜地转动,唇角露出狡黠的笑。 他稍稍往后退一步,离开江少卿的怀抱,然后迈开步子朝宋楚跑去。 “妈妈,你是哭了吗?”小家伙抱住宋楚的腿,仰起脖子问。 他洪亮的声音传到江少卿耳朵里,令他浑身一震,成拳的手握得更紧。 宋楚吸了吸鼻子,蹲下来,迁就儿子的身高,“妈妈没哭,只是刚刚剥了洋葱,有点刺眼睛。” 言言摸了摸宋楚的脸,乖巧地问,“妈妈疼吗?我给你呼呼吧。” “言言乖,妈妈没事。”宋楚将儿子抱在怀里,视线却忍不住流转在不远处僵硬的身躯上。他手上的绷带是怎么回事?是伤了骨头吗?还有他动来动去做什么,绷带上都有浸出红色了。 言言越过妈妈的肩膀,瞄了一眼观战的顾淮扬,无比镇定地说,“妈妈要是不想让言言呼呼,就让顾叔叔给妈妈呼呼吧。” 顾淮扬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一边偷偷给小家伙竖起大拇指,一边如言走过来,将宋楚一把揽起来,圈在怀里,用手点了一下她的脑袋,“怎么那么笨呢?都跟你说切过洋葱的手不能揉眼睛。” 那宠溺的语气和亲密的姿态让江少卿险些提不上气,他死死地盯着一对璧人,看到他们出奇的般配,五脏六腑都好像被一把利器搅动着,不只心脏,全身每一个部位都开始隐隐疼痛。 不明就里的宋楚以为顾淮扬是为了给自己圆谎,也没挣扎,只垂下头,轻声说,“我没事儿,已经不疼了。” “真不疼了?”顾淮扬挑起她的下巴,无限深情地凝视着她,“你呀,总叫人不放心!” 江少卿沉默地看着相拥的两人,太阳穴突突的直跳,握紧的手因为太用力骨节已泛白。他的妻子被一个男人亲昵地搂在怀里,他却连冲过去将她抢回来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像个白痴一般,傻傻地站在原地。 顾淮扬瞄了眼脸色发青的男人,嘴角露出得意的笑。他用手指揩拭掉宋楚腮边的眼泪,柔声说,“晚上别做饭了,我带你和言言出去吃吧。” “好呀,我要吃必胜客。”言言配合道。 “好。”顾淮扬笑着抱起他,“乖儿子,你想吃什么,我就带你吃什么。” 嘭,就像被人从后面抽了一闷棍,江少卿脑子嗡嗡直响,儿子?这个男人难道是……呼之欲出的答案让他心脏一阵剧烈紧缩,胸口就像要爆炸一般,痛得厉害,连四肢百骸都麻木得无法动弹。 被抱起的言言扭过头睨了眼呆若木鸡的父亲,然后凑到顾淮扬耳边嘀咕了几句。 顾淮扬唇角扯出一抹弧线,转过头问,“江先生是吧?要一起吃饭吗?” 第77章 此问一出,惊讶的岂会只有江少卿呢? 宋楚不明所以地望向顾淮扬,企图在那严肃认真的表情中探寻些什么,这男人一向玩世不恭,越是一本正经,越有名堂。直觉告诉她,顾淮扬正在谋划着什么?而且,貌似她还是那个被坑的对象。 看着她蹙眉隐隐不耐的表情,顾淮扬唇角扬起舒心的笑。这才对嘛,30出头的女人总摆出一副看破红尘,万事皆无所谓的态度多无聊,人生嘛就该该笑时笑,该哭是掉眼泪。 玩味地欣赏了一番宋楚的表情,顾淮扬将视线转到那僵硬得像块石头一样的男人身上,故意遗憾地问,“江先生没兴趣吗?” 重逢带来的冲击慢慢缓和,宋楚冷静的理智也渐渐归位,她先递给顾淮扬一个别添乱的表情,再转头对儿子说,“不去必胜客了,言言要是想吃披萨,妈妈给你做。” 宋拙言固执地摇了摇头,一双小手圈住顾淮扬,有些任性地拒绝,“不要,我要去吃焗蜗牛、烤鸡翅,还有炸虾球。”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尽拣店里没的食物,诚心让宋楚无法拒绝。 顾淮扬把小鬼头的心思看在眼里,宠溺地亲了亲他的脸,“好好,言言想吃什么,就去吃什么。”说完腾出一只手来牵宋楚,笑道,“走吧,儿子难得提要求,你别扫兴。” 手背被碰到时,宋楚下意识望向大堂中央,看见江少卿死死盯住她的手,竟没来由一阵心虚。可几秒过后又心生不忿,她有什么好心虚的,他俩早离婚了,她爱跟谁牵手是她的自由,用得着顾虑他的感受吗?想到这儿,宋楚一发狠,用力回握住顾淮扬的手。 她比顾淮扬矮几公分,这往下一使劲,竟把顾淮扬扯得一晃,再看她一副不甘示弱的挑衅表情,顾淮扬不禁失笑。 他早知道,这丫头不是没性子,而是没遇到那个让她使性子的人。既然她难得显露真性情,那他自然要配合到底,气死某个不懂得珍惜的人。 顾淮扬捉住她的手得寸进尺地环上自己的腰,然后转过头对江少卿微微一笑,“江先生真是不好意思,刚才听我儿子说不小心撞到了你,本想请你吃饭道歉的,不过……”他满脸幸福地望了望宋楚和言言,用酸得掉牙的语气说道,“还是改天吧,晚上我们一家三口想单独聚聚。” 说完,不等江少卿有反应便一手抱着言言,一手固定住宋楚放置在腰间的手,吹着口哨离开。 望着相携离去的“一家三口”,江少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一边干呕。他从未觉得如此痛苦,喉咙像被人紧掐住,五脏六腑拧结成了一团,心如刀割。 ** 宋拙言小朋友原本想借吃饭时,用顾叔叔刺激一下爸爸,也让妈妈和他有更多相处机会。可现在顾淮扬明显是要把江少卿撇下,这似乎超出他的计划。他想跟顾淮扬打耳语,可又怕妈妈听见,急得他只能扭着脑袋频频回顾。 单手抱着他本就挺吃力,他再这么扭来扭去,顾淮扬有些吃不消,忙放开宋楚的手,从兜里掏出车钥匙,“你去把车开过来。” 看宋楚走开,他才拍了一下宋拙言的屁股,打趣道,“慌什么?你爸跑不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爸爸?”言言惊讶地望着顾淮扬,不明白他怎么也知道江少卿是自己父亲。 “那你怎么知道的呢?”顾淮扬不答反问,从刚才宋楚的反应和小家伙故意撮合的表现来看,宋楚应该没有告诉过儿子有关父亲的事情。 言言咬着下唇,小小的眉头微微挑起,好像在想一件特别重要的事,过了半晌,他才抬起头,轻声说,“我告诉你,但你不可以妈妈。” 顾淮扬点点头,伸出小手指,“行,我不说,咱们来打勾勾。” 言言瞟了眼他纤长的小拇指,话里有掩饰不住的嫌弃,“切,女生才信打勾勾!” 汗!想表现下童真的某人被红果果地打击得只想捧胸吐血。 不过,打击归打击,在宋拙言小朋友眼里,顾淮扬还是值得信任的。他清了清嗓子,说出原委,“是高爷爷告诉我的。” 师傅?顾淮扬一惊,继而微怒。老头子也太不厚道了,当初他把宋楚交给自己照顾时特别严肃认真地吩咐,“如果她不想说,就别问她过去的事儿。” 这怎么一转头就把所有事儿全兜给一个小屁孩? 言言自然看不出他复杂的心思,继续说道,“高爷爷说我爸爸叫江少卿,还给我看爸爸的照片。” “那他有没有说你爸为什么不和你们一起?”顾淮扬好奇地问。 宋拙言无奈地叹了口气,“高爷爷说,爸爸做错了事让妈妈伤心了,所以妈妈就不理他了。” 他顿了顿,有些生气地说,“我猜他肯定犯了很大很大的错,妈妈才那么久都不理他的。” 他记忆里,妈妈最生气的一次就是他跟着街头的小龙偷偷跑去水库玩,结果掉水里差点被淹死。那次,妈妈气得哭了,还足足三天没跟他说话,最后是高爷爷教他画了一张道歉的画,妈妈才哭着原谅了他。他把妈妈气成那样也只被罚三天,爸爸跟他们分开5年,想必错误一定很大很大。 顾淮扬赞同地点头,附和道,“对,一定罪不可赎” 小家伙已经学过不少成语,虽然这个词没听过,不过根据字面意思理解后,歪着脖子问,“罪不可赎是不可以原谅的意思吗?” 顾淮扬颔首,故意逗他,“对呀,你妈不会原谅你老爸。” 言言下巴一扬,驳得斩钉截铁,“不会的,我妈妈才没那么小气呢,再说还有我呢!” “哦?是吗?你打算……” 顾淮扬的问题被背后传来的尖叫打断,“啊,救命啊!救命啊!” 他回过头,瞪着惊慌失措的郭拉拉,不满地低吼,“大呼小叫做什么?” 郭拉拉捂着胸口指了指店内,断断续续地说,“那个、那个,你们快去看看,那个客人、他、他吐血了。” 刚刚把车开过来的宋楚把这话一字不漏听到耳里,心脏一抽,脚下顿失分寸,车子轰地撞上正前方的石墩。强大的冲击力把她重重弹回椅背,后脑勺甩到头枕上,疼得她眼冒金星,耳朵嗡嗡直响。 隐约间,她听到儿子惊慌的呼喊,刚想扭头去看,就被顾淮扬清冷的声音喝住,“不要乱动。” 顾淮扬打开车门,完成熄火、拉手刹等一系列动作,再解开她的安全带,双手固定住她的头,“有没有哪里痛?” “没有,就是头有点晕。”宋楚有气无力地回答。 顾淮扬穿过她的头发,一边在脑袋上摁,一边问,“那有没有觉得恶心想吐?” “没有。”宋楚顿了顿,缓道“就刚才晕得厉害,现在好像好点了。” 顾淮扬摸遍她的脑袋,又捧着她的下巴转了转脖子,确定并无大碍后才长长舒口气,“应该没事,不过保险起见最好去医院做个检查。” 一旁屏气凝神的宋拙言听到妈妈没事后,哇地哭出声来。他挤到车前,猛扑进宋楚的怀里,一声又一声地喊,“妈妈,妈妈……” “言言不哭,妈妈没事了。”宋楚搂住小小的身子哄道。 看他还是窝在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宋楚心里跟针扎似的。这孩子不知随了谁的性格,自小就比同龄的小朋友成熟,遇事总是淡定的样子,甚少会出现惊慌大哭的行为。可再小大人终究还是个孩子,她刚才一定把他吓坏了。 把孩子搂得更紧,宋楚用下巴在那柔软的头发上轻轻蹭,“都是妈妈不好,吓到了言言,妈妈给言言道歉好不好?” 听到这里,宋拙言才从母亲的怀里抬起小脑袋,抽噎道,“妈妈,言言不生气,可是你不要丢下言言。” 宋楚一愣,继而明白儿子所谓的“丢下”是指什么。过年前,幼儿班里有个女生父亲患恶性肿瘤过世了,女孩回学校后总哭着说“爸爸丢下我和妈妈走了。”别的小朋友对这话似懂非懂,可心智早熟的宋拙言却明白,其实“丢下”和“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是同一个意思,就是再也见不到了。 “傻孩子,妈妈怎么舍得丢下你。”宋楚红着眼眶,眼泪一滴滴滑入儿子的发。 顾淮扬在一旁看得唏嘘,悻悻别开头,看到杵在门口的郭拉拉时才想起那句直接导致宋楚撞车的话。 他扫了一眼沉浸在母爱里的宋楚,决定先不惊动她,径自大步朝店里走去。 处于双重震惊中的郭拉拉像个呆子手足无措地杵在店门口。直到顾淮扬一阵风似的从身边卷过,她才从呆愣中回神,看了看暂时没事的宋楚,再瞅了瞅店门,最后一咬牙跟着顾淮扬进了屋子。 进门后才发现,刚刚还捂着肚子大口吐血的帅哥已倒在地上,整个人像只虾子般蜷缩成一团,双眼紧闭,比纸还白的脸上全是痛苦。 看着地上那摊血水,郭拉拉无助地搅着手指,脑子里正胡乱想着万一他要是死了该怎么办,顾淮扬气急的声音就像一道惊雷,划破了午后的静谧,格外刺耳,“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叫救护车……” 78.小剧场 江拙言小朋友访谈 主持人(秋秋):hoho,千呼万唤,大家期盼的小包子一号即将闪亮登场,下面请大伙儿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他上台。 聚光灯下,上穿白衬衫,下着背带裤的小男孩缓步走上舞台。 秋秋故作天真,捏着嗓子装嗲,“小朋友,你今天好帅啊。” 男孩儿瞥了眼犯花痴的秋秋,扬起小下巴,“帅吗?你不觉得这样穿太正太?” “正太不好吗?我最萌正太了。”秋秋眼冒红心。 男孩儿一扭头,自言自语道,“哎,又一个没救的。”说罢,甩下还在流口水的小秋,自顾自做到长沙发上。 哇哇,耍酷的动作也好帅啊!小秋擦了擦口水,屁颠颠跟上去,坐到他对面,当然也没忘记今天的采访任务。 清了清嗓子,小秋问,“小朋友,先作一个自我介绍下吧。” “江拙言,6岁。” 小秋黑线,这介绍也太言简意赅了吧?好吧,只能自己问了。 “拙言是那两个字呢?” “拙言而敏行的前两字。” 小秋再汗,这宋楚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他少说话,多做事吗?哎,取名字多重要,这孩子他娘要是早知道儿子会那么酷,估计会想换个巧舌吧。 小秋擦汗继续问:“那给我们介绍下你爸妈吧?” “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你们比我熟。” “那能介绍下你第一次见爸爸的情景吗?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有点傻。” 噗,小秋笑。江少,原来你儿子第一次见你就当你是傻子。哈哈,太衰了。来来,再问问,“为什么呢?” “因为他跟你一样,见到我就傻乎乎的愣在哪里。” 哦,原来是这样,等一下,啥叫跟她一样,这小子的意思是她也是傻子。 小秋怒视一脸镇定的某小子,“你不会觉得我也傻吧?” 江拙言小朋友扔过来一记“这还需要问”的眼神。 小秋再忍,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继续问吧,“你最喜欢的人是谁?” “妈妈。” “为什么?” “她很勇敢,为了生我吃许多苦。” 嗯,好小子,算你有孝道。 “那你最不喜欢的是谁?”小秋问完就想,一定是江家那两个老太婆,她们可是欺负你妈妈的人。 江拙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小秋,“真的要回答吗?没有关系吗?” “当然,当然。”小秋点头如捣蒜。 江拙言叹口气,“我最讨厌的人是你,因为你虐完我爸,虐我妈,害我5岁前都没见过爸爸,是真正的后妈。” 小秋捧心吐血……捂脸遁走,临走前不忘转头对小屁孩口出威胁,“小子,你等着,我一定会替你找个超级话多的妹纸,蹂、躏、死、你。” 第79章 救护车来得很快。 呼啸而至的警笛声也让宋楚想起了郭拉拉的那句话。她脸色一变,急忙抱着儿子往店里跑,还没到门口,就看见顾淮扬抱着昏迷不醒的江少卿出来了。 宋楚脚步一滞,声音微微颤抖,“他、他怎么了?” “可能是胃出血。”顾淮扬把人放到担架上,对赶来的救护人员介绍,“深度昏迷,时间超过5分钟。昏迷前曾腹痛伴有呕吐,呕吐物呈暗红色,量较多,初步检查,气管内无异物。” 医生递给顾淮扬一个感谢的眼神,好奇地问,“你是医生?” “对,军区总医院的。”顾淮扬回答。 “难怪。”医生迅速跟上车,然后问道,“病人家属在吗?在的话就跟我们去医院。” “我是他朋友,我跟你们去。”顾淮扬大步往救护车走。 “我也去。”宋楚情急喊道。 医生挑眉,“救护车里只能跟一个家属。” “我……” “楚楚。”顾淮扬回身握住她的肩膀,打断她的话,“我是医生,比你了解情况,你带着言言打车跟在我们后面。” “可是……” “放心,他不会有事的。”顾淮扬用力捏了捏她的双肩,“镇定点,别吓着孩子。” 听他这么一讲,宋楚才注意到怀里的儿子出奇安静,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救护车,小脸上写满恐慌和害怕。 宋楚心一颤,忙伸手将孩子的小脑袋摁在怀里,再对顾淮扬说,“那你先去,我马上就来。” 顾淮扬颔首,摸了摸言言的头,意味深长地承诺,“言言不怕,有叔叔在,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 救护车刚走,宋楚便拦了辆车跟在后面,司机师傅一听她要跟救护车,不等她催,车已开得贼快,到医院时,江少卿刚刚被送进急救室。 守在外面的顾淮扬看她上来便主动抱走言言,拖着她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别担心,医生已经在里面了。” 宋楚死咬着唇瓣点了点头,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刚才见到的画面,江少卿被汗水濡湿的鬓角还有那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唇。她紧箍着手指,不安地注视着急救室内医生的一举一动。 顾淮扬见她这样,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静静地陪着她等待消息。 急救还算顺利,没等多久,参与救治的主治医生便推门出来,径直走向他们,缓缓露出安抚的笑意,“幸好送来及时,要不然就危险了。” “那他现在怎么样?”宋楚着急地问。 “出血已经止住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主治大夫话锋一转,“不过他胃和十二指肠溃疡面积很大,必须住院治疗,你们跟着护士去办院手续吧。” 医生说完忽然想起,“对了,他是不是酗酒?” 想起潘辰的话,宋楚不确定地点头,“应该是吧。” “这个必须得戒掉,否则下次可不就是胃出血这么简单了。”医生严肃地说,“溃疡癌变的可能性是相当大的,你们做家属的必须重视。” 看宋楚脸色发白,顾淮扬忙接过话来,“我们一定会注意的。” ** 在顾淮扬帮助下,江少卿被安排进了单人病房。 病房里,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冷冽的空气夹杂着消毒药水的味道。 宋楚坐在床沿,静静注视着病床上昏睡中的男人。惨白的双唇紧抿着,不羁的黑发覆盖住微锁的眉心,平日里的优雅已不复见,有的只是一份憔悴和虚弱。 望着那消瘦的面孔,她想起了顾淮扬那句半是玩笑半是心酸的感慨,“他好轻,抱他跟抱个女人似的。” 的确,180几公分的人竟能被顾淮扬公主抱,那得多轻啊?想到刚刚换病号服时他胸口根根分明的肋骨,宋楚喉头不禁涌上酸涩,“笨蛋,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 由于虚弱,江少卿到了晚上仍然没有醒。 顾淮扬怕宋楚身体吃不消,便提议,“要不你先回去,我来守夜,他醒了,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不用。”宋楚摇头,睨了眼端坐床边的儿子,“你帮我把言言先带回去……” 可惜话没说完就被孩子打断,“妈妈,我不要走。” 宋楚当他是撒娇,轻声哄道,“言言乖,妈妈晚上要留下来守夜,你先跟叔叔回去好不好?” “不好,我也留下来守夜。”宋拙言坚决地说。 “言言别闹,这里是医院,小孩子不能留下来。”宋楚企图跟儿子讲道理,“再说,妈妈要照顾病人,没时间照顾你。” “我会照顾好自己。”宋拙言抱住宋楚的手,语调有些哽咽,“妈妈,你让我留下来吧。我会乖乖的,要不然,我躲在床底下,不让他们发现我,行吗?” 孩子稚嫩的语言让宋楚眼眶一酸,泪水猝不及防掉了下来。 顾淮扬知道孩子是担心父亲的安全,微微叹口气,“让他留下来吧,我让医院再支一张床。” 宋送看了眼神情坚决又带着点乞求的儿子,无奈地点点头。 小家伙言出必行,过了八点半便自己脱下衣服钻进被窝里,连宋楚提议给他讲故事,都被拒绝了,“妈妈,我自己能睡着,你去照顾……叔叔吧。”他不敢叫江少卿为爸爸,因为高爷爷说过,除非妈妈同意,否则不能在她面前提有关爸爸的事。 儿子如此懂事,宋楚倍感欣慰。她亲了亲他的额头,表扬道,“言言真乖。” 宋拙言眨了眨眼睛,望向一旁病床上的父亲,有些迟疑地问,“妈妈,叔叔不会有事吧?” “不会,言言放心睡吧。”宋楚半搂着儿子,轻声说,“他不会有事的。” 听到妈妈的话,宋拙言暗暗松口气,“那妈妈也早点睡。” 因为怕起上起下吵到孩子,宋楚没敢睡到床上,只端了凳子坐在江少卿床边。看他安静的躺着,墨黑的浓眉微微蹙起,连睡着都显得不安稳,不晓得是梦到了什么? 犹豫几秒,宋楚伸手抚平那紧皱的眉头,最后倾身在他唇上落下浅浅的一吻。 清晨,她被在走廊上打扫卫生的护工吵醒。刚抬头,动了动被枕麻的手臂,脑袋一偏,刹那就撞进一双不知何时就已经在注视着她的深邃墨眸中。 宋楚一愣,慌忙地站起来,只是还没等她站稳手腕就被江少卿轻然握住,“楚楚……” 他开口的嗓音沙哑到破碎,“别走。” “我去叫医生。” “不用……”江少卿挣扎着想坐起来,无奈身子太虚,手上又有伤,轻轻一动既是满头大汗。 宋楚见他疼得直冒冷汗,心急地摁住他的肩膀,低吼道,“你手上有伤,乱动什么啊!” 江少卿依言没有再挣扎,只是如深潭般的眼眸未移开分毫,语气略带恳切,“那你不要走。” 宋楚被他的眼神看得有点不自在,慌忙转移话题,“要喝水吗?” 江少卿摇头,“不要,只要你在就好。”也许是病弱的关系,此刻的他看起来犹如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宋楚稍稍偏开头,躲开他炙热的视线,心里跟浇了一盆温水似得,酸软得一塌糊涂。 看她没有反抗,江少卿大着胆子轻轻将她的手拉到嘴边,印上淡淡的一吻,温热的眼泪啪嗒掉在她光滑的手背上,“楚楚,我很想你。” 指尖温湿的触感让宋楚一阵心悸,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江少卿把脸贴在她的手上,带着哭腔的声音蕴含千言万语,“……老婆,对不起。” 这句“老婆”成功勾起宋楚那些不开心的回忆,她奋力睁开他的钳制,退开一步,冷冷地说,“江先生,别乱叫,我们已经离婚了。”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江少卿探出身子想来抓她,却被她嫌弃地挥开。 “解释什么?”宋楚扬起下巴,一字一句问,“解释你为什么逼我离婚?还是你在我最需要的时候跟红颜知己浪漫欧洲?” “江少卿,你知不知道我爸死的时候,我多想你陪着我?你知不知道我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有多心痛?”想起彼时的心情,宋楚不争气地红了眼眶。 她声声的质问如把利剑,一下下把江少卿的心脏削成碎片。他摇着头呢喃,“对不起,我知道罪不可恕,可事实真的不是这样。” “我妈在我电话上动了手脚,我接不到任何电话,我也不知道你父亲过世了,而那些照片……”他顿了顿,“是我妈叫裴凌晨拍了,交给何曼娜给你看的。” “那让律师逼我离婚呢?也是你妈吗?”宋楚反问。 江少卿摇了摇头,握住床单的手背青筋凸显,“第一次是我找的律师,第二次是我妈。” 听到他的解释,宋楚冷哼一声,“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你妈的错,你也是受害者,我怪错了你?” “不,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他满含热泪地望着她,缓缓道,“让你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委屈都是我的责任。如果我一直守在你身边,我妈她们也没有机会伤害你。” 他把头偏向窗户,消瘦的脸笼罩在晨光中,紧锁的眉头像是陷入了最痛苦的回忆,沉吟良久,他才轻声开口,“楚楚,我一直不知道你爱不爱我?不知道你是爱我,还是同情我?你留在我身边是因为习惯,还是爱?” “所以你就不断试探我,刺伤我?”宋楚冷声问,“江少卿,你就这么没自信?” 江少卿抿着唇,抓住被子的指尖慢慢蜷起来,“楚楚,我没资本自信,因为我一直记得,是我强占了你,是我用不光彩的手段把你留在身边。” “当罗忱说留在我身边只是因为习惯时,我觉得很痛苦,一方面我不想放开你,另一方面我又介意你没爱上我。” 他垂着头,额发挡住了他眼底的情绪,但那带着悲伤的一字一句却让宋楚倍感压抑。 “你不是不自信,而是不信我。”她咬着唇,愤愤地说,“你这个笨蛋,活该被人骗。” 第80章 笨蛋,活该你被人骗。 江少卿被骂得一愣,眼神逐渐黯下去,好一会儿才咧嘴自嘲地笑了笑,“是呀,我就是笨蛋,笨到把你都弄丢了。” 他的声音低哑暗沉,听得宋楚心里微微泛酸,只是心中的委屈憋得太久,说出的话仍然怨念十足,“你不仅笨,还压根没有爱过我。” 多年的深情遭到质疑让江少卿急红了脸,“你可以生我气,但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狗屁。”宋楚粗鲁地打断他的表白,“你爱我,为什么不在我遇到罗忱前就向我表白?你爱我,为什么任由我跟罗忱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你爱我,为什么轻信别人的挑拨,认定我对你没感情?” “江少卿,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从小玩到大的玩具,本来没多少感情,但因为有人来抢,你就产生了占有欲……” “不是的。”江少卿激动地辩驳,“不是占有欲,楚楚我爱你,从你5岁说要嫁给我那天起,我心里就只有你。” “除了你,我心里从没有过别人。我从12岁起就一直在等你长大。”江少卿哀伤地看着她,“我没有表白,是因为我以为你跟我一样,心里只有我。” “知道你和罗忱在一起时,我连夜从英国赶回来,就是想要抢回你,可是看到你笑得那样开心,我不敢了。” “我跟自己说,只要你能快乐幸福,身边那个人是不是我有什么关系?我可以退回原来的位置,继续做你的少卿哥哥,可是……”他把手捂在心脏的位置,含泪凝视着她,“楚楚,你在这里待了17年,我怎么努力都去不掉了啊。” 他们认识20多年,做过世间最亲密的事情,可这样开诚布公地袒露心声还是第一次。在过去的日子里,他们都小心翼翼地不去提有关当年的事,生怕会勾起不愉快的回忆,但越逃避,隔阂越深。 今天,当他把那些心路逐字逐句讲出来时,宋楚心底的酸楚好像发酵一样,很快胀满了整个胸腔。 她抬眼凝视着他,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来,“江少卿,你就是一个猪头。是你告诉我爱要互相信任和沟通,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你到底做到了哪样?” “罗忱跟你认识几天?他随便一句话就让你信以为真,判定我是同情你,是习惯,而不是爱?”宋楚瞪着他,“你宁愿信别人也不信我,太让我失望了。” “不是他,我不信他。”江少卿摇头,解释道,“是我听到你亲口说的。” “我?”宋楚惊讶地长大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从法国回来,你约罗忱见面的时候。”江少卿说。 这一回答让宋楚更加疑惑,她仔细回忆了当天见面的场景,虽然时隔多年,但她敢肯定自己绝对没说过那样的话。而且退一万步,即使她真讲过,江少卿又怎会知道?难不成他当时也在现场,可如果他在场,就不会有这样的误会。只有一种可能,是有人把他们的对话录音给了他。 “是罗忱给你听了录音吗?”她问。 江少卿摇头,说出一个她做梦都想不到的答案,“是何曼娜。” “何曼娜?”宋楚吃惊地睁大眼,“怎么会是她?” “不仅是录音,你和罗忱的亲密照,还有网上那些帖子都是她发的。”说起那个可恶的女人,江少卿恨得直咬牙。 宋楚不敢置信地看着江少卿,“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你跟罗忱见面时,她也在那里。”江少卿缓缓说出事情始末。 原来,宋楚约罗忱第一次见面时恰好被在那里约会的何曼娜碰见,听完雷厉对宋楚的敬告,她在回去的路上便故意套话,得知了罗忱与宋楚的关系。 虽然她一直看不惯宋楚,可当时她还真没想过做什么。只是当雷厉在床上推开她时,当宋楚直言不讳地说雷厉心里有人,不会喜欢她时……心中隐藏已久的嫉妒演变为深深的怨恨。除了家世,她哪点比不上宋楚,凭什么宋楚能遇到一个全心全意爱她、家世人才样样好的男人,而自己连给潘辰做替身都不行? 那天,在办公室听到宋楚气急败坏地叫罗忱不要再打电话来时,何曼娜直觉这中间有名堂。于是,她记下他们见面的地点和时间,并偷偷跟去,坐在后面偷听他们的谈话。 令人惊喜的是,他们之间不仅有名堂,还是大名堂。听见宋楚亲口说,她如何被江少卿□、逼婚,何曼娜立即拿出手机录音,想把这重磅消息公布在网站上搞臭他们夫妻,可听着听着,她又有了新的想法,与其让人匪议他们,不如让江少卿误会宋楚,让她得不到幸福。 于是,在罗忱俯身跟宋楚说话时,她故意选了一个角度,让两人的样子看起来像亲吻。回到家,她对录音进行剪切,变成宋楚承认对江少卿不是爱,而是同情和习惯。最后,她把这些东西全部发给了江少卿。 只是,好戏并没有如期开演,收到这些东西的江少卿竟一如既往地对宋楚好,丝毫没有表现出丁点异样。何曼娜失望之余,心中的怨恨和不甘也更强烈。 从雷厉那里听到江少卿被罗忱骚扰后,她故伎重演,将江少卿被侮辱的事告诉宋楚,让她去找罗忱。为了不引起怀疑,她特地找了在娱乐版做狗仔的表弟去跟踪。这一次,他们得到的更是重磅消息。原来,江少卿不仅涉嫌洗黑钱,还是害死罗忱母亲的凶手,最让人兴奋的是,表弟还拍到了罗忱在医院强吻宋楚的照片。 他们把照片发给江少卿,并把听来的消息加工填料发布到各大论坛上。为了避免被查到,何曼娜特意先把内容发给在日本留学的某任男友,请他在境外发布。 听着江少卿的讲述,宋楚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关于当年的事,她不是没发现蹊跷,也直觉有人在后面搞鬼,让她和江少卿不断产生分歧和误会。她曾经想过是罗忱、也怀疑过温馨,可是怎么都没想到幕后黑手竟然是何曼娜,而她这么做仅仅是出于嫉妒。 “只是,我爸的事情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宋楚仍有疑问。 “温馨,是温馨告诉她的。”江少卿徐徐说,“在我们的帖子后,温馨给发帖者留言,说自己有更多的□消息。” “那你和裴凌晨的照片呢?难不成也是她派人跟踪了你?”关于这点,她一直心存疑问。 提到这个,江少卿面露愧色,“这件事是我妈做的。” “她听到律师说你不同意离婚,便用帖子影响我爸仕途为由,叫我先去国外暂避风头。” 在得知宋一鸣去世的消息后,苏木清第一反应就是瞒着儿子。为了怕外人通知他,她专程委托国-安部的同学在儿子的电话上做了手脚,使得所有打进的电话都要经过过滤。 为了让儿子和宋楚彻底了断,在裴凌晨打电话到家里询问江少卿去向时,苏木清故意把他的行踪泄露给裴凌晨,并在言语间透露对宋楚的不满,希望裴凌晨能飞到欧洲好好“照顾”身心受伤的儿子。 裴凌晨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苏木清是诚心拆散宋楚夫妻,于是她顺水推舟,在找到江少卿后故意做出巧遇的样子,并寻找一切机会拍下许多两人的合影发给江母,美其名曰让她看看江少卿过得还算好。 至于照片为什么会到何曼娜手里,这得间接“归功”于周延。是他查到跟境外发帖者联系的人就是何曼娜,让苏木清有机会威胁她参与到拆散他们的计划中来。 听完事情的原委,宋楚忽然笑起来,从无声的笑变为失控的大笑,直到面部表情微微扭曲,直到一滴眼泪匆匆落下。 多么滑稽!她的婚姻、她的爱情被这么几个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她和江少卿竟然“甘愿”被他们耍得团团转,一步步演好他们安排的剧目。 何曼娜不想让她幸福,自己就真的痛彻心扉,苏木清想拆散他们,最后他俩就乖乖地签了离婚协议。 可是,这能怪谁?导演、编剧再厉害,如果主角不配合,这戏也演不下去,造成今天的局面,只能怪他们自己。江少卿爱得太小心翼翼,因为得到她的途径不光彩变得不自信。她不懂得避重就轻,忘记难得糊涂和珍惜眼前人的道理。 他们明明深爱对方,却谨守着种种说不出口的顾虑,互相猜忌、彼此折磨,换来六年的分离。 眼泪落进唇间,咸咸涩涩的滋味充斥口腔,宋楚抬眼凝视着江少卿,自嘲道,“我们都是笨蛋。” “是呀,我们都是笨蛋。”江少卿认同的说。 看她情绪没有那么激动,江少卿又主动提起当年罗忱妈妈死的事。 借钱给罗忱的的确是他,不过目的并非是想搞垮他。 当初,宋楚因为罗忱新项目运行的事担心得茶不思饭不想,在得知罗忱是因为项目资金短缺时,江少卿便想起经营融资的远房表哥。 早年时,母亲曾以他的名义在这家投融资公司入了股,表哥听说他要用钱,二话不说就同意以低于一般民间借贷的价格给罗忱提供借款,为了怕罗忱知道自己是因为宋楚的关系才帮他,江少卿还特意找了一个中间人做介绍,以免打击罗忱的自尊心。 按照计划,事情本来很顺利,可在得知宋楚要献出初-夜时,他在激动之下,喝醉了酒,强-占了她的身子。为了让父母同意婚事,他向母亲袒露了隐藏多年的感情,而苏木请在知道他“伟大”到不计成本借钱给宋楚男友时,直骂他“傻帽”。 后来,直到宋楚质问他为什么逼得罗忱家破人亡时,江少卿才知道,当年为了“杜绝后患”,母亲不仅向银行施压造成罗忱融资失败,还不顾他“不用还钱”的意思,示意表哥去逼债,才会发生要债的黑-社会轮-奸罗忱母亲的惨剧。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宋楚生气地说,“你什么都不说,也不解释,我只当你是默认和心虚啊。” 江少卿凝视着她,眼里写满内疚,“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江少卿,你真的是笨得不可救药。”宋楚恨恨地骂道。 “我知道,可是……”江少卿凝视着她,迷离的黑瞳焚出乞求的光芒,“楚楚,你能再给这个笨蛋一次爱你的机会吗?” 第81章 清晨的曙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病房内静得只能听见两人浅浅的呼吸。 躲开他哀伤乞求的视线,宋楚将目光对焦在窗台的向日葵上。六年前,她心灰意冷地签下离婚协议,远走家乡,生下言言,她以为经过岁月的沉淀和洗涤,就算再多的爱都会淡去。可是,当再次重逢,他憔悴的脸,他哀伤的眼神就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她的心脏,疼得她不能呼吸。 当他把心一点点剖析在她面前,那一瞬,宋楚终于明白,有些东西你越刻意忘记,越刻骨铭心,在她念念不忘他带来的伤害时,那份爱早已深入骨髓。现如今,舍不下的又岂会只有他? 只是……这么多的委屈和难过,还有江家人对她的伤害,难道真的能一笑溟恩仇,说忘就忘?扪心自问,她似乎没有这个度量。 宋楚正天人交战地挣扎,江少卿已大着胆子将她的五指引入指间,紧紧相缠。冰凉的触感让宋楚一惊,下意识想甩开手,却被冰块缠得更紧。 “楚楚,别不要我。”他死扣住她的手,严丝密缝得连空气都钻不进去。 一句话,酸涩了宋楚的喉头。 见她没反抗,江少卿越发得寸进尺,拖住她的手来到唇间,落下一连串吻,“老婆,我真的很想你。” 宋楚鼻头一酸,眼泪啪嗒掉下来。 屋内情谊正浓,病房的门却霍地被推开,穿着蓝色制服的护工阿姨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脑袋。 正欲更进一步的江少卿动作明显一滞,就是这片刻的走神,宋楚已奋力抽回自己的手。江少卿望着她放在背后的柔荑,轻轻叹口气。 护工阿姨敏感地察觉到屋子内的异样,难为情地解释,“不好意思哦,我在外头拖地,听到里头有声音就想进来打扫卫生,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宋楚从床边推开一步,笑道,“没事,阿姨,你扫吧。” 护工阿姨哦了声,带着拖把进了屋,一边拖地还不忘瞄着屋子内的两个大人。看到床上睁着小鹿斑比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宋楚的江少卿,阿姨忽然就想到了被主人抛弃的可怜小狗,因为他们的眼神里都写着同样的一句话,“求求你,别不要我。” 不过,话说那女的怎么这么心狠,要是换了她,被这么一看,老早心软得一塌糊涂了。 其实,阿姨不知道的是,如果她没有不合时机地闯进来,狠心的宋楚差点就因为江少卿那副被遗弃的可怜样,点头说,“好吧,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 护工阿姨动作幅度有点大,宋楚怕吵醒儿子,便走到陪护床边查看。床上的小人儿紧紧闭着眼睛,可就因为闭得太紧,让宋楚一眼就看出他在装睡。 看着那微微煽动的睫毛,宋楚唇角扬起,伸出有些凉的手贴上小家伙的脖子。宋拙言被冰得一缩,不过,还是很坚定地闭着眼睛。 见他眉眼紧皱,宋楚俯下头,用脑袋揉着他的肚子,手指更是放肆地在他膈肢窝里挠着……这下,最怕痒的宋拙言小朋友再也装不下去了,喉咙里发出咯咯地笑。 宋楚逗够了,合着被子将他抱坐在膝盖上,理了理睡乱的头发,“怎么醒这么早?” 小家伙睨了一眼病床上的江少卿,搅着手指,难为情地说,“我要尿尿。” 宋楚哦了声,作势要抱他去厕所。不料下了床后,他就一个劲儿往下蹦。 “怎么了?”宋楚不解。 “我自己去。”言言红着脸说。 宋楚放下他,笑着拍了拍他的屁股,“小心点,别摔了。” 江少卿看着母子俩温馨的互动,心里百味杂陈,既嫉妒妻儿的感情,又痛心自己无法参与其中。 宋拙言嘘嘘完,不等妈妈招呼就乖乖在卫生间刷了牙、洗好脸,看小家伙如此乖巧,宋楚脸上漾起幸福满足的笑。 “今天真乖。”她一边替他穿衣服,一边表扬道。 “昨天就不乖吗?”小家伙不服气地问。 宋楚把他的胳膊从袖子里拉出来,笑道,“昨天也很乖,我们家言言每天都很乖。” 被表扬的宋拙言小朋友露出一个“那还用说”的得意表情,然后趁宋楚扭头给她拿裤子时,朝着病床上的江少卿笑了笑。 孩子单纯的笑容如清晨最灿烂的阳光,炫耀了江少卿的心,他喉头一酸,红着眼眶朝儿子竖起大拇指。 得到父亲的肯定,宋拙言笑得更灿烂了…… 帮儿子穿好衣服,宋楚看快到8点了,便问他,“言言想吃什么?妈妈出去买。” 宋拙言抿了抿唇,视线偷偷瞟向江少卿,而江少卿也回以深情眷念的眼神。 宋楚把两人的视线交流看在眼里,心里有隐隐的疑惑。这孩子跟小时候的江少卿几乎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江少卿能猜出他是自己的儿子并不稀奇,可言言并没见过父亲,按理不会认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父子连心? 垂头又看了看正在跟江少卿眨眼的儿子,宋楚心中的疑惑更深了。她这宝贝聪明早熟,跟同龄孩子比起来性子更淡,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别说对一个“外人”,就是对她这个“老妈”都甚少会露出这种俏皮的表情,难不成是江少卿跟言言说了什么? 宋楚睨了一眼江少卿,决定先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等晚点再单独跟江少卿聊聊。 见儿子还是没想出吃什么,她摸了摸他的头,“要不先问问叔叔吧,看看他想吃什么?” 母亲的提议正中宋拙言下怀,他爽快地回答,“好呀。” 他略带兴奋的表情让宋楚挑眉,转过头看向江少卿,“你早上想吃什么?” “我都没关系,孩子喜欢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江少卿如是说。 “他喜欢吃薯条、炸鸡块,冰激凌,还有……” 宋楚正恶作剧地举例,冷不丁被儿子打断,“妈妈,我要吃稀饭。” “稀饭?”宋楚好暇以整地看着他,“你不是最讨厌吃稀饭吗?说那是生病的人吃的。” 被当众拆台,小家伙的脸蓦地发红。他垂下头,绞着开衫上的纽扣,小脑袋瓜转了转,眼睛倏地一亮,反驳的话脱口而出,“叔叔是生病了啊。” “那好吧,咱们去买稀饭。”宋楚叹口气,起身去拿床头的钱包。 “妈妈,你自己去吧,我不去。”言言突然说。 “你不去?”宋楚惊讶地看着儿子,“你不陪妈妈一起去吗?” 言言犹豫片刻,鼓足勇气摇了摇头,“我还是留下来陪叔叔吧。”语毕,为了增强说服力,小家伙又补充道,“叔叔病了,需要人照顾。” 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一番,心中的迷雾似乎慢慢被拨开。望着一大一小,模样相同的两人,宋楚思虑万千。他们是父子,不管她承不承认,他们之间都有割舍不掉的血肉联系,无论她最后原不原谅江少卿,她都没有权利剥夺他们相处,更不能自私到逼孩子不去认父亲。 也好,这件事也不能瞒一辈子,顺其自然吧。 长长叹口气,宋楚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好吧,那你陪叔叔,我去买早餐。” ** 确定妈妈走远,宋拙言才从床上跳下来,缓缓走到江少卿的床前,隔着两步的距离,远远地看着他。 “过来。”江少卿朝他招招手。 宋拙言想了想,慢慢走过去。 江少卿看着那个轮廓分明的小人儿,就像是看着另一个自己,心底有说不出的美妙滋味。 “你……”他痴痴地看着孩子,想了半天才找到开场白,“你是叫宋拙言吗?” 宋拙言点点头。 “是哪两个字呢?”他颤颤地问。 “拙言而敏行的前两个字。”言言配合地回答。 江少卿哦了声,一时语塞。这个谈判桌上把生意对手杀得片甲不留的男人,面对一个五岁不到的孩子竟然挖空脑袋也想不出该怎样继续话题。 最后,还是宋拙言小朋友开了口,“你还疼吗?” 江少卿摇头,“已经不疼了。” “顾叔叔说你是胃出血,要多吃粥,少喝酒。”他说道。 江少卿一愣,明白了他早上执意要喝稀饭的原因。不过,顾叔叔?是昨天那个男人吗?他跟宋楚是不是? “顾叔叔是昨天抱你的人吗?”江少卿问。 “是呀。” “那……”江少卿斟酌着开口,“他跟你们住在一起吗?” “没有啊。我跟妈妈还有波比住在一起。” “波比?” “是高爷爷送我的巴西龟。”宋拙言笑着说,“他今年已经9岁了,比我还要大哦。” “是吗?”江少卿还惦记着顾叔叔的身份,便又把话题绕了回来,“言言,那个顾叔叔经常跟你们在一起吗?” “对呀。”宋拙言如实回答,忽然又想到什么,然后捂着嘴笑起来,“呵呵,不过,他不是妈妈的男朋友。” 被个五岁不到的孩子戳中心事,江少卿难为情地挠了挠头,正想着该怎么转移话题,小家伙却突然开口了,“那个……我暂时还不能叫你爸爸。” 江少卿怔了一瞬,还没来得及发问,孩子已经做了解释,“我怕妈妈难过。” 江少卿理解地点头,轻声说,“我明白。” “高爷爷说你惹妈妈生气了。”小家伙歪着头好奇地问,“是真的吗?” 江少卿伸手细腻地触摸着儿子的眉眼,认真地回答,“是的,我做了错事,让你妈妈伤心了。” 宋拙言蹙眉,想起了顾叔叔昨天说的“罪不可恕”,不禁问道,“那你像妈妈认错了吗?” 江少卿点头,语气难掩苦涩,“我错得太厉害,你妈妈不肯原谅我。” 小家伙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父亲,然后踮起脚,像个大人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没事,有我在呢。” 第82章 从住院部出来,宋楚打车去了南门的御道,这是C市顶有名的广式酒店,掌勺的大师傅从广州带了一班人马,连上菜的服务员都操着粤味十足的普通话。 C市虽没有广东人吃早茶的习惯,不过以休闲之都自称的C市最不缺的就是爱吃、爱玩的人。这不,一大清早,餐厅外面的小板凳上就坐满等待翻桌的人。 叫位的服务生听说她只点两份粥,还要打包,温馨提示,“小姐,人很多,可能要等很久哦。” 宋楚往人声鼎沸的大堂内看了眼,然后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是我,想买两份香菇滑鸡粥,不过人有点多。” “你在店里?”对方的声音明显带着刚醒的沙哑。 “嗯。” 彼端传来羽绒被摩擦发出的悉索响,“怎么大清早跑店里去?你不是最烦人多吗?” “没办法,孩子要吃。” “言言?”对方扬声,“他不是最讨厌喝稀饭?” “他为别人点的。” “谁?”对方语带不屑,“姓顾的?” “不是。” “哪谁?”对方显然不死心。 宋楚用手按了按右边的眉骨,露出烦躁的情绪,“他爸。” 电话那头有片刻的沉默后,尖叫突地响起,“他爸?你是说江少卿?” 虽然宋楚早有先见之明,将手机稍稍拿远,但女子高八度的尖叫还是震惊了站在她边上等位的人。看小姑娘点游戏的手抖了下,宋楚朝对方耸耸肩,眼神里写着“不好意思,别见怪”。 对方回以她一个微笑。不过,显然电话那头的女人没这么好打发,宋楚分神道歉的功夫,她已经吧啦吧啦扔出一堆问题,“他怎么来了?他怎么知道你在哪里?他见到言言了?那有没有认出来?还有言言怎么会给他买粥,还有……” “潘晶晶。”宋楚一声喝令,成功阻止了她的连珠炮。 “你的问题我没法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 不等她开口,宋楚忙接下去说,“另外,我打电话给你是想要两碗粥,至于其他十万个为什么,咱改天再回答成吗?我家娃还在等我的粥呢。” 潘晶晶哦了声,随后说,“那你等下,我这就给店长打电话。” 宋楚笑了笑,“谢谢,对了,告诉师傅……” “少盐无味精。”潘晶晶接腔,一幅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他喜欢的口味嘛,我记得……” 回医院的出租车上,宋楚捧着热乎乎的粥,脑子里一直回放着潘晶晶的话,“你呀,嘴巴上说放下,心里却牢记着他的喜好,简直就是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吗?侧眸注视着窗外飞逝的景物,宋楚柳眉微蹙。时光如梭,他们分开了六年,但时隔多年,她依然记得他所有的喜好,如果这不是爱,那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 宋楚进入病房,看到儿子正坐在江少卿床上。见她进来,相谈甚欢的两个人倏地停下话头。 宋拙言很“淡定”地从床上爬下来,走到她的身边,仰起小脸问,“妈妈,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我以为你走丢了呢。” 上一刻还在为儿子跟江少卿变得熟稔而烦躁的宋楚,成功被儿子转移注意力,她半弯下腰,举了举手中的快餐盒,“我去晶晶阿姨家给你买虾饺和烧卖了。” 听到有最喜欢吃的东西,宋拙言眼睛闪闪发光,不过还是惦记着父亲,“那稀饭买了吗?” “买了。”宋楚没好气地说,“你又不会吃,担心什么。” 小家伙脸微微一红,小声嘟囔,“我会吃的。” 宋楚倒是没再跟儿子较真,只拍拍他的小屁股吩咐,“先去洗手,洗好出来吃饭。” 看他一溜烟跑进卫生间,她才把粥和点心摆出来,然后把勺子放进其中一碗粥里递给江少卿,“诺,吃吧。” 对于她冷淡的态度,江少卿好似早有准备,说了声谢谢就接过碗来。只是在看到碗里的材料时,他蓦地红了眼眶,嗫喏道,“香菇滑鸡粥?” “随便买的。”宋楚别开头,状似不经意地去摆弄盒子里的点心。 江少卿闻着熟悉的粥香,千言万语只化成两个字,“谢谢。” 谢谢你还记得我的喜好,谢谢你心里还有我。 宋拙言洗好手出来就看到眼眶红红的父亲,还有一旁心神不宁的母亲,小小的眉头稍稍挑起,他脑子一转,小跑到宋楚身边。 “洗干净了吗?”宋楚问。 宋拙言把肉嘟嘟的小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洗了三遍。” “那就好。”宋楚把筷子递给他,“快吃吧。” 宋拙言嗯了声,用筷子夹起一个虾饺,却没有立即放进嘴里,而是递到宋楚唇边,“妈妈,你吃。” 宋楚就着他的筷子将虾饺整个咬进嘴里,含糊道,“言言真乖。” 得了表扬的宋拙言浅浅一笑,筷子又伸向虾饺,不过这一次依然没有送进自己嘴里,而是递到了江少卿嘴边,“叔叔,你也吃一个。” 江少卿一愣,宋楚则是含着大半个虾饺半天咽不下去。 看江少卿迟迟没动作,宋拙言又将虾饺往他嘴边凑了凑,“叔叔,这个很好吃的,妈妈和我都很喜欢吃哦。” 稚嫩的童音空灵如天籁,一字字叩击江少卿的鼓膜,抬头望了望一脸期待的儿子,他吃力启开黏住的双唇,把那个晶莹剔透的虾饺咬进嘴里,含泪说,“叔叔也很爱吃。” “真的吗?”宋拙言笑得眯起眼,兴高采烈地宣布,“那我们就一起吃吧。” 小家伙说到做到,接下来他就开始忙活“妈妈一口、爸爸一口,言言再一口”的游戏,期间宋楚以不想吃推拒了一次,换来的是他失望又哀怨地瘪嘴,“妈妈不想和言言吃饭吗?” 宋楚百口莫辩,只得继续被喂,不过当儿子提出连粥也要大家分享时,宋楚有点绷不住了。 “宝贝,这个很烫,你这样喂,万一洒了,烫到人怎么办?”她和颜悦色地跟他讲道理。 小家伙看着热气腾腾的粥,为难地皱了皱眉头,“好像真的很烫。” “对吧,所以你还是自己吃吧。”宋楚趁机说。 只是,还没等她为说服儿子高兴,宋拙言小朋友就给了她一盆兜头凉水。 “那妈妈先喂叔叔,叔叔吃饱了再喂我。” 宋楚睨了眼满脸“单纯”的儿子,暗想这小子一定是故意的。不过在两双殷勤期盼的大眼下,她不得不端起粥。 奸计得逞的宋小朋友忍住笑,不忘提醒,“妈妈,很烫哦,要吹吹。” “再啰嗦,你来喂。”宋楚递给儿子一记白眼。 小家伙收到警告,用手捂住小嘴,再趁母亲不注意时朝江少卿眨了眨眼,示意“有我在,没事儿。” 江少卿回以感激的眼神,侧眸看到正在认真吹粥的宋楚,唇角扬起漂亮的弧度。 有儿如此,夫复何求啊! ** 一顿早饭吃得是宾主尽欢,当然宋楚这个被“使唤”的人除外。 吃过饭,她收拾好桌子,把垃圾拎到楼下。刚回屋,宋拙言就如一枚小钢炮般冲到她身边,嘴里嚷嚷着,“妈妈、妈妈,不好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宋楚稳住他问。 小家伙喘了口气,指了指床上蜷缩成一团的江少卿,慌张地说,“叔叔、叔叔……。” 宋楚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发现江少卿缩在床上微微发抖,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她脸色一变,急忙跑过去,弯下腰拂开他被汗水濡湿的刘海,着急地问,“怎么了?是不是胃疼?” 江少卿双手捂着肚子,痛苦地没有说话。 宋楚见他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慌忙摁下床头的呼叫器,可灯亮了半天也没人来,她急得不行,刚想冲出去叫人,手腕就被蓦地扣住。 “你……” 疑问的话还没说出,她已被一把扯开,接着,哇地一声,江少卿趴在床沿,把早上刚吃下去的东西原封不动全吐到了地上。宋楚愣了一瞬,走上前去想拍他的背,却被他挥开。 “你……出去,恶心……你怕脏。”他说得极为吃力,可见是疼得厉害,不过最疼的时候他还是记得她有洁癖。 医生总算是来了,宋楚在一旁看着他们在他肚子上按来按去,再举起长长的针扎向胳膊,又挂上乐吊瓶…… 宋拙言显然也被江少卿的痛苦模样吓到了,紧紧抱住宋楚的腿,一脸不安的看着他。 在肌肉注射和静脉推送的双重作用下,江少卿脸上的痛苦神色渐渐少了些,宋楚悬着的心也回归原位。 确定没有其他症状,主治大夫才把病历交给护士,吩咐了几个注意事项,然后瞟了眼地上的呕吐物,脸色霍地阴沉下来。 “你给他吃了什么?”他问宋楚。 “粥,虾饺,烧麦,还有萝卜糕。”宋楚战战兢兢地回答。 大夫一听,脸色更难看了,“他是胃出血,不是贫血,你给他吃那么多,能消化吗?”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宋楚内疚地道歉。 这大夫刚值了一天夜班,一宿没睡,窝了满肚子的火。听到宋楚说不知道,心里更来气,“不知道你做什么老婆?现在才来喂吃的,早干嘛去了?老公胃成这样,你这个做老婆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见她不吭声,主治大夫越发来了劲,“我告诉你啊,这胃出血可是会要人命的,你要是再这么乱来,以后要是……” “闭嘴。”低沉阴冷的声音从病床上传来,“我的女人,你还没资格教训。” 第83章 医生还想再教训两句,站在宋楚身后的宋拙言忽然出声了,“医生叔叔,跟妈妈没关系,都是我给爸爸吃的。” 人家父子俩这么袒护,他再说下去也没意思。主治大夫叹口气,丢下句“这几天饮食以流食为主,少吃多餐”便拂袖而去。 儿子那句爸爸清脆响亮,江少卿和宋楚自然听到了,前者是满满的感动,后者则是大大的惊讶,而主事者则垂下头,手指反复绞着衬衫的扣子。 儿子之前的表现已让宋楚隐约察觉到什么,可当他脆生生喊出爸爸时,她还是难以置信,“你刚才叫他什么?” 宋拙言咬着唇,思忖要不要大着胆子再叫一遍。 宋楚睨了眼满脸期待的江少卿,胸臆填塞满说不清楚的情绪,一方面不甘心儿子轻易就认了他,另一方面又被那祈求的眼神弄得酸楚难耐。 烦躁的把垂下的头发拨到耳后,宋楚决定支开孩子跟江少卿先谈谈,“言言,你去叫护工婆婆来打扫卫生。” 宋拙言抬起头瞄了眼爸爸,在得到他的示意后,点了点头。 等儿子出去,宋楚直奔主题,“以言言的模样,我想瞒也瞒不住,他的确是你儿子,不过你别想跟我抢抚养权。” 江少卿微怔,继而露出苦涩的笑,“楚楚,你那么辛苦生下他,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跟你抢?” “你知道就好。”宋楚顿了顿,试探道,“是你告诉言言的吗?” 江少卿摇头,“不是,他在店里认出了我……他还知道我的名字。” 儿子怎么会认出他?还能讲出他的名字?宋楚正纳闷,兜里的电话乍然响起。她摸出一看,是郭拉拉的号码。 摁下接听键,彼端即刻传来郭拉拉的惊呼,“宋姐,不好了,我刚开门,店里就冲进来两个男人,他们好像是在找昨天吐血的那位先生……” “他们有没有说叫什么名字?”宋楚问。 “名字啊……” 郭拉拉的声音被拉远,手机似乎一阵颠簸,话筒里传来一个焦急的男声,“楚楚姐,是我,小六,二哥昨天来找你,到现在还没回来……” “说重点。”边上突然传来一记喝令。 “我不是在说吗?”周延不满地抗议。 话筒里又是一番哗啦啦的响动,另一个男音出现了,“楚楚姐,我是瞿白,我想问二哥跟你在一起吗?” “在,我们在华西医院。”宋楚说着看了眼病床上的江少卿,缓道,“他病了,你们来得正好,我正愁怎么把他送回B市呢。” 瞿白握着手机半晌才吱出个“哦”字。 放下电话,宋楚的衣服下摆便被江少卿拉住,“楚楚,别赶我走。” “这边医疗条件不如B市,万一出啥事儿,我负不起责。”她故意不理会那哀求的眼神,继续说,“而且,咱们都离婚了,我没义务照顾你。” 不顾她冰冷绝情的话,江少卿忍住心中的刺疼,缓缓呢喃,“没离婚。” "你说什么?"宋楚吃惊地问。 "我没签字,所以你现在还是我老婆。"江少卿抬眸凝视着她,一字一句说,"楚楚,我不会离婚的,我爱你,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听得宋楚胸口闷闷的,她特别想跑过去捂住他含泪的眼睛,避免自己掉进那汪深潭里。 推门的声音打破凝滞的空气,儿子就带着护工进来了。 趁着护工打扫的功夫,宋楚将儿子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言言是怎么知道他是爸爸的?” 宋拙言低下头,不肯出卖高爷爷。 知道他不肯说,宋楚换了个问题,“言言是要爸爸还是要妈妈?” 小家伙倏然抬起头,眼巴巴地注视着她,半晌才开口,“妈妈还在生爸爸气吗?” 宋楚想了想,轻轻颔首。 宋拙言眼底闪过一抹失望,别过头望了眼父亲,再缓缓转回来,小声说,“我要妈妈。” 孩子带着哭腔的声音让宋楚心下一颤,不过仍然狠下心问,“那以后都不能见到他,也没关系吗?” “嗯,没关系。”小家伙头垂得更低,下巴都已经快碰到锁骨。 儿子的选择让宋楚那一点点不甘心鸟兽驱散,她叹口气,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傻瓜,妈妈逗你玩呢。” 毕竟是六岁的孩子,再早熟也没明白大人复杂的心思。宋楚见他还低着脑袋,便蹲下来,用手勾起他的下巴,柔声说,“妈妈是生他的气,可言言想要爸爸,对吗?” 宋拙言研究着母亲的表情,确定她没有不高兴后,如实点了点头。 “那妈妈不能让言言没爸爸。”宋楚说。 小家伙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母亲的话,似懂非懂地问,“那爸爸是不是可以跟我们在一起?” 宋楚挑眉,摇头,“还不行。” “为什么?”宋拙言问完,不等宋楚回答,他又问,“是因为爸爸做了不可饶恕的事吗?” “算是吧。”宋楚答。 小家伙拖长音说了个哦,然后摇了摇宋楚的手,“妈妈,如果他改了,你能不能不生气了?” 看母亲蹙眉不吭声,宋拙言哀声提议,“要不然,也罚爸爸画画,画很多的画,直到妈妈不生气为止,好不好?” 画?想起上次儿子画的那些图,宋楚心情复杂难辨。她还记得画的内容,全是一家三口的画面。 尽管言言从没在她面前提过父亲,可孩子想要一个完整的家的心,她怎么会不明白。 这些年,不是没有人试图走近她,她也想过接受另一个人,给言言一个健康的家庭,可是,每一次当他们要做出例如牵手、亲吻等亲密举动,她就会逃,然后没有下文。 一个通透的男人在她把手藏进大衣口袋时,笑着跟她说,“楚宋,你心里还住着一个人,他就守在心门口,没有人进得去。” 她也微笑,“我特别想把他踹开,可是好像扎得太深了,动一下就很疼。” 侧眸看了眼翘首盯着他们这边的江少卿,宋楚长长叹口气,不管有多少怨恨和不甘,那份爱早已深入骨髓,去不掉了。 吻了吻儿子的额头,宋楚佯装为难地说,“好吧,看在言言的份上,就罚他画画,画到我不生气为止。” “真的吗?”宋拙言兴奋地问。 宋楚郑重颔首。 “谢谢妈妈。”宋拙言抱着宋楚的脸重重的亲了一口,然后嗖地奔到江少卿的床边,高兴地说,“爸爸,妈妈答应不生你气了。” 江少卿一愣,不敢置信地看向宋楚,“真的吗?” “嗯。”宋拙言点头如捣蒜,“当然,妈妈亲口说的。” “我有条件的。”宋楚接腔。 “什么条件?”江少卿激动得声音都发颤了。只要她肯给自己机会,什么条件他都答应。 “罚画画。”宋拙言帮母亲回答,“要画很多很多哦,直到妈妈不生气才行!” “还得每副不一样,每张都得我说行才算ok。”宋楚补充道。 小家伙听到这个要求,有点担心地看向父亲,“爸爸,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江少卿摸着儿子的脸,坚定地说,“只要能得到你妈妈的原谅,爸爸做什么都没问题。” 说完,他望向绷着脸不说话的宋楚,动容地说,“楚楚,谢谢你。” ** 周延和瞿白赶到医院时宋楚刚好出去大热水,看见床上一个模子印出的大小版江少卿,俩人直接愣在原地。 “这……这是什么东西?”周延指着宋拙言,结巴地问。 “我儿子。”病床上的江少卿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是个人都看得出精气神儿十足,骄傲和高兴更是溢于言表。 “儿子?”周延再次震惊,“靠,你啥时候蹦出个儿子了?” “妈妈说,不能讲脏话。”宋拙言义正言辞地指出,并挑起眉斜望向周延,“还有,叔叔,我是从妈妈肚子里生出来,不是蹦出来的。” 瞿白饶是几个兄弟里最能端得住的,听到这儿也噗嗤笑出声来。而被指责的周延更是脸一僵,半晌才扯出一个笑,“呵呵,不好意思,叔叔用词不当啊。” 江少卿摸了摸儿子的柔软了头发,“言言,这两位是爸爸的好朋友,周叔叔和瞿叔叔。” 宋拙言朝着二人甜甜地叫,“周叔叔好,瞿叔叔好。” 那乖巧可爱的样子瞬时俘获周延的心,让他忘记刚才被顶撞的难堪,心里只肖想着,自己儿子生出来铁定跟这小子一样,聪明伶俐,惹人疼爱,不对,应该比他更好才是。 周延想入非非,瞿白还算冷静,问出关心的话题,“孩子妈妈是楚楚姐。” “你这不废话,除了她还会有谁?”周延反问。 瞿白递给他一记白眼,刻意压低声音问,“你们没事儿吧。” 江少卿想起刚才他们来前,他拉宋楚手被甩开的事,唇角勾起苦涩的笑,“革命尚未成功,吾辈还需努力。” 瞿白若有所思地点头,鼓励道,“没事儿,至少她没反对孩子认你。” 几人正说着话,宋楚拎着热水瓶进来了。言言看她手里还提着水果,便从床上蹦下来,小跑到她身边,双手抢过她手里的袋子,“妈妈,我来拿。” 周延正想夸这孩子懂事,冷不丁屁股上挨了一下,他怒目回头,瞧见下手的江少卿不满地蹙眉,“快去帮楚楚拿一下!” 周延转怒为笑,故意大声问,“二哥是心疼老婆,还是儿子啊?” “两个都疼。”江少卿气定神闲地答。 ** 瞿白和周延在病房里一直待到中午,几年不见,自然有不少话题。当宋楚得知周延的老婆是谈微微时,惊讶地长大嘴,直感慨,“这世界可真小。” “可不是吗?”周延说,“还有巧的呢,你知道三哥的老婆是谁吗?” 不等宋楚回答,周延已公布答案,“肖梓涵,就是跟微微一起经常去你店里吃饭那个女的,你还记得吧?” “我当然记得,可是……”宋楚疑惑不解,“老三不是喜欢钟瑶吗?怎么会跟小涵结婚?” “那是几百年前的事儿了,自从二哥抢走钟瑶,去了美国……啊!”周延捂着肚子,瞪着用胳膊肘撞他的瞿白,“你有病啊,疼死我了。” 瞿白扔给他一个白痴地眼神,嘴朝宋楚努了努。 周延一愣,暗叫惨了,怎么一兴奋把该说不该说的都抖出来了? “楚楚姐,其实吧……”他摸着发疼的肚子,着急想解释,却被宋楚打断。 “时候不早了,你们带言言去吃中饭吧。” 听到赤-裸-裸的逐客令,瞿白识相地抱起宋拙言,再扯了把还欲补救的周延,尽量装出没事的样子,“那我们给你们带点回来,楚楚姐,你想吃什么呢?” “不饿,已经饱了。”宋楚浅笑。 瞿白暗叹口气,递给江少卿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便带着其余两人远离战场。 直到确定他们走远了,江少卿才大着胆子一把捉住宋楚的手,“老婆,你听我解释。” 第84章 “解释什么?”宋楚好暇以整地望着他。 她要笑不笑的样子让江少卿心里发虚,张着嘴愣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最后憋了半天就挤出一句干干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宋楚挑眉,“那是什么样?你真抢了老三的女朋友?” “当然没有。”江少卿霍地坐起来,动作太猛,扯得胃一阵绞疼。 看他捂着肚子额角冒出密汗,宋楚没出息地心软了,走过去扶住他的肩膀,没好气地说,“激动什么啊?还嫌不够疼是不是?” 她的语气虽很冲,可听得出话里蕴藏关心,江少卿连忙就势捉住她的手,“老婆,我跟她真的没什么……” “那你干嘛跟她去美国?”宋楚反问。 “你怎么知道的?”江少卿吃惊地瞪大眼睛,“潘辰告诉你的吗?” “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跟她到底怎么回事?”宋楚不答反问。 江少卿端详着宋楚的表情,确定她只是好奇而没有生气后,才缓缓地说,“我只是帮她而已……” 宋楚走后,遍寻她无果的江少卿便成了酒吧的常客。那一日,他照旧在瞿白投资的酒吧买醉,灌下去两瓶多洋酒后,出门被冷风兜头一吹,肚子里瞬间翻江倒海。 他正扶着墙根吐得昏天暗地,背后忽然传来一阵轻拍,回头一看,正是钟瑶。 她要送他回家,他不肯,两人便坐在胡同口聊天。在聊天中,江少卿才知道,钟瑶遇到了难事儿。她的父亲因为牵涉一件贪污案被纪委带走了,她本想去找钟帅想办法,可联系不上正在参加军事演习的他,眼看着案件就要移交检察院,她情急之下就去了钟家,想通过他们找到钟帅。 只是,她没有想到,江韵玫在知道她父亲的事情后,主动提出可以帮他父亲脱罪,条件是她离开钟帅。 “我爸血糖、血压都不正常,心脏也不好,如果真的抓他去坐牢,我真怕他熬不下来。”钟瑶双手捂着脸,嘤嘤哭泣,“可我真的很爱钟帅,我不想离开他。” 尝试过与爱人分离滋味的江少卿不忍看她这样,主动提出帮她想想办法。 找去调查情况的人很快回话,钟父牵涉的是一件大楼基建案,作为基建小组成员之一,他涉案的金额并不大,如果能主动退赃和提供有效线索,即使定刑后也可以动用关系保外就医,不用遭受牢狱之灾。但是,办案的人员却偷偷告诉他们,“上头有人打过招呼,要严审这件案子。” 所谓的上头,应该就是江韵玫。 为了帮钟瑶,江少卿专程去找姑姑,希望她放钟父一马,但江韵玫很坚决,“她父亲的确犯了罪,严审是应该的。” “姑姑,你明知道他们深爱彼此,何必要宁做小人,拆散他们?”江少卿劝说道。 “爱?”江韵玫冷笑,“钟帅爱不爱她我不清楚,不过钟瑶的爱也就那样而已。如果她真的爱他,压根不需要犹豫到底是救她爸,还是舍弃钟帅。” “少卿,我只是给她提供了一个选择,却从未左右她的选择。”江韵玫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她和钟帅的结局一直掌握在她自己手里。” 姑姑的话触动江少卿的心。和钟瑶一样,自己和宋楚的结局一直掌握在他手里,是他一手造成了今天的局面,怪不得任何人。 在他转告无法帮忙的几天后,他接到姑姑的短信,“她选择放弃钟帅,你觉得这样的女人还有资格做钟帅的妻子吗?” 钟瑶的选择让他心里有说不出的失望,可看到她抱着印有钟帅和她头像的抱枕,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他似乎又看到了失去宋楚的自己。 为了让钟帅死心,也为了不让钟帅知道实情,他答应帮她演一场戏,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抢了表弟的女友,而他也借“躲避非议”去了美国,一去四年,不跟任何人联系。因为,他无法原谅母亲和奶奶对宋楚做的一切,更无法原谅纵容她们做着一切的自己。 “楚楚,我一到美国就跟她分开了,后来再也没联系过。”江少卿急于表白。 看着他略微紧绷严肃的表情,宋楚侧身靠近他,“我相信你们没感情,不过我听说你亲过她……” 宋楚话还未说完,江少卿慌忙解释,“只是一下而已,为了让车外面的钟帅看见,而且是她突然亲了我,不是我主动的,我保证!” 宋楚斜眼睨着他,那副局促不安的样子险些让她忍俊不禁,不过还是绷着脸问,“真的只有一下?” “真的。老婆……”他就像撒娇的小孩儿,噘着唇,不停摇晃着她的手臂,“除了你,我不会跟别的女人扯上关系。” “这里。”他把她的手摁在心口,缓缓道,“只有你。” 宋楚抽出手,递给他一句白眼,“男人的话要是信得住,母猪都会上树。” “那我不说,用做。”江少卿郑重地说,“做到你信为止。” 做?宋楚脸一红,愤愤地骂道,“下流。” 下流?江少卿被骂得一愣,随即也反应过来,看着她烫红的双颊,唇角扬起大大的弧度。 “老婆,你想歪了。此做非彼做,不过……”他顿了顿,凑到她耳边低喃,“那个做也不会让你失望的。” 轰,宋楚的脸更红了。一拐手撞过去,立即换来一声痛呼,她以为撞到胃,扭过头想问,江少卿却俯身含住她粉嫩的唇瓣,用力吸-吮。 他扣住她的下巴,温柔而霸道地撬开她的唇齿,细腻的舌极具侵略性的侵入,淡淡的牙膏味瞬间充斥着整个感官系统。感觉到她的挣扎,他更加凶狠地掠夺着,舌尖扫过她唇中所有敏感带,紧紧缠住她的丁香小舌,疯狂而又带着点偏执地搅弄,似乎想要把她吞进肚子一般。 宋楚只觉得浑身的细胞像受了蛊惑般无从反抗,脑海中乱成一团理不出丝毫头绪,腰上的力量加重,身体已经全然贴上了那副滚烫的身躯,呼吸越来越急促…… 病房外,稚嫩的童音轻轻响起,“叔叔,你干嘛蒙住我眼睛?” 瞿白蹲下-身子抱起不满的小家伙,“没事儿,走,咱们吃饭去。” 紧随其后的周延透过门上的小窗瞥了眼吻得难分难舍的两人,突然茅塞顿开,原来,对女人都口是心非,必要时得用强的。 ** 江少卿病情渐渐好转。 宋楚虽没有明确表示原谅他,不过在儿子帮助下,他们的感情正稳步升温。他果真一天一副画,画的内容全是他们相处的片段—— 雨夜里,幼儿园的滑梯内,5岁的她亲了他,“你要等我长大,做我的新郎。” 夕阳下,宋家大门外的台阶上,12岁的他拿着两块彩虹棒棒糖,执拗地坚持,“她一定会回来的。” 阳光里,19岁的他抱住冲进怀里的小丫头问,“你还记得我?”她甜甜的笑,“当然,你是我的少卿哥哥” …… 他用画笔带她一起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看着那些生动形象的画面,宋楚想不心软都难。 一切都很好,唯一让江少卿很不爽的就是那个成天黏在宋楚身边的顾淮扬。 “你都不用上班吗?”江少卿不满地问。 “我这不是为了来看你,特地跟人调了夜班吗?”顾淮扬嬉皮笑脸地回答,然后扭过头对正在削苹果的宋楚说,“楚楚,给我也削一个。” 楚楚?躺在床上的某人炸毛,“你有手有脚,自己不会削吗?干嘛使唤我老婆?” “老婆?”不怕死的某人故意做出惊讶的样子,“你用错词了吧,是前妻。” “什么前妻,我又没签离婚协议。”江少卿气急败坏地低吼,“我还是她老公。” “那补签不就得了。”顾淮扬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再说,分居两年以上就可以申请离婚了,你把他们娘两扔下5年,早够离几次婚了。” 被提到痛处,江少卿沉默地低下头。一旁的宋楚见状,轻轻叹口气,把削了一半的苹果塞到顾淮扬手里,慢慢吐出一句话,“晶晶快来了,要一起吃饭吗?” 顾淮扬身子一僵,朝着削好那半狠狠咬了一口,含糊道,“重色轻友,你没救了。”说完,拎起椅背上的衣服一溜烟,迅速消失在病房内。 江少卿对于他突然的变化摸不着头脑,直到听到潘晶晶嘴里那愤愤的一句句“姓顾的”,他才恍然明白,原来那家伙也是有死穴的。 ** 江少卿病情稳定后主动留在了C市。 知道江少卿找到她们时,苏木清曾提出要来C市亲自向宋楚道歉,不过被宋楚拒绝了。 作为母亲,她能理解苏木清维护儿子,想让儿子幸福的心情,但是她无法原谅她们对自己的无情,对她们合力拆散她和江少卿,让他们分别了五年之久也无法释怀。而且,在罗忱的事上,苏木清对罗忱赶尽杀绝,甚至间接造成罗妈妈受辱自杀,更是让她完全没有办法接受。 她的态度,江少卿没有任何异议,甚至提出不再回B市,免得她触景伤情。 对他的决定,宋楚有过担忧,“你从小在B市长大,舍得离开?” “傻瓜。”他搂住她,一字一句地说,“你和儿子在哪里,我的家就在哪里。” “除了你们,我没有什么东西舍不下。” 第85章 腊八过后,宋楚在店门口贴上春节休假公告,便歇业回家准备过春节。 晚上,从超市买完年货回来,言言拖着江少卿去房间里拼下午刚刚收到的航模。 这孩子遗传了他爹的优良基因,对数学和模型有特别的嗜好,而这两块恰恰是宋楚的弱项,之前都是顾淮扬帮着一起做,不过大医生拿手术刀一流,可拼起模型来并不比她好多少,于是常常会听到小家伙嫌弃的声音,“顾叔叔,你又拼错了,那个是放在机翼下面的……” 现在好了,江少卿完美胜任这个角色。看着图纸前一大一小的两个脑袋,宋楚嘴角不自觉上扬。 不知道是早年缺少父爱,还是兴趣相投,这段时间来,江少卿跟言言的感情越来越好。看着他带儿子去学滑冰,学游泳,陪他打球、拼模型……宋楚也渐渐意识到在男孩子的成长中,父亲的存在是多么举足轻重,特别是一个优秀的父亲,他们会在潜移默化中影响孩子一生。 从这个角度讲,原谅江少卿还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当然不仅是言言,对宋楚而言有他在,她也更安心。因为失去过,他们更懂得珍惜彼此,也学会真正的理解和包容,她不再纠结过去种种谁是谁非,也不再去想谁欠谁,只是安心地过日子,平淡地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 帮不上忙,宋楚索性不去凑热闹,洗完澡便窝在卧室的懒人沙发上看书,正看得起劲,忽然顶上投下来一片阴影,遮住了光线。 她抬起头,笑了笑,“拼好了?” “还没有,完成了一部分,明天继续。”江少卿俯下-身子,吻了吻她的额头,“你洗过澡了?” 宋楚嗯了声,视线又落到纸页上。 江少卿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满,语气却还算克制,“不早了,快去睡觉吧,不是说好明早去爬山。” “就差一点点了,看完马上就睡。”宋楚头也不抬。 江少卿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走进浴室。可洗完澡出来一看,答应马上就睡的人的女人还一动不动窝在沙发上,连他出来都没抬眼。 被完全忽视的江少眉毛轻挑,大踏步走过去一把抽走书。 “干嘛呀,正在关键时候呢。”宋楚半跪在沙发上,直起身子去抢书。 江少卿举高,拧紧眉头问,“有我关键?” 听出他不高兴,宋楚连忙示好,“没你关键,可这不看在兴头上吗?就一点点了,让我看完吧。” 看他不说话,宋楚嘴巴一瘪,“你到底给不给我?” 江少卿叹口气,把书交还给她。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得意,他就将她打横抱起,直接丢在又软有大的床上,健硕的身子霍地压下来,牢牢稳住她的唇,把不满和抗议全数封缄在唇瓣间。 感受到她推拒的力量越变越弱,江少卿稍稍抬高身子,放松对她的钳制,吻她的方式也从激烈变为柔和。他轻咬着嫣.红的唇肉,每咬过一寸,舌头就描过一寸,在她难耐地启开红唇时,他趁机钻进口腔,灵活的舌抵住她上颚的软肉慢慢厮.磨,让她不由自主地回应,随着他的舌曼妙起舞。 察觉到她的回应,江少卿喜上心头。要知道,和好这些日子,他们亲亲抱抱,甚至同床共枕,不过那事儿却是一直没有。开始时,江少卿尚在留校查看阶段,自然不敢提要求。后来,宋楚态度好转了,他又被拉去看中医,被诊断为肾虚脾虚肝亏胃滞,总之就是一身病,再不好好调理,就没救了。自此他便过上每天三碗中药的苦日子,不过这不算什么,最苦的是,那死老头竟然明文规定他要紧房事,所以…… 这个惩罚的吻渐渐升温,当宋楚感受到小腹上顶着的硬物时,脑子有些清醒过来。 “不……要”她费力地扭开头,大口喘息。 眼见到手的小肥羊就要飞了,江少卿心急了,三两下就扯开她的睡衣,灼.热的嘴,迅速下移,吻上乳-峰上红嫩的蓓-蕾,贪婪的吮.尝,手也没闲着,捻.住她的另一只红.蕊,慢慢拨弄。 久违的刺激让宋楚发出娇-吟,可心里仍然惦记着医生的忠告,“等、等一下,吴医生说……” “我早好了。”他头也不抬,轻咬她的红.嫩,像是要报复她的抗议。 早已被舔.舐得挺.立的小头敏感得不行,被他不轻不重的一咬,宋楚顿时觉得小腹的那团火已经蔓延至全身,她难.耐地拱起身子,渴望更多更激烈的刺.激。 望着身下像是染上蜜色的娇.躯,江少卿眸色更深,皮肤也因为欲.望而热.烫,心脏更是急速跳动着。 大手拂过她的双.峰,他低嘎宣布,“楚楚,给我。” 只是□浓时,宋楚还是不放心,“真的行吗?” 江少卿挑眉,邪笑着凝视她,“老婆,你不知道吗?男人最忌讳问他行不行?” 说罢,拉住她的脚踝,将她的腿大分开,手指滑到她的腿.间,揉.拧着敏.感的花.心。 宋楚颤.声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哦?是吗?”他语调轻扬,修长的手指挤.入她的身体,快速抽.送,在她想并拢双腿时又猛地再加入一根,两指并用地扣.弄着,没多会儿房间里竟出现了啧.啧水声。 宋楚拱起腰,迎着他的手指难.耐地呻-吟,在他故意屈指顶住某块地方时,宋楚低叫着抓住身下的床单,被推上高峰。 感受着汩汩冒出的甜液,江少卿抽出手放进嘴里,邪魅地笑道,“老婆,我不用宝贝也能让你舒服。” 粉嫩的小脸瞬间烫红,羞愤难当的宋楚拖过被子准备裹住自己,江少卿却更快一步,拉开她的腿,深深的进入她。 “啊……”宋楚感觉到巨大坚硬撑开她湿润的□,火.烫的温度,令她昂首娇-喘颤抖,嘤.咛出声。 距离上次欢爱太久太久,虽然刚刚经历过一次高-潮,可仍然紧得犹如初生,夹得同样久未经世的江少卿险些破功,停在里面好一会儿,才托起她的腰,狠狠贯穿,一次又一次把自己往前推进得更深,重新在她身体里烙下无数印记。 房间里响起羞人的拍击声,宋楚羞得想闭上眼,却又舍不得移开视线,无助的眸子望着身上的男人。 他脸上满布汗水,看着她的样子,仿佛她就是一切。他的动作几近粗鲁,不断的冲刺,将她往更高的极限推去。当她终于受不了的弓起身体,达到高.潮的瞬间,他低下头来,吻去她的叫喊,几乎在同时,他抵住她的深处,彻底释放。 连续两次,宋楚以为自己会因极度的欢.愉昏过去。但她很快发现,江少卿压根不会给她机会,他在她的身体里再度变得坚硬灼.热,明显预备再接再厉。 宋楚双颊羞红,望进他深情的眼里,有气无力地抗议,“你不说,明早去爬山。” “下午的景色也不错。”他抬起她的腿,跨在手腕上,复苏的某物再次移动…… ** 五年没开荤的男人,一开就收不住,宋楚吃不消抗议,换来他可怜巴巴的眼神,“老婆,人家五年没吃肉了。” 宋楚哭笑不得,无比后悔不该听老中医的危言耸听,变着方子给他炖滋补养身的药,他现在这样哪有什么肾亏,明明是体力好得用不完,每次折腾她半死后还能神清气爽地做几十个俯卧撑,再这样下去,他没亏,该换她气虚了。 除夕那天,宋楚一觉睡到中午。昨晚江少卿把她翻来覆去折腾一番,美其名曰“辞岁迎新”,临近天亮时,在她求饶下,才肯释放出来。 宋楚洗簌好到客厅,发现餐桌上压了张纸,“老婆,我带儿子在楼下放鞭炮,厨房里有豆浆和包子,你热一下再吃,爱你。” 纸条的边上还有行小小的字,“妈妈,我也爱你。”想象着两父子写字条的样子,她微微一笑。 宋楚把东西热好,正准备喝,门铃响起来,她咬着包子,摇了摇头,走到客厅拉开门,笑道,“怎么,又没带……”后面的字在看清门口的来人时生生被卡住。 愣了好半晌,她才想起嘴里还叼着包子,忙取出来捏在手里,顿了顿朝着其中一个人叫到,“爸。” 第86章 江韵武笑着点了点头,看宋楚只是干站着没请他们进去,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快过年了,我们想过来看看你们。” 宋楚哦了声,继续没有下文。这让江韵武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一旁的老太太见气氛凝滞下来,这些日子来的怨气倏地喷涌而出。“少卿呢?在家吗?” 老太太趾高气昂的态度让宋楚不悦地皱起眉头,不过还是维持着该有的礼貌,“他在楼下,不在家。” “楼下哪里?我怎么没看到?”老太太斜睨着宋楚,脸上写着不相信,那样子就像宋楚有意要阻碍他们祖孙见面一样。 宋楚心里仅存的尊老礼貌立即荡然无存,她敛起笑,不紧不慢地说,“小区那么大,我哪里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你要是有急事找他,打手机吧。”说罢,人往后退一步,作势就要关门送客。 苏木清眼疾手快,立马伸手挡住,赔笑道,“楚楚,奶奶她不是那个意思,她就是没见到少卿,有点急。” 看宋楚没说话,苏木清又打起可怜牌,“楚楚啊,你看,我们一大早坐飞机赶过来,也挺累的,能不能让我们进去坐着等少卿回来呢?” 婆婆如此低声下气,宋楚哪有不同意的道理,于是放开手,让出位置请他们进来,并立即给江少卿打电话,让他赶紧回来。 打完电话,宋楚去餐厅给他们倒水,苏木清看她端着水杯过来,笑嘻嘻迎上来,“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要喝水我们自己会倒。” 婆婆明显的套近乎,宋楚岂会不懂,不过她没有接腔,只把其中一杯送到江韵武桌前,“爸,家里没什么好茶叶,你将就下。” 她的避而不答让苏木清笑容一僵,随即恢复常色,不要宋楚招呼径自坐到沙发上,视线在屋里巡了一圈,连声称赞,“嗯,不错、不错,收拾得挺好的。” 宋楚勉强笑了笑,实在不习惯这种一笑泯恩仇的热络,幸好江少卿很快就回来了。 听到开门声,沙发上的四个人全站起来,老太太年纪最大,动作却最迅速,一个箭步就蹿到江少卿身边,抓着他的手臂,声如泣诉,“少卿啊,你可想死奶奶了……” 江少卿拍了拍她的手,侧过身子去问父亲,“爸,你们来怎么也没通知我一声?” 不等江韵武回答,老太太已抢声,“这大过年的,家里就我们三个老的,冷冷清清的,你不肯回家,当然只有我们来。” 听出她话里的责备,江少卿挑眉,“我又不是第一次在外面过春节,你要是怕冷清,可以叫上姑姑和钟帅他们。” “这能一样吗?她是嫁出去的女儿,钟帅是钟家的孙子,我叫他们过什么节。”老太太气得大吼,“你在国外就算了,你现在在国内还不肯回来,就是诚心让我和你妈不好过。” 见老太太气得直喘气,苏木清忙跑过来扶她去沙发上坐下,抚着她的后背劝道,“妈,您别激动,少卿不是那个意思……” “他心里想什么我明白着呢。”老太太阻断媳妇的劝慰,哭哭啼啼,“以前人家说娶了媳妇儿忘了娘,我从来不信,觉得这世上哪有这样糊涂的儿子,当妈的怀胎十月生他下来,供他成才,就为了个老婆,就能把妈丢了?” 老太太抹了把眼泪,喟叹,“可我现在信了,我家就养了这么一个白眼狼。” 眼见母亲越说越过分,江韵武听不下去了,“妈……你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少卿什么时候说要丢下她妈啊?” “他没说,可这么做了。”老太太吼道,“一去美国四五年不回来,回来了不沾家,现在直接把家搬到这个破地方来,这不是不要娘,是什么?” “那您也不想想他为什么这么做啊?”江韵武反驳道。 对宋楚偷偷生了孩子藏在外面,孙子留在C市不肯回北京的行为,老太太本就一肚子火,现在连儿子也来指责自己,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挥开苏木清的手就站起来,脸朝着儿子,手却指着宋楚,“不就是为了她?我……” “妈妈。”稚嫩的童音在门口响起,也生生截断了老太太的话。 屋子里所有眼睛齐刷刷地投向站在门口,手里拎着小雪地靴的男孩儿。 苏木清的眼泪在看清孩子长相时,刷地掉下来,嘴里不断呢喃,“像,真像,跟少卿真像。” 江韵武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但在看到孙子那刻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妻子后面,细细端详着孩子。 原本准备破口骂人的老太太在呆愣过后,也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地冲到门口,想要抱重孙,可在她伸手时,言言却退后一步,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盯着她,“你是谁?” “我是你太奶奶啊。”老太太泣不成声。 看重孙皱着眉头,老太太以为他是不明白这个称谓的含义,又解释道,“我是你爸爸的奶奶,我生了你爷爷,你爷爷生了你爸爸,你爸爸生了你。” “我是妈妈生的。”言言歪着头睨着老太太,“男人是不会生孩子的。” 噗!宋楚被儿子一本正经的纠正逗得差点笑出声来。 对于重孙的顶驳,老太太毫不介意,反而笑眯眯看向身后的媳妇,夸赞道,“木清,你看这孩子多聪明,连男人不会生孩子都知道。” 苏木清泪水涟涟地直点头,附和道,“可不是嘛,那聪明劲儿跟少卿小时候一模一样。” 只是,被称赞的宋拙言小朋友显然不领情,睁着大眼睛看向一旁的江少卿,不解地问,“爸爸,你奶奶来我们家做什么?” 宋楚睨了一眼作认真思考状的儿子,百分百确定,这小子是故意的。 跟儿子相处这几个月,江少卿已大概摸清了他的脾性,当初他用法子帮宋楚出气,又帮忙撮合他们,人虽小,脑袋瓜子里的鬼主意却多得很。 当年的事情,言言不知道晓得多少,不过孩子对奶奶和太奶奶的抵触情绪是很明显的,而宋楚虽没再提过去,但江少卿明白,她心里那根刺扎得太深,一时半会儿也取不出来。现在儿子老婆战线一致,那他自然是跟他们一个阵营。 轻轻叹口气,江少卿朝父亲说道,“爸,你们住在哪里,我送你们先去休息吧。” 江韵武愣了一瞬,明白了儿子的意思,悻悻的叹息,“我们下飞机就过来了,还没找酒店,要不你安排下吧。” “住四季吧,那酒店还不错。”江少卿走上来搀住奶奶的胳膊,不料却被挥开手。 “住什么酒店,下午就回北京。”老太太强硬地命令,“你们也跟我们回去。” 江少卿为难地看向父亲,正想怎么哄老太太,突然感觉到裤脚被扯了几下。低头一看,儿子正仰着小脸望向他,“爸爸,我不要跟他们回去。” 孩子直言不讳的拒绝让大人们都一怔,老太太最紧张,弯下腰问,“为什么不跟我们回去啊?你跟太奶奶回北京,太奶奶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不好。”言言脆生生的拒绝,接着不等老太太说话,又说道,“我不喜欢你。” 赤果果的打击,让江老太身形一晃。半晌才颤声问,“为什么不喜欢我?” “因为你欺负我妈妈。”言言扬起小下巴,瞪视着江老太,“刚才,我在门口听到你吼我妈妈了。” “我……”一向以强势著称的江家老太太被一个五岁不到的孩子顶得哑口无言。 苏木清看出孩子强烈的不满,忙出来解释,“言言,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没有吼你妈妈,只是说话大声了些。” “是吗?” “是的,是的。太奶奶是大嗓门,说话大声,没有吼。”老太太忙不迭应和。 宋拙言仰着小下巴,大大的眼睛咕噜噜地转了一圈,乖宝宝一般说道,“老师说讲话太大声是没有礼貌的表现,小朋友不可以跟没有礼貌的人在一起。” …… 江家两个女人,百口莫辩,这一回合,惨败。 在江韵武以“别让孩子更反感”的劝说下,老太太和苏木清终于同意暂时先回酒店,临走时,婆媳两一步三回头,泪水不停流,那场景真是凄惨。 而让她们舍不得的小家伙却视若无睹,赖在妈妈怀里玩“亲亲”,开心得发出咯咯的笑声,最绝的是,在江少卿带门出去时,言言小朋友还特别大声地喊了句,“爸爸早点回来,我和妈妈等你包饺子”,彻底让苏木清和老太太痛哭流涕,一路哭到酒店。 “少卿,言言怎么才会喜欢我们啊?”老太太哭着问。 “慢慢来吧。不过,他最爱的是楚楚,对他妈好的人,他都会喜欢。” 江少卿从后视镜里看着若有所思的母亲和奶奶,嘴角微翘。 儿子,老爸够配合吧? End,全剧终 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 http://www.bookben.cn/